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也忙安慰说:“是啊,格格。我们这几天两位少爷闷在家里,不是在院子里闲逛荡,就是窝在屋子里读书。不如格格带他们到凝云书斋去逛逛,正好缓和缓和。”
牛嫫嫫也同意的点头,“格格,我和八哥也陪着你们一起,省得留在家里担心。”
纤云秀眉一挑,“担心什么啊?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定了,我带着孩子们去看关天涛,你们谁也不许跟着。”
说完,拉起怀中的小儿子,“说,我们去找仁儿,然后到凝云书斋找你爹,看看他又管了什么闲事呢?”
听到要出去玩,余儿兴奋的蹦蹦跳跳大叫着:“噢噢,我们要去看爹喽!要去看爹喽!走啦,娘,我们快走。”
被小儿子拉着往前走,纤云的眼中充满期待,脸上难掩喜色。她要趁着出门的机会与两个儿子和好,期盼着他们像以前那样缠着自己要这要那。
实在拗不过弟弟的死缠烂打,同时也很挂念失踪多日的父亲的安危,仁儿默默不语的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余儿撒娇的窝在纤云的怀里,仁儿却选择最远距离的地方坐着,专心的看着随手带来的一本《唐史》。
一路上纤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大儿子的侧脸,这张越来越像关天涛的脸。
“娘。”余儿小声的唤了一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可怜怜的问:“娘,休书是什么样的?”
“余儿闭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仁儿狠狠的斥喝着,眼露凶色,警告:“再多嘴,我就把你丢下去!”
“仁儿!”纤云生气了,瞪向气势汹汹的大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亲弟弟?”
仁儿沉默了,看也不看她们,低下头继续看书,像从没发生争执一样淡然恬静。
凝云书斋。
马夫将两个孩子抱下车,又扶着纤云下来,才赶着马到旁边的大树下。
两个孩子早已经飞奔进书斋,欢快的叫着:“爹,我们来啦!爹,我们来看你啦,快出来啊!”
书斋管事和管家顺喜都匆匆忙忙跑出来,欣喜若狂的迎向飞奔进来的两位小少爷。
顺喜抱住余儿,高兴的笑道:“小少爷近来可好吗?有没有长胖啊?”
余儿顾不得答应一声,东张西望的寻找关天涛的身影,焦急的问:“我爹呢?我爹不在书斋吗?”
“顺喜叔,我爹什么时候回来?”从后院找不到人,仁儿又返回前面的铺子,问:“我爹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吗?”
顺喜忙解释说:“老爷近来早出晚归,天天忙得分身乏术。”
纤云好奇的问:“他在忙什么?没有告诉你吗?”
顺喜躬身行了礼,笑说:“老爷的事情哪里轮得我来管,夫人何时看老爷向咱们透露过行踪的。”
看见纤云担忧的神色,老管事笑言:“夫人放心,老爷天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身子骨壮实着呢。”
“那就好。”纤云淡淡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顺喜,“等老爷回来,你把这个交给他。”
顺喜点头,将信封揣进怀里放好。
“仁儿,余儿,你们喜欢哪本书去找找吧。回头我们在外面吃饭,再回去。”纤云对两个孩子吩附,又给老管事使了个眼色。
老管事立即领着两个小少爷进到里面的书柜挑选心爱的书籍。
目送两个孩子离开,纤云让顺喜走近一些,低声问:“关天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我们母子回来?”
顺喜惊讶的呆怔,好半天才反应回来,说:“老爷说要卖掉宅子,准备离开京城。”
“什么?”纤云大吃一惊,“他什么要卖掉宅子?”
顺喜擦擦冷汗,“夫人,老爷决定的事情,我哪敢问啊!”
