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撇撇嘴说:“可是李默群不会这么想,他一定会认为是你在给苏三省小鞋穿。”
毕忠良看着阿四越过一个障碍,说:“李默群看我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苏三省就是他特意安排到行动处来抓我小辫子的,这我能不知道?”
陈深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就把小辫子递给苏三省抓。只要他真的伸出手,我们就把他的手给跺了炖汤喝。老参猪手汤,你说怎么样?”
毕忠良像是重新认识了陈深一般,说:“我说你小子整天琢磨着怎么给人下套呢,我看我迟早要被你小子给卖了。”
陈深做出一副财迷样,说:“那得看别人给多少价钱。你给的价钱高,我当然跟着你干了。所以啊,老毕,以后得对兄弟大方点,嗯?”
毕忠良喝了一口花雕,说:“你要是把这事办好了,以前的账我们一笔勾销。”
“我从来没打算要还你啊。”陈深一脸“你好傻”的表情。
“小赤佬!”
毕忠良扣工资这招,够简单粗暴却十分奏效,把苏三省气得够呛。他从心腹阿强口中得知工资被扣得一干二净之后,强忍着怒气打发了阿强,立即拨通了李默群的电话,告状!
原本苏三省的积蓄就不多,而且他刚坐上行动处三分队队长的位置,也没那么快摸到挣外快的门路,加之姐姐苏翠兰刚从乡下远道而来,身无长物,家里方方面面都要花钱,全部指望着他的工资呢。
更加重要的是,毕忠良扣他的工资,代表了毕忠良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意,不然也不会不看李默群的面子,直接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这不仅让他颜面尽失,更是告诉他,谁才是行动处真正的老大。
此时,陈深正坐在处长办公室里,为毕忠良出谋划策。
“你说,给苏三省安一个假投诚,实为盗取机密计划的罪名如何?”陈深挑了挑眉头,对自己的主意很得意。陈深深知,必须要借个名目像毕忠良打听机密计划,否则会引起毕忠良的警觉,而陷害苏三省无疑是个好机会。
毕忠良呢?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一切,还是在借此抛出诱饵呢?
毕忠良深感陈深的心计高超,但此计策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必须由唐山海来执行,那他会配合吗?
陈深知道军统一直想要得到机密计划,而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唐山海不可能会错过。但他不会这样对毕忠良说,他只道:“怪就怪苏三省这哥们儿太招摇,不止是你,唐山海来的时候,才带了六个军统的小虾米做礼物,他的脸也被打得啪啪响。所以,我断定,他肯定愿意帮我们放一把火。”
毕忠良答应了。陈深顺势问起行动处最高的机密计划是什么,毕忠良竟大方的告诉陈深,是归零计划。
毕忠良此刻想的是,无论陈深此计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他并没有任何损失,或许在除掉苏三省的同时,凭借归零计划,他还能钓起两条大鱼。
陈深听见归零计划的大名时,不是不开心,等了这么久,归零计划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可是,毕忠良为何如此轻易的告诉自己呢?是真的对自己毫不设防,还是太过于急切的想拔除苏三省这颗眼中钉?一切看似很是平常,他却觉得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初夏,上海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
小洋楼不知是因为植物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空气依然凉爽怡人。
汪润雨在阳台上招待了到访的陈深。
陈深发现这里的植物长高了许多,也茂盛了许多。他修长的手指在浓绿的叶片间拂过,说:“我从老毕口中探听到日军的机密计划,名叫归零计划。我猜测这份计划或许会放在档案室里,所以我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圈套。”
“是吗?让我猜一猜。”汪润雨一边拿着剪刀给植物修剪枝条,一边说,“这个圈套的主角是苏三省吗?”
“聪明!”陈深打了个响指,说:“我让唐山海去对苏三省下一个饵。李默群一直费尽心机想拉老毕下台,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抓到老毕把柄的机会。”
汪润雨将剪下的枝条扔在篮子里,问:“那你给老毕安排的把柄是什么?”
陈深说:“宰相的事情,老毕处理的并非天衣无缝,只要有心人深入的一查,就会发现其中的漏洞。你说,苏三省会不会认为,老毕拿人顶缸,故意放跑了真宰相?私通别党的罪名十分严重,绝对会让李默群心动的。”
汪润雨咔擦一声剪下一根枝条,说:“计策还不错。但是,以毕忠良的城府,或许已经看清楚你的真实目的,说不定他也是在借此机会试探你。”
“我不怕他试探。”陈深折断一根枯枝,说:“归零计划是我们的目标,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得到。”
汪润雨放下剪刀,看着陈深漆黑如墨的眼睛,认真的说:“归零计划重要,但你的生命同样重要,我希望你随时保护好自己。”
陈深不是个感性的人,但他此刻不免感性起来。他神色有些动容,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想,或许这就是战友吧。他随时准备着为党国牺牲,但战友会顾虑着他的性命。
陈深看了看那树绿叶繁盛的玉兰花,忽然扭过头对汪润雨说:“今天辉婶做了什么好东西,闻起来好香。”
汪润雨笑道:“那你留下来吃晚餐吧。”
陈深笑着答应了。
汪润雨看了看手表,说:“我们下楼吧,准备开饭。对了,最近怎么没看见李小姐给你送汤?”
