易朗把菜盘送进微波炉里,启动,转身倚靠着流理台,瞬也不瞬的看着在热汤的她。
「妳到现在还是那么喜欢吃蛋糕?」难怪送小佑去急诊那一次,她会主动要求要去蛋糕店坐一坐,又在冷藏柜前看得津津有味,还一连点了好几块蛋糕,线索是那么明显,他应该有所察觉的,可是,谁又想得到那种光怪陆离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呢?
「你忘了,我奶妈说,我是蛋糕养大的呀。」她巧笑倩兮的回道。
听她提到奶妈,这令他想到了一件事。「妳的事,有告诉什么人吗?比如!奶妈。」
以前多半是她说他聆听,她对他几乎毫不保留,把家里的事都告诉他,包括她有个只专注经营事业,没时间关心她的严厉父亲,还有一个热中时尚派对和慈善事业却无暇关心她的母亲。
她很寂寞,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所有的心事,她唯一的倾吐对象是她的奶妈,遇到困难时,唯一能给她帮助的人也是奶妈。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我爸妈他们……怎么说呢?我跟他们不太亲近,我真的不知道要从何跟他们讲起。」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她觉得她的父母根本不爱她,尤其是冷漠的父亲。
「至于奶妈,我想过要跟她说,可是奶妈年纪大了,我怕吓坏她。」
「没说是对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事,包括他在内,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再去把剩下的两盘菜端来。」颜心暖把热好的汤端到吧台式的餐桌上,嫣然一笑地说。
这里的厨房很大,中央有个吧台式的长抬,还有四张高脚椅,正式的餐厅则在隔壁。
在今天之前,她连热东西都不会,在家里,奶妈连倒杯茶都不肯让她动手。后来跟冉卫结婚之后,家事有帮佣林太太一手包,她什么都不用做。
今天她超有成就感的,不但学会了开瓦斯炉,还学会切菜、炒菜和煮汤,如果给她多点时间,她想学怎么煎鱼,因为易朗最喜欢吃鱼了。
「我去拿,妳在这里等就好。」她是那么娇贵,他从来就舍不得让她拿任何重物。
颜心暖却跟着他,挨在他身边,扬起长睫,笑脸迎人地说:「我也去,你拿菜,我拿蛋糕。」他停下脚步,煞有介事的打量着她。「妳其实是想直接吃蛋糕,不想吃饭吧?」
她用手蒙了蒙嘴,笑意在她整个脸庞上荡漾。「哈哈,被你发现了。」
他扬了扬眉毛。「不吃正餐不行,吃完饭再吃蛋糕。」
她的躯体虽然是连晨悠,但她的灵魂是他的搪瓷娃娃,跟她在一起,他感到很自在,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知道了。」她嘴角噙着笑意,整个脸庞都绽放着喜悦的光彩。
他的视线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他的心为而她震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的感觉依然没变,如果她是属于他的该有多好,如果她是他的妻子……
不,卑劣如他,怎么有资格拥有她?他的这种想法只是在痴人说梦罢了,哪个女人会不要冉卫那样的丈夫而选择他?
明知道她早晚会回到属于她的位置,他还是想片刻拥有她。今晚就让他先自私一下吧,和她不受打扰的吃一顿饭,这是他对老天唯一的请求。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亡。祝你生日快乐"」
厨房的灯关掉了,只有烛火映照着他们,颜心暖拍着手唱生日快乐歌,唇边堆满了微笑。
易朗看着她,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的脸庞明亮又柔和,她的声音本身就是一支歌,他用整个心灵聆听着,也动容着。
他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生日对他而言,早已不具义意。
他母亲是个宠孩子的女人,还会亲手烤蛋糕、亲自准备生日礼物,从来不会忘记他们三兄妹的生日,失去家人后,他不想过生日就是怕勾起母亲为他过生日的美好的回忆。
在没有人为他过生日的日子里,想起从前的幸福只是凭添他内心的孤寂和痛楚罢了,所以他宁可忘了生日。他不知道她一直记得他的生日,还特地提着蛋糕去找他,要为他庆生,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晚一天再走,至少,把她为他过生日的美好记忆留在脑海里,可以时常温习。
如果她没有丈夫,老天爷又安排她莫名其妙的和连晨悠交换了身体,那该有多好,那么他就可以将她永远留在身边了……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对他的感觉,虽然她说记得他,还画了那幅画,但又能代表什么?
