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元亿怎么就是不爱笑,也不出去玩?”
“孩儿歆慕庄周黄老,请母后成全。”跟随母后修习相术,跟随应龙先生学习阴阳术数、运算天机,甜蜜的唠叨和幸福的童年生活一直维持到十岁那年,母后有妊,父皇病重。
谏言的大臣跪了一地:“潘皇后腹中女婴刑克君父,请皇后以天下社稷为要,大义灭亲。”这种可怕的传闻没有来由地席卷了整个大宋,父皇坚持让母后生下期盼已久的女儿,并提前取好名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实在是朕大限将至,无须过于刻意。公主行九,九则至阳,重阳饮酒,九谐音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就叫解忧好了。愿我们的小公主一世无忧,亦能解怀嬴之忧。”
年迈的父亲天寿将至,却无力回天。他的凡心更加冷淡了,须知王侯将相一世青名,竟然无法与心爱之人厮守终老,还生出让对方殉葬的愚蠢念头,让他更加执着于长生之道。
“母后,带着妹妹一起走吧!”父皇驾崩,皇兄登基,母后远走,一心慕道的元亿跟着母后落户华山张超谷。他目睹了父皇最后的疯狂,想要超脱生死分离之苦,寄希望于道家修仙长生之道。
“太上忘情,元亿,你道心有缺。”母后沉迷飞升,唯有此道能够找到转世的父皇。抛下刚刚出生的妹妹解忧交给皇兄,天南地北地寻找机缘。可怜妹妹刚出生,先丧父后失母。
可叹,母后终于破碎虚空,元亿被召回开封:“八弟,朕封你为逍遥王,允你一世逍遥”浑似姑射山人,冷浸溶溶月。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看煞多少美人心。
这位俊美如天神的逍遥王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被期待了二十年,却不被祝福的女婴——解忧。这个无父无母却有至尊至贵的少女有着一双满含忧郁的眼睛和宽容悲悯的笑容,让人过目难忘。他轻易地认出了她,庞梦蝉亦然,跟赵夫人长得一模一样,他迟疑地喊住了擦肩而过的妹妹:“解忧?”
“八哥?”分别十几年,解忧居然一样认出了眼前的赵元亿,不敢置信地捂着嘴,“是八哥吗?”这就是血脉的神奇所在。
霜花其面,冰玉其肤,十指纤柔,软若无骨,这是先皇后最动人的地方,除此之外解忧肖父,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神情内敛,寡言少语,端方自持。配合她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娇柔白哲的皮肤,就好像是挂在墙上的纸美人。
这会儿因为初见兄长,脸上浮现激动的红晕,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兄妹二人就这么把臂相视,静默无语,最后素来冷情的赵元俨大力将妹妹揽入怀中,将她的脑袋摁在肩头:“八哥的解忧都长大了!”还拿手比了比她刚刚到自己肩头的个子。
放下公主的架子,解忧深深地埋在兄长并不宽敞的臂膀间,贪婪地允吸着来自亲人的温暖。如今的大宋后宫可不像她母后独霸一方那样脉脉温情,不知谁曾经说过“这后宫中的日子就像点灯烧油一样难熬”。
画面一转,逍遥王辞别两位兄长:“弟先行一步,回谷中打点好一切,待解忧收拾好行囊由杨八姨护送上路。”在张超谷精心布置,满心欢喜的逍遥王却只得到了妹妹性命垂危的消息。无佞侯佘老太君殿上斥君,龙头杖打王贵妃,逍遥王已经日行千里提着长剑杀入萧家,倚剑狙杀了王贵妃的父亲,结束了这场牵连解忧的后妃博弈,逍遥王轻车简从带着解忧公主回到了张超谷,安置于冰室之中。
冰室石门缓缓落下,暗示着回忆的短暂结束,“就是现在,”梦蝉对自己说,十指翻飞结成青莲手印,旋身运功,念咒施法,“茫茫九重天,冥冥无量山;定慧青莲花,灵肉永长春。回魂!”魂字一出口,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挤出了逍遥子的回忆中,浑身一个激灵,梦蝉感到元神回到肉身的踏实,急忙看向跟自己对坐着的逍遥子,紧张地注视着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长长地松了口气。
