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寒亭本就是在逃的逃犯,自己做了一些易容却也不敢这时在官兵面前太过放肆。而且遥遥望去,长的望不到头的豫山古道上星星点点的火把。都是有人看守的象征。
朝廷既然设了关卡,他们一路闯过去根本不现实!
可莫雨管不了那么多了,小花的衰弱预示着云朵正有生命之忧。他必须要回去才行!他怎么能看着她去死!
“哎,你这小孩怎么回事!”那士兵推了莫雨一把,把他推回了马车附近,“没听到朝廷的禁令吗!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和向斩萧一战几乎抽空了莫雨所有的内力,脚下有些虚浮,后退了一步撞到车辕上。车辕上的小花安静的盘在那里一动不动。
点点细碎的光芒从小花身上两起,就像成百上千的萤火虫飞起一般,白底青纹的灵蛇身影渐渐变的透明。
“小花……”
虚幻的身影宛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陶寒亭心凉了下去。
“莫雨,算了吧,小云姑娘已经……”
“给我把路让开!”
眼底的猩红瞬间反扑,陶寒亭一惊,他不知道小莫雨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身上的气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种强烈而又疯狂的杀意!
“小雨!不可!”陶寒亭在莫雨发疯之前打晕了他。
那士兵被强烈的杀意封的僵硬着一动不敢动,看着陶寒亭将昏迷的小少年抱上马车。直到马车缓缓驶离,才恍若初醒。
一抹脑门上的冷汗: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
清雅的香气萦绕在鼻间,陆小凤动了动鼻子,是沉水香的味道。
珠帘垂落间隐隐绰绰映着一个雪白的身影,清冷冷的。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黄梨花木的小桌。桌上的清茗缓缓升腾着热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了杯沿,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醒了还躺着做什么。”
陆小凤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完全没有刚刚苏醒的迷蒙,显然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叶孤城。
刺目的阳光让陆小凤条件反射难受的闭上了眼睛。窗外树荫林立,明艳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落了下来被分割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这里不是风雨镇。
陆小凤醒来的时间并不长,他的头有点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巳时,听泉小镇。”叶孤城放下瓷杯,“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一大早挂在城外的大树上。”
绣花大盗案告破,平南王府也找到新的护卫统领。叶孤城自然也不准备继续待下去,于是一大早便启程回白云城。不想马车在行驶过程中,顶上突然砸下来一个昏迷的陆小凤!
叶孤城难得懵逼了一下,不过看陆小凤好像昏迷了,干脆把他拎上了马车,带了他一路。到了最近的听泉小镇稍作休息。
听泉……陆小凤缓过神来,昨天的晚上的记忆缓缓回笼。不对!他明明在风雨镇,云朵呢?她怎么样了?
他只记得云朵好像把沉玉想要的那个叫什么女娲血玉的玉珠弄碎了!然后一片红光炸了开来,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可现在他现在在叶孤城这,那云朵呢?她在哪?
“叶城主,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和我一起的紫衣姑娘?”陆小凤掀开珠帘快速的走到叶孤城面前,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十四五岁,是城里薛神医的徒弟,叫云朵。她应该是受了伤的。”
“是她?”叶孤城转念想起那个跟在薛神医身后的紫衣小姑娘,脸上蒙着面纱,一双眼睛看着倒是很有灵气,就是冒失了点。只不过自平南王府之后,他并未再见过那女孩。
“不曾。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在洛阳城郊附近,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叶孤城看陆小凤样子着急,心里有些惊讶,什么事竟然能让陆小凤也这么棘手?
“你去哪?”
“我必须得回一趟风雨镇,昨天晚上那里出事了!”陆小凤说着就往外走,要是云朵遭了沉玉毒手他怎么像薛神医交代!
