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微微一笑,上前道,“这是用薏米仁、小米、糯米、姜水、冰糖和主料南瓜做成的。香甜可口,养胃明神。”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李提督抬眼,“为什么你的粥明明是温的,为什么吃到嘴里还能让我觉得烫舌无比?”
美女微微一笑,然后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凯由,“那是因为里面还有一味食材——青椒水。”
全场惊呼一声——此等匪夷所思的食材你也敢用?!
“那这浓稠的感觉呢?”
“山药。我切成很小的小块,已经完全融化在粥里了。”
“好,很好。”
李提督很快就和其他几位评审员讨论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一挥手,“华麟楼通过第一轮,进入复赛!”
当时,阿谁心里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原来料理不止有发光和跳舞两种技能,它其实还能喷火。
☆、【十六】
阿谁觉得自己的神经在不断挑战着极限。
她淡定了。
真的淡定了——不就是会喷火嘛,说不定阿福叔叔做出来的粥还能飙水呢。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当阿福将代表着菊下楼的那碗神圣的粥端上去的时候,阿谁淡定得不得了。和身旁的一干人一样,已经修炼了究极装逼之术——面瘫脸。
是的,此时身为菊下楼掌厨人的小当家也正满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场中央,仿佛那里站着的不是阿福,而是全、裸状态的凯由。
“下一位,菊下楼!”
随着侍卫的一声唱喊,全体人的脑袋都转了过来。不得不说,菊下楼的影响力之大,已经深深破坏了无数人的脑神经,并且植入了诸如“菊下楼无敌”、“传说中的丝菊下楼”、“君不见菊下楼中多少厨师英魂埋葬其下”、“菊下楼,杀人越货抢劫良舍的必备武器”等等。
阿谁觉得,在现场的阿福一定压力很大。
“嗯?粉红色的粥……我倒是第一次见。”
随时人员掀开砂锅的盖子,评审员们纷纷忍不住探出脑袋望了过去,只见那碗米粥居然散发出清香扑鼻的味道,并且……居然是粉红色的?!
“噢——”人群意义不明地惊呼。
“是甜粥?”
李提督问了一声。
“是的,大人。我用了桃花的花瓣。”阿福抱拳道。
“噢——”人群又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惊呼。
“哟,想不到你们家的阿福叔叔年纪虽大,花样倒还不少啊,不错啊!这都能被他想出来,看样子平时都藏着几手呢!”
解师傅一看阿福的架势就笑着调侃了几句小当家。
小当家随即也微笑了一下,“阿福叔叔可是在妈妈当家作主的时候就已经在菊下楼里了,他是看着我和姐姐长大的,是现在菊下楼里最有资历的老厨师了。平时不出手是因为姐姐怕他年纪大了,做事不方便,不过手艺还在呢!”
“阿福叔好样的!”
嘟嘟在一旁笑眯眯地对着阿福挥手道。
而同样的,阿谁也举起手向场中间正满脸严肃但表情有崩溃迹象的阿福挥舞道——“阿福叔叔,记得回去的路上还我桃花!就这么说定了!”
“……”——满脸抽搐的阿福。
“桃花不是阿福的?是你的?”
解师傅闻言回头问着阿谁。
“是啊,我本来还想带回去的呢。”
说着,阿谁微微有些遗憾道。
“是嘛……”解师傅看了阿谁一眼,然后将头转向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么想要,那回去的时候我再替你摘几朵就是了。”
阿谁立刻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
好人!
解师傅才是那个绝世好人啊!
“当然是真的啦!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你们……安静一点。”冷不丁的,一旁的阿飞再次开口了。但下一秒似乎有些惊诧于自己的言行,于是看了阿谁和解师傅一眼,皱了皱眉又不做声了。
阿谁:“他又怎么了?”
解师傅:“不知道啊。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天……”
不过阿谁很快就甩了甩脑袋——她现在的注意力要全部集中在阿福身上。虽说想要让菊下楼不通过第一轮还挺难的,但是如果通过的时候搞的噱头令各位观众不满意,他们是要奋起的啊!
所以说,噱头很重要——你可以不发光,但是绝对不可以不发亮!
他们尝了。
在评审员们吞下那口粥的时候,阿谁都觉得自己的喉头紧了紧。然后——
居然没发光也没跳舞,而且还没喷火?!
嗯……怎么说呢?明明这才是正常化的料理,只有热气和色香味,为什么忽然这样的料理在她看来反而变得不正常了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带着这样严谨、肃穆、紧张的疑问,阿谁慢慢地将视线重新放到几位评审员身上。可就在这个瞬间——
“啪嗒——”一声!
只见几名评审员手上的勺子忽然掉落了下来,他们纷纷睁大眼睛,惊惧地看着只见手中的这碗粥——“这真是美味啊啊啊啊啊啊!”
说着说着,评审员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拍案而起!
“这根本不是白米粥,桃花也只是辅料,做成这碗粥的究竟是什么?!”
