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府。
清晨,关府的大门被外面重重的敲打着,接二连三的重声像是不给人喘息的时间一般急切。
顺喜双手背在身后定定的盯着大门看了三分钟,才指挥着两个健壮的小厮去开门。
“混蛋,大爷我敲了这么半天的门,你们都是聋子吗?”黑脸的警察提着警棍咋咋呼呼的走进来,一抬脚踢在一个健壮小厮的膝盖上,接着骂道:“你们一家不是聋子就是死的,这么大的敲门声连对面的人都听见了。”
顺喜冷颜挥退两个小厮,问:“不知道您老来家里有什么事?”
黑脸警察睨了顺喜两眼,装腔作势的问:“把关天涛叫出来,我们吕厅长亲自来请他去查案。”
顺喜眉一挑,说:“我们老爷不在,请您和吕厅长禀报一声。”
黑脸警察冷笑,“吕厅长昨天派守在城门口的人已经看到关天涛回来了,现在跟我说不在,难道想让我们吕厅长亲自下令搜府才行吗?”
顺喜面不改色,说:“那就请吕厅长下令吧。”
“关天涛,你给我出来。”黑脸警察懒得和顺喜纠缠,直接走向通往后院的角门。
顺喜更快挡住道路,说:“这里是关府,不是你们警察厅。”
黑脸警察冷笑道:“关府怎么了?难道他关天涛敢骑到我们吕厅长的头上拉屎吗?”
顺喜默不作声,但身体仍然未动分毫。
“滚出去!”
突然的喝斥声打断了顺喜和黑脸警察之间的对峙。两人看去,吕厅长已经站在前院的中央,周身笼罩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顺喜走过去微微鞠躬,说:“我们老爷今日不在,还请……”
吕厅长一摆手,冷冷的说:“无妨,我在家里等他。”
说完率先走进正房的中堂,选了他平时来关府时的位置坐下。
顺喜招呼着丫环来奉茶,自己则站在旁边。
黑脸警察早已退出关府,和其他人一起分列两边站岗。
吕厅长呷了口茶,说:“二小姐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顺喜心中疑惑,但表情仍然平静的垂首站着。心想吕厅长暗中派人监视关府必定不是一日两日了,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呢?
吕厅长用余光扫了一眼顺喜,冷冷的说:“马督察长与你家老爷情深义重,如今马督察长离奇死亡,你们老爷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顺喜眉稍一皱便平展开来,慎之又慎的开口:“我们老爷对马督察长之死只字未提,小的愚钝也猜不出老爷的想法。”
吕厅长点点头,似是无心的喝着茶,等着关天涛出现。
直到日落黄昏后,吕厅长在关府整整等待了一天也没有见到关天涛。终于在掌灯时分,关天涛从大门外走进来,率先看到跑出去的顺喜。
“老爷,吕厅长等一天了。”顺喜接过关天涛买回来的几盒点心,步步尾随在后面进了中堂。
关天涛拱拳,笑说:“吕兄大驾,小弟失迎。”
吕厅长一把抓过关天涛的手腕,冰冷的语气显得急切,说:“随我到马宅去。”
关天涛也不推搪,边走边交待:“顺喜,你陪小少爷用饭,我晚一些回来。”
顺喜应了一声,看着关天涛和吕厅长已经消失在门外。
马宅。
若大的马宅只剩下管家和两个年纪大的老家仆。从大门到各处院子的门口及游廊都有警察厅的人把守着。
关天涛和吕厅长一路走到案发现场的正房外,足足过了十几个关卡,足见吕厅长对此案的重视。
“关兄,马督察长死的蹊跷,一会儿进去你可要好好的侦查侦查。”吕厅长一改冰冷的表情,神采有些恍惚,说:“我还是马督察长提拔上来的,看到他死于非命,令我心痛不已。”
关天涛抿唇不语,戴上白手套推门而入,迎进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他微微皱起眉。
寒冬腊月,尸体虽然不会腐蚀太快,但封闭的房间里还是些许温度的。
