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努力你的功课吧。”我再次苦劝她。
“嘿!”
然后我交女朋友的事情,像最惊人的消息传开了。
小明问:“大哥,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好消息。”
“还不算女朋友呢,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反问。
“阿丽说的。”
“阿丽真烦。”我笑。
“让我们见见她好吗?”小明问:“我们都想见她。”
“你与小雅呢?”我问:“她好些时日不来了。”
“她认识了新的男朋友。”小明说:“我没告诉你?”
“没有!”
“她坚持说我是一个残忍的人,然后说你慈善。”
“也不见得啦,你怎么就与她闹翻了?”我问。
小明说:“两个人性情不合,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她在做什么?是不是怕不好意思?所以不来电话?
我开始想念她。几天不见,日子仿佛已经很长了。
她到底怎么了呢?
也许我可以在阿关那里打听一下,看看清形。
大概这样做是可以获得一个答案的,但我不想太紧张。
我可以再打一个电话去找文采,约她出来看场戏或是什么的。
一个人坐在家里,像我这样,时间实在不容易打发。
与文采在一起,一整天却又过得飞快。莫名其妙。
看样子文采的确有她的魅力,紧紧的吸引着我。
我看我还是打个电话去找她吧,否则怎么办呢?
电话拨通以后,她家里面的人说她有事出去了。
这是失望。
我没有多问,说了一声谢谢,只好默默挂上听筒。
真没有办法,追求女孩子,非得经过这种阶段不可。
谁晓得呢,也许小明追阿丽的时候,也一模一样。
但他们是小孩子啊,我与文采,是大人,也逃不过这关?
后来我就笑了,文采怎么晓得我会找她的呢?
她总不可以每天依时在家恭候吧,太不公平了。
晚上再试一次,千万不可以做出类似茶饭不思的样子来。
没到傍晚,电话就响了,我没料到是文采她。
“你找我,”她问:“有什么事吗?最近对不起,我很忙。”
“难怪呢。”
“替几个小学生补习,又是考试的时候了。”她笑。
“出来也没有时间吗?”我问:“大家不能见见面?”
“当然可以,我有空,一定出来,好不好?”
她虽然很客气,但是我听出苗头不太对的样子。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我的约会了,为什么呢?我想。
她说:“出来也不外是看戏喝茶,那多无聊。”
“无聊是无聊一点,但是我怎么见得到你呢?”
“要不你上我家来,也是可以的,你有空吗?”
我的信心又恢复了一半,“好的,几时呢?明天?”
“我先要与父母商量一番,才可以决定,打电话给你好吗?”
“好的。”
我们就谈了这么几句。我的信心仿佛又降下去了。
小雅给的那两只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活泼异常。
现在不活泼的大概是我了,我觉得情绪低落。
忽然之间,我觉得我简直与小明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方面,大家都是公平的,丝毫没有分别。
我一整天都不想做事情,我怀疑文采是推搪我。
趁小雅还没带着她的朋友来,我再到关家走一趟。
阿关还没放学,屋子里只有关太太一个人并孩子。
关太太很关心我,“有什么事吗?脸色不太好呢。”
“没什么。”我开头还不知道怎开口才好。
“有什么事说出来好了,大家自己人一样而已。”
“关太太,你介绍了文采给我,我很高兴……”
“你们进行得怎么样?”关太太也顶关心这件事。
“没有,她不肯与我出来,老是推掉我。”我说。
“什么,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没有约会过?”
“是的。”
关太太笑了,“不是你怕难为情吧?怎么会呢?”
“没有,我约过她两次,她都说没有空。”我说。
“男人在这方面,可不能怕难为情,脸皮越厚越好。”
“恐怕我就是太厚了,”我尴尬的说:“所以才失败。”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关太太安慰我, “不会的。”
我苦笑。
“你对我表妹的印象还好不好呢?”关太太忽然问。
“还用问吗?”我摊摊手,“好得不能再好了,关太太。”
她抿着嘴笑了,那种样子,颇有点像文采呢。
“既然如此,我替你去问文采,好不好?”她说。
“当然好,”我用手娼擦着汗,“太惭愧了,要你麻烦。”
“哪里哪里,”关太太说:“稍迟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那么我先告辞了。”我站起来告退,又谢了她。
关太太替我开门,叫我好走,我便一个人回来了。
我心里面真是既忧又喜的,矛盾万分,坐立不安。
我希望关太太可以替我问得文采的心意,免我烦恼。
一则又怕关太太与她表妹两个,笑我是个傻子。
唉,有谁在恋爱期间不是傻子,那才是千古奇闻呢。
我算是在恋爱了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奇怪。
我失魂落魄的赶到家里,小雅站在门口等我。
“大哥,幸亏你回来了,我们刚刚想走呢。”她说。
“对不起,小雅,我实在有点要紧事,出去了一次。”
“你好像失魂落魄似的,什么要紧的事?”小维问。
“进来再说。”
小雅进屋子里来。
“咦,你的朋友呢?不是说还有一位朋友同来吗?”
