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督察长斜了伶牙俐齿的蜜花一眼,说:“小小的丫头竟敢拿张督军来压我?快去把你家主子叫出来,我要仔细查问一起命案。”
蜜花一时头昏,心里忐忑不安,可表面上仍然故作镇定,说:“马督察长可是问粉团的事情?”
马督察长脑袋一晃,说:“对,让你家主子出来说说她是怎么掩盖粉团失踪的事实?出了这么大的命案,我竟然都不知道?成何体统!”
蜜花后退一步,突然跪在地上,哭诉道:“马督察长,请您不要逼迫我家夫人查问粉团的事情。粉团和我自小被卖数次,每个主子非打则骂。自从我们跟了夫人,她待我们胜过亲姐妹。粉团失踪之后,夫人日夜思念,每每消瘦。四日前接到粉团身亡的消息,夫人一夜未眠,心痛不已。”跪着向前蹭挪几下,双手放在马督察长的膝盖上,声泪俱下的央求:“我家夫人已经身心疲惫,求您不要让夫人更加伤心了。”
马督察长瞅着跪在面前哭成泪人儿的蜜花,满脸的同情和怜惜,仿佛感同身受般痛苦。“唉,看你哭的小脸蛋都花了。快快起来,我一定不难为你家夫人。”
扶起抽泣不止的蜜花,肥厚的两片大掌包裹住粉藕般的玉手,马督察长粗犷的嗓音变得柔软轻缓,安慰道:“我今日来不过是劝劝你家夫人莫要伤心,哪知道连同你伤心不已。是我的错,我的错。”
蜜花抽咽着点点头,两只手任由马督察长又摸又握。
马督察长对关天涛说:“粉团的事情我会找吕厅长问清楚,至于你家失踪的那两个人,我会亲自过问。”
关天涛低低的说:“那我告辞了。”
马督察长放开蜜花,说:“我也走了。你要好好劝慰你家夫人,不过是个身边的丫头,她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蜜花抹掉颊上的泪珠,福了福,说:“我代夫人谢谢马督察长的关怀。”
马督察长心花怒放,抬手掐了掐蜜花的粉嫩脸蛋,转身和关天涛一起离开蝶花阁。
青天宝阁。
走出琼花楼,古丹青悠闲的在自家后院里散步赏花。不大的院子里种满四季应景的花植。秋末冬初,正是菊落梅香的时节,院子里梅树含苞、晚菊花开盛艳,而院子的主角琼花却孤芳凋零。
古丹青坐在石凳上欣赏晚菊,朝霞红、芙蓉粉、蟹子黄……
“既然来了就一起欣赏美景,躲在那里能看到什么?”古丹青笑眯眯的桃花眼凝视琼花楼的一边角落。
“躲在这里看你呀,多么俊俏儒雅的书生哟。”樱子走出来,通身的丹色如一团火。樱花瓣如洒在绸缎上一般或聚或散、或飘落或飞舞。
古丹青轻轻闭上眼,嗅闻自樱子身上飘来的香气,赞叹道:“蝶花阁的秘制香露果然了得,我闻过数次竟每每都有不同,这股奇异的香气令人神不守舍。相信若在古代,闻过此香的王侯将相宁愿拱手让出江山,也不想舍弃这奇香美人吧。”
樱子走到梅树下,掩嘴笑问:“你确信嗅闻到的香气来自我,而不是梅树?”
古丹青睁开眼,答道:“你站在梅树旁,可知那含苞的梅花都在羡慕你呢。”
樱子问:“羡慕我什么?”
古丹青起身,往垂花门走去,边走边说:“梅花香,没花香,梅花没有香气,当然会羡慕你。我去办你交待的事情,你走吧。”
樱子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托付什么事情?”
人已无形,却有声跃墙而过,回道:“冷二爷的钱可要记在你的账上,我不过是做做人情。”
樱子抬头看着满树的桃花花蕾,原来古丹青早就打算好了。
庆鼎楼。
在冷府吃了闭门羹,古丹青到冷二爷的大本营来守株待兔。
店小二手脚麻利的摆上满满一桌酒菜,声音洪亮的说:“古爷请慢用,我们爷晌午才回来用膳呢。”
古丹青点点头,看向楼下的人潮。正巧关天涛和马督察长边走边谈,后面跟着一队警卫,估摸着他们刚从蝶花阁回来。
“我原以为是吕厅长来赎人,没想到是你来。”冷二爷迈着八字步左一晃右一晃的走来,一屁股坐在古丹青身边,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酱肘花塞到嘴里。
古丹青说:“我来自有我的道理。不论谁来赎人,你都是拿钱放人。难道在你的心里,我与吕厅长所付的赎金不同价吗?”
