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方才洗脸时被濡湿的刘海儿湿哒哒地垂着,遮盖住了顾寒的眼睛,只有狼狈的质问声在房间中不断回荡,“你身体不好,田静知道,甚至张婶都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偏偏不告诉我?!”
江可沉默了许久,反问:“告诉你,你在意吗?”
他的声音不大,平静的像无波镜海。然而顾寒却感到一桶冰凌当头浇下,将他生生凝固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我……”
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碎裂了,流出大汩的冰河,将他的整个身体冻结。
而江可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只是微微侧过身看向他,双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那么近,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捉不住的一道影儿。
顾寒僵硬着上前,一步,两步……在江可的凝视中慢慢走近,蹲下身,双手抱住了他的膝盖。
他把头埋在江可的大腿上,低声道:“江可,你不要这样。”
江可在被抱住的瞬间吓到了,大腿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但毕竟退无可退。他低头看着顾寒的发顶,指尖落在他颈侧:“你先起来……”
“告诉我吧,江可。”顾寒抬起头,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问道,“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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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吧,顾寒。”江可手搭在顾寒的后脑,将柔软的发丝卷绕在自己的手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顾寒固执地把头埋在江可的腿上,不说话。只是抱住他膝盖的双臂又紧了紧,勒的江可有一点点疼。
“你和顾凌是什么关系?”江可又问道,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他是你哥哥?”
“表哥。”顾寒低声说,还是不肯抬起头。
“你先起来。”江可认真道,用力将顾寒从半跪的姿势拉了起来。把他按在沙发上,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但是顾寒倔强地扭过了头。
“看着我!”江可命令道,掰着他的下巴拧了过来,却在看见顾寒微红的眼眶时心软了,叹了口气,“顾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今天我把顾凌打了,差点被送进看守所。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顾寒注视着他,用力抿紧了唇。在对方无声的注视下,最终缓缓开口:“我怕你看不起我。”
江可一时感到很荒唐又很无语,不明白顾寒的逻辑:“你说什么?”
“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顾寒又重复了一遍,去抓江可的手。直到对方紧紧反握住他的十指,顾寒才找到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顾家,顾家老爷子的小女儿在高中时意外怀孕……没人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到了预产期,她不敢去医院,躲在学校的厕所里……等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孩子活了下来,但她却没撑过去……”
“你……”江可喉结微动,试探着问,“她是你妈妈?”
顾寒低下头,不否认,却也没有承认:“我是顾庭养大的,就是顾凌的父亲。顾家一直对外声称我是顾庭的孩子,但谁都知道顾太太不是我母亲。”
“但顾太太对我很好,一直把我视若己出。听说当年她和顾家小女儿亲若姐妹,我还在她房间里见过她们的合照。我的身世,是顾太太在去世前亲口和我说的。”
“顾庭不喜欢我,他的两个孩子顾云和顾凌也讨厌我,他们一直以为我是顾庭的私生子。”顾寒耸耸肩,语气中带了点怨毒的嘲讽,“谁也想不到,老爷子在分家产时特意给我留了一笔EXtra的股份。顾云兴许还不在意,他继承的主要是顾家海外业务。但是顾凌……嘿,顾凌在顾太太和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在找我麻烦。”
“那时我年纪小,被他欺负了分辩不清,家里慢慢就没有了我容身之处。”顾寒忽然怕冷一样向江可靠近,搂住了他的腰,“15岁我就考去了Z大,离开S市。16岁,我遇见了你……”
江可一把将他揉进怀里,双臂用力压着他的后背,似乎想要将顾寒整个人挤进自己的身体里。
顾寒在他怀里小声说:“江可,你不能嫌弃我,也不用可怜我。其实这些年我过的很好,在顾家锦衣玉食,遇见你之后更是……很开心。”
“闭嘴!”江可吼了一声,捧着他的后颈将他的头抬起来,用力堵住了他的嘴。
顾寒更是激烈地回吻他,将江可整个人摁倒在沙发上。一遍啃食着他的脖颈,一遍在唇齿间呢喃着他的名字:“江可,江可……”
江可把拖鞋甩掉,长腿一弯,勾住了顾寒的腰,手更是点火一样扣在了顾寒的皮带上,拇指关节时不时顶到某处。
顾寒骤然起头,脸色潮红地盯着江可,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凶狠:“江可,你让我做?”
“做。”江可仰头亲了他一下,舔了舔他的嘴唇,“你来x我,成吧?”
顾寒在那一刻只觉得有一股电流噼里啪啦地脊椎烧到了脑干,却还是忍耐着,又问道:“你不会……不会是因为同情我吧?”