下一瞬间,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因为逍遥子在瞬息之间袭到她的面前卡住了她的脖子,眼中的杀意无可掩饰。虽然不清楚对方施展了什么妖术,但是修真界残忍的弱肉强食原则他一手就能将她提到半空中,梦蝉感到他手上的力越来越大,渐渐地收紧,只能胡乱地扑打,从嗓子眼发出“啊啊”的求救声。
那双钢铁铸成的手死死地掐住梦蝉的咽喉,染成了晕红色,并且脖子后仰,长发凌乱,瞳孔上翻,露出了大片的眼白。死亡的步伐逼近梦蝉,她的手无力下垂,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住手!元亿!”一道清晰地影子投映在墙边,是赵夫人,逍遥子异常地吃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喊到:“母后!”这吃惊虽然短暂,他很快恢复镇定,手下却稍微放松了一点对梦蝉喉咙的钳制,让她得到这短暂的喘息,瞳孔回到正常的位置。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赵夫人面上一片平静,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阔别数十年的爱子一般,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勒令道:“你还不放开她。”习惯听从母命的逍遥子轻易地松开了钳制梦蝉的手,梦蝉身子一下滑到在地,“喝……呼……呼……”惨白的脸孔恢复了部分人色,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呼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拼尽了全力。
外面护法的人显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无崖子师兄妹朝内看去登时愕然只见凭空多了一位绝代佳人,说是绝代,面容之美倒是其次。最使人倾倒的除了她那修长匀称的身段,丰肌玉骨于苏衣重幕,仪态万千的举止神情,少妇成熟的韵味外,更动人的是她那对能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目空一切,神圣如同巍巍雪山,圣洁无垢,不可攀折,不可侵犯,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激起他们内心征服的欲望本能。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位令人折腰的美人和他们的师父长得有五分相似,七分神似,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师父喊了一声“母后”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师父真的是天上的神人不成竟有这样年轻的母亲。
逍遥子语中含怨,在赵夫人消失前不禁问道:“母后,你难道不想见见解忧吗?”可惜听到这个名字,赵夫人只有片刻的迟钝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逍遥子还死死地盯着她消失的地方。
他转过身,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缓过气的梦蝉错愕地抬起头,逍遥子补充道:“我刚刚注意到她身后有一片衣角,不用蛮我。”即使沉溺于回忆也能迅速恢复,明明十分专注还能注意到每一丝细节,逍遥子不愧是逍遥子。梦蝉心中赞叹,嘴上含糊其辞:“没有什么男人,是跟随夫人修行的胡莉姐姐。”
逍遥子洞若观火,轻易戳破她的谎言:“你撒谎的样子很蠢,你知道吗?”