“我叫他下楼去借电话打,怕你出了什么事呢。”
“不会的。”我笑。
“大哥,你还养着这两只猫呀,”小雅感动得不得了。
“就成大猫了,是不是?”我问,抓起一只逗着玩。
“是的。”她答。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嚷:“小雅!小雅!”
“啊,他上来了,”小雅连忙放下猫,“我去开门。”
她匆匆忙忙的把门打开,我看到一个男孩子站在外头。
他很畏羞的走进来。这样年纪轻的孩子,不会超过十九岁。
“请坐。”我索性客气到底,“要喝些什么不?”
“不用了,不用了。”他连忙挥着手,客气得很。
他不会是在防止虐畜会里工作的吧?我心里想。
“大哥,他叫周礼,现在还没毕业,在念工专。”小雅说。
我猜错了,小明也猜错了。我替他们倒了两杯可乐。
小雅说:“大哥今天家里特别整洁。是不是有特别客人?”
“没有。”我想说整洁已经是很多日前的事了。
还提来作甚呢?
“小雅常常说起你。”周礼说:“我也可以叫你大哥吗?”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请勿客气。”我说。
“大哥,”小雅说:“你好像精神有点不太好呢。”
我想:如果不是这班孩子过份聪明,就是我的喜怒太形于色了,没有别的解释,每个人都
看出我的心情不好。
“没什么。”我推说:“我不是很好吗,一点事都没有。”
“如果不方便的话,”小雅说:“我们改天再来好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小雅,你是几时变得这么多心的?”
“不啦,大哥,我们之间,实在不用太客气?”
“小雅!”
她向那个叫周礼的男孩子打一个招呼,就真的要走了。
我觉得万分不好意思,好像要把他们赶走似的。
然而我今天的情绪也实在太不好,真的手足无措。
我不认为把他们留下来,我会把他们招呼得很好。
所以我放他们走了,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我实在不想工作,没有那种心情就是没心情。
然后电话来了,我连忙走过去接,铃声才响了两下。
“喂?”我急促的问:“是不是关太太呢?”大概是她了。
“我是。”
“关太太,怎么样?”我问,“你替我问过了没有?”
“马上问了,只是文采说她要替小学生补习,所以比较忙。”
“没有其他的原因?”我不太相信,“真的没有?”
“她说,现在她不想谈恋爱,做朋友是可以的。”
“啊。”
我明白了。大概是我不合她的意,才这么说的。
“我想我明白了。”我的声音降低,“关太太谢谢你。”
“但是做朋友有什么不好呢?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呀。”
“但是我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关太太,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了,我劝你不要放弃文采这个朋友。”
“我知道。”常常看见有年纪轻的女孩子去你那里,有好
“而且她说她有一个女朋友住在你那层楼里,常常看见有年纪轻的女孩子去你那里,有好几个不同相貌的,是不是?”关太太忽然问。
“谁造我这种谣?”我生气了,“不错有很多孩子来我这边,不过他们都有男有女,绝对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卑鄙!”我真的生气了。
“也不是文采误听人言,只不过问问而已。”关太太说。
“她是为了这个才不肯与我出来?”我忽然之间醒悟。
“既然你不乏女友,那么她还出来干什么?”关太太笑。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慨叹,“早说就好了!”
“女孩子家,总不能什么都说吧?”关太太说。
“这也是的、但是女孩子为什么都这样小器?”
“这是应该的,不是小器,这方面是特别不容沙石的。”
“不过那些小男孩小女孩都是我邻居,有空来我家玩的。”
“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照告诉文采,好不好?”