风雨镇?叶孤城喊住陆小凤:“你不必去了。”
陆小凤疑惑的回头,就见叶孤城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必去了,因为风雨镇已经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叶孤城一拂袖站了起来:“今日营时山字营报洛阳府衙,风雨镇爆发严重瘟疫,怀疑很有可能是受洛道疫情影响。为阻止疫情再次蔓延,如今豫山古道已设关卡禁止通行,风雨镇也被付之一炬。由山字营士兵把守。”
“不管那里有什么,现在你过去能看到除了残垣断横就只有焦尸罢了。”
看着还是冲了出去的陆小凤,叶孤城也没有阻拦。只是想到那双惊鸿一瞥黑白分明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出发。”
四名侍女俯身应诺。
出了客栈,陆小凤问听泉镇驿站的老板租了一匹快马,直奔风雨镇的方向。可没等他到附近就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重兵。于是弃了马,以轻功偷偷溜进了火海之后的风雨镇。
就如叶孤城所说,风雨镇被付之一炬。再不见以往安详小镇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被大火烧毁了。好几个口上蒙着白巾的官兵正在往镇子中心的空地上搬着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
风雨镇的镇民除了在外的,几乎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云朵的院子在风雨镇的边上,那边到没有什么官兵,只偶尔有巡逻的人经过。陆小凤悄悄摸了过去。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云朵的屋子也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突兀的,真准备离开的陆小凤突然被反射的阳光刺到了眼睛。二楼倒塌的窗台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
飞身跳上二楼,陆小凤发现那是一个被烧的半毁的木盒,一个石英的印信和一套尚还完好的蓝色珠宝首饰。
看到印信上的云笙二字,陆小凤猜测这应该是云朵的东西,于是给收了起来。他隐隐觉得云朵应该没有死。昨天他晕过去之后,显然是有人把他带出了风雨镇,带到了洛阳的外郊。
否则他就算不被那些尸人咬死恐怕也被一把火烧死了。那个带走他的人,显然不可能是沉玉,那个老疯子才不会那么好心的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过也应该不是云朵,如果是她,她一定会等他醒来才对。
肯定还有一个人!当时除了他们,风雨镇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啊!这具尸体怎么没有头!”不远处有人这么喊。
“是个女人啊,真可怜,好像被人斩首了一样。”有人如是感叹。
果然。
陆小凤飞身离开风雨镇。现在当务之急得找到薛冰他们才好。
重新回到马匹处,陆小凤骑马往洛阳城赶去。
从风雨镇出来只有两条路,去豫山古道的路已经被封了,不许进不许出。陆小凤决定先回城里确认一下,如果他们不是在洛阳城,最坏的打算只有可能是进了洛道了。
另一边薛冰也是倒霉。
她进入豫山古道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她回头却被告知封了路。唐祈又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烧,薛冰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入了洛道,只盼寻一个村庄先给唐祈找个大夫。
“禀报烟大人,那位小姐醒了。”
第27章
烟出门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怀里却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紫衣小姑娘。
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估摸着还未及笄。就是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光是看着都让人心疼的很。
刘福顺呼吸一滞,整个人眼神都忍不住怪异起来。不是他思想龌蹉想太多,烟大人这么晚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出去劫这个小姑娘。
看这小姑娘浑身是血的样子,刘福顺几乎脑补出了一场凶杀案的现场。至于烟还有可能是救人的这个想法,在刘福顺脑袋里是不存在的。
这可是烟!掌管恶人谷所有情报,最诡秘的大恶人不灭烟!救人?不存在的。
“找个侍女把她打理干净,看着点。我去换件衣服。”随意的把云朵放到一张床上,烟的动作说不上温柔,倒还算有点耐心。
他抱着云朵回来的时候,小姑娘身上的血迹蹭到了他身上不少。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烟挑挑眉,这丫头的举动倒是出乎意料的果断。
当时连烟都没想到,她会直接选择玉石俱焚。虽然他不知道女娲血玉是什么,想来让沉玉和阿依娜如此趋之若鹜的东西,多半是个宝贝。
阿依娜是个残忍而又谨慎的女人,从不冒险。他也正是喜欢她这一点。尽管有野心,却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冒进。可是今天,她明知道出手就是死,她还是动手了。
只有可能是在她的认知里,那样东西带给她的利益远超了其他的一切。
而这样一个宝贝,在那样的情况下说毁就毁了。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那场红光消弭之后,沉玉的十具尸傀全部化为了灰烬,就连赶尸匠本人也化为了脓水。烟发现云朵还有气,就把他带了出来,顺手捡了稍远处被波及昏过去的陆小凤。
这人现在死了也挺可惜的。
不过烟可不会带陆小凤回富顺客栈,只随手把人挂在了城郊的一棵树上就算了事了。
“是。”
刘福顺心下一跳,不敢怠慢。烟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去叫醒了客栈唯一一个粗使婆子,烧了热水让婆子给小姑娘收拾。
老婆子是个普通人,看到云朵染血的衣服吓了一跳:“掌、掌柜的,这是谁家姑娘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赶紧请个大夫啊!”
刘福顺没回答,只是催促着她赶紧收拾,自己走了出去。
老婆子哆哆嗦嗦解开云朵的衣服,意外的发现,这姑娘浑身上下别说伤,连块疤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又有点疑惑,这姑娘明明衣服都破了,怎么身上连伤口都没有,那这血又是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的替小姑娘擦完身体,老婆子端着盆子帕子和衣服走了出去。
“掌柜的,这姑娘没受伤,好像有点发烧,体温挺高的。”
没受伤?那一身的血?刘福顺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就挥挥手让婆子下去了。
“行了行了,没事了,你去吧。”
“人怎么样了?”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走了出来。正好看见粗使婆子端着水盆下去。便推了门直接走进去。刘福顺也跟了进去。
“婆子说没受伤,不过人在发热。可能感染了风寒。”
客栈上房的纱幔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盖着被子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烟皱了一下眉,伸手探上云朵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呼吸微弱。
于是想都没想伸手去抓云朵被子里的手,想看一下脉象。不想被子滑落了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烟一懵,条件反射的压住被角。
“……她的衣服呢?”
