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凶手会是谁。
可是这个案子无解。
他站起来走到破碎的窗户边,这里被打碎了一盆宽叶吊篮,深色的花泥和碧绿的叶子掩埋在一起,看上去慌乱而让人心烦。
半响,他不着痕迹的弯腰,在花泥里捡起了某个细碎的小东西。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雷斯垂德探长在他身后大喊:“你难道一点发现都没有吗?”
夏洛克半秒钟也不肯给予他,简短的回答声轻易的被微微凛冽的风压了下去。
“没有。”
安德森嘲笑道:“怪胎这种终于回归入正常人的范围了?”
谁也没有理他。
约翰跟了上去,一直走到了楼下,两个人绕过隔离带,他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夏洛克一言不发。
这不对劲,约翰想。每次从案发现场出来他都有一大堆的话,炫耀似的说个不停,但是今天的状况一点也合乎常理,他在现场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动作,出来之后双手搁在口袋里走得飞快,简直好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难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约翰狐疑的问,“这不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夏洛克看着自己忠诚的朋友,可是这根本无法解释,因此也就相当于——他低声道:“是。”
约翰惊愕的张大了嘴,这看上去有点傻气,却恰好的取悦了夏洛克,他抿着嘴唇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道:“这个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物很多,有的案子注定会被束之高阁成为悬案,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真相不被人们所知……”
他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直到微不可闻。
约翰看了他一眼,然后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老街区本来空荡荡的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身形曼妙高挑的女人。
下一秒女人转过身来。
凌厉乃至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如同世间最鲜明的色彩毫不掩饰的刺入眼眸,不论是她银色的长发,还是宝石般的神秘金色眼瞳,或者是精致毫无瑕疵的深邃轮廓,当世都少有能与之比拟者。
“她怎么忽然回来了……”夏洛克嘀咕了一句,然后道,“约翰,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他说着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约翰不明所以的继续一个人往回走,走过街口,他再回头时,不管是夏洛克还是那个美丽的银发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寂寥的街道中间,一片枯死的树叶在呜咽的风里漂泊。
往北一千米的小广场,草坪边的木座椅上坐了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边发生了命案?”弗雷娅问,声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夏洛克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的喷泉,没什么耐心的解释道:“一个巫师,魔法部的官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弗雷娅皱了皱眉,“你确定是魔法部的官员?”
“你为什么会对死者这么感兴趣?”
“现场没发现别的?”
夏洛克顿了顿,伸手进外衣口袋里,然后摊开手掌。
他的掌心里搁着一枚小巧的耳钉,精致的银色花叶包裹着一颗浅翠色宝石。
“耳饰上有法术,”弗雷娅解释道,“和下术者相连,给耳饰下术的是我在白城堡教堂认识的一位牧师,如果佩戴耳饰的人遭遇了危险,他就会有所感应,然后通知我。”
夏洛克没有说话,只是蜷起手掌,把耳钉放回了口袋里。
“你之前告诉我,”弗雷娅沉声道,“魔法界当下正值战争。”
“我半年没有苏的消息了,”夏洛克道,“他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隔绝。”
“最好尽快确定她没事,”弗雷娅站了起来,又问,“魂器的事进展怎么样?”
夏洛克摇头,语气嘲讽:“她大概不想让我再管这些事。”
“我要不要在英国留一段日子?”
“最好留在德国。”
“……爱德蒙向你问好。”
“谢谢,请代我向他致意。”
当天中午,华生医生发现猫头鹰卷卷不见了,他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有些不习惯的问:“夏洛克,卷卷呢?”
正在厨房餐桌边鼓捣化学实验的侦探头也不抬的道:“送信去了。”
约翰:“……”
这是什么操作?
