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只会用棍棒教育他,稍有不如意的,就又打又骂。对谁好?对他好吗?马文才冷笑连连。梁月也想起来他身上的伤疤,那些很有可能是被家暴留下来的伤疤,她稍稍迟疑一会儿,转了个身子,抱住马文才。
“虽然马太守有点凶,不过他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来,一定是很担心你的。有爹娘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马文才微微蹙眉,梁月的问题,他也不懂。他从来就看不懂自己的爹,他对位高权重的他又敬又怕又恨……有爹娘的感觉?马文才苦笑一声,要是最亲的娘是被自己的爹活活逼死的,感觉还会好吗?他抱紧梁月,企图从她身上寻找一丝温暖,同时,也希望给予梁月同样的温暖。在他眼底,梁月自幼失怙,如今更是亲故皆亡,唯一的亲人还企图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是一个没有多少亲情依靠的人。所以对于自己那么凶悍的父亲,她也能露出一些孺慕之思来。不过这个想法也让马文才有些窃喜,梁月对待自己父亲的态度,是不是表示她已经接受了自己,也打算接受自己的家人?
“小月,梁清甫是你的什么人?”马文才心下一喜,倒是想起这个问题。
梁清甫?是这具身体的爹?伯父?还是什么人……梁月小脸垮下来了……这个,她好像重生之后就知道自己这身体的哥哥叫什么。至于梁家的其他人……她完全不知道啊!早知道就问鬼差大哥要一本梁家族谱了!她干笑几声,道:“文才兄为何这么问?”
马文才审视了几眼梁月,支起身子,看着梁月,道:“你的反应有些奇怪。”
“……马文才,你回去长椅睡觉!”梁月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马文才敛去神色,干脆闭起眼睛,道:“今日真是有些累了,快快歇下。”
梁月踹了他一脚,怕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马太守,就由着这厮去了。
第二天,马文才起床后就去找马太守了,没办法,谁让他是他老子?他得伺候他啊。马太守慢条斯理地用过早膳,就让手下给马文才重新牵来一匹马。言及马文才亲手将从小养到大的马驹杀了,还颇有赞赏。说对待伤害过自己的人、或者是畜生就要狠狠对付回去,不然受委屈的只会是自己。
两人在马厩,见到了和梁祝一同前来喂马的梁月。
“马伯父,文才兄,早上好。”梁月笑眯眯地打过招呼。马太守昨天晚上便让亲卫搜来了梁月所有的资料,虽然资料在梁月入杭城后就没了。但是这并不妨碍马太守对梁月身世的了解,一想到梁月是那人的“儿子”,马太守难得露出一些莫名的笑意来:“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梁越吧?这两位又是什么人?”
“哦,这是梁山伯,这是祝英台,都是我……还有文才兄的好朋友。”
马太守笑着点点头,这让梁祝和梁月都觉得马太守也不像大家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嘛……以前还觉得就马文才这样的性子,老爹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实上,马太守坐到了太守这个位置,岂有表面功夫做不好的?对付几个小娃娃,那还是简单的事情。
“小越,我要和文才一起去找山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走?”马太守对待梁月的态度有些奇怪,说不上和颜悦色,但却不是单纯的皮笑肉不笑。这个变化让梁月和马文才都很吃惊。不过梁月是挺高兴的,毕竟被长辈喜欢(?)是好事啊。马文才的心理就微妙了很多,话说……小月这个称呼是他的专利啊!爹你在搞什么……
“阿越,你快点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和英台了。”梁山伯对梁月眨眨眼。梁月也笑着点头。马太守看梁月眼底一派纯真,一路上只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偶尔说些书院里的生活,全无阿谀奉承的样子。他阅人无数,自然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心里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梁清甫啊梁清甫,你这儿子可是和你生了一模一样的性子!哼。
到了晚膳过后,马太守和马文才独处,马文才才将压抑在心里一天的疑惑问出来,他爹为何会对梁月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马太守哼了一声,道:“他父亲曾与我同朝为官。你爹我为官多年,梁清甫却是我唯一见过的……奇怪的官。”
提及对梁清甫的评价,马太守还稍稍迟钝了一下。
梁月虽说是父母皆亡,但是能入尼山书院的都是士族之后。而之所以上次王卓然针对梁山伯的事件没有牵涉到梁月,那就是因为梁月还有杭城大户梁家这门亲戚。马文才心想,父亲一定连夜调查了小月身世,兴许是自己对小月的态度让父亲注意了,也或许是父亲从小月身上看到了昔年同僚的身影。不管是什么样的念头,父亲终归是去调查了。而令马文才想不通的是,既然梁清甫是小月的父亲,为何提起梁清甫,小月的反应会那么奇怪呢?