冷二爷哈哈大笑,说:“当然同价。冷某从来看银子说事,人情不过是给银子铺路的,不管谁的银子都一样吸引我。”
古丹青笑说:“我与冷二爷相识足足十二年,从未见你在财字上面吃亏的。”
冷二爷笑道:“那是自然。天底下最亲的是银子,冷某深知此道。”放下筷子,起身,说:“既然来赎人,走吧,随我一起去放人。”
古丹青拿起丹青大扇,起身与冷二爷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进了三楼的一间账房,古丹青的头被套上黑布袋,由冷二爷扶着走进一个狭窄甬道,穿过长长的弯廊,能听见水珠滴落在石砖上的“叮咚”声响。
终于一道铁栅门的“吱呀”开阖声,冷二爷摘下黑布袋,说:“丹青贤弟受委屈了。”
古丹青拱手回道:“不委屈。既然来到冷二爷的地盘,我该守规矩的。”
冷二爷拉着古丹青面向一道铁栅栏,居高临下的指向脚下黑漆漆的一方水牢,说:“你看绑在柱子上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你要赎的?”
借着微弱的烛光,古丹青看到水牢中有四根木柱,而大水泡和索久眠被分别用铁链绑在柱子上,齐胸的水冒着淡淡的烟气,两人已经没有知觉。
冷二爷说:“快到冬天了,为了他们不被冻死,我每日让人三次放温水,算是仁至义尽啦。”
古丹青作揖谢道:“冷二爷的恩情,我代他们谢过。”
冷二爷大方的摆手,说:“只要你们成了大事,别忘了我的一份金子就好。”回头对跟来的手下说:“拿钱放人。”
古丹青再次谢过冷二爷。依然被套了黑布袋,按照原路返回。
关府。
门外,古丹青让人抬了大水泡和索久眠站在门外等着门房的人进到里面去回话。
关府的管家迟迟不来,让古丹青有些恼火。
“咦?是两位伯伯?”
稚嫩的女声让古丹青顿消火气。回眸间却愣住了,成熟的他被小女孩的纯真深深吸引。漂亮的娇俏模样竟让他心跳加速,仿佛是熟识已久的人。古丹青有些茫然,到底这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十章第1节
更新时间20140125 17:13:40。0 字数:2271
关府。
前院一片寂静,马督察长带来的一队警卫守在各个角落,相信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后院里一团嘈杂,集合全府里的男女老少在西厢客房里进进出出。最忙的是管家顺喜,一边叫小厮去请郎中,一边叫牛嫫嫫安排家里的老妇们去烧热水,熬药。
西厢客房里,关天涛站在外屋,看着里面一左一右两张罗汉床上的两个“半死人”,心里一团怒火渐渐积聚。
纤云守在关天涛身边,小声问:“他们能活过来吗?”
关天涛摇头,说:“我曾经听说过冷二爷的水牢,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变成残废,至于死掉的人连尸骨都见不到。而且活着的人苟延残喘到最后连……”
纤云问:“什么?”
关天涛长叹一声,扭过头贴在纤云耳边小声的说了两句话。
“啊?”纤云脸颊似火,惊讶的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真的不会有后代吗?”
“嗯。”关天涛轻轻的应了一声,转回头继续盯着内室里的一片忙乱景象。
门推开,顺喜匆匆走进来,将一个信封交给关天涛,说:“老爷,刚刚门外一个小孩子送来这个,说要亲自交给你。”
关天涛睨了一眼信封上的两个字:亲启。
顺喜又匆匆出去了。
纤云凑近看,问:“是谁送来的?”
关天涛猜测的说:“可能是古丹青,或者藤下樱子。”
纤云将信抽过来,急不可耐的打开看。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写了好多中药的名字。
纤云惊讶说:“是一张药方?”
