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真木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刚刚被承认了存在,已经驻留于此世的男孩,拒绝道,而树后的小樱被松阳看到后有些慌张地完全躲在了树后。
松阳看着那棵樱花树眨了眨眼,随即对着真木和银时笑了笑:“看来是个害羞的孩子,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先走了,而且银时好像也有话要和你说。”说着便微微笑着带着高杉和桂一起离开了。
“喂,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坂田银时还是有些在意刚才那个奇怪的男孩。
“名字是咒,但亦是被承认存在的证明。”真木乌黑的眼中沉淀着安静与宁和,“很幸运,不管是你们还是那个孩子。”
“哈?”坂田银时茫然地看着真木。
“那孩子只会给你们带来好运,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好好对他吧。”说罢真木对着又悄悄探出头的小樱微微颌首便准备离开。
“当——当——”一声又一声绵远而悠长的钟声遥遥响起。
真木清亮的眼中逐渐蒙上晦暗,居然连这儿都能听见,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时之前那个男孩突然跑了出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对着真木说道:“请小心一下雪女,之前山里又有一个人类遇害了,虽然听说是陌生的妖怪所为,但我悄悄过去的时候在附近只感受到了她残留下来的气息。”说着似乎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袋。
“我知道了。”真木沉默了一下,眉间染上一抹郁色,“多谢,还有,恭喜你。”
“嗯!”男孩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小跑着回去了。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坂田银时看着真木离开的背影郁闷地抓了抓自己的天然卷,然后皱了皱眉。
还有她刚刚的样子……
“那是会替人们带来好运的座敷童子,所以坂田大人不用担心。”小樱抿嘴一笑,轻声解释道,然后在坂田银时看过来时匆匆化回了樱花树。
坂田银时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便挠着肚子准备去吃饭,可在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烦躁似得将自己的天然卷抓得一团糟,然后跑出了私塾,也没有注意到门后一闪而过的浅色衣角。
森林里的冰湖旁,雪女听到那一声声钟鸣声后轻皱眉头,然而在感受到远处那夹杂着熟悉力量的微弱波动后轻轻闭了闭眼,恢复了一脸的冰冷,在旋转的风雪间消失了。
“你怎么来了?”真木有些诧异地看着跟到森林里来的坂田银时。
“阿、阿银只是来看看你被吃掉没有。”坂田银时有些别扭地微微撇过头,随即嘟囔道,“毕竟之前你也救过我。”
“你……”真木微微皱眉,刚想让坂田银时回去,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那声短促的惨叫声在隐约响起后戛然而止。
真木和坂田银时都是一怔。
“该死的,在哪?”真木脸色有些难看,随即双手交叉并拢,食指对接闭上眼睛开始聚气,“归命!佛法僧三宝!神圣无量光智悟!一切!利成!”
真木脑海里立刻映出了森林的样貌,开始飞速掠过搜寻起来。
在哪……快点……再快点……找到了!
真木‘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背影在大口大口地啃食着地上的尸体,周围是遍地的血污,血迹在缓缓蔓延,而那个背影也仿佛察觉了似得猛地回过了头,真木只在瞬间看到了一双闪着红光的不详眼睛,便被切断了气。
真木迅速睁开了双眼,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这边!”
坂田银时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僵着脸默默地握紧刀迅速跟了上去。
“是你!?”到那后坂田银时错愕地喊道。
真木有些诧异地看着坂田银时,随即皱眉:“你认识?”
坂田银时这才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依稀看得出有些眼熟的狰狞老婆婆:“之前来山里的时候遇到过……”
真木听到后瞥了一眼坂田银时冷静地说道:“这是山姥,看来山神凋零是因为堕落了。”
“她是山神?”坂田银时有些发愣。
“之前是,而现在……”真木皱着眉扫了眼面前的大滩血迹,“完全堕落成邪恶的山姥了。”
“嗬嗬嗬……”面前的山姥眼中闪着凶光,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真木他们攻了过来。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怒者!摧破!恐怖!圣怒语者!不动明王!”真木迅速从左下顶点至上顶点画出五芒星以防御驱逐山姥攻过来的力量并同时念出攻击咒语,咒语念毕,灵力迅速化为无数箭雨向山姥袭去。
而坂田银时也有经验默契地在山姥抵挡箭雨的同时握紧刀柄趁势攻了上去,可惜真木的箭雨却是被山姥周围翻滚的黑雾吞噬殆尽,而在坂田银时冲到山姥面前的时候,从黑雾中兀地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爪握住了刀身,然后狠狠地朝一旁甩去。
真木看着坂田银时一把被甩到树干上吐出一口血然后摔在地上,刚想跑过去,却看到那只干瘪的手由黑雾连接着无限伸长朝自己抓来。
真木脸色一变,该死的,速度太快,来不及结印念咒了。
这时一把刀猛地从真木面前闪过,划出一道凌厉的剑势,挡住了眼前的那只手。
真木一愣,随即便感觉到自己旁边拂过了一阵风,浅色的衣袂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你是……”真木睁大了眼睛。
“老师!?”一旁爬起来的坂田银时也愣住了,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真是……”松阳嘴角弯起了无奈的弧度,随即猛地一个向前砍去,迫使那只手退开,“令人不放心的孩子哪。”
“为什么……”坂田银时此刻还有些发懵。
“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松阳护在他们面前,握正了手中的刀,然后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幸好来了呢。”
“现在,接下来……”松阳瞬间犀利了眼神看向对面黑雾中隐约显现的狰狞而干瘪的苍老面孔,“需要处理一下这个造成不少麻烦的东西呢。”
说着松阳便握紧刀柄从半空斜劈而下,真木也正想再度念咒,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冰寒的气息,随即从眼角的视线内进入了几道正向松阳袭去的冰棱锥:“小心!”