吕厅长拿来警卫送上的马灯,和关天涛一起进到内室里。
内室里,床上躺着一具裸尸,长发散乱、面目惊恐、张牙舞爪……微侧的身体在腹部播着一把匕首,身上的亵衣也被抛在床角,胸前的两团柔软有青黑的血抓痕。
床下,趴着一具男尸,就是马督察长。
男尸身上白色的衬衫被赤红的血浸染,下身的亵裤退到膝盖处,一只手抓着脚踏,像是要抓向床上的女尸,而另一只手弯屈着压在锁骨处。
“因为我想等着你一起来查,所以没有动过马督察长。”吕厅长递来一方绢帕可以捂住口鼻。
关天涛接过遮好半张脸,说:“我们把马督察长翻个身。”
“好。”吕厅长与关天涛一左一右将马督察长翻过身来。
吕厅长心中一惊,全身瑟缩了一下,额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冰冷的面孔闪现而过一丝惧怕。
“吕兄?”关天涛看向呆愣的吕长厅。
“呵。”吕厅长极不自然的轻笑一声,扭开脸微喘着气说:“马督察长的死状着实吓人,我都有点害怕了。”
关天涛不语,他刚才也轻微的吓了一跳。再看向马督察长时,关天涛的眼睛竟呆怔怔的盯着一处,眼睛里毫不掩藏的惊愕。
眉深皱、眼紧闭、唇偏向一边的咧着露出咬紧的牙齿。屈起的手并不是按在锁骨上,而是五指弯屈,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而最让关天涛惊愕的东西,是插在马督察长喉咙上的东西——大鱼钩。这也是致马督察长于死地的凶器。
“关兄?”吕厅长一拍关天涛的肩,问:“可有什么头续?”
关天涛摇摇头,眉头深锁。指着床上的女尸问:“这位是谁?”
吕厅长说:“醉花楼的新红牌,娼名小金花。风头盖过芙蓉和绿巧两人,也是马督察长的新宠。”
关天涛不语,想起顺喜说过京城里讹传“凶手是孟五爷”的传言。可见孟五爷与此事没有关系,只是凶手的障眼法。
“关兄,马督察长之死关系重大,你和我都必须全力找出凶手。”吕厅长正重的说着。
关天涛微微点头,说:“我先回府,明日午时再来。”
“也好。天黑了也察看不出什么痕迹来。”吕厅长率先走出去。
关天涛回头看一眼马督察长喉咙上的大鱼钩,也离开了。
回关府的路上,关天涛慢吞吞的走着,仰望天空的月,仿佛回到十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日子,打造大鱼钩的唐四指死了,拥有大鱼钩的窦开源死了,连窦天衣也死了。
那么杀死马督察长的大鱼钩到底是谁的?又是谁下的杀手?
从马督察长的死状,可以推测凶手是个手段极为熟练的杀手,否则不会一钩毙命。
关天涛长长叹气,为故人而悲伤。不过一月余,竟与故人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第十二章第3节
更新时间20140210 14:37:34。0 字数:2264
关府。
入夜时分,关天涛终于回到家里。首一见便是纤云风尘仆仆的样子,追上前来就问双儿的下落。
关天涛拉住纤云的手,抿唇不语。
“双儿死了吗?”纤云目光呆滞,被关天涛握住的双手冒着冷汗。
深深的看着妻子,关天涛否定道:“双儿还活着,并且平安无事。”
纤云选择相信关天涛,因为双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走吧,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关天涛半搂着纤云一起走进正房的中堂。看见小壁虎和巧二叔坐在桌边大吃大喝着。
关天涛惊讶的看向纤云,又看看小壁虎和巧二叔。
“听到马督察长死了,我带着巧二叔赶回来,没想到在城外遇到她们,所以一起回到关府。”小壁虎简短的解释,继续填饱肚子。
纤云焦急的拉住关天涛,问:“你找到双儿了吗?见到她了吗?”