梦蝉撅着嘴想要反驳,就看到无崖子师兄妹在背后对她做手势,示意“不要和师父硬碰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梦蝉懂得,她飞快地说了一句:“家兄庞统。”飞快的就像是一句咕哝,偏偏逍遥子听得一字不差:“庞——统?”这个名字含在嘴里嚼了半天。
无崖子等人不免好奇,李秋水最先问道,漂亮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庞姐姐,刚才那位——”三人都好奇地竖起耳朵等梦蝉的回答。
梦蝉忌惮地看了一眼逍遥子,确定自己没什么性命之忧,对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解释道:“刚刚是赵夫人的身外化身。”“身外化身?”他们三人勤于武学杂学,却没有一个得到逍遥子传授法术,对身外化身更是一窍不通。
见逍遥子一味沉浸在庞统事件,没有反对的意思,梦蝉大方地普及这常识:“道家炼三户的第一重境界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神游窍外;身外化身。身外化身是道家九阶秘法,身外化身者,乃元神也。元神出体,有阴神与阳神之分。阳神乃元神凝练,聚而成元婴,元婴凝固,可离体支游宇宙,聚之成形,谓身外化身,散之成气,隐于无形也。”铁拐李就是神游窍外出了意外,显见轻易使出身外化身的赵夫人高出数筹。
灵鹫冷泉
“灵鹫宫里泉水多,而且是雪山冷泉,冷泉水有两大好处,一个是可以变成天山弟子掌中玄冰为杀人利器,另一个是适合浇灌葡萄,让葡萄甜而不腻,肉厚汁多。”李秋水斜斜倚在岸边,一双雪白的长腿搭在一起,嘴边挂着浅浅微笑,对着赤、裸身体泡在泉水中的梦蝉介绍到,一边用两根芊芊玉指捻起一颗盘中的饱满多汁的葡萄,樱唇含进嘴里,咬破果皮的同时甚至能看到汁水溢出嘴角,香舌轻轻舔去。
倘使叫男人看了她这无意识的销魂动作,喉结一定大动地吞咽口水,恨不得成了那颗幸运的葡萄,心中如同火烧。往下看去更加要命,黑亮柔顺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落下诱人的弧度,梦蝉虽然尚能自持不受这尤物的影响,却也闭眼假寐不愿和她说话分心。
“你失血过多,冷泉能助你的伤口尽快愈合。”李秋水扫了一眼手腕处碗大的伤口,状似漫不经心地提醒到。片刻的宁静之后,没有半点衣裳摩挲的声音,梦蝉睁眼看去,见到远处立着一道熟悉的苍凉背影,一身青衣挽着宽袖于酒炉之前,他端着两杯刚刚温好的酒转身。梦蝉下意识地往水中缩了缩,让冰泉雪水漫过肩头和一半的脖子,乌黑的长发铺在水面遮住了底下的风光。
他一定觉得我很好笑,蜷在水中梦蝉眼尖地看到逍遥子嘴边几不可见的弧度,那双比女人还要纤长苍白的手伸到她低垂着眼睑的眼前:“这杯温酒,这杯是灵鹫宫特产的葡萄酒,活血益气,对你疗伤大有益处。”
梦蝉迟疑了片刻,缩着头伸出了藏在水中的手臂,接过了温酒一饮而尽。逍遥子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他一扫长袍背对着梦蝉坐在石阶上,一点点啜饮着杯中的葡萄酒,一边自说自话:“自我懂事以来,便感到自己的孤独和迷茫。”
趁着这夜色或者微醺的醉意,逍遥子似乎打算对这个唯一知道自己过往、并且有换血之缘的小姑娘敞开心扉:“你或许会奇怪,我曾经贵为皇胄,有至亲好友,怎么会孤独,这原本不是你的身边有多少人的问题。我自幼聪慧,学贯古今,过目成诵,怎么会迷茫,这也不是你懂得多少的问题。”
借着夜色很好隐藏着自己的梦蝉,此时好奇地歪着脖子聆听着他的直白,几乎感受不到冷泉的彻骨寒凉:“当你看透世情,无所不知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冷酷的旁观者,世人执着于的得失,在我眼中只是不值一哂的愚昧。生杀夺予是我与生俱来的权柄,没有一个人理解我,我找不到走下去的目标。
直到父皇的死带领我走向对长生的追逐,可是长生成仙是世上最孤独、最迷茫的道路,眼见时光如同河流一去不复返,身边的人却因为种种欲望身陷泥潭,经历生老病死的苦痛。那样的心情,梦蝉明白吗?”
