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以为她说的是王熙凤,怔了怔,被边上英莲忍笑推了一把,说:“姑娘说的是王颀王公子呢。”
秦可卿知道这两人定了亲的,见这个样子,不由也笑了。她在宁国府经历了那么多龌蹉事情,其实不大相信爱情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然而看着这些年轻人,恍然间才知道自己是蹉跎了光阴,竟然连这些最美好的东西的边边角角也不曾抓到过。
林琯玉见她们眼露羡慕,就道:“改明儿我也找个人教教你们呢,只是学这个要吃苦,你们细皮嫩肉的,怕是招架不来。”
见她们应下了,她才又道:“我去看看黛玉起身了没有,今儿个还要去宁国府灵堂吊唁呢。”虽然要吊唁的对象就站在那儿给她捧着东西。
她走到一半,脚步顿住了,回头看秦可卿说:“贾宝玉醒了?”
秦可卿道:“何先生说的时辰半点不差,醒了。姑娘打算怎么着?”
送回去不妥,留着也不妥,大活人哪里有那么好藏的?难道要毁尸灭迹?
……琯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没这么凶残吧?
林琯玉微微一笑,说:“换钱啊。”
平白送上门来的银子干嘛不要。贾家当初问林家伸手了那么多次,现在是贵妃省亲也省亲过了,总该还银子了吧?林如海虽然不算清廉到两袖清风的官员,但是谁家肯把几万两打水漂?
秦可卿没料到是这么实诚的答案,噎了一下。林琯玉已经衣袂翩然地走开了去。琯姑娘身量高挑却苗条,和那些病弱的美人儿不同,看她走路,都自带一股潇洒的气息。秦可卿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和身边的英莲一起捧脸……
咱们姑娘真的好帅……
找男人也找不到这么帅的呀……
林琯玉没在黛玉那儿找到人,想了想,脚步一转,去了何赤暇处,一走进院子,就捂住了鼻子。
自打何赤暇前几天半夜敲门,在林府住下了之后,整个林府都飘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儿。黛玉果然在他这儿,她前几天感了风寒,正用一只手支着脸坐在窗下,看何赤暇摆弄他那些草药,整个人瞧着懒洋洋的。
林琯玉差点没被路上的一篓草药绊着脚了,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扶起来,皱着眉和黛玉说:“你病还未好全了,怎么又往他这边跑,半路吹风淋雨的,平白多添些病况。”
她的本意其实是黛玉往他这边跑不合适,不过向来聪明伶俐的黛玉却说:“我瞧小何这儿挺好的。”
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的。
何赤暇停下研磨药材的手,往边上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添进药钵,随口问:“贾宝玉你打算怎么处置?”
林琯玉开玩笑地说:“他突然跑出来,节外生枝,我觉得不如毁尸灭迹的好,你这里有没有那东西?”
何赤暇想了想,“有。”
黛玉见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商讨毁尸灭迹,连小脸都吓白了,说:“贾宝玉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看到了想个办法让他闭嘴也就是了,怎么、怎么非要牵扯上人命了?”
何赤暇笑了,抬头看她一眼,说:“你舍不得?”
他对谁都是一幅大爷的样子,唯独对黛玉笑得最多,眉眼弯弯的,是个好看又清俊的少年郎。黛玉默默地红了脸,说:“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呀~”
林琯玉:“……”忽然觉得自己还挺碍眼的?
心灵受到打击的她果断地往廊下一站,挡住了这两人之间的视线,很煞风景地说:“黛玉,你回去换一身衣裳,咱们该去吊唁了。”
黛玉“哦”了一声,站起身,似乎又觉得有些头晕,林琯玉扶了她一把,蹙眉道:“你最近身子怎么愈发的不好了,小何你给她看病了吗?”
