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要一起玩吗?」舅舅用水汪汪的眼神看着他,万分期待似的。
「抱歉,我就免了。」他嘴边说着拒绝居介的话,然而视线却离不开整理棋盘的一双手,今天她所接触的尽是小孩子的玩意,家里却连半件小摆设都没有,跟她平常印象完全相反,会不会是平日崩得太紧呢?即使她总是表现得那么的自然。
「那也不能让你闲着看戏,今天就由你来帮我掷骰子吧。」月雅说着就把骰子塞到零的手里,也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这跟他在玩有分别吗?
零望着她,开始懂她的意思,既然她都开口到这个地步就只好奉陪了。
「哈?零帮小月掷骰吗?那我有机会了!」
零眼前蒙了迷雾,觉得这两舅侄真的,好奇怪!
三盘棋的时间过去,零终于明白月雅对居介的警告,也懂了居介的绝望。
满点,只要每到月雅的时候永远掷不到其他的,而将到终点时掷出的点数也一定是刚好,即使是自己帮她掷也是同样的结果,就像有异能在控制骰子掷出的数一样。
最不可思议的却是居介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仍要自备棋子叫月雅玩呢?
「快收拾一下,要上菜了。」
门外传来偏沉的女性声线,月雅即便清理餐桌。端着盘子走进来的女性拥有漆黑色的短发,特别当她走到月雅旁边放下餐盘的时候,相看之下更加突显了月雅的一头棕啡。
「晚上好,美咲阿姨。」月雅带点官腔地向她打了个招呼,能听出她跟这个人并不如和居介的关系。
「真少见呢,男朋友吗?」
「不,只是朋友。」零答后又有点不安便望望月雅的反应。
自从美咲进来之后,月雅笑意尽失,而当她发觉自己在看着她的时候又恢复过来。
「零,你今天好像想太多事情了。」月雅说。
「嗯,大概。。。」太久没走过多人的街道,事后有些迷茫是真的。
「那就别想了,陪我吃饭。」她摆放好餐具便坐到零的旁边,靠得有点近。
「我不客气了!」
「你给我稍为象样一点啊!口水都快流到桌子上了。」美咲拿着手帕帮居介拭擦着。
「哈,舅舅本来就象样呀,像猪一样啊!」
「你才像猪,夹菜就夹菜,都掉到裙子上了,真是的。。。」
「零,我突然觉得你好像美咲阿姨。。。」
零僵住了手,不知该给她怎么反应。
「像我很失礼你吗?哼!」
晚餐在一种久违的气氛笼罩下渡过,叫做温馨的气氛。
「今天谢谢你们哦,那我们先走了。」
在玄关别了美咲,零随着月雅离开,她那爱吵闹的气墙又产生了变化,回复往常的文静。
「等一下,小月!」后方传来居介的声音,零回头见他把一个纯白色的西饼盒塞到月雅手上。
「拿着这个回去,小月今天要开心点。」温柔地吻在她的额上,然后又回身挥手别过。
「嗯,谢谢。」
回家沿途月雅一直都笑眯眯的,零盯着那个盒子,愈发莫明。她不是说过今天要去那家食府是因为公司给的优惠卷吗?零不觉得只是巧合。
有规律的钟声自不远处响起,使月雅停下了步伐,她望着钟楼微笑起来。
「今年有零在,真的太好了!」
十二点整,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零不解,只知月雅很高兴。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既然是开心的日子其实没什么好怀疑,只是他无法忘记途中隐约看到的落漠。
「嘘。。。这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月雅将一张证件递给他看,上面写的都是他看不懂的语言,唯一看懂的大概是她的生日日期,12月12日,也是刚过去的昨日。
「为什么不能说?」零回想起刚才居介二人也没提及贺生之类的字词。
「因为爸爸和妈妈是在同一天去世的。」她依旧微笑着。
「抱歉。」
「不打算问我吗?」月雅弯着腰问向零。
「问什么?」
「不,没什么。」
「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蛋糕呢,零有喜欢的甜品吗?」
「没有。」
「那你一定要试了,搞不好会爱上舅舅的手艺,他的蛋糕可是神级的啊!」
「神级是什么用词,你真的是小鬼吗?」
「哈哈,零真的好爱吐糟。」
「转移话题是你逃避问题的方法吗?凌小姐。」
「我才没有!咦?锁匙呢?」她翻包包翻到底也找不着。
「在外套的袋子里。」连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都不记得,零愈来愈不懂她这些年来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
逐渐地发现自己不懂她的事有好多,而是否应该了解却又是另一回事,毕竟自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牵扯太深只怕惹出祸。
「对了,你还吃得下吗?」她站在门内看向厨房,在犹疑该不该先放到雪柜里。
「不,绝对不能。」回想刚才美咲塞给自己一大堆刺身和烤肉,两种极端相反的口感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那先休息一下再洗澡,吃太饱马上洗澡听说会胃下垂的。」她说着便脱下外套,再将盒子收进雪柜。
短袖,才十度不到的天气她在穿短袖衬衫,然后不停迫他穿多点衣服,现在才察觉的零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你在哪儿听来这么多怪道理?」努力忘记她身上的短袖!