这个问题,今天徐碧城刚问过他。其实,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但问话的汪润雨,陈深觉得没必要隐瞒她,他说:“我和李小男分手了。”
汪润雨有些诧异,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有普通人的感情,否则一旦身份暴露,身边的人肯定难逃一死。
汪润雨没有再问下去。
陈深在汪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比起华懋饭店的宴席来说,汪家的菜色不多,但这股浓浓的家的味道,是他许久许久都不曾尝过的,也是他最为想念和珍重的。他就盼着哪一天,抗战胜利,全国解放,他也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平凡又幸福的时刻。
苏三省此时吃着苏翠兰做的两样小菜,也同样深深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苏翠兰一边抱怨着丈夫和儿子被小日本杀害,一边催促着苏三省早日成家,为苏家传宗接代。她都已经打算好了,等孩子出生,她可以每天带孩子,不让苏三省夫妻操心。说着说着,苏翠兰好像已经看见了孩子整日笑闹的幸福场景。
苏翠兰替苏三省夹了菜,问:“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到底有没有打算?别说什么不急不急的话,我说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可以考虑成家的事情了嘛。”
苏三省咽下一口饭,说:“我们处里三十几没结婚的大有人在,不是我一个。”
苏翠兰白了他一眼,说:“别人是别人,我管不了,你是我弟弟。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喜欢的姑娘?苏三省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华懋饭店的走廊上,拿手帕给自己擦脸的李小男。李小男娇美的笑容仿佛就在他眼前,而那块浅蓝色的手帕,被他珍而重之的贴身藏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家里都有什么人?做什么工作的?多大年纪了?”苏翠兰闻言眼睛都亮了,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苏三省一时头大,猛扒了两口饭说:“姐,那个人家姑娘还不喜欢我,你问这些太早了吧,而且我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啊。”
苏翠兰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是少根筋。你既然喜欢人家,你就去追呀。想当年,你姐夫追我的时候,可帮我们家干了许多农活呢。”想起她和丈夫恋爱时的情景,她不由心生甜蜜。
“那我,那我明天就去追姑娘去,行了吧?姐,吃饭吃饭。”苏三省说。
“这还差不多。”苏翠兰这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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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白演
深夜,苏三省回到行动处,意外的看见了李小男,他有些喜出望外。她穿着明黄色的裙子,静静地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灵气逼人的大眼睛此时轻轻合上了,像一朵沉睡的向阳花。他看着她沉静美丽的睡颜,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立刻就拨云见日了。
李小男手边放着一个保温桶,她是来给陈深送宵夜的,虽然陈深说过分手,但她还是来了,以一个妹妹的身份。
听见脚步声,李小男慢慢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以为是陈深回来了,立刻惊喜的站起来,看清之后却失望的发现,面前的男人身形与陈深相似,可并不是她所期盼的那个人。
面对第一次心动的女孩,苏三省有些腼腆的笑,“李小姐,你好。”
李小男已经快忘记在华懋饭店的走廊上,自己曾赠过一张手帕给他,疑惑的歪头问道:“你是?”
“在下苏三省,我们在华懋饭店见过。”
“哦,”经他一提醒,李小男恍然大悟,“是你呀,我想起来了。”
苏三省笑容更为灿烂了,正琢磨着与心上人说着什么,却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中意的女孩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了,朝他身后跑去。他回头一看,来人是陈深。他有些失落,弯起的嘴角渐渐放下来。
陈深看着李小男,脸上没有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宵夜呀。”李小男乖巧的站着,笑容满面。
苏三省看见这样的李小男,心中一阵阵酸涩。而那个令他羡慕嫉妒的陈深却冷冷说:“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饿,你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扁头,送李小姐回家。”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望陈深,却遭到了冬日一般的冷遇。李小男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她几乎都要流下眼泪,强忍喉头涌上来的酸涩,她提起保温桶,飞快的跑出去。
看着背影落寞的李小男,苏三省的心一阵阵的刺痛,他与陈深打了个招呼,强忍着追上去的冲动,隔了两分钟才下楼,骑上摩托车离开行动处。
清晨,陈深满脸的水珠还没来及擦干,扁头就急慌慌的跑进来。
“头儿,我跟你说,你以后得对李小姐好点。”扁头凑在身边身边,不停的叨咕着,“昨晚上你不是让我送李小姐回家吗,李小姐偏不让我送,还拿让朱珠跟我分手的事情来威胁我。我想着,不能让女孩子一个走夜路,不安全啊,我就骑着脚踏车偷偷的跟在李小姐身后,保护她。”
陈深拿了毛巾擦着脸,说:“朱珠是谁?你女朋友?”