何赤暇微微一怔,握在捣药杵上的手指微微缩了一下,等到黛玉被她的婢女扶着摇摇摆摆地往外走,他才说:“……我在想办法。”
还泪的仙草只有十六年的阳寿,黛玉今年已经十四了,他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进度有点慢,但是有些东西又不能不写……所以明天双更奉上,一更晚上六点一更在八点。
呜呜呜呜呜我今天用攒的钻石抽了个野男人十连,居然只有一个保底的SR,还是一个没什么用的李怼怼……我都已经推到第九章了,连一个周棋洛小可爱SR都没有,齐刷刷12张R卡摆在那里,嘲笑着我的无知和寂寞……
☆、第九十三章 虚情假意
通灵宝玉丢了; 贾宝玉也不见了。
怡红院伺候的人手少了; 贾宝玉半夜爬墙出去; 居然到了清早才被发现。
史太君坐在上首; 身边的鸳鸯给她轻轻地揉着头。她闭着眼睛,问:“宝玉有消息了吗?”
要是王熙凤管着事情; 肯定是会先忙着找人,务必把老太太这边的消息拖到最晚; 最好是等找到了人直接把失踪之事掩盖过去。但是王夫人她没有那个本事; 她没有那么多的心腹帮忙出谋划策,等到儿子不见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慌乱,求老太太帮忙找。
王夫人哭了一早上,这会儿人已经变得憔悴不堪; “回老太太的话; 没有。”
贾母睁眼; 看了她好一会儿,摇头道:“罢了罢了; 你去把凤哥儿叫来; 叫她帮忙管着事情,贵妃娘娘养育皇子; 日理万机,咱们不能有的没的就去叨扰了她,那便叫上他们王家的人,一块儿去。敏儿那边我也会送信过去。”
王夫人也算是个奇葩; 和娘家半点也不亲近,甚至当初薛姨妈进京,她还怂恿她住在贾家,不要住到王家去。等到了这会儿,老太太提醒了她,她才犹豫着说:“我那娘家嫂子向来……”
贾母气得用拐杖捣地,“好好好,你看不顺眼的人,就全不是好人!你往日犯浑,我念在你是贵妃的生母,又生养了宝玉,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这会儿事关重大,你能不能抖擞清了你脑子里那滩浑水,啊?!不叫王家、不叫林家,咱们一府之力,能做得了什么?!”
王夫人吓得忙跪倒在地,连称老太太息怒,被众人劝出去。另有机灵的小丫鬟去喊了凤姐过来。
凤姐本来正在和贾琏一起逗儿子玩,听到老太太喊,就冷笑道:“想必是家中又出了事情,这会儿反倒想起我来了,平日好事没一件与我相干,什么脏的、臭的,反倒尽往我身上扒拉。”
贾琏
平儿道:“那二奶奶打算如何?”
王熙凤往坑上一歪,说:“我还病着呢。”
于是等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过来,就看到凤姐有气无力地歪在炕上,屋内泛着浓郁的中药苦香,混合着久病之人身上特有的腐败气息,把那丫鬟吓得一个激灵,回去回了贾母道:“二奶奶……瞧着竟是不大好了。”
贾母哭道:“这好好的,怎么就不好了呢?”她看看四周,隐隐的感到绝望。女儿、外孙女和她不亲,孙辈最得她喜欢的宝玉也走丢了,重孙媳妇之中,本是王、秦二人最得她意,如今却一死一病。偌大的贾府,竟然找不到能主持大事的人来。
就在荣国府因为贾宝玉失踪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宁国府尤氏又病倒了,她倒不是真病,只是不想为秦可卿操持丧礼罢了。一时宁国府内没个人照管着,各诰命来往,礼数也不齐全,贾珍便思量着借王熙凤一用,问过了邢夫人,邢夫人本来就看不得二房好,这会儿知道了通灵宝玉丢了,贾宝玉也没了,虽然面上装作哀戚,心里早乐开了花,只是笑道:“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娘家,只和你二婶娘说就是了。”
恰这时候,贾敏进屋子来了。她先哭了秦可卿回来,由于只是面上功夫,这会儿也面上妆容却还是得体适当的,虽然也穿着素色,但是一贯保养得好,柔媚姣俏,比起二八年华的少女来说也不差些什么。
更别说后头跟着的两个女儿了,一个闲静如姣花照水,一个明媚如寒梅著春,直把一屋子的女人给比了下去。
贾敏听了,心里暗嘲她没教养,面上还是笑着道好:“二位嫂嫂好,听说宝玉走丢了,如今可寻回来了?”