“好吧。”
这一次谈话,到此为止,忽然之间,我对文采很是失望。
我一直觉得她与别的女孩子不同!哪晓得结果也一样。
第一,她说不愿意谈恋爱,只可以做朋友,单单朋友。
然后她又嫌我有其他异性来访,而且表示不满。
这太难了吧。
即使阿丽小雅她们是我的异性亲密朋友,她也不能干涉我。
这种做法是自私的,而且蛮不讲理,我觉得失望。
如果文采的要求是这样的,我劝她去和尚寺里找朋友。
怎么可能我只限她一个女孩子来往呢?这是做不到的。
况且我很不喜欢她那个所谓朋友传出去的闲言闲语。
物以类聚,文采能与这种人在一起,她自己是什么?
我又不喜欢人家侮辱我与这班孩子的交情,他们讲得是这样庸俗,叫我受不了。
我实在很生气。
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今天真是例外,使我这样激动。
多少日子来,我过着老僧入定的生活,真不该思凡。
现在女朋友没寻着,倒招了一身的烦恼,真犯不着。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算了,得个教训也是好的。
难道我一辈子都做王老五?也不见得有这样的事。
反正一切机缘末到,无法可使,慢慢等就是了。
当然,一个男人无聊,是有很多解闷的消遣的。
那些舞厅酒吧,都是为男人而设,花几个钱就可以。
但是我却从来不想到那种地方去,买那种乐趣。
这是性格问题,或者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我不知道。
所以我很难结识到女朋友,女孩子也很难认识我。
这种王老五的生活使我极度厌倦,甚至很憎恨。
天天耽在家里,无所事事,洗洗个碗,收拾地方。
我不是说娶了太太,就完全把这些事情推给她做。
但是结婚之后,即使要做家务,也比较有意思。
现在就什么都无聊,我不高兴动一只手指,只想躺着。
看样子我多年来控制着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我又有点恨阿关,真是,我一个人明明好好的,又介绍什么女朋友给我。
我唉声叹气。
以后这班孩子也不用来了,我自己还觉不妥呢。
以前是他们的导师,现在真是愧见这一班年轻人。
我孵在家里达几天之久,工作也不想做,很低潮。
但是我希望问题有解决的时候,我的心境可以平复。
到第三天,电话铃响了。
我想这大概是追我交货的,没有什么好事情。
于是我接过听筒,没精打采,喂喂了一声。
“是我!文采。”
“是你?”我一呆。
“是我,那班小孩子,考试终于考完了。”她说。
她的口气,好像若无其事;女孩子多数有这个本事。
“啊。”
“我想来看你,可以吗?我与父母说过了,他们说凡是我的朋友,都欢迎,那不是很好吗?”
她一连几个“吗”,我的心又动摇起来,她到底怎么呢?
她是不是有点回心转意呢?我不明她卖的是什么药。
“咦,为什么不出声,是不是不高兴了?”她笑问。
我叹口气,其实我哪里敢不高兴呢?我才不敢呢。
我说:“既然有空了,我来你家也可以,你来我家也行。”
“那么我来好了,有点东西要带给你。”她挂了电话。
我又呆了半晌。
这样的女孩子,真令人难以捉摸,唉,我的天。
她几时来呢?家里一团糟,我想,让它这样好了。
反正再瞒她我是一个整洁的男人,也是很虚伪的。
文采这个人,真是说来就来,没到一个钟头,人就到了。
她提了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住我。
“这是什么?”我问。
她进屋子,关好门,把大包小包放下,说:“好热。”
“当然热啰,你提了这么多东西,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猜猜是什么?”她侧着头,样子很顽皮。
我鼻子里闻到香味,“是──不会是──? ”我问。
“是了,算你聪明,是我帮你煮的两个菜。”她答。
“唉呀,怎么好意思?”我失声道:“太不应该了。”
“我答应过替你烧的。有五香鸡,有豆瓣酱,怎么样?”
“唉,都是我爱吃的。”我说:“太感激你了。”
“那天在表姐家里.我看你好像吃了很多似的。”她说。
“是,我喜欢这几个菜。让我放到冰箱去吧,别坏了。”
她又帮我把菜放到冰箱去,整整齐齐的都搁好。
她简直跟没事人一样,既不像不给我认识其他女孩子,又不象无理取闹。
我又觉得我的眼光不错了,但是关太太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不明白,太不明白女孩子了。
“为什么呆呆的看着我?”文采笑问:“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只是,只是──你要不要洗个脸!”
“不用;坐一下就凉了。今天你家里有点乱。”她说。
“是的,”我坦白的说:“那天是请了朋友特地打扫干净来招待你的,今天措手不及,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