“你丫怎么能这么多事儿?叽叽歪歪的,小心一会儿我反悔了!”这时,江可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微凉的双手探进了西裤中。
江可在他耳边低低笑道:“还是因为你不行呀?那换哥哥今晚疼你也行。”
“行的很!”顾寒咬牙道,去拉江可的裤子,才发现这只狐狸也已经揭开了自己的皮带。“当”一声皮带扣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室喧嚣。
那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有肌肤之亲。
顾寒做的小心翼翼,仔细打量着江可的表情,随着江可的心意动作。
而江可却真真正正地爽到了,从此江可食髓知味,再也不提反攻之事。虽然时间长了或者被弄疼了也会造造反,但多是雷声大雨点小,革命的火很快就被浇灭在了萌芽里。
和顾寒在一起带给他的几乎只有美好而没有缺陷。所以当几年后,他第一次接受行为纠正疗法时,那种痛也是痛彻心扉。
愉快记忆从他的身体里被生生挖了出去。反之填进去的,是毒剂和脓液。
作者有话要说: ……鬼知道被锁一次之后,我删了多少字T。T
第11章 治疗
“告诉我吧,江可。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顾寒跪在他的膝下,姿态极低地仰起头问。
“我去医院,做了同性恋转化治疗。”江可低头,看着顾寒蓦然瞪大的双眼和微蹙的眉峰,淡淡笑了,“是不是很恶心?”
顾寒心疼地发现,江可的嘴唇已经白了。他虽然在笑,眼睛中却是巨大的空洞。
“为什么?”顾寒轻声问,从地上站了起来,搂住江可的肩膀。
江可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小腹上,摇了摇头。
“是你母亲让你去的?”
这次江可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衣料悉悉索索地摩擦着顾寒的腹部,却像砂纸打磨着皮肉擦出了血,针扎般的痛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神经末梢。
“没关系……”他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感情分明是两个人的事,内心却有一个冷静声音不断地和他讲,顾寒,都怪你。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来安慰。在刚刚找到江可时,他甚至□□了他。
声音哑在喉咙里,干涩地痛着。安静却是一只巨大的海洋怪物,在房间中滑动着游走,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你可能不知道那种治疗。”江可忽然开口,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我每周去两次医院,被绑在一张躺椅上。”
江可下意识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们……他们会播放同性□□的影集,还有照片和模型。等我□□了,就注射催吐剂,后来还有电流,还有……”
顾寒打断他:“别说了。”
然而江可停不下来。他陷入了那片记忆的泥淖,恐怖的房间。而这次顾寒就在他的面前,那些不堪和龌龊都将再次□□裸地重现,无限逼真地将每一个可耻的细节还原。
“你知道电击装置夹在哪里吗?”江可抓着顾寒的胳膊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缓缓在他身上摩擦,“就夹在xx器上……”
“江可!!”顾寒颤抖着抓住了他,想要将他叫醒,但自己却被江可抓着一同淹没在了黑暗的深海里。巨浪一次次拍打着神经,过于混杂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击垮。
江可收回了手,落在自己的身前,挡住了那个脆弱而敏感的器官的轮廓。意识到顾寒还在看他,江可笑笑,双眸中却尽是凄荒:“顾寒,我已经很久不能xx起了。”
不能xx起。
没有快感、没有高潮的生活,无论对着男人或者女人都无法兴奋。明明灵魂还渴望着爱,身体却先死了。
顾寒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垂落在江可的肩头。而江可还是平淡温柔的表情,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真抱歉让你知道这些……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去哪儿?顾寒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心脏被一只巨手攥着,疼得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
就在江可推开门的瞬间,顾寒忽然大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江可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反抗,任由身后的人用双臂锁住他的身体。
“没关系,都没关系的。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江可。就连我……我也不会再怨你,再伤害你了……”
顾寒从背后一遍遍亲吻他的后颈和脊背,一遍遍告诉他,没关系的,江可。慢慢来,会好起来的。
在残忍的坦白的之后,江可似乎就缩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无论顾寒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乖乖地任凭顾寒抱着他,为他洗澡,把他塞进被窝里。
“重新在一起,好吗?”顾寒试探着,伸手搂住了江可的腰,“重新在一起,江可,求求你。”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顾寒手臂一环,却捉了个空。睁开眼,怀中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令人心惊胆战的空荡。
这时,门外传来行李箱滚轮摩擦过地板的声响。
顾寒浑身一凛,就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病患,蓦然跳下了床,冲出卧室。
江可握着行李箱站在玄关,正准备换鞋。看见顾寒出来了,向他启唇一笑:“你醒啦?”