而松阳也立刻感知到了危险,迅速将砍下一半的刀硬生生向斜侧砍去,抵住那几道冰棱锥攻击。
“雪……女。”真木看着那个逐渐出现在视线中的绝代身影脸色一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木死死盯着雪女冷若冰霜的脸侧,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已经不是山神了。”
“我知道。”雪女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堕落成邪恶的山姥,最近那些失踪的人类都是被她吃了吧。”真木冷淡地说道。
“那又如何?”雪女冰蓝色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山姥。
真木沉默了,神色莫名,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那个山姥突然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眼神时而清明时而凶厉,随后尖锐地高啸了一声便裹着黑雾迅速离开了。
真木他们一愣,刚想追上去,却被雪女拦住了路。
望着面前的冰墙,真木彻底沉下了脸:“雪女,你是山神的属下,不是山姥的,一次次这样和我们对上,到底在想什么?之前那些失踪人类被她吃掉也是你销毁气息和踪迹的吧。”
雪女没再回话,只是冷淡地站在真木他们面前,面色一片冷凝,这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还真是有些苦恼呢。”松阳叹了口气。
“怎么办?”坂田银时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
“你……”真木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了钟鸣声,这次可以清晰地听到,声音的确在越来越靠近。
“怎么回事?”坂田银时挠着天然卷的手顿住了,而松阳讶异地微微挑眉,一旁的雪女也闪过一丝似惊疑的神色。
紧接着众人的周围昏暗了下来,耳边萦荡着巨大的轰鸣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一个巨大的不明生物从他们上方游动着移过去,他们只能看到那一截截白色的腹部。
“果然……是新的山神。”真木喃喃道,“是这样啊,御神木说的就是等它么。”
而雪女在听到真木的话后猛地收缩了瞳孔,一边的松阳淡淡地看了一眼雪女。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这世界瞬间变奇幻了啊喂!走错片场了吧!”坂田银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头顶移动的巨大白色生物。
“那个声音,不是钟鸣声,是幽谷响,也就是白蛇的叫声,声音越来越近是它在朝这里移动,而它接下来,应该就是去……”真木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雪女,“进行仪式。”
但是……为什么它会来到这里,难道……
真木想起刚刚山姥脸上痛苦挣扎的表情皱了皱眉,还没完全堕落么……
雪女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看这方向……”真木眯了眯眼,看着白蛇最后的尾部也离开上方后,向它前进的方向望去,“是那边的山顶吧。”
话音刚落,雪女便携着风雪离开了。
真木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雪女消失的地方,然后有些迟疑地对着松阳和银时说道:“你们……”
“走吧。”松阳淡然地笑了一下。
真木看了一眼松阳,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白蛇离开的方向迅速赶去:“要加快了,尽量赶在白蛇前面。”而松阳和坂田银时也收了刀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是一种外表看起来像小孩的妖怪,她不但会替人们带来好运,家里有座敷娃娃踪迹的人家还会财源广进福禄双至。不同之处是对于座敷娃娃年龄和性别有不同的说法,不过似乎所有的地方传说都认为座敷童子不只有一个而已,有的时候还会同时出现两三个座敷童子呢。
座敷童子的个性十分调皮,有时会在半夜发出巨大的脚步声让别人睡不着觉,或者是欺负你一个人看家的时候发出怪声吓你。不过,他有时会预先警告你什么时候会发生火灾,让你防范于未然。
如果在一起玩耍的伙伴中,你看到的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却总感觉比最开始时多出一人,这时候多半就是它搞的鬼。座敷童子是个只能被小孩子看到身形的很老实的妖怪。也因为如此,常常有一些自私的家庭会请法力高深的法师,以结界困住他们,控制他们的自由。
座敷童子并不像动物灵那样作祟,不过,只要人类一不小心得罪她的话她就会二话不说马上离开。座敷童子离开之后,那户人家一定会遭到家道中落的下场。因此有些人对座敷童子说跑就跑的做法有点感冒。不过整体来说座敷童子是一种很孩子气的妖怪,对人类一点害处都没有。
在贫穷的农业时代里经常有些人因为没有钱养孩子而狠下心来把刚出生的婴儿杀死,传说中这些死去的婴灵就是座敷童子的真面目。
撒豆节
作为日本传统节日之一,撒豆仪式通常在立春前一天举办。在日本神话里,豆子被称为驱魔的器皿。大家在午夜之前,将炙烤过的大豆撒在房屋四周,口中默念“幸福来临,恶魔快走”。此时,各地神社也会举办“节分祭”。搭起高台,由祭司、神女或名人。为民众抛撒豆祈福。据说,如果拾到和年龄相同数量的豆子,当年一定会交好运。