「真的呀!朋友都这样说啊,应该是真的。」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真伪。零坐到沙发打开她的电脑,开始看她的下一批翻译稿。
不消一会,月雅从厨房端出一杯茶色的饮品。
「帮消化的,但味道可能有点怪。」
零眼睛眨了眨,将整杯都一口气喝下去,「牛蒡吗?」
「嗯,果然你是知道的!」
「这次的应该都不用我教你了,都是些简单的词。」
「这么快就看完了?好厉害!」
「咳。。。你今天说话总叫我不知给你什么反应。」零扶着额放下杯子。
月雅却笑着说,「要是不故意给你机会吐糟,你会安静到让人觉得你心情很差。」
真的是这样吗?零心生疑惑,他不曾这般留意自己。
「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便连忙站起,「我先去洗澡。」
「嗯,你先去,我帮你拿东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I want to stay with you;but。
紧身衣配直筒西裤,都是工作服所指定的黑色,月雅给零准备好午餐的便当就出了门,踏上街道的第一步就如梦初醒,昨夜的一切都不留痕迹。是的,工作中的她是另一个人,至少她不希望徘徊在真话与谎言间的那个是真的自己。
「Ling,昨天玩得开心吗?」回到公司第一个迎着的居然是销售总监,许莹。
「嗯,今次的招待卷的店家是你刻意选的吧?」月雅平淡地问。
「不喜欢吗?」
「不,我多谢你都来不及了,好久没去过舅父的店。」
「你真的别怪我多嘴,你那个舅母真的算刻薄,怎么可能自己的侄女去吃个饭还要收平常的五倍价钱?很可怕不是吗?」
月雅心里明白许莹没有恶意,她只是看不过眼。
「嘛,要不是公司出钱给我去,可能真的要储好几个月的钱才能去了,毕竟美咲阿姨根本不想我去。总而言之,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听子祺说你有新男友了,长得不错哦!」
林子祺。。。
「那个只是暂时住在我家的表弟,别误会哦。」月雅觉得有点不对劲,「慢着,你怎会知道他长得怎样?」
许莹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递给她看。
「这叫做跟踪、偷拍!而且借位借得好厉害!」
「诶?」
「都说了他是我表弟,这绝对不是Kiss!他只是手放在我肩上,什么都没做!」
「哈,你的反应好像什么都有做却怕被知道似的。」
「。。。许莹你听懂广东话吗?还是说你发烧了?」月雅把手放在她的额上装出量体温的样子。
「好啦,你什么都没做,我等等帮你骂子祺叫他别再乱说话好的。」
「真的才好。」月雅还是有点担心。
「真的,相信我。」
「信你五秒。」
好一个诚恳的眼神,许莹笑着离开了预备房,走到接待员的工作间里。
「给我看看今天的时间表。」许莹正色起来,并示意着负责的同事。
「在这儿。」她规举地用双手递给许莹,却不知道对方其实对此反感。
「把陈小姐的疗程改给其他化妆师,顺便打电话通知她,就说凌小姐生病了,公司要她今天休息,对了,把她安排去楼下的分店,别给她碰到Ling。」
「但是,这是阿Ling同意的指定预约。。。」
「你只需要照做就可以。」许莹头也不回,径直回到预备房找月雅。
她在清洁镜子,都说多少次了,这点小事她还是不肯交给清洁工做。
「别抹啦,镜子都快被你抹到裂了。」
「哪有这么夸张哦。」她笑着回望身后,便放下抹布,却见许莹的神色变得深沉。
「怎么了?突然这么正经的,不太像你呀。」
「嘛,也就是。。。」
许莹犹疑了很久,该用什么方式开口才不会触发月雅的情绪,这事有点复杂,要是讲得不够直接月雅可能会听不懂,她总是傻傻的,凡事都只听懂表面的一层。
「我帮你把陈愉容的预约改给其他人了。」
月雅沉默,这不是值得惊讶的事,她在等许莹继续讲下去。
许莹慢慢走近,轻拍着她的肩膀,「别太勉强自己,好吗?那个陈愉容分明是来找碴的,你不想见她就别再见了,反正少个客人找你也不会扣薪。」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月雅有些沮丧,被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许莹是为了她好,她是懂的。
「傻瓜,谢什么,若不是有你,我在一年前就被车撞死了。」
「没那么夸张啦!」
「你管我夸不夸张,只有这个是你不能反驳的,知道吗?」
月雅点点头。
那天只是碰巧看到许莹在公司门前,她一个不小心让文件散落得遍地都是,正好有几张被吹到月雅的脚边,便想说帮她一把,想拿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小巴失控冲上行人路,就撞在她们中间。
许莹认为是因为看到月雅在帮她收拾文件,自己才会没有走出去,没给小巴撞个正着。
多得许莹的帮忙,她在公司的时间也不需要再被往事影响,下班后趁还有点时间便去了图书馆,继续一本一本翻着各地的地理书。
「对不起。」
「没关系,肚子饿了没有?先吃饭吧。」零正在布置餐桌,也许是早已习惯这反复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真的没关系吗?这样下去零可能会没办回家啊。。。」
「嗯,没关系的。」零只是继续手边的动作,没有望向她。
内疚?担忧?月雅分不清自己是哪一种,更想不懂为何零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他不会想念自己的家人吗?还是说根本没有牵挂的人?