顾寒说不出话,扶着墙的手在微微颤抖。因为起的太快,他眼前骤然一片眩晕,只能模糊地判断出江可所在的位置。
“这些天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江可自说自话,好像真的成为了与张婶所描述的借住在顾寒家的房客,“我这就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顾寒终于看清了江可的脸。一夜过去,江可已经和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没有区别了,礼貌而疏离地站在远处。
“江可你什么意思?”顾寒听见自己沙哑低沉的声音。
江可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脸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顾寒嘲讽地问,“加拿大吗?”
笑容渐渐从江可脸上退去,余下微寒的苍白。
“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江可想了想,刚刚住在顾寒家的时候他似乎威胁过自己:“‘不要想着走’?”
顾寒一怔,叹了口气:“江可,你怎么总是只记得我那些不好?”说着,走上前,从江可的手中拿过行李箱,“昨晚我说,要重新和你在一起。”
“……”
“我说了那么多遍,你都没听到吗?”顾寒不顾江可已经微微僵硬的身体,强势地脱下了他的外衣扔在地板上。右臂捞住他的腿弯,将江可整个人横抱在了胸前。
江可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顾寒的臂弯。这个男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强大而坚韧,甚至变得陌生。至于曾经那个需要自己护着的青年已经消失了,是他亲手将青年推下了悬崖。
顾寒昨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说他不再怨他,曾经都过去了,想要重新在一起。
但是真的可以吗?他真的不怨他了吗?还是因为他昨天那样的独白吓到了他,因为同情心才重新接纳他?
江可自暴自弃般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顾寒,放我走吧。你这么坚持没意义。”
顾寒哼笑:“你说了不算。”
“我是认真的。”江可再次挣扎了起来,攥住了顾寒的手臂,“放我下来,顾寒。”
“江可,”顾寒立在了原地,既没有松手,也没有再进一步,只是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怀中之人,一字一顿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完了。”
江可喉结微微抖动。想说什么,却不忍心说出口。
“不单我,寒江也完了。”顾寒亲了亲他的额头,“你也不想想,没有江可,哪来的寒江呢?”
“你……你是在用寒江威胁我?”江可难以置信道,“那是你的公司……”
顾寒把江可放到沙发上,又用毯子把他紧紧裹住:“你安分几天吧。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zuo这么闹腾?”
“……”
“等你身体好些了,哪天有心情,带你去寒江的大楼逛一圈,看看研发部和工程部。税务和财务你就别想了,不会让你去的。”真把江可放进寒江几十个G的账本里,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捞不出来的。
“那我还去干嘛……”江可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但每一个字里都藏着细微的愉悦。
那毕竟是寒江。
是他和顾寒打拼出来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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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轿车慢慢泊到人行道旁,江可放下了车窗,指了指窗外的建筑,“我和王总看好的位置,工程预计明年年底竣工。到时候寒江会拥有15个部门,二百余名员工,大楼的三到七层可以给研发和设计组,中层给税务和财务,再选一高层做办公室和贵宾室。”
顾寒抿着嘴不说话。
“虽然短时间内会负债的比较辛苦,但这一步对于高新科技企业很重要,是继续研发创新的基地,协同性会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并且虽然万河是个县城,但基础设施比较完备,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上游和下游公司都在万河有工厂或者办公楼,到时候……”
“江可!”顾寒打断了他,“这些事你和黄总商量过吗?”
“你说黄名毅?”江可挑眉,语气中透露了一些不屑,“他是个做实业的,不懂科技产业的发展套路。”
“但至少他是公司最大的股东,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告诉他?”
“他早就不是了。”江可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望向窗外,留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顾寒一道料峭的背影,“你知道他都背着我们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要拉王孟入伙?就是因为黄名毅背着我们卖寒江的股权。并且价格压得极低,完全是恶□□易。”
“上次电话会议黄总不是解释过了吗?”顾寒耐心道,“他出售的不是股份,而是期权。因为他在浙江的工厂现金流出了些问题,才不得不……”
“你查过他家显示屏制造厂的帐吗?退一步说,你知不知道出售看跌期权比卖股份的影响更加恶劣?那些合同在国内都是违法的,他根本收不回寒江的股份!”江可骤然回过头,浅色的眸子显得理性而薄情,幽幽闪着利刃般的寒光,“顾寒,你也22岁了,醒醒吧。你的黄总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他是在做空寒江。”
“江可,认识黄总的时候,你也22岁。”顾寒冷淡道,“我的确不懂金融,不懂资本运作,但是我去查了黄总在浙江显示屏制造厂的帐,EBITDA是负的。你不会不知道,现在高端机都已经采用OLED显示屏,液晶的利润以后只会越来越薄,市场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