纤云怔怔的后退一步,二步,三步……最终跌靠在柜台。幸好有柜台支撑着,否则她茫然不觉的要退到什么时候。
心里的涌着泪,只是伤心,却不会痛。纤云知道关天涛为什么要卖掉宅子,为什么要离开京城,为什么要一纸休书与她断得干干净净。
“仁儿,余儿。”硬逼着眼眶中的泪退回去,纤云大声叫着两个孩子,“我们走吧,娘饿了,去吃些东西。”
仁儿拿了两本书,将自己的那本《唐史》留在了书柜最顶一层。
没有喜欢的书,余儿仍然是两手空空的跟在大哥身后,随着纤云离开了凝云书斋。
母子三人走后没多久,关天涛从通往后院的门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笔直走向书柜。
“老爷,刚才夫人和两位小少爷……”顺喜走过来禀告,话未说完就看见关天涛的脸色一沉。
伸手拿下最顶一层的书,关天涛的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的翻开书,里面夹了一纸信,是他写给纤云的休书。
而休书的最下面,有一行小字:爹,我不会允许娘和徐放鹤在一起,决不。
顺喜察颜观色,心中忐忑不安,拿出怀中的信封递到关天涛的面前,小声说:“老爷,这是夫人留下的。”
阖上书,关天涛拿过信,转身走了。
书房里,关天涛双眼湿润,信纸上字字如珠,看了一遍又一遍。
闭上眼,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信尾的最后一句话:关天涛,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二十一章第4节
更新时间20140331 12:40:18。0 字数:2316
天桥。
从凝云书斋出来,仁儿默默的怀抱着两本书跟在母亲身后,偶尔不甘心的回头望望渐渐远离的书斋,眼中蒙上一层失望的泪。
没有见到父亲,余儿也不见天生的快乐性格,牵着母亲的手,低着头盯着不断变换的鞋尖。
了解两个孩子的心事,纤云选择离书斋不远的一个小面馆吃饭,站在门口,耐心的等着默不作声的仁儿走过来。
“我们先在这里吃些东西,等吃完东西再回去看看你们的爹回来没有。”纤云一手拉一个走进去,选择靠窗的位置。
看到仁儿眼中闪着泪光,纤云心痛的坐到大儿子身边,搂着稚嫩的肩轻声安慰:“自从双儿失踪,我们回到京城,双儿回来没几天又失踪不见,你们的爹比谁都心疼。”
“有时我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一些长大。”仁儿咬牙忍着,泪还是滴滴嗒嗒的落下来。
“好孩子,我们要相信你们的爹,他一定能重新找回双儿。”轻轻抹掉儿子小脸蛋上的泪珠,纤云深吸气,“来,我们先吃饱肚子,再回去等着,今天一定要见到他才回去,好吗?”
“嗯。”仁儿低着头,流着泪,闷闷的回答倾泻对父亲的思念。
余儿毕竟只有三岁多,虽然他也很想爹,但是贪吃的天性促进使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旁桌的食客在吃些什么。
小手指指旁边桌上的一碗热干面,“娘,那个好吃吗?”说话间已经连连吞咽了好几口口水,眼睛瞪得大大的。
纤云回头,意外的熟悉脸孔将她的记忆拉回十五年前,一个热闹哄哄的夜晚,一场宗族的中秋家宴。
“泰善贝勒?”纤云心惊胆颤的唤了一声,大眼睛里瞬间充满泪水。这张记忆中一面之缘的熟悉脸庞激起她内心的亲情。
旁桌的男人放下木筷,笑吟吟的走过来,往袖子里揣了一个精美的鼻烟壶,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又单膝跪下行礼,恭恭敬敬的说:“泰善给大姑请安!”
纤云破涕而笑,伸手装作无意的扶了一下,正正经经的说:“快起来吧!”看到男人站起来又是躬身哈腰的,笑着责备说:“大清朝都没了,还讲这些虚礼干什么?快请坐吧。”
泰善的一对鼠眼瞟了两个孩子,见仁儿盯向自己的眼睛里闪烁着探寻的意味,竟毫不自觉的战栗下,才假笑着缓缓坐下。
“你们两个孩子,见了人怎么不行礼的。”纤云冷声提醒孩子们,“这是承郡王府的泰善贝勒,说起来和你们的爹还沾亲呢。你们年纪小,向兄长问安是必须的。”
两个孩子慢慢站起来,拱手作揖道:“给泰善贝勒请安!”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个虚礼。”泰善贝勒笑着挥挥手让两个孩子坐下,扭头大叫:“小二,炒几盘好菜,再来一盘牛肉,一盘爆肚,四碗热干面,一斤白酒。”
小二高兴的大声应和:“好嘞,马上就来。”
等着饭菜上桌,纤云满眼柔情的看着两个孩子,转而平静的盯着泰善贝勒略显苍老的脸庞。记忆中,他比关天涛小两岁,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泰善手中把玩着鼻烟壶,不自在的笑问:“大姑盯着我看,难道是我脸上长了麻子?”