一天前。
她走过德文郡的加特泽洛小镇,这是一座麻瓜于巫师混居的镇子,住户不多,东边几乎都是麻瓜,西边和南边几乎都是巫师,北面是一条河以及集市。
他们靠着混淆咒和人与人之间自然的亲近关系和平的混居了两个多世纪,几乎从来相安无事。
天下着雨。
苏拂撑着一把厚重的黑伞在泥泞的街道上大步前行,商店的橱窗都紧闭着,天地间飘荡着茫茫的雨帘,弥漫着湿冷的雾气,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出门。
可是苏拂不同,她是来送讣告的。
加特泽洛是博恩斯司长的故乡,她的母亲住在这里。
送讣告的过程本身不会令人感到丝毫愉快,尤其是博恩斯夫人在得知女儿被谋杀,而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时,痛哭流涕,几乎晕厥。
晚上,苏拂安慰完了博恩斯夫人,在镇子上唯一一家没有打烊的小酒馆草草解决了自己的晚饭,然后幻影移形去了小汉格顿。
邓布利多等在这里。
小汉格顿倒是没有下雨,只是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被巨幕遮没,不见星月。
邓布利多站在岔路口,苏拂远远的看见了,道:“您来的这么早?”
“总不会让你等待就是,”邓布利多声音有点沉闷,“怎么样?”
“不太好,”苏拂摇了摇头,“博恩斯夫人非常伤心,我临走的时候只好把她交代了给了她的麻瓜邻居。”
“唉。”邓布利多叹了一声。
“我赶去的太迟了,”苏拂低声道,“我去的时候,司长已经被杀死了,金斯莱去追阿莱克托·卡罗,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不太好对付,就留给了我。”
“我听说你还受了伤?”邓布利多有些惊讶的问。
“一点小伤,”苏拂道,“我怕威力太大的咒语危及隔壁邻居,我们不应该打搅普通人的生活。”
她说着轻轻笑了笑:“说起来这件事还闹了点笑话,我只是擦伤了耳朵,就让金斯莱帮我念个治愈咒,结果把我刚打没多久的耳洞也给愈合上了,现在就只剩一个,尴尬的很。”
她把仅剩下的一颗耳钉展示给邓布利多看,校长也笑了起来,随后轻声道:“我们到了。”
苏拂点燃了魔杖,照亮前方小道尽头,枝叶虬结盘桓的高大古树阴影里,一间破破烂烂的肮脏小屋子掩映其中。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冈特老宅。
邓布利多和苏拂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同走到了门前,邓布利多一挥魔杖,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陈年腐朽的霉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苏拂先一步进去,随着她的脚步,五六团温暖的明黄色火焰悄然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您坚信伏地魔会把魂器之一藏在这里吗?”她问。
“伏地魔坚信没有人会注意他古老而神秘的血脉身世问题,”邓布利多缓缓的在屋子里踱步,“可惜不幸的是,我和你都注意到了。”
“我以为他会以自己母亲的懦弱为耻辱。”
“可是同时他又以自己拥有斯莱特林的血统而骄傲。”
苏拂嗤笑:“矛盾的人——当心!”