「别在餐桌上尽想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一如往常,他只会责怪她的这一点。月雅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全世界都在维护自己的感觉。
「你不喜欢就骂我呀,什么没关系?只会讲这种哄小孩的说话!难道每个人都偏要等到忍无可忍才开得了口吗?」
突如其来的暴怒确实吓着了零,看见她停不下来的眼泪更让他吐不出半个字。
「抱歉。。。零,对不起。。。」
「都说了,我真的没事,不要再道歉了。」他递了张纸巾给她,却看到她将纸巾死命地往眼睛塞,只好捉开那只不顾一切的手。
又一次,她捉紧的拳头在颤抖,她就是那样地脆弱。
「我好害怕,零会不会像〃他〃一样,说着没关系然后忽然消失了,再也不跟我说半句话了。。。」
藏在她心里的秘密,零一直想不懂的事情,他不太想去揭她的伤疤,而且现在应该要优先阻止她发病的可能。
「如果我说,也许留在这里反而更好。。。我想留下来,你会相信吗?」的确,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不了了之。
月雅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是真的,所以你也别再责怪自己好吗?」他真的不想自己成为让她哭的〃凶手〃。
「零会不会觉得,我很爱哭,好麻烦?」
当她哭的时候实在是会不知所措,但也算不上麻烦。
「还好,只是我不太会应付女生的眼泪,大概是这样。。。」
「真的?」
「对。」
「。。。真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
「你没说谎?」月雅噗嗤地笑了起来。
零无言,数秒后回之,「别再问了,都是真的。」
「嘻,吃饭吧。」
「你这家伙真是个怪人啊。。。又哭又笑的。」零苦笑着摇摇头。
「哼,你怎么可以这样讲一个淑女。咦,是玉子烧!好像很好吃呢。。」她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好吃是当然的吧!你以为我是你吗?说回来你哪里像淑女了?」
「什么嘛,不喜欢的话以后晚饭都交给你做好了。」
那是活在梦中的感觉,自从来到这里一切彷佛随步她的步伐逐渐改变。
每天只为了生计而忙碌,欢笑地渡过三餐,多么普通的生活,这么多年来都没想过有可能的很多事,得着了很多却无法付出更多。
在他说出自己想留下来的瞬间,心里确实略过了一些不安,令这决定在心中犹疑不决的原因连他自己都快要搞不懂,然而最想不通的却是月雅心里是怎么想的。
「零,你把外套忘了在沙发啊,这叫我怎么睡呢?」
啪地一声,随之听到了些许散开的小声浪。
「。。。抱歉,零,我好像。。。把你的药弄到一地都是了。。。?」
他赶紧拉开房门,收拾起散落地上的几颗药丸,回过神来只望到满是歉意的月雅。
「没事,地板打扫得很干净,都还能吃的。」他取过外套即便再一次关上房门,哪怕只是再望她一眼,自己也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那我先睡觉噜,你也别太晚啊。」
零松了口气,还好这些药看起来并不特别,前题是没有触碰到水的时候。她没有起疑心,但当有一天她知道了锥生零是个怎样的人,她会有怎样的想法,会不会害怕。。。?
这双手终会摧毁一切,这种不安几乎逼得他透不过气。
今天的咖啡店少了林子祺的身影,可能是怕会捱骂所以才没出现吧!他最近真的有点很多管闲事。
「等了很久?」许莹把手袋放了在她对面的座位上。
「不,我刚到步呢。」
「你又说谎了,咖啡都喝了大半杯还说刚到。」
「啊,抱歉,可是我真的才坐下五分钟不到呢。」月雅傻笑着合上了书本。
「算了,别纠缠这话题,你昨晚打电话给我说的那件事呢?」
月雅在小小的信封包里找出个袋子也花了好久的时间,许莹接过后问,「没问题的,那个教授已经答应帮忙了。你没事吧?」
「嗯,应该。。。」她揉了揉眉心。
许莹叹了口气,「难道你就不能坦白面对自己吗?」
「没什么要面对的吧,你想太多了。」
「最好是我想太多啦!你自己的事都还没弄好就只顾别人,别说我拆穿你,居介叔根本没儿子,你骗到别人骗不了我,搞不好你连人家的底细都没弄清楚,就一个劲栽进去什么都帮着他。」
月雅吞了吞口水,「你去找小舅父了?许莹,这件事千万别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