关天涛拿过药方看了一遍,最底下的是一行极小的字,写着:后会有期。
纤云呆呆的问:“古丹青要到别的地方吗?”
关天涛摇头,说:“这是熟悉我们的人写下的药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走出去大叫:“顺喜!快去叫管家过来。”
一个小厮立即跑到外院去找管家进来。
“老爷,我来了。”正在伺候马督察长的顺喜立即跑到后面来见关天涛,气喘的问:“老爷要吩咐什么事情?”
关天涛将药方递给顺喜,说:“你去按这个药方抓两副药来,煎熬好了送过来。”
顺喜看了看,问:“老爷,这会不会有不妥啊?要不我找个大夫查验查验?”
关天涛呵呵一笑,说:“不必,直接去抓药就行了。”
顺喜也执拗不过,只好点了下头,拿着药方去派差个小厮到药房抓药,又安排后院厨房里一个老婆子煎熬药汤。
青天宝阁。
后院里,古丹青盘腿端坐在床上,不知不觉玉仙子在他手里已经不断抚摸了三四个时辰,冰冷无瑕的玉仙子已经带了浅浅的温度。
在关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女孩是关天涛的女儿吧?好漂亮的小女娃啊!尤其是说话的表情天真烂漫的像是一尘不染的白莲花。
想着想着,古丹青情不自禁的抚摸起玉仙子的后颈,那朵丹色的兰花红胎。
“仙儿!”
古丹青眼中一滴滴泪落在玉仙子的脸上,发上,衣裙上。
“仙儿!仙儿!”
青白的拇指上无数道划痕渗出血液,古丹青丝毫不在意,固执的叫着:“仙儿!仙儿!仙儿!”
口中叫着“仙儿”,手中拿着玉仙子,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小女孩。
古丹青怅然若失,几度失声的痛哭出来。两行男儿泪顺着眼角,脸颊,下巴滑落,一滴滴在玉仙子身上继续往下落去。
“仙儿!仙儿!”古丹青固执的叫着这个名字,眼前浮现着小女孩灵动的眼睛,稚气的脸蛋,悦耳的童声。
将玉仙子抱在怀里,古丹青闭上眼睛平躺在床上,他深深的知道那个小女孩是关天涛的女儿。
“为什么?”古丹青喃喃的自语,“为什么她不是我的女儿?”
小女孩突然走向他,对他笑,对他伸出双手。
古丹青丢开玉仙子,迅速走到小女孩面前,想要伸手去拥抱她。可是当他即将要触碰小女孩的时候,忽然被厌恶的推开双手。
小女孩转身跑开,一眼也不回望呆若木鸡的古丹青。
“仙儿,不要走!”
古丹青大叫着惊醒,发现刚刚竟然是一个梦。怅然的笑起来,他没有恋童癖,只是那个小女孩与他的仙儿太像了,太像了。
关府。
临近黄昏时分,马督察长终于按捺不住急脾气,大嗓门喊着身边的警卫:“收队!收队!在这里等着两个死人做什么?收队!收队!”
连关天涛的面都懒散得见,对站在一旁点头哈腰的小厮说:“去告诉老关,我先走了。万一出了什么大事,过来找我。”
小厮恭恭敬敬的说:“是,全听马督察长的安排。”
马督察长满意的斜睨一眼小厮,说:“不错,挺机灵的。回头懒得呆在关家,跟着我当兵去。”
小厮假笑的说:“谢谢马督察长的赏识,小的一个粗使唤的下人,哪里敢高攀您老的皮靴?”
马督察长哈哈大笑,走过去抬手掐掐小厮的脸皮,夸赞说:“不错,嘴巴挺会拍马屁的,让我听着舒服,很舒服!哈哈哈哈!”
小厮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随着马督察长一起出了关府的大门,大声说:“请马督察长慢走。”
马督察长满意的“嗯——”一声,一屁股坐进汽车里,说:“开车!”
望着汽车远远驶离,小厮长长的叹一声,转身向同伴说:“快关门!快关门!”
关府的两扇黑漆大门“吱呀——吱呀——”的阖上了。
后院里的西厢房里,滚烫的两碗药汤终于喂进索久眠和大水泡的嘴里,同时请来的大夫给两人扎针也有了反应。
关天涛和纤云都长长的松口气,终于把人救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凝重的空气里传来一声苦闷又虚弱的轻“哦——”。众人都冲进内室里,眼巴巴的看着渐渐苏醒的索久眠。
小壁虎大叫:“醒了醒了!!”