“这张长椅怎么摆在这里?”马太守忽然出声。
☆、第65章
梁月回房睡觉的时候;发现长椅被搬到了外间。而马文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是自己父亲问起来,他暂时是敷衍过去了,但要是时日长久;难免不会被人察觉。梁月淡淡地看着他,道:“所以啊,我早就让你不要把长椅搬进内室的。”
梁月虽是语气带着几分抱怨,但好歹没造次;不曾闹出动静,依了马文才的意让他睡在床上。夜间马文才颇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虽隔着一叠的书;但还是惊动了梁月。
“文才兄;你吵到我了。”梁月支起身子;趴在书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另一侧的马文才。
马文才见梁月终于理会他了,倒是来了精神。睁着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看着梁月:“反正明日是七夕,书院休假,晚睡一些也无妨。”
梁月有气无力地道:“……就算明天放假,现在也没事情做,为什么不睡觉?”
“……你……”马文才欲言又止,“你之前做的那个荷包那么丑,后来可有练过针线?”
大半夜的居然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被打扰睡眠后,还发觉对方打扰你是因为一个很无聊的原因,梁月也有些烦躁了,蹭的一声躺下后,将被子蒙在脑袋上,道:“我现在不要和你说话,我要睡觉!”
马文才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钩子,眼底却是一派温柔。
——小月大抵是害羞罢。想想明日能收到她亲手绣的荷包真是……有点睡不着。
带着这样的想法,马文才倒也是一夜好梦。
第二日一起来,马统就进门通报,说是山下传来了消息。马统这次倒是乖觉的很,没有大大咧咧地说出来让马太守的亲随听见。马文才嘴角一勾,忽的半阖起眼眸,眼底尽是阴霾:“马统,你最好记住你的主人是谁。这次的事情要是办砸了,你也就没必要站在这里了。”
“小的不敢,小的就听少爷一个人的。”他这不是来将功折罪了嘛?
“文才兄,马统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才会告诉马伯父的。”梁月心道,马统其实对马文才还是很忠心的,除了这次的事情有点不厚道。再说了,之前马文才掉下断崖,马统天天去断崖下找人,在书院门口等人,那都不是假的。要不是对马文才忠心,而且还有主仆之情,马统没必要这么做。马文才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则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处置了马统。
因为周家那边传来了消息,梁月就特别心切地想知道具体情况。正好今天放假不用上学,她便想着去山下一趟。马文才也表示自己要一起去,梁月问他不用陪着马太守吗?他倒是回绝的干脆,说是马太守现在大概和山长聊人生聊理想,自己下山的事情知会他一声即可。听罢,梁月也不再多发表意见。
两人整顿好出门了,却在宿舍区外见到了王兰姑娘。
“越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王兰姑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两腮更是粉嫩粉嫩的,好不娇羞可人!梁月心里一动,赶紧与王兰到一旁去了。王兰羞怯地给梁月递去一个香囊,梁月接过,有些好奇:“兰姑娘,你这是?”
王兰赶紧道:“越公子,你与荀公子向来交好。我可不可以麻烦你将这个香囊转交给他?”
