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她不能集中注意力时,一道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咔擦’一声,随着门把的转动,那道隔绝着病房与外界的门被推开了。
高度警惕着的富江犹如惊慌的小兽般迅速地动作了起来,她将枕头塞入了被子里,然后她握住了那把她一直藏在包夹层里的折刀,接着在门被推动的刹那快速地钻入了床底。
她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双越走越近的脚,疑惑渐渐在她的心中升起。
来人走到了床边,富江借着透过窗帘漏进来的几缕月色模糊地看见了她脚上所穿的东西。
蓝白相间,底部很薄。
一一那是这个医院住院部统一发配的病鞋。
裸露在外的指头小巧而又圆润,她甚至看见了上面黑色的指甲油,这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这个医院的病人。
为什么她会这样偷偷摸摸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女人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多大是声响。
那悉悉索索不间断的声音传到了富江的耳朵里,她的眼神一凌。
女人并没有翻动被子,富江看见她的脚步来回在病床边徘徊却不敢走近,现在,她几乎肯定这个唐突出现的人是在找什么东西。
在没有看见女人脸之前,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认识她。但有一点她却能够肯定,那就是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人半夜突袭来找。
在坐上地铁的时候,她身上就带了那一只红色的小包,放了点钱和防身的物件。昨天晚上醒来时,意外碰翻了水杯擦拭时才发现那只在袭击中不知被扔到哪里的包出现在了病床柜里。
当时怎么就没有检查手机有没有电呢!
想起昨晚的粗心大意富江忍不住掩面哀嚎,当时心中太烦太乱以至于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现在,直接导致了让自己处于这样被动和危险的局面。很多时候富江都不得不承认,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种种窘境和危机,其中存在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源于自己的不谨慎。
富江的自责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去责怪自己在安全方面的纰漏了。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她的正前方,也就是她之前躲着拿折刀的地方。
她走看见她走近了那个柜子,然后半蹲在地上将柜子拉开。
那只红包在富江钻入床底时一同带了进来,柜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女人却似乎一点也不死心,扒拉着一小个柜子仔细地找着。
富江小心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粉饼盒,将它放到床底的缝隙边缘,借由嵌在上面的一面小化妆镜偷偷观察着女人。
由于被拉上了窗帘,此刻病房里已经黑成一片。
虽然还有些许光亮,但这面化妆镜里还是一片模糊。
饶是她视力好,也只能看见黑色的一团,像是墨汁一样在镜子里化开。
没有办法,收起了化妆镜后,富江慢慢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她横侧着身子小心地探出了床底。
握着折刀坚硬的把手,她慢慢从另一边的床沿爬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俯趴在地上,见没有动静后又小心绕到了女人的身后,而就在她看清女人动作的刹那,病房的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风驰电掣的一瞬间,女人转头和富江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对上。
惊讶和慌张同时在两人的脸上显现,但一下秒后,两人便移开了视线同时敏捷而又迅速地躲避了起来。
女人顺势钻入了床底,而富江,则飞快缩到了正对着门的沙发背后。
门再次被推开了,走廊里的灯光流了进来,又迅速消散。
这一次,脚步声明显比之前要大得多。
富江靠着沙发缩成了一团,从她这个位置,她可以清晰的听见四面八方的声音,那鞋跟和地板相触不断发出的‘嗒嗒嗒’的响声仿佛在她的耳边敲响。
来人先是进了厕所,厕所正在进来的大门右手边,走两步就到了。
大约10秒后,她再次听见了衣料的摩擦声,那个人从厕所里出来了。富江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刚才第一时间选择躲入厕所。
厕所里根本没有遮掩的地方,除了一个坐式马桶和洗漱台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要看一眼,里面就一览无余。
庆幸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脚步声的逐渐逼近,她的心跳声也愈加强烈和清晰。
但好在那人在走到床边时就停住了脚步没再走过来,所以,富江的位置并没有暴露。
她松开了紧环着自己的双手,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将自己的身子低俯了下来。
微微侧头间,她从沙发的边缘的延伸处看见了一个宽大的背影。
随着那人的移动,富江的身体在也移动。
她缩在了沙发的边缘,等到她的眼角余光再看不见那人的身影时,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奇怪的是,她觉得这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很像是之前站在楼下的那个人。
虽然富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但是那种从空气里传来的危险的气味却很相似。
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而她再次小心探头时,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动作。
那个躲在床底下的女人发现了富江遗留在床底下的包,她缓慢而又谨慎的翻动着,生怕发出任何一丝响动。
她的举动并没有让富江分神,她的包里并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所以下一秒,富江就收回了放在女人身上的注意力。
而就在富江抬头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眸。
……被发现了!