她和邓布利多同时举起了魔杖,一红一蓝两道光芒同时从他们的魔杖尖迸射了出去,打在墙角一个黑漆漆的柜子上,一股子浓黑的烟雾逐渐散在黑暗里。
“看来你是对的,教授。”苏拂退后两步,第二次抬起魔杖,轨迹非常复杂的绕了几下,晦涩的咒语从她口中缓慢而清晰的念出来。
“七芒星逆转法阵?”邓布利多饶有兴致的笑道,“出人意料的选择。”
他说着,挥出魔杖以与苏拂一模一样的的轨迹绕出一道一道亮紫色的光,两个人并排站着,一高一低,念着相同的,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直到地上因为他们的动作而缓缓结出一副复杂的魔法阵。
魔法神秘的光线如紫色的水流般缓缓转动,苏拂和邓布利多对视一眼,同时向下一挥魔杖,魔法阵光芒大盛,结满了蜘蛛网的墙壁缓缓裂开几条缝隙,空气里有阴风阵阵,就像是有谁在痛苦的□□。
几分钟后,墙壁整个被剥下来一层,露出中间凹进去的一小块空格,里头放置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魔法阵的光线逐渐黯淡了下去,苏拂伸手去拿那个盒子,邓布利多按住她的手,用咒语将它漂浮了过来。
他轻轻点了点盒子盖,木盒子“砰”一声弹开,露出里头的东西。
一枚硕大而粗糙的黑色宝石戒指。
“这就是?”苏拂挑眉问。
“应该就是了。”邓布利多把盒子关上,伸手接住。
“好像很容易啊?”苏拂笑道,熄灭了魔法火焰,和他一起走出了小屋。
“伏地魔的防护魔法没有那么简单,”邓布利多低头道,“可是你技高一筹,当世少有人能念出完整七芒星逆转法阵吟唱咒语。”
“您不也一样?”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那就在这里分开吧?我答应小天狼星今晚和他一起在联络点值夜。”
“没问题,再见苏。”
“再见,教授。”
苏拂刚准备幻影移形,身后突兀的,又传来邓布利多的声音:“你告诉我的那个预言,怎么样了?”
她再次转身,邓布利多瘦高的身形掩在黑魆魆的繁茂古树枝叶暗影里,几乎有点看不清。
“我问了特里劳妮教授,”苏拂耸肩,“她说她也不清楚什么叫做‘他们互为金石,灵魂共存’,我就更不明白了。”
“那就暂时先这样吧,”邓布利多的声音有点不真切,“第二次再见,苏。”
“再见。”
“噗”一声轻响,苏拂幻影移形了。
邓布利多从树影背后走出来,他缓慢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盒子里的戒指取了出来。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枚戒指一瞬,忽然粗暴的将它塞回了盒子里,而当他要盖上盒子盖的时候,动作却又慢了下来。
乌云静悄悄的从刚露出点头的月亮上渡过去,留下一大片雾蒙蒙的阴影,远处似乎有鸟虫轻鸣。
霜白的月影下移一寸,照亮老人苍白的脸,和无神而近乎执拗的湛蓝眼睛。
邓布利多缓缓的伸出手,将黑宝石戒指,戴在了他轻微颤抖的中指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断更,发个红包吧,十个随机。
晚上和小鲸鱼拼字,我看她和我差不多速度,结果大佬说,她手冷,写不快。
我他妈……
算了不说了。
第141章 晋江首发
三天后,博恩斯女士的葬礼。
这场葬礼简单的令人心惊,在加特泽洛小镇东边的一座教堂里。
教堂里的神父唯一给知道巫师存在的麻瓜,他已然垂垂老矣,却睿智而敏捷,他主持了葬礼。
苏拂时为数不多的几个到场的人之一,剩下的都是博恩斯女士在魔法部的同事。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苏拂回头,在教堂的最后一排看见了邓布利多。
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苍老,羸弱,远望去就像是一截瘦高的枯干的竹子。
“您生病了吗?”他们走出教堂时,苏拂问。
“不是什么大问题,”邓布利多毫不在意的回答,“对了,我得给你说一声,那枚戒指,毁掉了。”
他的声音有点轻,轻的像是天空中纷纷扬扬的细雨丝,就那么连尘埃都不惊动的落下来。
“剩下的呢?”苏拂竖起了外衣的领子,她穿着一件普通人的外套,也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肩膀上满是灰尘。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哈利。”
苏拂拍肩膀上灰印子的手一顿,慢慢回头道:“不会很着急吗,他才五年级。”
“总是要说的……”邓布利多抽出魔杖在她肩膀一点,外套顿时光洁如新,“但愿他做好了准备。”
“作为一个孩子,他经历的磨难已经不少了。”苏拂道。
“那么你呢,”邓布利多问,“我注意到你最近一直都在找和预言有关资料。”
“当然,”苏拂偏头去看着他,“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毫无进展而已。”
她看到教堂里的人都鱼贯而出,穿着黑色巫师袍的人影在这晦暗的天气里,显得尤其肃穆沉重。
“预言这东西……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苏拂收回了目光,声音刻板的复述道,“‘光靠一个人的力量不能打败黑魔头,你必须打开被尘封的记忆……从最开始的地方找寻……你们曾经互为挚友,灵魂共存……你必须割舍自己的灵魂,摒弃过往的情感,销毁最后一件遗物,将你的生死置之度外……’”
“我讲给特里劳妮教授听得时候,她说自己的根本不可能说过这样的话。”苏拂摊手,“还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应该庆幸你及时改变了自己对预言的看法,因为这则预言也许……”邓布利多抖了抖长袍袖子遮住自己的右手,焦黑的枯干色彩一闪而没,“至关重要。”
“占卜师似乎认为我得为杀了伏地魔出一份力?”苏拂喃喃自语似的道,“问题是,记忆的事首先就解决不了,还有必须销毁的那件遗物,那代表着什么?”
