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娘看儿子这副模样,立即给梁月和祝英台跪下了,道:“越公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考虑考虑心莲姑娘吧!祝公子,祝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心莲,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心莲出事了,苏安他……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禁不住苏大娘的苦苦哀求,祝英台脸上已经有些动容。梁月一口气闷在胸口,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说梁山伯的这个主意槽点满满,就是他们这些人,凭什么认定这个办法就一定能换回谷心莲……
“好了,好了,我答应了!”祝英台被苏大娘跪拜的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无奈地答应了。梁月看他们都想好办法了,觉得自己也是多余的,决定撒手不管,这个时候梁山伯却又道:“阿越,到时候心莲姑娘就让你带回书院。我和巨伯留在青楼助英台脱身。”
好吧……他居然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梁月觉着,自己要是拒绝了,苏大娘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想自己……到底之前一直处的好好的,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心生嫌隙,到底让人膈应。梁月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反正就是把谷心莲带回书院嘛……
梁月无奈地回去换了一身便服,又吩咐四九一定要记得给养病中的马文才送去中饭和晚膳,这才和梁祝、荀巨伯一起下山去。梁山伯看梁月神情恹恹的,便对她说:“阿越,苏大娘她们也是心急心莲姑娘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大哥放心吧。苏大娘对我们一直都不错,今天又是事出有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就是觉得谷心莲这件事情透着怪异,不过似乎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面——谷心莲是被怎么卖去的青楼啊!
祝英台已经换了一身女装,梁月注意到梁山伯和荀巨伯的眼神都时不时地往她身上飘去,不过因为祝英台想到等会儿要去青楼替换谷心莲,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端着一张脸,十分难以接近,荀巨伯和梁山伯又知道这次是自己出了馊主意,也不敢贸贸然搭话。
梁月靠近祝英台,道:“英台,有山伯和巨伯在,你不用害怕。”
祝英台回头狠狠瞪着梁山伯和荀巨伯,道:“要不是有他们两个,我也不用害怕不害怕的!”祝英台瞪完,又摇头叹息,心想要是自己执意不去,也没人能逼自己。自己何尝不是担心谷心莲才去的青楼……
枕霞楼内往来迎送,好不热闹。欢声笑语,隔着十数步也能听见,至于香粉胭脂早早飘出了一条街外。老鸨见过五湖四海各种各样的男人,但是,却从未见过带着一个绝色女子来逛青楼的男人!尤其是这两个男人还是之前赎人不成的两个。老鸨眼尖,目光越过梁山伯和荀巨伯,就见到了他们身后个子娇小的梁月,她心道,原来非但明目张胆地带了一个绝色的,还藏着掩着一个!
“呦,这不是两位公子爷吗?怎么又来了?”老鸨挥着帕子,拿眼去打量祝英台和梁月。
“嗯哼,老鸨……老板娘。”虽然老板娘很不喜欢别人叫她老鸨,梁山伯早在第一次和她接触的时候就知道了,但还是会惯性地叫成“老鸨”。他轻咳一声道:“上次你不给我们赎人,这次我们带了一个人来交换。你看……”
老鸨略略挑眉,眼藏机锋,冷笑道:“你说是这位姑娘?我看她气质高华,倒像是一个千金小姐。你们两个是来糊弄我的吧?”
荀巨伯灵机一动,道:“这位姑娘呢,从小立志当个青楼女子,所以来青楼是她自愿的啊!”
老鸨呵呵冷笑,对荀巨伯道:“这种理由你拿来糊弄老娘?你以为老娘是吃素的?!”