“启禀大人,是藕。”
“啊!”
阿谁忍不住想了想道,“那岂不就是藕粉?桃花藕粉?可是藕不是当季的食物啊,现在还只是春天。”
“不,我觉得不全是藕。你忘了今天的主题?是粥。粥中必有米。或许……和华麟楼的那碗南瓜粥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是将山药熬化在了粥里,而阿福只是将糯米和其他的谷类食物熬化在了藕里。”
小当家开口分析道。
“小当家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光靠闻的就知道了?看样子我还是手艺太差了啊……”
站在场中央的阿福在听到小当家的声音后,甘拜下风地摇了摇头。
“再来还加了些许红糖吧。”
雷恩补充道。
“想来为了不破坏藕自生的清香,所以不是用桃花包裹的藕,而是将桃花花瓣磨成粉末掺在红糖里的吧。”
“我有那么失败么……又猜对了。”
阿福看着阿飞无奈地笑道,然后忙伸手挥道,“啊!解师傅你就不用发言了,免得让大人们以为这些招数都是你们教我的呢。”
阿谁在一旁看着众人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弱爆了。
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
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
就连一边的嘟嘟也能多少看出来一些,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跟他们待得久了,再笨的人都会有灵气的。
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再怎么往来亲近都有一层隔阂,摸不到也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隔阂。
在不明围观人群声声惊人的“我了个去”中,菊下楼还是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进入复赛的名额,然后菊下楼这边还没什么反应呢,就见华麟楼那儿一群人笑得群魔乱舞——“哎哟,这算是一老头儿带领小朋友勇闯峨眉山么?需不需要派个尼姑妹纸带着你们下山哪?可别闪着腰了。”
“……”
菊下楼的大伙儿本来都已经背上包准备回去吃晚饭了,听见这么一声后,纷纷顿住了脚步。
“你们……别太过……”
解师傅忍不住沉声道,并且以一种极力忍耐的速度缓缓转过身。但是很不幸的是,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就冲了过去。
“我说这位阿姨,我可以原谅你对阿福叔叔生理年龄的无知,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对阿福叔叔心理年龄的侮辱。他虽然看上去老,但是实际上还很年轻啊!不像阿姨你,你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实际上已经很老了。哎……你别装了,你那一脸浓妆艳抹已经完全把你出卖了。我建议你使用我们菊下楼特质的桃花粥一碗,补气养颜,滋阴润肺,你要的话给你打七折!不要太感谢我了。”
“你……”
华麟楼第一轮出场的那个女人气急攻心,整张脸涨得通红,双眼狠狠地瞪着无甚表情的阿谁。
对面的阿谁却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有些后悔地低低叹了口气,然后一双眼睛转啊转,就慢慢走到了阿飞等人的身后。
“……你在生气?”
“……你生气了?”
意义几乎相同的两句话同时从阿飞和凯由的嘴里蹦了出来。一愣之下,他们都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而显然,他们询问的对象不是华麟楼的那位,而是站在后面的阿谁。
☆、【十七】
阿谁呆愣地往四周张望了很久以后才发现那两人问的是自己。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回答。
因为她真的不想承认,她刚才有一瞬间的确气火攻心了——生气的对象不是那个阿姨,而是自己。
所以这就更加不能出声了。
“……不想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凯由显然不是那种被导演随便崩掉的角色,想崩他是要有一定实力的。所以他越发有恃无恐,微微笑着的脸上写满了“我是土豪我怕谁”的标语,引来一众围观人群的崇拜之声。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被请来的群众演员有待商权。
而身为当事人的另一方,在凯由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阿谁却已经蹲在了地上,然后将那支还剩下一些破碎桃花瓣的树枝给揣在手里,丝毫没有理会他。
“这个臭丫头……”
某阿姨都快要忍不住上前踹她一脚了,却被阿飞等人的身影给挡住了道路。
“不要惹事了,明天还有一战呢。你今天受委屈的份,明天让阿皓给你找回来吧。”
凯由说完,他身后的一个大汉就呲牙咧嘴起来,模样甚萌。
阿谁就这样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态,一直到凯由他们远去的时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些破碎的花瓣。
“喂,你傻啦?”
解师傅第一个走过去,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才傻了呢。”
阿谁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接着忽然笑了起来,“解师傅解师傅!你之前说要给我重新摘一支的!来!勇敢的少年哟!上吧!”
“少年?解师傅算少年?”
嘟嘟也跟了过来一起下山,顺便问了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阿谁:“嘘,你轻一点,别被他听见了。”
解师傅:“……”
而在后面跟着的几个男人就这样看着他们胡闹。
雷恩很快走到了阿飞身边,“你……是不是有点太护着她了?”
阿飞的脚步忽然顿住,回头不解道,“谁?”