在日本人看来,豆子是驱邪之物,而红色象征火热。豆子是日本家庭不可缺少的生活元素,大家吃豆饭、喝豆汤,靠撒豆来驱邪。在日本文化中,豆子的身影随处可见,被赋予诚实的内涵。
☆、第十章 山神篇(完)
当真木他们来到山顶,就看到雪女定定看着平静地站在山顶的山姥。
“不……要,和子。”雪女近乎哀求地说道。
山姥转过了身,看到真木他们后宽和地笑了笑,然后对着雪女近乎叹息地温柔说道:“你明白的,我已经……”随即巨大的阴影覆盖了整片山。
“快退后!”真木脸色微变,迅速拉着银时后退,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松阳在看到山姥面容时恍然的神色。
白蛇微微倾身,硕大的红宝石般的竖瞳冰冷地看了一眼真木他们,便将视线回到山姥身上,发出一声浑厚的钟鸣声,庄严的声音顿时从山顶缓缓散开,仿佛平静的水面猛地投下了一个石子,在空气中震荡着,响彻整个山脉,随即便是漫天遍地的威压。
远处,原本寂静冰封的湖泊瞬间破裂,厚重的冰块缓缓沉入湖底,如同雪女此刻的心,不断地陷入无底深渊。
被威压压制住的雪女眼睁睁地看着山姥微笑着被白蛇缓缓吞下,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缓慢,恍惚中想到了当年。
“我啊,很喜欢这座山,所以……”彼时还是山神的和子笑得温暖而柔和,牵着年幼的她,遥望着绵延而苍绿的山脉,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为了山我什么都愿意做,能和我一起保护这座山吗?”
看着面前的人温柔而期待的注视,原本以为内心只有无尽冰冷的自己却在那时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温暖,有什么东西在坚冰上破冰而出,缓缓发芽,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日益地悄悄发酵、酝酿、涌动着。
还是年幼雪童的她只是有些懵懂地跟随着和子,看着她以及她所爱着的这座山。
她想……她也是爱着这座山的,和和子一样,因为……这是和子倾尽所有情感的山啊。
雪女觉得有什么强烈的东西在内心呼啸着仿佛要喷薄而出,却最终只是在深处焦躁地翻滚起伏着,几乎要烫伤了她冰冷的心。
和子……不要离开我。
看着几乎被完全吞下的山姥,雪女猛地颤了一下,再也不复原本的冰冷与漠然,近乎狼狈地拼命挣开威压的桎梏想要移过去,却最终只是与她的衣角擦手而过。
“和子——!”雪女缓缓睁大了眼睛,失控地凄厉喊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那瞬间破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雪女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瘫跪在地上,双眼无神毫无焦距,明明悲伤到想要哭泣,可是却只能睁大了眼眶,眼睛里一片干涩,作为雪女的她,从未知道眼泪是什么。
“真是……声势浩大啊,新山主大人。”这时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在真木他们身后响起。
“土地神?”真木诧异地看到以往一直意义不明笑呵呵的山下爷爷出现在这里。
“土、土地神!?”坂田银时惊呆了,随即不可置信地哆嗦着手指向山下爷爷,“这个一直疑似患了老年痴呆整天‘哦嚯嚯’的老头子是土地神!?”
真木轻瞥了他一眼,随即看着土地神平和的面容皱了皱眉。
“我对这世界绝望了……”坂田银时喃喃着。
而一旁的松阳听到后也略显惊讶地看着山下爷爷。
“雪女,已经够了。”土地神来到雪女旁边,缓缓开口,“这是和子所希望的,所以白蛇,不,现在已经是新的山主了,才会出现在这里,应和子的召唤,是吧,新山主大人。”说着平静地看向白蛇冰冷慑人的鲜红竖瞳。
白蛇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雪女,仿佛只是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随即转动了一下巨大的竖瞳看向下面相比于他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土地神,缓缓低下头颅靠近。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甚至连眼睛都比他大上数倍的白蛇,土地神神色不变,只是缓缓散发出可以与白蛇相抗衡的威压,这时真木他们才感受到了身为一方之神的力量,庄严、神圣、甚至令人无法产生与之反抗的念头。
“我知道……”雪女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缓缓垂下眼眸,努力抑制内心深处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的颤栗,“但是……”
“山主大人啊,在此希望您能原谅雪女,毕竟她也是前任山神的属下。”土地神沉静地说道。
白蛇似是漫不经心地轻轻扫了一下尾巴,然后开始缓缓盘旋缠绕住山峰,一阵地动山摇,真木他们不稳地晃动着,而坂田银时直接一个踉跄摔倒了,咕噜着滚来滚去,然后磕在了树上。
坂田银时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的头,随即蓦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光秃秃的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