这是鬼话,贾宝玉正好好地被养在林家呢。
贾敏一贯很任性,她和王夫人不对付,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心高气傲。先头王夫人怼她一回,她必然会在余生生涯中千千万万遍怼回去。何况林琯玉说了,当初几封京中来的信,要银子的,多半是被王夫人拿去中饱私囊了,她必定是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
王夫人攥紧了手帕,咬着牙说:“还在找呢。”
贾敏这才嫣然一笑,转回了头。
王夫人见到她,更气闷了几分。她暗恨王熙凤如今躲懒,殊不知是自己先头的行径失却了人心,只是面色冷冷地虽贾珍道:“她近来病了,只怕很不能帮你的忙。小辈丧事,总共不也就那么丁点大的事情,稀松些过去,也就罢了。”
她看到贾珍,便想到当日在宁国府贾宝玉出的丑事,她半点也不向自己这个做亲娘的身上揽责任,一心只恨他们这些人带坏了宝玉,一时又想到贾宝玉一日没了消息,见着眼前诸人诸事都觉得恨不能摔碎扯烂了才好。
需知先头林琯玉住在贾府的时候,也用何赤暇给的药粉偶尔给她下一回药,这药也没什么旁的作用,只是尤其的提神,劲头过了就觉得头晕脑胀的,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然而心病难医,王夫人打从那会儿起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大不如前,后来收回了管家大权之后更是劳神费力,渐渐的也染上了失眠的毛病,久了脾气也愈发的暴躁了。
贾珍暗骂:“老虔婆!给你点面子,你反倒蹬鼻子上脸来了!”虚情假意的人也总觉得自己有几分真心,贾珍便觉得自己虽然强迫了秦可卿,但也动了几分真情,再加上秦可卿说是自缢而亡的,他很怕秦可卿阴魂不散,所以丧事才处处操心,这会儿碰了一鼻子灰,索性回身叫人把借给荣国府使去找贾宝玉的人都撤回来。
林琯玉瞧了瞧四周,见因为贾珍来了,众婆娘有许多都躲在后头,便也不忌讳,只是故作忧愁地同贾敏道:“我听说近来边疆不大安稳,咱们京中也眼见多了许多流浪的乞丐,都是从别处迁徙来的流民,这些人整天游手好闲的,晚上也无家可归,瞧着怪吓人的。宝玉是何时走丢的呢?别是别这些……”
王夫人唬得眼皮子直跳,扬声说:“住口!”
林琯玉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会儿却果然闭嘴了,脸上没什么羞恼的神色,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贾敏还没说话,邢夫人先听不下去了,板着脸道:“老二家的,你这是像什么话?姑娘家的担心宝玉,多说了几句,你这就恼上了?——人还是他们帮着找的呢!”
合族中的内眷都在后头听了个一清二楚,要知道荣国府中向来是二房独大的,何曾见过嫂嫂责怪弟媳?这话虽然不难听,也算是出气了。
当下就又那沉不住气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琯玉忍笑忍的辛苦,又开口说:“原是外头风言风语的我听了几句,也没仔细想,便开口说了出来。二舅母既然觉得是假,也不必放在心上。”
王夫人虽然方才喝令她住口了,但是谁儿子丢了不害怕的,这会儿强撑着坐了一会儿,又是泪流满面,众人虚情假意地劝了几句,她便会荣国府去问可有宝玉的消息了。林家母女也才走了。
贾敏悄声问:“当真能行?”