低头站着的刘福顺闻言疑惑的抬头:“那衣服都是血,不能穿了我让婆子给扔了呀。”
“行了,你下去吧。”沉默了一下,烟挥挥手让刘福顺出去了。然后摸出小姑娘的手,脉象挺正常的。又摸了摸小姑娘光洁的手臂,确实没有伤。
可是怎么会发烧呢?
不止额头,小姑娘浑身都在发烫,白皙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体内的血气翻涌不息。即使在睡梦中,秀气的黛眉都痛苦的纠结在了一起。
云朵的脸色越来越红,她很热,那种连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焚成灰烬。金红色的光芒游走在血脉之中,每一次滑过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疼,很疼很疼。
“奶奶……疼……”小姑娘梦呓着胡言乱语,反反复复喊着几个人的名字,痛的呻吟,“小雨……毛毛……我好疼啊……好疼……奶奶……”
烟的手被抓住了,这让他条件反射的想挣开,软绵绵的小手上没有一点力道。犹豫了一下,烟没有动。
蓦地。烟眼尖的看到一缕金红的光芒从小姑娘的脖颈蔓延上脸颊,消失的飞快。
那是什么?
烟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触手是柔软的肌肤。
小姑娘敏感的嘤咛了一声,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顺着手蹭了蹭。
小猫一样的呻吟声让烟脸都黑了,怎么感觉这丫头的反应跟中了媚药一样!
无情的甩开了云朵的手,烟决定离她远点。免得生出一点不受控制的反应来。
剧烈的疼痛突破了一个界限,恍惚间云朵一个在雪白的房间里,躺在病床上渐渐失去呼吸的十六岁少女。
那是谁?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女婴趴在狼身上和一群幼崽抢奶喝。那个女婴渐渐长大,出落成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看到她在林子里和六只蛊兽玩耍。
女孩的奶奶牵着她教她认蛊,带她去镇上行医。奶奶去世后,那孩子哭的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好悲伤的感觉,为什么?
重新振作起来的孩子离开了那片森林,她遇到了另外两个小孩子,她重新拥有了家。有了和奶奶一样和蔼可亲的师父。
那些画面越走越远。云朵下意识去追,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可是看着那些画面走远,她的心就跟完全空了一样难受。
别走!
就在她觉得她快要抓住那一切的时候,刺目的红光炸裂了开来,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红光深处,冲她张开手。
“母亲……”
一个鲜红的印记出现在了云朵的额头上,像一朵火焰,又像一朵花。
小姑娘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体温也跟着降低了下来。烟眯起眼睛看着那凭空出现的印记。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云朵迷迷糊糊的睁开了一点眼睛,烛火的光芒让她看到自己身边似乎住了一个人。可她睁不开眼,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烟站起来,看着床上彻底睡过去平静下来的小姑娘,关门走了出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离开后从锦被下伸出的完全不是人类的双脚,而是一条布满细腻软鳞的白色尾尖。
直到清晨的阳光落到那条蛇尾巴上,细腻的鳞片如潮水般褪去,化为一对白皙可爱的小脚丫。
次日一大早,刘福顺恭敬的敲响了烟的房门,捧上一封密信:“大人,谷主来信。”
烟扫了一眼内容,随手在烛火上点燃,吩咐道:“备一辆马车。”
“是。”
“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人已经醒了”刘福顺跟着烟往云朵的方向走去,汗颜的擦了擦额头:“不过您进去的时候请小心。小姐她,她的房间里多了好多毒物!”
烟盯了他一眼,愣了一秒。手已经推开了云朵的房间。
一屋子群魔乱舞。
刚进门,烟眼前就摇摇晃晃的垂下来一条灵蛇。放眼望去窗户上爬着一只大蜘蛛,桌子上站着一只大蝎子,床柱上盘旋着一只巨大的最近,窗前蹲着一只玉蟾,空空飞舞着一只只漂亮的灵蝶。
始作俑者指尖趴着一只白的接近透明的蚕虫,它飞快的将自己结成茧,让后没一会茧就裂开了,一只盈盈的灵蝶从蚕茧中孵化出来,飞快的抽翼,褪下的蚕茧被当做食物一样由小姑娘扔到空中,再由玉蟾接下。
一个扔一个接,小姑娘似乎觉得这是件更好玩的事情,开心的咯咯咯直笑。
“……”
听见门开,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眼睛都看向烟。
烟表情有一瞬间龟裂,咬牙切齿:“这怎么回事?”
刘福顺汗流的更快了:“属下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小姐就醒了,刘婆子去裁缝铺给她买了身衣服。换了衣服之后还好好的,刘婆子就去给她端早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