惊恐在她脸上泛开,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要破体而出,富江甚至看见了男人脸上露出的阴狠。
而就在男人将手伸入衣服口袋掏东西的刹那,有人动了。
那个躲在病床下的女人竟然在男人转身走向富江的瞬间将什么东西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脚踝。
“……唔!”男人并没有痛呼出声,他将剧痛吞没,随后掏出枪对着冲出来的黑影射去。
消音枪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子弹留下的痕迹却清晰可见。
男人掀开了床,发现了那鼓鼓的一团其实只是富江放在被子里的枕头,再次换了一发子弹后,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男人并没有拔出那插入脚踝的刀,如果在这里流下任何一滴血都会让他的身份暴露,所以,他咬牙忍下了剧痛。
他没有立刻走到沙发处将富江拎出来,再此之前,他还必须解决一个人。
行动已经暴露,他必须在五分钟之内解决这两个女人并且找到解毒剂。
窗户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这让警惕的男人立刻转身开枪射击。而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刹那,一把闪动着冷光的刀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刀捅入男人腹部的同时,他也将子弹送入了她的身体。
兀然反应过来的男人将枪口对准女人的手臂,三秒后,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富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戏剧性变化的一幕,然后心中升起了算计和较量。
她现在手上只有一把刀,如何同时解决这两个人?如果选择逃跑,他们是否会一起攻击她?
在她冲出去跑到门口以她的速度之间大概需要花费7秒左右,在这7秒的时间里她整个人都暴露在了这两人不明凶徒的视线里,那么,她能快得跑得过子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而且,从他们能够这样有恃无恐的先后来到她的病房里并且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过来人过来查看这一点中可以看出,守在外面的FBI和值班的护士肯定因为什么原因被拖住或是被放倒了。
她尚不清楚他们出现的原因,但她却知道这两个人肯定不怀好意。
富江擦了擦手心冒出的冷汗后,再次握紧了折刀。
跑,不如自救。
他们已快分出胜负,现在,她要做的除了等之外,还有尽可能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必须依靠自己的直觉和本能判断出这两人最无防备的一刻,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她,只有一次机会。
两个闯入的一男一女正斗得你死我活,当然,同时,他们也没有忘记防备着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
川上富江。
一个胆大得竟敢夺走组织新型病毒解药的女人!
被卡着喉咙的女人一脚踹到了男人的脚踝处,刀因为力道穿透了他的骨节,生理的震颤自身体传来,男人一时不慎被着一道,手中的力道也弱了下来。
女人趁势掰开了他的手腕,顾不得火辣辣疼痛着的颈部,她一手格挡后飞快地纵身抢夺地上那把在两人斗殴间掉落的枪。
男人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猛然扑了过去,可惜,距离只差那么一寸,还是被女人先得手了。
在男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时,血花在他的胸口绽放、喷溅,女人将手抬起在他的额前再次补了一枪。
而就在女人举枪与男人对峙之际,富江悄无声息地翻到了女人的身后。
就在她连射两枪的间隙,富江将折刀刺入了她的肩窝。
用全身的力量狠狠地将她压在了地上,扣住她的手腕抢夺那把致命的手枪。
可即使身上多处受伤,女人依旧十分勇猛。
她看着富江煞气毕现,不顾伤势拔出折刀就往她身上刺。
危机的警报在富江的脑中响起,她一口咬上了女人的手腕夺了她的手枪后就迅速的退开。
沾染着血色的利刃只划开了她的病服,却没有伤到她的皮肤。
侥幸的富江手持着抢对准了女人,女人的眼中却丝毫没有流露出畏惧之意。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而就在富江警惕倒退之下,她原本想要动作的身体忽然一震。
没有再做出攻击的姿势,不知为何,女人也提防地倒退了两步。再次看向富江时眼神已有不同。
女人知道手持着抢的富江没有任何杀意,也知道即使她开枪也不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并不担心。但,就在她想要真正动手解决这个不必要的麻烦的时候,房间里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气息。
那泄露出来的一丝杀意让她的心头震颤,竟然有一个人在在她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顶级的杀手,遇到同行了!
反正找到了解毒剂,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可以安全撤退了!