“我还没有找到双儿。”关天涛安抚着,说:“抓走双儿的人与杀死马督察长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伙的人。我只要追查马督察长的死因,一定能救回双儿。”
纤云秀眉深锁,更加担忧起来。
“两个孩子同时被抓,为什么余儿回来了,双儿却……”纤云胡乱的分析着,思绪更混乱了。
关天涛坐在纤云身边,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冰冷的手,说:“绑走双儿的人不传来消息,更能说明他与凶手是一伙的。”
纤云轻叹,她应该相信关天涛的能力和判断。
风卷残云桌上的饭菜之后,小壁虎终于酒足饭饱的拍拍肚皮,问:“刚刚听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是什么呀?我能听听吗?”
经过小壁虎提醒,关天涛才想起来,连忙眼神示意顺喜带着小丫环们出去,又阖上门,才转回来坐好。
小壁虎吐吐舌头,嘀咕:“还挺神秘的。”
纤云忧心忡忡的看向关天涛,两人对视一眼又互相错开。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关天涛开口。
关天涛抿唇思索了一下,说:“杀死马督察长的凶器是一个大鱼钩,一钩穿喉,手法快狠准。”
小壁虎惊呆了,“啊?大鱼钩?”
“窦开源?”纤云直觉的叫出来,心惊胆颤的看向小壁虎和关天涛,“他不是死了吗?”
“所以我才更加疑惑不解。”关天涛淡淡的说,英眉拧成一条线。
忽然,门轻轻敲响,门外顺喜轻声说:“老爷,瓜棚侦探社的两位老板到了。”
“请进来。”关天涛说着,站起身迎了上去。
大水泡和索久眠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走进来与关天涛互相问好,才接过八哥送上的热茶灌了两口解解渴。
“双儿的行踪出了杭州就断啦,我和索久眠一路打听过来,都没有人见过。”大水泡扯着大嗓门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又为自己倒了杯茶来解渴。
索久眠见关天涛阖上门,才说:“绑匪显然是经过安排的,而且我们追查到一点,绑匪劫走两个孩子之后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出城。”
“就是说绑匪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大水泡又扯着嗓子大声说着。
索久眠瞥了大水泡一眼要他闭嘴,大水泡真的乖乖闷头喝茶。
“我也是这么想的。”关天涛拉着索久眠一起坐到桌边,“窦开源的大鱼钩重现,可见凶手与我们是旧相识。”
索久眠拿出一枚洋元,说:“我与大水泡在京郊遇到一个白影,这是那个白影留下的东西。”
关天涛拿起洋元,很普通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咚——”
清脆一声令众人惊悸的瑟缩了一下,关天涛连忙急步到门边打开,院子里空无一人。
抬头,门楣上钉一块洋元,还有一张纸条。
关天涛以两指之力拔下洋元,纸条飘落而下,上面的墨迹未干。
“是谁?”纤云追过来却被关天涛护在身后,探头看去只见纸条上写了四个字。
关天涛拾起纸条与纤云返回屋中,借着烛光仔细看,纸条上写:“天衣无缝。”
小壁虎瞪大眼睛,惊讶的问:“是指窦天衣吗?她明明死了呀?十年前我们亲眼看见的。”
大水泡也极力点头证明他也亲眼看见了。
索久眠反而犹豫不决,从关天涛手里拿来洋元,与自己的那块相比较,突然发现一个细微的相同之处。
“关天涛,快看……这里!”指向洋元一处小小的凹痕,索久眠笑说:“这个人就是白影人,一定是他。”
小壁虎不明白的问:“那他先救了你们,然后又来送信,为了什么?”
“他的身手如何?”看向索久眠,关天涛心里闪过一丝犹豫,是徐放鹤吗?
索久眠深沉的说:“我能确定不是他。”
关天涛看索久眠,索久眠看关天涛,两人之间默默的解读让在座的其他人都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看来我们从这张纸条查起吧。”关天涛有些许的希望,但又莫明的害怕,由不得看向纤云。如果徐放鹤没有死,你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吗?纤云!
惊鸿会馆。
暗藏在会馆屋顶的阁楼上,白衣人坐在交椅上,手中把玩着两枚洋元。
“信送到了?”