梁月心想荀巨伯的理由的确是傻到家了……老鸨阅尽千帆,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虽然荀巨伯也算是机灵的人,但他到底没有和老鸨这样身份的人接触过,当时就和梁山伯说自己自然是诚心诚意来换人的!老鸨只顾冷笑着不搭话。梁月眸光一沉,道:“既然老板娘不愿意换人,那我们走人就是。这天底下的摇钱树不少,可也不是每一株摇钱树都是一样的。”
梁祝和荀巨伯听懂了意思,心底暗喜。毕竟祝英台当真清冷高贵,容貌出众,这青楼女子只怕没一个比得上的。果然,一听他们要走,老鸨立即拦下他们了,道:“且慢!既然你们说你们是诚心诚意来换人的,那我倒是要问问……”
“她为什么女扮男装?!”老鸨指着梁月,“……我瞧她这模样,倒是天生的狐媚子,比起你们送来的这个冷冷清清的女人,更讨男人的欢心啊。”
……狐媚子?狐媚子不就是狐狸精吗?
老鸨,你才狐媚子好吗!你全家都是狐媚子!梁月心底一个小人开骂中……
梁山伯没忍住,笑了出来,道,“老板娘,这可是我们的小贤弟,他是个男人你认错了!”
“小贤弟?”老鸨暧昧一笑,“都能跟着来青楼,只怕是什么情妹妹吧?”
“你什么意思?”荀巨伯看出老鸨的几分想法,开门见山地道,“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好了!”
“留下来路不明的人,我们枕霞楼要承担的风险可不小啊。”老鸨眼底精光一闪,“要换谷心莲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两个女人,我都要留下!而且,还要当着我的面重新签过卖身契!”
“老鸨……老板娘,我都和你说了,他真的不是女人!”梁山伯很无奈。虽然阿越是长的漂亮了一些,但是,怎么会被误认为是个女人呢?荀巨伯这时拉住梁山伯,道:“哈哈,真是没想到这都被老板娘发现了啊,其实这两个女子都是走投无路,自愿卖身的,本来是我们兄弟二人留来自己享用的……”
祝英台脸都绿了,狠狠瞪着荀巨伯。荀巨伯尽量让自己不去看祝英台,继续瞎编:“不过那个心莲姑娘曾经对我们有恩,老鸨你又不让人用黄金赎人,我们兄弟二人也只得忍痛割爱……”
老鸨得意地哼哼一声,表示自己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的。这时,忽然见到梁月小脸一皱,险要哭出来的样子。老鸨越发地肯定自己想的没错了。她琢磨道:“虽然说这两位都有一张好脸蛋,但是取悦男人靠这些可没有用……”
“你不相信吗?”祝英台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们可以表演才艺。”
这话却是正中老鸨下怀,大家都点头应许的时候,忽然听梁月哀哀凄凄地哭了起来,拉着荀巨伯的衣袖,端的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公子好狠心,就这样将奴家推入了火坑,当日所说的誓言,竟都成了幻影浮尘……”梁月一边装哭,一边在荀巨伯手心写着,才艺表演,换契救人,趁火打劫!
荀巨伯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被一个面容姣好似女子的哥们拉着说这么恶心的话,真的会消化不良的好不好!
“好啦好啦,这世界上哪个男人的话可以当真?”老鸨挥挥手叫来两个粗使的丫鬟和四个打手,将梁月拉到身边,“往后啊,我会好好对你的。你现在去把衣服换了,到时候来表演。”
荀巨伯为了以防万一,跟着梁月同去了后院。梁月将丫鬟遣出了门,自己拿着软软的鲜红色纱衣,一时纠结不已。
老鸨早早就让祝英台登台表演,所以梁月到场的时候,祝英台已经跳了大半的舞。
时,祝英台翩翩起舞,梁山伯抚琴助兴。祝英台顾盼之间都只对着梁山伯一人,因而眸中柔情似水,好一番风情。梁月抱着琵琶,款款走来,顺着梁山伯的曲子,弹奏了起来。
琵琶一响,众人都看向了梁月。但见她一身红衣,脸上戴着薄薄的一层面纱,风起面纱动,勾勒出个若隐若现的鼻梁和嘴唇轮廓。她头上挽着坠马髻,眉心贴着梅花花钿,那面纱留至胸前,连雪白如玉的脖颈都掩去了,故此,大家只看到她一双微微上翘的秋水明眸。说起来琵琶起与秦朝,时下人都是“横弹”琵琶,从未见过如梁月这般竖弹琵琶的。而且梁月选的这个琵琶,也是搁置在角落里无人用的“番邦乐器”。当然了,当是时,无人去关心梁月弹琵琶的姿势,只是好奇这袅袅而来,有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秋水之眸的女子,隐去的容颜却是如何的。