对她而言,他可能只是记忆里的某一点,什么也不好,但对他而言,她是特别的,十分十分的特别。
当时,他觉得,世上唯有她是属于他的,也唯有她是支持他走下去的力量,因为遇到她,他不再动不动就跑出寻死的念头。
也因为她,他振作了起来,没有自暴自弃,开始规画复仇之路,如果没有她,他恐怕已经随家人去了,根本不想独活在世上……
「在想什么?」颜心暖敦促着说:「快许愿吹蜡烛吧!」
他没许愿,直接吹了蜡烛。「你没许愿对吧?」她笑着打开灯。「我同学说的,男人不喜欢许愿,她叫她老公许愿,结果她老公竟然说,娘娘腔才许愿,气坏她了。」
易朗把数字蜡烛拿下来。「许不许愿有差吗?反正吃蛋糕才是妳的重头戏,不是吗?」
颜心暖直要笑的蒙了蒙嘴。「又被你识破了。」
他的视线完全无法离开她。「妳尽管多吃一点,我只要一块就好。」
以前一直看连晨悠不顺眼,即使她长得很不错,也算是美人胚子,但却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一心只想报复,要让她日子过得愁云惨雾,但现在知道她是「颜心暖」后,对她整个感觉都不同了,就像人家说的「相由心生」,明明是一样的五官相貌,神情却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你说的哦!」她喜孜孜地切了两块蛋糕,一块给他。「对了,刚刚忘了问你,菜好吃吗?合不合你的胃口?」她真希望他会喜欢她为他而做的。
「这句话应该我问妳才对。」他微挑眉。「帮佣煮的菜,妳吃得惯吗?她的手艺很普通,但际遇很堪怜,所以才录用她,至于她煮的菜,只能说马马虎虎。」
颜心暖满眼的热烈,一股感动跑出来。
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好人,瞧,这不是又再次验证了吗?
「这些菜,其实并不是帮佣大婶一个人煮的,我也有帮忙唷。」她指着一道剩下一半的培根炒青菜。「曙,这道青菜就是我炒的,这锅汤也是我依照大婶口头指导的方法煮的。」
「妳煮的?!」他惊讶的看着她。「妳根本就不会煮菜。」
「所以才问你合不合胃口啊!」她灿斓一笑。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那泛着红泽的娇颜,若能得此娇妻,夫复何求?这辈子,他没有这个福分,他羡慕冉卫,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她。
「当然好吃。」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尽是疼宠。
看到报告时,他才在想,他好想品尝她做的便当,也羡慕冉卫能品尝到她亲手做的料理,没想到老天这么快就实现了他的愿望。
「一点都不辛苦,我反而觉得很有趣。」笑意又在她整个脸庞上荡漾了。「真不知道以前奶妈为什么总不让我进厨房,其实,会煮几道菜也不错啊,只是,在炒青菜时,我会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啦,觉得它们长得好漂亮,这样炒来吃,太残忍了。」
他摇头哂笑。「真服了妳,天底下,只有妳会这么想。」
别人都是对杀生于心不忍,只有她会可怜菜类,果然是他的搪瓷娃娃,对植物有着莫名强烈的喜好,世上应该只有搪瓷娃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这样吧。」他提议道:「我让人买些菜苗,花圃还有很多空地,全都让妳种菜种植物,妳可以观察它们跟植物有什么不同。」
「真的吗?」颜心暖不自禁的一愣。「不会……不会给你丢脸吗?」
她老早想过自己种菜,但都担心她父母的反应,他们一定不会同意她在家里种菜,但她只是纯粹地想试试看罢了,因为有些菜长得很可爱,比如甘篮菜,还会开小小的花,她真的很想种看看。
「没什么可丢脸的,这里是我的私人住所,客人如果要找我,秘书会安排到会馆或固定的接待俱乐部,妳尽管放心的玩吧,我会吩咐明姨,不让任何人打扰妳。」
想到她蹲在花圃里种菜种植物的画面,彷佛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只不过是想像,他就感到一阵幸福。
只是这份幸福,或许要不了几天就会结束了,因为她毕竟不是他的妻子,又怎么可能长久留在这里呢?上天突如其来的让她们交换了身躯,会不会哪天突然发现又更正回来呢?
「那,我在整理花圃的时候,明姨或大婶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小佑吗?」她笑着问道。
她打赌他会答应,因为他的挑剔只针对连晨悠。
「当然可以。」他真懊恼自己曾用那么恶劣的态度对待她。「我会尽快叫明姨找个保母来照顾小佑,保母没找到前,小佑就交给大婶照顾,妳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颜心暖凝视着他,眼中尽是欢喜,微笑道:「如果你也这样对连晨悠不是很好吗?她是个好女人,你实在不应该对她那么冷淡。」提到连晨悠,他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怪异的神色。「听着,有很多事,妳并不明白,我跟她之间……不是一般的夫妻。」
她的话一下子将他拉回现实,对她而言,他是已婚男人,是有妇之夫,她会怎么看他?他又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希望她把他当单身男人看待吗?
「我知道。」见他一脸迟疑,颜心暖温柔的看着他说。
「妳知道?」他蹙着眉心,下颚微微紧绷。「知道什么?」
就算她知道,也是从明姨或大婶口中知道的,她们顶多只会告诉她,他们夫妻厌情不睦,她会知道他是多么卑鄙的男人吗?会知道他为了复仇宁愿葬送自己的幸一福,也埋葬连晨悠的幸福吗?