白衣人头也不抬,说:“送到了。显然关天涛对大鱼钩的线索更有兴趣。”
“窦开源死了,窦天衣也死了,即便有‘天衣无缝’的提示,关天涛仍然不会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如果关天涛还没有怀疑到窦家父女的身上怎么办?”白衣人淡淡的问,手中的洋元像是一个有趣的玩具在灵活的手指间翻爬。
“我自有安排。”
“好吧,我听你的命令便好。”白衣人的眼睛一直盯在手中的两块洋元上。
“古丹青那边怎么样了?”
“送到京郊哑婆婆家里,不过他每日清晨会离开一个时辰。”白衣人收起洋元,拿出一把银骨扇在手里转着旋花。
“找一个机会与关天涛相识,必要时可以请孟五爷出马。”
白衣人轻松的笑起来,“怎么相识可以随我吗?”
“随你。”
白衣人嘿嘿一笑,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我早就想和关天涛一较高低,听说他的功夫一流。”
“大清第一捕。”
“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白衣人站起来,将银骨扇握在手里,背在身后。
“希望手下留情的人是关天涛,我可不想为你收尸。”
白衣人眉一挑,气焰嚣张的问:“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逗我开心?”
“哈哈,你以为你是双儿吗?”
白衣人气愤不平的迈着大步离开,临出门前还说了一句:“看我不把关天涛打成猪头!”
白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惊鸿会馆,心里盘算着与关天涛较量较量,看看谁的功夫更上一层楼。
第十二章第4节
更新时间20140214 16:30:16。0 字数:2465
马宅。
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宅,连守门的警察到了夜里都会自动的退到三米之外。
院子里灯火通明,连院墙的角落都被照得明亮异常。当然这般情景也抚不平值班警察心中的恐惧。
与正房相连的西耳房的后小窗子里跳进去,既使发出声响也保准不会有人闯进来查看,甚至关天涛故意重力的踩在桌子上,让守在门外三米远的警察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声。
门外一连串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甚至随后突然出现的鞋与地面磨擦的声响也显得杂乱而焦急。
关天涛躲在窗边,透过小小的缝隙看着院子里的警察已经退出院门外,个个端着枪,瞪大的眼睛盯着正房。
“如此胆小如鼠,还敢当警察?”关天涛穿上准备好的棉衣,让自己的身体更加臃肿。又往头上套了一个清理干净的圆冬瓜。
准备好,“嘶——”划了根洋火柴点亮了蜡烛,瞬时屋子里亮了起来。
“鬼啊——!”
“马……马……马……鬼!”
“快跑啊!”
院门口的警察们惊惧的放了几声空枪,丢下枪抱着头就跑,谁也不敢再留下去等着被鬼缠上。
正房的窗纸上,一个胖胖的、光头的人影子在动,那姿势与马督察长如出一辙。不,可以说那就是马督察长的鬼魂在作祟。
屋子里,关天涛扯出一个得瑟的笑,将腰间的一方白绢捂住口鼻。拿出袖中的一把匕首走向内室——凶案现场。
内室中还保持着白天来过时的样子,马督察长半侧的躺在地上,喉咙上的大鱼钩在烛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关天涛蹲下身来凝视那个大鱼钩,反复观察着它与十年前窦天源的大鱼钩有什么区别。
戴上手套,关天涛顺着马督察长的胸前中线一路划开血染的亵衣,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或者说有一个伤痕是旧的,并且显然是被女人的长指甲划出来的。
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尸,关天涛若有所思。
将被划开的亵衣又重新遮掩好马督察长的尸身,关天涛走向床边,观察到小金花的尸体上有几处伤痕,是细小而尖锐的东西所致。
小心的翻身女尸,关天涛心中一喜,原来是这样死的。
女尸的后背处于心脏位置有一个洞,大概食指的粗细,血肉没有撕裂的纹理,并且血量不多。
关天涛想到一种东西,就是渔夫冬天捕鱼时,用来钻冰洞的冰锥,是一根圆滑的铁棍磨成的,头尖而利。北方冬天的河里,冻得三寸厚的冰层都能一下刺穿,何况是人的血肉?
“你来的挺早嘛。”
突然出现的清亮声音令关天涛戒备的后退一步,靠窗而立。扭头时,看向内室的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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