“嘿嘿。”扁头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去漕河泾的路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李小姐给我介绍她的小姐妹,就是朱珠,我们俩个好上了。”
陈深说:“哦,恭喜你啦扁头,没想到你小子还真能骗到姑娘。”
“说什么话呢!”扁头不乐意了,他也是个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行动处一分队的二号人物。“头儿,你别转移话题啊,你不珍惜李小姐,有人惦记着呢。就昨晚上,姓苏的特别殷勤的送了李小姐回家。李小姐给你做的宵夜都拿给姓苏的吃了。我看姓苏的贼眉鼠眼的,一定没安好心。”
陈深白了这个爱操心的下属一眼,“呵,你是害怕李小男让朱珠和你分手吧。”
扁头还真有这么点小心思,被陈深说中了,有点不自在,说:“头儿,我是关心你,你咋这么顽固不化呢?”
陈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我昨晚和老毕打麻将输了不少,你欠我的钱是不是该还了?我得好好算一算你欠我多少。”
“那什么——”扁头望了望天,“我去给你买早点去。头儿你对女人别那么狠心!”
“你这个月工资全部拿来抵债!”陈深伸出一根手指。
“我没听见。”扁头一溜烟跑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他说向汪润雨问好的声音。
汪润雨见他跟猴儿似的窜得飞快,有些奇怪,走过来,正好看见陈深的门开着,他正对着镜子打理头发呢。
汪润雨敲了敲门,笑道:“你又逗扁头玩了?”
陈深觉得自己今天的形象一如既往的帅气逼人,回头说:“是他嘴太欠,哪天不吓一吓他,他就不知道好歹。”
汪润雨知道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忍不住笑了,把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
“什么好东西?闻着味儿就香。”陈深正饿着呢,拿过来就想打开包裹。
汪润雨说:“是辉婶做的绿豆糕和蛋黄酥,你给扁头留几个。”
陈深撇撇嘴,说:“给他留什么?我帮他解决了就行。”
汪润雨摇摇头离开。
唐山海为了表示与苏三省结盟的诚意,拿出了两条小黄鱼,为这事,还惹来了徐碧城几句抱怨,认为他一点不会过日子。
唐山海明白,以陈深的城府,即使对徐碧城旧情未了,也不可能会不顾自身安危,帮徐碧城寻找日军机密计划。唯一的可能就是,陈深就是麻雀,他是在利用徐碧城。
唐山海洞悉了陈深的心思,却没有告诉徐碧城,他想,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陈深,等找到机密计划再做计较。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走廊上,唐山海看见了陈深,陈深的眼神带着询问,唐山海对他笑了笑。
陈深明白,唐山海已经按计划将毕忠良与共有染的事情告诉了苏三省,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着鱼儿上钩了。
汪润雨正在看财务报表,忽然闻到了一阵刺鼻的气味,紧接着浓浓的烟雾从大开的门窜进来。
汪润雨听见有人在喊“着火了,快跑”,正想走出去看看,就见陈深跑进来。
“润雨,快走,着火了。”陈深拉着汪润雨,不由分说就往外面跑去。
汪润雨哎了一声,只能跟着他跑,“哪里着火了,要不要紧啊?”
“已经安排了兄弟去救火,你跟我去院子里,那里安全些。”陈深侧头,对她眨眨眼。
汪润雨立刻心领神会,恐怕这场火灾是蓄意制造的,只为了给某些人安插一个罪名。
“润雨,你没事吧?你办公室距离着火点比较近。”徐碧城见到汪润雨,忙过来关心的问道。当她发现陈深握着汪润雨的手时,不由愣了一下。
汪润雨对陈深道了谢,又对徐碧晨说:“我没事儿。多亏陈队长过来提醒我。”
“哦。”徐碧城看了眼陈深,笑容有些勉强。她对唐山海刚才拉柳美娜的手无动于衷,却无法看着陈深拉其他女人的手。
毕忠良有些生气的看着着火的大楼,说:“二宝,你去查一下起火原因。在查清楚原因之前,所有人留在原地,不得离开。”
陈深放开汪润雨,拿衣服捂着鼻子,说:“人齐了没有啊?”
迷弟扁头立刻响应,“排队点一下名就知道了嘛。”
唐山海则说:“好像没有看见苏队长。”
“坏了,苏队长还在档案室呢!”柳美娜刚才被心上人牵手弄得晕乎乎的,此时才反应过来。
毕忠良立刻质问柳美娜是不是不懂规矩,怎么不经他的同意就让苏三省查阅档案。柳美娜却说苏三省是拿着总部李主任的特批令来查阅档案的。
毕忠良闻言十分生气,他并不认为苏三省的面子足以让李默群开出特批令。
曾树听着毕忠良的话,直觉不对,提出要进入办公楼看看,却被毕忠良否决了,他不好的预感就更加强烈了。趁着钱秘书挨个点名,排在最后面的他趁机溜出了行动处。
此时的苏三省刚从被锁的档案室出来,一时不察被人从背后给敲了一记冷棍。
事情如计划般进行着,这一个针对苏三省的局能成功吗?
汪润雨不能确定。只要事情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苏三省都有可能翻盘。
“曾树呢?”徐碧城忽然问。
汪润雨回头一看,果然不见了曾树的踪影。他是去搬救兵了吗?
二楼隐秘的角落,刘二宝让两个手下灭了火,匆匆出来向毕忠良复命。毕忠良带着陈深、唐山海几人先行进去,在档案室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苏三省。
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