“原来是给巨伯的啊!你放心,我立刻就拿给他!”
王兰福身谢过,似乎有些害羞,很快就走了。梁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拿着香囊,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我身上没有带香囊的事情,兰姑娘又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给我送香囊,还好没说出口,不然就糗大了。”既然王兰姑娘相托,梁月决定,自己先去把香囊送给巨伯,然后再和马文才下山去。
和马文才说明了原委,梁月用手细细抚过香囊上的兰花,感叹道:“兰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这兰花绣的却是高雅脱俗的很。”这么精致的香囊,送给荀巨伯……额!梁月忽然想到里面的不寻常的意思,古代人送东西,尤其是男女之间送东西,意义不平凡啊!梁月睁大一双美目,问马文才道:“文才兄,这个……香囊什么的,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马文才原本有些不耐,此刻听了梁月的话,脸色更是怪异了,道:“你……不知道?”
梁月一拍自己的脑袋,傻笑道:“我早就看出巨伯和兰姑娘有些意思,居然一时不查!真是……既然是定情信物,那我们赶紧给巨伯送去!”
马文才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有兴致为别人牵线。”
梁月笑岑岑地对他道:“好啦好啦,文才兄最是大方,便陪我走上一遭。然后我们早点下山办事早点回来。”听陈子俊说,今天晚上,书院里还会放烟花。虽然杭州城内也会有烟花,但怎么也比不上和自己的知交朋友一起看的感觉好!
荀巨伯果然在他们经常一起背书的地方,梁月拿着兰花香囊就想给荀巨伯,却是被马文才一把拦下。马文才黑着脸,道:“梁月,把香囊给我。”
“诶?”
马文才看她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狠狠一敲她的脑袋,然后夺过她手里的香囊,朝着荀巨伯扔过去:“荀巨伯,王兰姑娘给你的定情信物!”
荀巨伯看有东西朝自己砸来,下意识地接住了,等回味起马文才的话,一脸狂喜,直接忽略了马文才,小心翼翼地拿着兰花香囊,喜不自禁!梁月看他那副蠢样……该不会是被马文才那句“定情信物”给刺激到了吧?文才兄也真是的,就不会写实一点地表达吗?直接说“香囊”不就好了……
她正打算不理会荀巨伯这个“见色忘义”连一声“谢谢”也忘记说了的家伙,去山下的时候,远远看见梁祝二人走来。梁山伯手里也拿着一个颜色鲜艳的香囊,不知道和祝英台说些什么。当是时,谷心莲又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拿着一个香囊朝梁祝走去,不过,谷心莲还没开口说话,祝英台已经拿着梁山伯手里的香囊对谷心莲摇摇手,还说了一些什么,谷心莲就立即拉下脸,一把将香囊捏在手里,绷着脸告辞一声就跑走了。
梁月在一旁看的摇摇头,这个谷心莲离开时候的样子还真是可怕。大哥这种对谁都如沐春风的样子,实在是太招小姑娘喜欢了。马文才见她对着梁祝二人发呆,心中一怒,狠狠一敲她的脑袋,道:“梁月,再看下去天都黑了!”
“不是,我是觉得要不要过去和大哥他们打个招呼。”
“哼。”马文才足下生风也似,带着赌气的意味飞快走了。梁月看着相谈甚欢的梁祝,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当电灯泡,还是办正事要紧!梁月便立即追上了马文才。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居然在下山的途中又看到了谷心莲!确切的说是谷心莲,还有苏安!苏安喜欢谷心莲,这一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就像谷心莲喜欢梁山伯那样明显!梁月看到苏安一把夺过谷心莲准备扔掉的香囊,然后陶醉地说了一大堆话。
谷心莲吼了一句:“我都说了,那不是给你的!你还给我!”