“我思考了很久之后认为,”邓布利多和她一起沿着山丘间的小路往前走,“我们谙悉伏地魔最大的秘密,也曾讨论过杀死他的方法,这是西比尔第二则提及杀死他的预言,因此——”
“所谓的遗物,应该是他的某件……”苏拂意识到一阵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悲哀的情绪席卷了她的心脏,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个久违的词语,“——魂器。”
“这则预言是西比尔说给你听的,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那件魂器,那件遗物……只有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说仅凭哈利的力量不能杀死伏地魔,因为你只有你才知道它。”
“可是,可是……”她抬头看着枞树缝隙之间斑驳阴翳的天空,“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根本想不起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没那么复杂,你也不要有太重的负担,我们不排除预言有夸张的成分,”邓布利多轻声道,“生死之间,谨慎为妙。”
当天傍晚,苏拂回到了学校。
学生们已经开学好几周了,她的课程落了三节,其中有两节是西弗勒斯帮她带的,还有一节挪到了这周星期五。
凤凰社的事情很多,邓布利多又不能总是离开学校,因此大部分都是她和小天狼星在处理,也是忙得晕头转向。
她往办公室走,走到八楼的时候忽然看见哈利垂头丧气的从夹道里走出来,揪着长袍袍角,脚步踢踢踏踏的,似乎很生气。
苏拂和他刚好迎面碰上。
“怎么了?”苏拂觉得身为老师,这个时候她就应该上去关照一下小孩子,毕竟这种事她还是挺有经验的因为每天都在关照夏洛克——咳咳,不是一个性质。
哈利抬头,看见她时有点惊讶的道:“弗兰克教授,您怎么在这?”
“我也想问你,你们下午没课吧?怎么在这?”
“我——”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来找邓布利多教授,可是他不在……”
“你找校长有什么事吗?”
“我想——其实也没什么事,”他似乎欲言又止,“只是……您也知道,我的伤疤,自从伏地魔回来之后它就经常在痛,邓布利多教授让我在伤疤疼的时候告诉他一声。”
哈利推了推眼镜,苏拂看见他凌乱的额发之前那道深色狰狞的伤疤,十三年前,它一度成为打败黑魔王的见证,几乎所有巫师都相信“大难不死的男孩”是他们的救世主。
可是又有多少人注意到了,大难不死的男孩,真的只是个失去双亲的可怜孩子而已。
苏拂皱了皱眉,低声问:“邓布利多有没有告诉你——”
“预言吗?”哈利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之后才轻声道,“我知道啦,教授在寒假的时候告诉我了。”
苏拂叹气,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别担心,有很多人都会帮助你的。”
哈利几乎听不见的“嗯”了一声,两个人之间就此陷入了沉默,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