富江看着这个长相妖艳的女人一步步退开,然后打破了窗户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
冷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也终于吹散了一些这个病房里弥漫的血腥味。
富江并没有放开手中的枪,她走到床边打开了灯,骤然亮起的光让她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疲惫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却没有任何的回音。
再次睁开眼睛,她的眼前依旧是乱糟糟的一片景象。
垂下眼帘,看着因为风而不断飘飞舞动着的窗帘的剪影,她慢慢的笑了。
眼泪无声的从她的眼角流下,这时的富江身上涌动着一种绝望的美。
被逼到绝境时无力的挣扎,她知道右一传达的意思,他在用事实告诉她,离开了他,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是。
***
在原地等待了五分钟后,富江等来了FBI和一大堆医生护士。
将地上已经死去的人抬走后,FBI开始查看现场。
屋里所有东西都上了封条,她的手机是那把小刀更是被封入了证物的档案袋。
在最后将她手中的枪也一同缴上后,她被医生带去做了检查,在这之前FBI的人告诉她,三楼所有的警报呼叫设备被人破坏了,而且这一层值班的护士被人拧断了脖子,至于在她门口看护着的调来的两个FBI则在厕所里被人发现了。
经诊断,死于甲氟膦酸异丙酯,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沙林。
它是神经性的军用毒剂,现在却毒死了两个联邦调查局探员。
BAU在接到消息后也很快赶了过来,这群人的破案效率很高,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富江病房里的线索并且从两个因沙林病毒殉职的FBI身上找到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首先,瑞德发现了富江的所服用的药被人替换了,原本抗病毒的药剂被更换成了安眠药。
这也让富江明白了为何进来的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检查病床上的人的原因,原来,他们早就布局好了一切。
可,谁替换了她的药,而她又是因为何种原因在连吃下两粒安眠药后也无半分睡意?
而且,目睹一切经过的富江不认为那前后进来的两人是一伙的。
难道是右一搞的鬼?
不,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出现了一秒后就消失了。
她知道右一虽然恶劣却从来不会拿她的命开玩笑,估计今天晚上又是潜进来变态的观摩她睡觉,然后突然发生了这一场好戏后也不出手,也只在有人真正要伤害她的时候他才动了怒,让她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如果这时候右一知道富江的想法,他肯定会笑。
富江的确猜对了一点,但她果然还是把人性的黑暗面想得太过简单和浅陋。
右一的确不会做危害她的事,所有会萌发的危险他都会将它扼杀在摇篮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强行去做一些事来纠正和改变富江原有的想法。
不久前和富江的谈话才让右一真正了解富江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想法不是在和他玩过家家,也不是小女孩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她现在这样想要独立的想法让他很是不喜,因为宠爱而放纵给她的这四年自由让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所以,为了让她自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他设计了一个局。
对于费蒙街十二支道地铁站中会出现恐怖分子这件事他早就有消息,但没想到富江阴差阳错之下坐上了这节地铁。
而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不想回忆,那个碰了富江的男人就那样简单轻松的死去让他至今仍愤怒着。
当然,之后,他也发泄出来了些许。
替代的人,是那个叫塞勒斯·坎贝尔的演员。
其实早在福克斯小镇的时候他就想把他和那个叫南希的愚蠢女人一起解决的,但总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原本他护着富江的行为让他稍微打消了一些杀他的想法,可惜,后面他做得事情实在是太不聪明了。
竟然那么轻易就让那个叫弗格斯的男人死了!他那时在福克斯小镇里作案时折磨人的艺术呢?
隐藏着的右一既郁闷,又怒火中烧。
他给了他机会,他却不懂珍惜,真是一个失礼的人。
在急救车上,利用塞勒斯的双重人格的精神障碍狠狠刺激了他一番后,右一才慢慢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
之后,右一将病房里那个为了以假乱真骗过FBI而没有吃解毒剂的另一个恐怖分子给干掉了。
当然,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加速了他体内病毒的扩散而已,将地铁上搞到的一些炭疽病毒直接送入他的嘴中这些事情都不值一提。
重头戏,当然还在后面。
他终于要和他家小公主正式见面了,这可是件大事。
右一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后来到了病房,当然,他没有忘记戴上那副蠢爆了的眼镜。
一一富江喜欢带着眼镜的男人,他记得她说过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这样让男人看起来睿智且沉稳。
呵呵,果然还是小孩子。
右一带着这样一份宠溺的心情来了,却在病房里发现了一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事。
她似乎还没有放下那个BAU的小探员。
从那种尴尬的气氛中,他读出了她的情绪,似乎有那么点小委屈。
看来,那个汉尼拔·莱科特的心理指导不行。
抽空要和他好好谈谈。
思绪反转的一瞬间,他就转变了态度。
在小探员离开后,他终于得到了和她独处的机会。
右一的心情有种忐忑的紧张,他走近她的身边,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突然,竟觉得安心无比。
但他难得真实的温柔却没有得到理解。
他的宝贝竟然那么任性的说出了那样的话,他虽然不伤心,但心里上还是难以接受的。
果然,孩子是不能放手的,需要抓在手里好好教导才会懂事。
下定决心后,右一将从恐怖分子那里顺来的解毒剂放入了富江的手机里。
拆了电板后他将它重新放进了她的包里,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进行的。
之后,又放出了些模糊的消息。
果不其然,那些人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到了晚上,就派了人过来。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