蹲在梁上的巧二叔也探出头来,努力的点头。
关天涛小心翼翼的握住索久眠的手,说:“索久眠,我是关天涛,你安全了。”
索久眠吞咽一下干渴的喉咙,起了硬皮的双唇动了动,发出“嗯嗯”的声音。
关天涛说:“大水泡还没有醒来,放心,他也死不了。”
索久眠努力的点点头,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再次昏了过去。
纤云和小壁虎大惊失色,忙问:“死啦?”
关天涛说:“昏了。我们先到外面去等吧,让大夫留在这里诊治他们。”
纤云和小壁虎没有意见的离开,关天涛向老大夫道声谢,也离开了。
梁上的巧二叔眨巴着一对圆眼睛盯着老大夫拿出一根银针,往大水泡的人中穴上扎了上去。吓的它一屁股坐在梁上,两只爪子捂住眼睛,不敢看下去。
第十章第2节
更新时间20140126 17:14:11。0 字数:2373
关府。
一张神秘的药方让大水泡和索久眠从死神的手中逃脱。
经过半月余的休养,大水泡和索久眠终于恢复昔日的神采奕奕,尤其是大水泡又开始嚣张的大声说要继续帮关天涛查案子,要成为比关天涛还要威震四方的神探。
关天涛倒也不介意,笑盈盈的谦恭态度请两位回杭州帮忙查一个“不算小”的失窃案。
临行前一夜,众人围坐在偏厅的八仙桌边,为二人做饯行宴。
关天涛举起酒杯笑说:“来,我敬你们二位一杯,祝愿你们一路顺风。”
大水泡瞪着水泡大眼睛不满意的说:“我还想查查粉团姑娘的死因呢,你怎么就把我们发配回去啦?”
关天涛笑,说:“粉团姑娘的死因,警察厅已经发布了公告。”
大水泡还要说什么,却被索久眠劫去了话,问关天涛:“我们被袭的事情相信你心里已经有数,我们回去也好,省得留在这里防碍你。”
大水泡不满的反驳说:“我们在这里怎么防碍他了?”
索久眠斜睇大水泡,低声说:“难道你没有看出袭击我们的人来自哪里吗?”
大水泡眨眨大眼睛,说:“当然是……”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乖乖的闭上嘴巴。
关天涛端起酒杯,笑说:“今天这酒,一为庆祝,二为饯行。”
大水泡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喝闷酒的索久眠,举起杯子大说:“不让我说话也好,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关天涛大笑一声:“好!”
杯盏交错间,索久眠闭上眼沉沉睡去,关天涛和大水泡一杯又一杯的拼着酒。
青天宝阁。
后院里静悄悄的,琼花楼的密室里几盏香油灯燃的明亮。
中央的古董桌上摆放上百件漂亮的纱裙绸袄,全是五六岁小女孩能穿的。
床榻上睡着古丹青,屈起的臂弯中是莹润的玉仙子。他的脸苍白无色,唇干起皮,呼吸浅而缓慢。
十几天了,古丹青一直将自己锁在琼花楼的密室里,每日仅仅吃些米汤。不见管家,也不见外客。
古丹青很怕。他怕管不住自己的心,怕自己真的做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遭到世人的唾弃。
唾弃?不,这个他不怕。因为世人的他的眼中一文不值,他唯有自己是高贵的,还有仙儿。
仙儿是圣洁的,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柔软所在。
“青哥哥,我好冷。”仙儿总是这样说着,然后他会将仙儿紧紧拥入怀里,借由自己的体温来给予温暖和依靠。
仙儿又一次伤痕累累的跑来找他,而他正在山坡上放羊。
仙儿一边哭一边扑进他的怀里,说:“青哥哥,我爹刚刚又喝了酒,快救救我!”
古丹青抱着大哭的仙儿往山丘下走,远远便看见仙儿的爹双手横握着一根扁担,怒气冲冲的往这边跑来,边跑边骂:“下作的小娼妇,看我不把你绑了卖到妓院去。”
仙儿远远看着她的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