雷恩微微诧异地看了阿飞一眼,“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傍晚的夕阳很快就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
说完,阿飞便独自一人走到了前面。
而走回小屋子的阿谁觉得自己快饿疯了——她可是陪着他们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啊!躲过了X激光料理,又扑倒了火山喷发的南瓜粥,最后英勇抢过了通往第二关的大旗!她带着无数被击倒战士的尸骸,带着对党无限的信念,重新站在了这里!
所以说,不好好补偿自己一下怎么可以呢?!
“再来一碗!”——狼吞虎咽的阿谁。
“我说……姑娘家大晚上吃这么多不太好吧?”
解师傅看不下去了。就连平时咋咋呼呼的嘟嘟也没这么个吃法啊——你是爷们么喂?!
阿谁一听,不干了——“这能怪谁?!还不都怪你们!”
“什么?”
“谁让你们把饭做这么好吃的?!我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了……不……它不仅仅是一道红烧肉,它还是所有一个月没有吃肉人的希望之所在,生命光辉之所在……”
众人:“……”
“我吃饱了。”——解师傅。
“为什么?”——继续奋斗在前线的阿谁。
“看你吃我就饱了啊!”——咆哮的解师傅。
“……”——阿谁。
现在的这个小院子里早已经人去楼空了,那对中年夫妇早已不在,所以才给了小当家他们这些家庭主男发挥的好空间。
但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对中年夫妇果然是有问题的。
而且——阿谁看着自己手里这张被悄悄塞在自己枕头底下纸条,上书:“小人已尽力,还请大人再接再厉”。
……她可以骂人么?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压抑着想把这纸条变成粉末的冲动,阿谁终于知道为什么黑暗料理界落魄成现在这样了!就是因为有他们这群脑残非主流啊!智商是被狗吃了么!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只在一个人的料理里放那个酱料的,而是将所有除了菊下楼之外的人全部一个个放过去。
所谓“百口莫辩”不过如此。
这些人的段数还是太低了啊……不懂“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精髓。
还有……尼玛为什么要把这种嫌疑性这么大的纸条留给她啊?!是想让她加速暴露身份曝尸荒野么?!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默默地叹了口气,将纸条烧掉,阿谁便缓缓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最终还是被凯由这个邪魅的俗套大反派给抓住了!
周围是一片的冰天雪地,她赤脚站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跟着前面的凯由。
“我不行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双膝被冻得通红,手指上有凸起的冻疮,长长的头发也被埋在雪里。
“站起来,走下去。不然你会死的。”
那个男人转过身,却没有伸出手。他的面容意外的清晰,轮廓还带着些少年的稚嫩,但是神色清冷依旧。
死了吧。
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然而想象中死亡的痛苦并没有来到。身体感受到的反而是一种温暖到无以复加的体温,阿谁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紧紧蜷缩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像个小婴儿一样。
“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记住了。这个世界很残酷,不要妄想用你的小聪明去打败它。”
上方的男人说着,然后将怀里的她罩在自己的大衣之下,“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的名字叫……沈竹晰。”
“阿谁……阿谁?醒醒!”
嘟嘟拼命摇晃着阿谁,直到阿谁猛地睁大了眼睛醒了过来。
“你吓死我了。你做噩梦了?”
披上衣服,嘟嘟坐在阿谁的床前摸着她有些出冷汗的额头。
“我……”
阿谁紧紧抓着被角,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要去想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吃饭吧!我们今天要早点赶过去。今天小当家要亲自上场。”
“啊……嗯。”
阿谁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就看见嘟嘟以光速穿好衣服就先出门了——喂喂喂,我还没穿衣服呢,你这么爷们儿地开门关门好么?真的可以么?
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一样。如果这个时代有天气预报就好了,也不用这么吭哧吭哧地将大油柄伞给扛上山了。
其实在这之前,阿谁就已经向小当家提议过她今天可不可以留守在山下的请求,结果被无情地驳回了。
“喂,你今天很不对劲。”
解师傅道皱眉认真道,“你今天早上居然只吃了两碗饭!”
阿谁:“……”
“那我明天会加油吃三碗饭的。让您失望了,是我的错。”
阿谁懒懒地答了一句,然后就发现昨天的赛场边居然早早地就被无数的围观群众给占满了位置——话说不是已经淘汰掉挺多的人了么,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不明龙套啊。
不过也好,可以让她躲进人群里,让凯由发现不了她。
因为阿谁很崩溃地发现,似乎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会浮现那个男人低下头叫着她名字的场景。
他的声音很冷。却又很熟悉。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因为每个故事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二逼手下出来刷存在感,就好比眼前这个身材壮硕的萌大叔——
“喂,菊下楼的,你们别太嚣张啊,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是不是觉得赢定本大爷了?惹恼本大爷的下场是很严重的!”
这不是昨天冲他们呲牙咧嘴的那个华麟楼二货萌汉子么。
小当家:“这位仁兄不好意思,其实不是我们来太晚了,是你们来太早了。”
嘟嘟:“还有,赢你又没用。”
阿谁:“最后……惹恼你这件事……还挺有挑战性的。”
萌汉子顿时脸部肌肉开始纠结,并且露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