祝英台稍微停顿一下,但是没有停下舞步。梁山伯也是惊艳地看了一眼梁月,再一对比祝英台,立即又低下头去。专心和梁月的琵琶交相对应。梁月走到台上,站在梁山伯身边,抱着琵琶絮絮谈着。只见台下的老鸨歪歪唧唧地和荀巨伯说着什么,梁月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一处角门,有人带着谷心莲出来,不过看谷心莲的表情似乎一点害怕和狼狈都没有。
这时,祝英台一曲舞毕,台下一片叫好,可又有人要看梁月的脸,还有人注意到了梁月的弹琵琶的姿势,嘲笑梁月是不是不会弹奏……梁月暗骂一声,刚刚弹的时候没听见是吧?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的起哄,台下老鸨又将谷心莲的卖身契收纳回了怀里。谷心莲震惊地看着梁月……她现在能确定书院里的越公子就是个女人!因为这双眼睛!当时在大叔的桃花林里,她看到的遮了面容的梁月,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双眼睛!
梁越是个女人!她是女人,可是她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去上学!
谷心莲几乎要叫出声音来,但是被荀巨伯一拉袖子就明白自己眼下是什么场合了,立即闭嘴了。
梁月微微皱眉,重新拨弦,琵琶音色极具穿透力,又分武曲和文曲。梁月偏爱琵琶曲《霸王卸甲》,当下弦音一变,众人闻声,又重新朝台上看去。乐声沉重而悲壮,时下战乱纷纷,这等描绘战争的琵琶曲也并非没有,若非梁月手里从异域传入的“琵琶”和时下的不同,而梁月弹琵琶的姿势又是如此奇特,只怕早有人喊着不听了……
正是这时,台上娴静的女子忽然旋转起身子,而随着她的动作,那琵琶声非但没有停下,还愈发激烈,仿佛此刻是千军万马,铁骑纵横沙场!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琵琶之声!正是转而悲戚之时,梁月将琵琶举过脑袋,右脚渐渐抬起,只剩左腿支撑身体,那琵琶梨形的音箱置于右肩之上,一双素手却是轻拢慢捻,不曾错落一个拍子!
何曾见过这等舞蹈,又何曾见过那柔嫩不可思议的纤腰渐渐弯成个撩人的姿势,红衣飘飘,她却仿佛画中飞天的仙子……红纱漫漫,飞天之舞,反弹琵琶!
琵琶之声渐渐哀戚,女子怀抱琵琶,低眉垂眸。
面纱之下看不起神情和容貌。
“好!好!好!”台下不知是何人先起的哄,紧接着是漫天的叫价声。
梁月抬眼看着荀巨伯顺利地将卖身契和老鸨交换了,正暗暗松了一口气,打算如何逃离,却看到人海里,满目惊艳,已然痴傻般的……马文才!
目光对上,马文才脸色徒然一变,已经是黑成了锅底一般……
☆、第71章
梁月以为自己看错了;便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那还是马文才啊!马文才的反应比她实际多了,他直接掀翻前面挡路的人,闯到台前;然后一把跳将上来,抓住梁月的胳膊道:“梁月!你简直是胡闹!”
场面因为漫天的叫价原本就有些混乱,梁山伯和荀巨伯更是想趁机带着祝英台和梁月逃跑,唯一的变数就是这突然冒出来的马文才!梁月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反倒是梁山伯相助,一把推开了马文才。说起来也是马文才刚刚没有防备;否则也不是梁山伯能够轻易推开的。梁月“诶”了一声;梁山伯已经连连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管怎么说,他真的不是梁越!你认错人了!”
马文才气的火冒三丈,将青楼围上来的两个打手踹开,道:“梁山伯!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带着梁月来这里!”老鸨已经发觉不对劲,命人要拿梁月和祝英台,马文才挡在他们三个面前,一脚一个打手,结果那些个打手都朝他围攻去了……梁月虽然有些担心,但是眼前的情况,似乎先撤退比较好!