声音大到在梁月和马文才的位置都听见了,偏偏那个苏安还觉得是谷心莲害羞了……将香囊揣在心窝处,告诉谷心莲千万不要害羞,她的心意他都知道了……梁月实在无力吐槽,虽然她不喜欢谷心莲的性子,但是对于苏安这种自作多情到极点的样子也很是无语。谷心莲大概也是觉得无奈,翻了个白眼,说是随便苏安去吧。苏安兴高采烈地担起柴火,经过梁月和马文才身边的时候,还特开心地和他们打过招呼。
因为自己和苏安的囧事被人全程围观了,谷心莲脸皮也挂不住。不过谷心莲对梁月和马文才也没什么好感,直接甩辫子走人了。梁月摸摸鼻子,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看上别人了?!”马文才眼神一戾。
梁月轻咳一声道:“没有没有。我是有感而发。”再说了,明月照不照沟渠和她真心没关系!她不就是名字里有个月字吗?文才兄这样搞“文字狱”不大好!
她觉得今天的文才兄特别不好相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在让她觉得安慰的是,到了山下后就得知消息是个好消息。那个代替她嫁给周县令的姑娘平安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梁森哥哥的骨灰。梁月想了想,便亲自拜谢过那位姑娘。那姑娘却是一眼就看出了梁月的女儿身,真不愧是个眼神毒辣的老江湖。不过这姑娘也直爽的很,说了自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受不起梁月这一拜。
当然了,梁月和马文才心知肚明,这姑娘说的是实情,可马统就是很没眼力劲,说那姑娘是个眼瞎的,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他心里实则想说的是,他家少爷不是断袖了吗?断袖的意思就是男人喜欢男人,要是梁公子是个女人,少爷还怎么断袖?所以说,这女人脑子不好使……
梁月一心要给梁森哥哥讨回个公道,只是目前局势容不得她有甚动作。拿回梁森哥哥的骨灰是她不愿让梁森哥哥死不瞑目,死了还要呆在那个腌臜的地方。梁月虽然对如何讨回个公道另有打算,但眼前这个姑娘却是对她有大恩大德的。尽管这姑娘口口声声是银货两讫。
最后这姑娘表示自己逃婚的事情在杭州城里闹的动静不小,她暂时无法出城,要马文才和梁月给她一个安全的地方避过风头。梁月立时就想起了木匠章大哥,顺便将章大哥的事情与大家说了。那姑娘听罢,甚是义愤填膺。马统道:“这种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的,你不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吗?这么容易动义气,居然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真是佩服……”
那姑娘便含羞带怯地道:“梁姑娘,马公子,奴家一介清白女子,岂能与一个男人同处一间屋檐下?”
马文才冷冷看着她,道:“你又有什么要求?”
姑娘娇滴滴地笑道:“奴家好歹是梁姑娘承认的恩人,马公子你这么凶我,梁姑娘一定会不高兴的。”说罢,姑娘赶在马文才开口之前,道,“要是小哥哥能陪我同去,我便不惧那鳏夫。”
梁月微微皱眉,提醒道:“姑娘,木匠大哥姓章。而且他对自己的娘子痴心的很。”
姑娘呵呵笑着,道:“梁姑娘你还小,不知男人岂有不好颜色的,奴家生的貌美如花,那鳏夫旷的时日久了……”
马文才一把捂住梁月的耳朵,对那姑娘凶道:“滚!”
“是是是,奴家这就滚了。”她朝马统挑挑眉,“小哥哥,你主人都发话了,还不快点陪我一起滚?”
马统心里哭道:少爷,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了,老爷看不到我一定会再给你派个人来的!到时候你和梁公子的秘密就守不住了!不过,马文才黑沉沉的一张脸让马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废话一句,他既不是梁公子那等在少爷心里有特殊地位的,也不是死女人这种不要脸加不怕死的,所以,他决定默默地撤退了……
少爷!你要保重!
“果真是三教九流,不知廉耻!”马文才松开对梁月的禁锢,表现出了对那姑娘的不满。
“……文才兄……”要是我说那姑娘说的话我都明白,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不知廉耻?
梁月知道马文才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