纤云抿唇偷笑,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只是岁月催人,十五年前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也不过十多岁,你那时候真是俊呢。”
泰善脸一红,颇为傲气的说:“那是,如果咱大清朝还在,我至少也是格格们拼着命也要抢回去当额驸的。”
“呵呵,从小到大数你爱贫嘴。”纤云掩面偷笑。
小二端着托盘上来,边摆菜碟边介绍:“我们小馆里最好吃的数爆肚和溜鸭胗,还有热干面也是好吃的。”
泰善冷眼瞟着小二,打趣道:“我天天来这里吃饭,怎么没见你介绍的这么全面?”
小二陪笑道:“贝勒是谁啊?那是见过大场面,吃过满汉全席的大人物。能来我们小馆子换换口味,是我们的福份。”
泰善贝勒冷笑,“去吧,别来烦我们。”
“是是是,贝勒爷,夫人和两位小少爷请慢用,慢用。”小二退着步子,赶忙转身离开。
“你天天来这里吃饭?”纤云惊讶的打量着泰善的衣服,果然不如以前那样锦衣玉食,风光无限。
泰善唉声叹气,将鼻烟壶又揣回袖子里,苦笑道:“还不是那位姓张大帅,才回京偏就看上我的宅子,没说上两句话直接把我赶出来。”
拉拉身上半旧的衣裳,叹说:“如今我落得有家归不得,身上又没钱,只好今日有饭今日吃,明天无钱饿一天的吧。”
纤云愁眉不展,叹说:“就算大清朝没了,也不能让宗亲露宿街头当乞丐啊?太可恨了。”
泰善立即挺身,伸手捂住纤云的嘴巴,紧张的四处张望张望,压低声音说:“嘘,大姑可要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犯不着拿命堵气,咱们还是安安生生的过一日活一日吧。”
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塞进嘴里用力嚼着,吱唔的夸赞:“唔!好吃!香!”又夹了一片塞进鼓鼓的嘴巴里,“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现在也没什么指望,过一天少俩半晌,凑合着活吧。”
看到曾经风光无限的男人如今吃了两片牛肉竟连连夸赞,纤云心中仿佛积了一池的血,很痛很苦。
激动的握住泰善的手,“我还有些钱,明日送到你住的地方,至少不能让你饥一顿饱一顿的。”
泰善呆怔的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纤云的脸。好久好久才缓回神,忽然扑到纤云身上,双膝跪地,大哭着说:“大姑,还是你老疼惜侄子。能听到你老的这句话,侄子就是死了也是高兴的。大姑!”
被吓了一跳,纤云结结巴巴的看着扑在自己腿上嚎啕大哭的男人,心中又是无比的辛酸。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也不怕别人笑话,快起来。”安慰着扶起男人,纤云打定主意:“算了,还是我明天亲自去你家看看,万一有什么需要也好差人去买。”
泰善提袖抹掉眼泪,摇头苦笑说:“我哪有家啊。每天在街上游荡,晚上就到马宅的后院值班房去睡。”
“马宅?”纤云大惊失色,结巴的问:“那里不是被封了?还是个鬼宅。”
泰善苦笑,“没什么可怕的。我从狗洞里爬进去,总比睡外面冻死强。”
纤云怜悯的看着泰善,“好吧,明日这个时候我来这里找你,一定要来啊。”
泰善感动的低头抹泪,“谢谢!谢谢大姑!”
“好了,快吃些东西吧,别饿着。”纤云夹了牛肉到泰善的碗里,自己却什么味口也没有了。
从头看到尾的两个孩子默默不语,面前这位贝勒爷真的很穷吗?