“强盗要抢姑娘了!谁要是拦下强盗,这两位姑娘就嫁给谁!”
梁山伯拉起祝英台和梁月,一边躲闪,一边喊道。那些恩客竟也疯了一样,还真的信了梁山伯的话,全部朝“强盗”马文才围攻过去!马文才眼睁睁地看着梁山伯将人带走,也动了真格,狠戾地将人全部打倒。然后,紧紧追着梁山伯他们往内院去了。
老鸨也赶紧道:“来人呢,快点去把那两个小贱蹄子给抓住!别让老娘的摇钱树溜了!”
和梁祝二个飞快地跑着,梁月心里在想,自己好像是来青楼救人的,又不是干什么坏事,为何一见到马文才就要跑啊?!这不对……不过梁山伯和祝英台都很怕被马文才给缠上,眼瞅着就要被他追上了,梁山伯还请几个青楼女子去缠住马文才……
梁月一听,连忙拦住梁山伯,道:“大哥,这件事情不妙!”
“啊?什么?”梁山伯不解。那些青楼女子还开口要钱,道:“缠住男人是我们的工作,不过不给钱,我们不干活。”
梁月瞪了她们几眼,道:“不干活就不干活,谁稀罕你们调|戏良家少男!”
那些青楼女子哼哼唧唧地说着来青楼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还良家少男呢!那她们都成了良家女子!梁山伯和祝英台则是有些焦急,毕竟马文才就追上了。梁月推了他们一把,道:“好了,我先拦住文才兄,你们……你们先找地方躲一下!”
梁祝想起梁月和马文才的关系向来不错,倒也答应了。马文才看红影停下,他才略略放下心。不过旋即就是怒上心头,劈头盖脸地喝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还跟着梁山伯他们两个胡闹!”
“小贱人站住!”老鸨派来抓人的人也追上来了!梁月赶紧拉着马文才,朝之前梁祝离开的地方跑去。马文才也不是糊涂的,拉了梁月的手在掌心又安心了几分,就和她一起跑了。追赶的人越来越近,梁月和马文才当机立断躲进了一处雅间。隔着屏风,正巧看到梁祝二人。梁祝见到马文才,表情都有些诡异,并不是意料之中的慌乱。
“梁山伯!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马文才咬牙切齿地道。梁山伯无奈地叹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指了指大开的窗子。两扇窗户还在摇动,像是刚刚有人离开一般。
梁月听见屏风内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只穿了中衣的美貌女子正是一脸愕然地看着祝英台!随着梁月的举动,梁祝和马文才也回头看去。马文才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目光凌厉地落在搁置在女子梳妆台上的一块玉佩上!
“……玉姐姐?”祝英台比马文才还要糟糕,看到女子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一步步艰难地接近那女子。女子美目立刻噙满泪水,开口想叫“英台”,却是哽咽了声音,躲闪道:“不……我不是你的玉姐姐,你认错人了……”
“这块玉佩是谁的?!”马文才几步上前拿起桌子上的玉佩,一脸的阴鸷。
那女子及时止了泪水,看向马文才。马文才压抑着怒气,道:“我马家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不对,是他爹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马文才盯着那女子的脸看了许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很少看马文才盯着女人这么看,梁月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便低着头盯着鞋面上的梅花。
不知道祝英台和马文才为何见了这个女子这么失态,倒是随后传来了敲门声,老鸨的声音响起来:“玉儿啊,你可有看见两对狗男女?你把门打开,让妈妈进去好不好?”
——两对狗男女?额……要不是梁月拉着马文才,估计此厮已经冲出去将人揍了……
“妈妈,我房里可没有什么狗男女啊……”
“玉儿,那你把门打开,让妈妈看看?”
叫玉儿的女子立即抬眼去看祝英台,眸光带着哀求,她指了指床上和柜子。梁山伯赶紧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祝英台躲进了柜子去。至于马文才则是一把搂住没敢发出声音的梁月,躲到了床上。并用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