原本她也不明白的,但是经历了他的回忆,梦蝉微微有一些共鸣。逍遥子精通天地造化,虚实之间已浑然天成。据梦蝉有限的了解,逍遥子一定是遇到了赵夫人一样的问题——这对母子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困在执念之中,无法白日飞升。
无法飞升的逍遥子花了很多时间在武功上面。逍遥派武功讲究轻灵飘逸、闲雅清隽,威力无穷,得一则能所向披靡。但其内功运行自少商穴至云门穴,与一般相反,故练逍遥派内功必先散尽原来真气,且均对内力有颇高要求,更称「功在人在,功消人亡」。其练功姿势与其他道教武功相同——五心朝天。
恰巧梦蝉满足这个条件,逍遥子于是不吝赐教了一番:“逍遥派的武功和母后的长春功同出一脉,不过个人天资有限,根据无崖他们的天资不同,我将它分别演化成了北冥神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和小无相功。”
“本座记得九宫门独门剑法。这套剑法共八十一招,内含九宫身法和九宫掌法。演练之人,脚踩九宫,依势施展,浑然天成。另有三招救命绝招:一剑九乘是一招出手,九剑同发;九剑归一是把九道剑光合并为一道匹练,追击敌人;九九还原是一招之中,可以前后左右连发八十一剑,再多的敌人,也可以在一招之间悉数解决。你可以借鉴一二。”
之所以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说法,正是因为这些话都是对方凭借多年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能够领悟到只言片语也必定获益良多,赵夫人年轻的时候有崔应龙指点,摸着石头过河的梦蝉也最终遇到了逍遥子这么位高人。令逍遥子满意地是,梦蝉拥有渐渐断绝的修仙体质,怪不得赵夫人愿意授以功法。
身外化身费不了赵夫人多少心力,庞统一手扶住她的腰:“梦蝉没事吧?”
赵夫人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话,事实上她的脑海里回荡着逍遥子的话“母后,你不想见见解忧吗?”“解忧、解忧,愿我们的女儿一生欢喜,能解百忧,令卿无忧。”“这孩子命途多舛,皇上正是为她受劫。”拂开庞统的手,她独自回到房中,靠在贵妃塌上,望着书房的画卷。一阵疲劳感袭来,为了寻找九样宝,她有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唯有今天感到累。将头埋在臂弯之中,赵夫人喃喃自语:“延宜,我真的好累。”
“是有一位姓肖的姑娘和陈姑娘来过,不过当时门主在闭关,和几位少主起了一点冲突,就不见踪迹了。”肖若水是注定找不到了,既然驻扎在此的逍遥派都不知道她的下落,赵夫人的占卜术也没有指向,只能寄希望于陈鸢能醒过来还记得些什么。其实天山一行只是赵夫人许多计划中的一环,确认肖若水的下落是次,确认逍遥子的存在是主。
任何的变数都是不被允许的,包括逍遥子。
整个缥缈峰只有一处地方还没有找过,逍遥子站在后山禁地门前,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本门禁地,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入内,你们三个亦然。”说完打开石门开关,衣袍滚滚就领着梦蝉往里面进去了。
里面很黑,还能听到断断续续滴答滴答的水声,四壁潮湿嶙峋,道路崎岖曲折,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下了脚步,“拿着”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梦蝉,逍遥子打开火折子点亮了石壁上的油灯:“到了。”眼前是一扇绘着彩图的石门,图案混乱不堪,毫无章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异样的美感。逍遥子将梦蝉的莫名其妙看在眼里,得意地走上前迅速滑动石门上的图案,原来这些图案是由活动的石板组成,三下两下被他拼成了一副画,这下梦蝉看得分明,如果庞统在一定能够认出正是张超谷竹亭的那副夫妻博弈图。
“如果你所说的肖姑娘还在缥缈峰,这里是最后的可能。”石门的机关哗哗响动,从中间打开。“这本是我妹妹解忧长眠之所,所以不许人来打扰。”想到赵夫人的小女儿解忧,梦蝉欲言又止。
远在蜀中的赵夫人阖上房门,走到外面,轻声细语地和走过来的胡莉说:“好了,他已经睡着了。东西到手了吗?”“到手了,恐怕开封不到日出之时就会乱起来。”胡莉点点头。
房中本应该熟睡的庞统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是什么样的筹谋,赵夫人不是一心拥护宋室王朝的统治吗?很快他就无心想这些了,因为……
“你说什么?”庞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京城传来一则骇人听闻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