「我看过连晨悠的日记了,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结婚,」颜心暖柔婉地说:「连晨悠的父亲是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你会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连晨悠是无辜的,我觉得对她并不公平。」
他死瞪着她。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之后,怎么还可以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他最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一面,原来早被她知道了……
虽然睡在同一个房间,他从不知道连晨悠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他根本就不关心她。
连晨悠在日记里怎么形容他?一个残忍、自私、冷酷的男人,跟她结婚又不善待她,还是一个逼死她爸爸,害她伤心欲绝的大混蛋?
他相信即使连晨悠再善良,在日记里也不会对他有好话,而那些评语全被颜心暖看到了,他感到无地自容。
看来老天虽然把她带来他身边,却是一刻也不肯让她在他身边停留啊!知道真相的她,一定不会想留在他身边。
他咽下喉中突然升起的硬块,站了起来。「今天我去客房睡,妳也早点睡,这些就留给帮佣收拾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自惭形愧,无法再面对她,而知道她不是连晨悠之后,当然也无法再跟她同房,他会把要用的日用品先搬到客房。
「易朗!」颜心暖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是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她替连晨悠讲话?还是怪她看了连晨悠的日记?
唉,看来她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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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颜心暖睡到自然醒,但是她觉得好奇怪,因为室内好安静,厚厚的窗帘完全阻绝了外头的光线,房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平常她都是被小佑的咿咿唔唔声给吵醒的。
说到小佑,小佑呢?
她连忙扭亮床前的小夜灯,房间顿时笼罩在轻暖淡黄的光晕里,却发现应该睡在她旁边的小佑不见了。
「小佑!」她大惊失色的爬起来,小佑不会是滚到床下了吧?
在房里遍寻不着小佑,不过她反而安心了。既然不是滚下床,人又不见了,可见是有人抱走了他,若不是明姨,就是大婶。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易朗叫人照顾小佑,让她好好睡。而这想法也在稍后验证了―
当她梳洗好下楼时,看到明姨在客厅沙发里逗着小佑,还有一张全新的婴儿床。
「明姨!早!」其实也不早了,十点多了。
明姨抬眸微笑望着她。「少奶奶,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她走过去,伸手要抱小佑。「谢谢妳替我照顾小佑,我来抱吧。」
明姨笑道:「少奶奶,妳还没吃早餐呢,先去吃吧,总裁派人送了一些菜苗和花苗来,还送来很多关于园艺的书,说是要给少奶奶的。保母很快会来上班,妳不必担心小佑,就做妳自己想做的事吧。」
颜心暖睁大了眼睛。「菜苗和花苗?妳是说,易朗派人送来给我?」
「是啊。」明姨欣慰地说:「少奶奶,我真的很高兴妳和总裁能够好好相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我们一直很替妳担心,妳爸爸过世了,没有家人在身边,总裁又对妳那么冷淡,看妳还要去外面上班,实在于心不忍。」
「谢谢妳,明姨。」要是连晨悠知道,有这么多人在关心她,她一定会很感动,因为,连她都感动了。「快点去吃早餐吧!」明姨催道。
「好!」
颜心暖走到餐厅,看到大婶正把一盘法式吐司端上桌。
「大婶,妳做了法式吐司啊?」她惊喜不已。「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大婶笑道:「是总裁吩咐我做的,他说少奶奶喜欢吃,所以要我做给少奶奶吃,看你们这样,我真是高兴。」
颜心暖动容的看着那盘法式吐司,她真希望自己聪明点,能够知道易朗在想什么。
昨晚他忽然变得冷淡,后来也真的到客房去睡,她到现在还没看到他。
「他呢?他吃了吗?」今天是星期天,他不必去公司,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里。
「卢总来了,他们在书房谈事情。」大婶取来刀叉。「少奶奶,给妳榨杯新鲜果汁好吗?」
「好啊,麻烦妳了。」她笑吟吟地坐下。
「一点都不麻烦。」大婶感喟地说:「少奶奶,妳都嫁来半年了,我还没为妳。做过半件事呢,连衣服妳也自己洗,真让我过意不去。」
颜心暖微微一愣,她不知道连晨悠还要自己动手洗衣服,她住进来后,还把换下来的衣物放在更衣室的洗衣篮里,以为会有下人拿去洗。
难怪,洗衣篮始终没动过,如果大婶现在没说,她大概要等没衣服可换的那一天才会发现。
这一定也是易朗对连晨悠的要求,不能让下人为她做任何事,所以连晨悠什么事都自己来,他真的对她很苛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易朗,对他而言,连晨悠是他仇人的女儿,跟她结婚的目的就是要折磨她,自然不能对她好。
她相信以后他会慢慢转变他的想法,只要她好好的劝他,他一定可以放下积郁在心中多年的仇恨,走出失去家人的伤痛。
「对了,少奶奶,总裁早上说,以后妳不必动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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