第二十一章第5节
更新时间20140401 12:10:04。0 字数:2300
闲竹雅居。
在小面馆与泰善贝勒分手后,纤云带两个孩子又回到凝云书斋,直等到夜幕降临依然没有见到关天涛。
两个孩子失望的跟着纤云回到京郊的闲竹雅居,才回到院子里便跑进各自的房间去了。
纤云担忧的站在院子里呆怔了好久,直到身后站着人,全身都包围着熟悉的气息。
“关天涛没有出现。”徐放鹤轻轻的说,甚至语气中听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纤云点点头,转身靠入宽阔温暖的胸膛,“他不要我,也不要孩子们。”
“不,他爱你,也爱孩子们。”徐放鹤圈住纤云,让她更深的依偎着自己。“纤云,你有没有想过回到关天涛身边?”
纤云全身一颤,僵硬的挺直脊背,微微仰头凝视儒雅俊逸的脸庞,颤声问:“你……也不要我?”
徐放鹤摇头,紧紧抱住纤云,“我怎么会不想要你呢?我要你,生生世世不想和你分离。”
“那你一定要抱紧,不能让我像白鹤一样飞了。”清丽的脸埋入男人宽阔的胸膛,纤云默默的流泪,她该怎么选择?
回到绝色园,徐放鹤燃了一柱薰香,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也让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纤云和徐放鹤相拥在一起,躺在一张美人榻上,透过窗子望着藏在云朵里的月亮照出朦胧的光晕。
“你不在的十年中,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人。”纤云抓过徐放鹤的手紧紧握着,放在平坦的肚子上,像是回忆的说:“以前我是个格格,肃王府里数我最大,爹很疼我,果妈很疼我,牛嫫嫫也很疼我。”
歪歪头,俏脸贴在温暖的胸膛,耳朵贴着心脏的位置,听着沉稳的声音,“后来肃王府没了,你死了,我跟着关天涛回到京城,嫁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可是我知道,关天涛也知道,我们的婚姻并不幸福。”
徐放鹤暗自深深吸气,静静的听着,被紧紧握住的手也泛着隐隐的疼。
“三个孩子,仁儿八岁,双儿五岁,余儿三岁。”纤云的目光开始涣散,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瞬间泪水积成一道溪流,倾泻而下浸湿了衣服,滴落在男人的衣襟上,晕染开来。
“双儿年纪小,对我们的事情半知半解。住在这里的时候常常问我很多的问题,每次我也给不出答案。”想起聪明的小女孩,徐放鹤含笑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双儿很聪明,心思细腻,她懂得大人们之间的感情,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纠结之处。”
“双儿之前住在这里?”纤云惊讶的抬头看徐放鹤,又恍然大悟的笑说:“对了,是孟五爷和何尹送双儿回家的,我怎么忽略了这个关键。”
“和关天涛呆久了,你也学会推理呢。”徐放鹤宠溺的搂住纤云,低下头在耳鬓印下一吻,安慰道:“不管我们的选择是什么,对孩子们的感情是不会变的。你如此,我如此,关天涛亦如此。”
纤云感动的点点头,泪再一次倾泻而下。
“在外面吃了什么?”徐放鹤话锋一转,关心起她和孩子们的行程。
纤云摇头,略感无奈的说:“没吃什么,只是遇到一个熟人让我很高兴,又很伤心。”
“为什么?”徐放鹤扳正纤云面对自己,观察她的一眉一眼。
纤云叹气,“大清朝没了,我们这些人的命运都被改变。在小面馆遇到承郡王府的泰善贝勒,他现在落破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更没有钱。”
“所以呢?”徐放鹤隐隐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冷眼盯着纤云的愁容。
纤云自顾自得的说:“所以我心疼他的处境,决定送一些钱给他。至少不能让他住在马宅,天天在街上游荡。”
“马宅?”徐放鹤皱眉,“那里被吕厅长给封,他怎么进去?”
说到这个,纤云心中更是惆怅,“还不是爬狗洞。堂堂大清朝的贝勒爷无家可归不说,竟然天天爬狗洞进进出出那座阴宅。”
徐放鹤定定的看着纤云,突然冷声命令:“以后不许带着孩子们偷跑出去,更不许出去见人!”
“为什么?”纤云瞪圆眼睛不服气的反问,“徐放鹤,你没有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