林琯玉憋着笑,说:“叫去喊门的地痞流氓只怕已经在半路了,你看她三言两语被我吓成这个样子,连刑氏说她也不还嘴,可见是真慌了神——横竖她本来也没什么脑子,到老太太跟前去卖弄,我还要费一些心思编编谎呢。”
话虽如此,但是贾敏担心老迈的母亲,还是道:“老太太知道这个,必然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了,银子一拿到了,赶紧把贾宝玉送回去才是正经。”
林琯玉敛了笑,说:“省得了。只是秦姑娘那儿,还请母亲想个办法送走。”秦可卿不是花袭人那样无关轻重的一个下人,她是宁国府的媳妇儿,假死没那么容易,虽说她坚持要留下,林琯玉也觉得不妥当。
贾敏应了,摸摸女儿的头,说:“长大了。”
林琯玉被她娘摸得不好意思,一扭身避开了。黛玉也笑道:“如今他家丧事连着喜事,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我总觉得不大安详。果如姐姐你所说边疆又起了战事,京中也不大平安,废太子的谣传愈发漫天飞了,街上流寇也多起来,咱们家也该注意着。夜晚巡夜的人手,倘或不够,问王大人借些也好。”
贾敏一怔,说:“竟然不太平到如此地步了?”
她以为京城还是出嫁前那歌舞升平的模样,但是回京之后,发现母亲不是记忆中的母亲,家族也不是记忆中的家族,这会儿回神一瞧,连天都有些灰蒙蒙的,透着不详的气息。
黛玉偏头用帕子捂住了嘴,闷闷地咳嗽了好一阵子。贾敏忧心女儿,林琯玉忧心妹妹,一时倒是忘了方才的话题,只说要她回去吃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九十四章 里应外合
却说王夫人打道回府; 路上却依旧想着林琯玉的话; 心惊肉跳。贾母先前拦着不让去打扰娘娘; 这会儿王夫人却下定了决心; 今天过去了,要是再没有消息; 无论如何都要进宫找元春帮忙。
却不料一进府,周瑞家的就一脸焦急地送了一封信过来; 说是不知何时何人钉在了大门上的; 这会儿不敢给老太太瞧,只是等着她回来呢。
王夫人不过粗略地通几个字,又恐是什么要紧事情,这时方才想起探春来,打发了人叫她过来念信。探春听了哭笑不得; 也只得来了。
然而才展信一看; 她神色就变了; 王夫人急急地道:“信上说什么了?”
探春见她这个样子,无法; 只得逐字逐句地念了。信上说昨日宝玉外出; 被他们兄弟几个请去喝酒,知道是贵妃的弟弟; 不敢无礼,便先好生伺候着。常听荣国府乃是豪门大家,那边劳烦送上银票五万两,不然只能平白可惜了令郎。
话虽然文绉绉的; 意思却很明显,给钱,不然就撕票。
王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众人忙一股脑地涌上去,“太太!”
“太太晕倒了!”
“快、快叫太医!”
忽然前头有人道:“怎么了?”
贾探春被丫鬟婆子们的声音吵得脑仁儿疼,听见贾环过来如蒙大赦,忙站起身说:“环儿你来了,你看看这封信。”
贾环不明所以,接过一看,险些笑出声。这勒索的人倒是乖觉,居然还用的中规中矩的馆阁体,也不知道是特地找了读书人写的,还是本来就是故意有人借此敲诈。不过这会儿嫡母都晕倒了,他肯定是不能笑的,因而沉下脸道:“这么大的事情,老太太知晓了只怕不妥,还是先去叫老爷。”
贾政近来在官场上那是春风得意,虽然皇帝并没有对他多有照看,但是边上众人时时刻刻都众星拱月一般捧着他,是个人就很难不飘飘然。官场得意了,对子女反倒没有那么严苛,连贾宝玉丢了通灵宝玉的事情,到他那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老太太和王夫人因此分外的疼宠宝玉,这会儿倒是遂了他的意。
只等到宝玉走失了,他才慌了神。倒不是怕贾宝玉遇见什么危险,而是怕他在这会儿再出些什么丑事,坏了贵妃娘娘的名声。
结果家里传来消息,说绑匪送了一封信来,要用银子赎回宝玉。
贾政风风火火地回家,二房处,除了老太太不在,其余众人都到齐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