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涛沉默片刻,向门外招手,唤人进来更换新茶。
等到新茶滚滚冒着热气摆在两人面前,关天涛说:“那日吕厅长在我府里什么都没有搜到,可仍然将我带走。”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嗅闻沁脾的香气,说:“如您刚才所讲是马督察长示意您抓我进牢房,然后又是他将我放出来。”杯盖在杯缘摩擦出“咝咝啦啦”的细小声响。看向阴沉脸色的吕厅长,说:“吕厅长当日说过一句话,我至今未懂。可否请吕厅长来答疑解惑呢?”
吕厅长眉睫一挑,回忆说:“那日我讲了很多的话,你也讲了很多的话。但是你的猜测不真……也不假!”
关天涛笑了,放下茶杯,说:“关某一直身在镜中。吕厅长很早以前就提醒过我,只是那时……”
“现在镜被你打破,不懂的事情自然而然的懂了,何须我来解释呢。”吕厅长久未笑过的脸皮显得有些僵硬。
看向窗外,刺眼的光射进来,看向另一边的地上,一道黑黑的影子。关天涛指着地上的自己的影子,说:“我看到的未必是真,我猜到的未必是真,我懂得的未必是真……”
吕厅长问:“那什么才未必是假?”
关天涛直视吕厅长冰霜的双眸,说:“隐藏在我背后的才是真。”
吕厅长冷然一笑,手中的茶杯纷纷碎裂成片,而他的手却安然无恙。
关天涛说:“吕厅长今日前来的目的,我已知道。今后有需要关某效力的地方,尽管示下。”
吕厅长得意忘形的笑出来,一手抓在关天涛的肩头,说:“关兄,你我今日今时结拜为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好?”
关天涛抱拳,道:“若吕厅长不嫌弃关某一介莽夫,关某自当鞠躬尽瘁,效命于您。”
吕厅长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施力拉着关天涛走到院庭中央,对着苍天大喊:“今日我吕某甘愿为弟,与关兄结拜为兄弟,从此福祸同享同当,绝不食言!”
关天涛道:“吕厅长此话差矣,您为官、我为民,我怎敢跃您头上。不如这样,虽然我年长一些,但愿与您结为忘年兄弟。从今以后,我称您厅长,您称我天涛,可好。”
“哎——,我字佩理,今后可直称我佩理便可。厅长不过是给那些平民小百姓去敬畏的。”吕厅长挥挥手,实在僵硬的脸皮越笑越难看。
关天涛忍住一肚子闷气,只好陪着笑脸,请吕厅长一起继续品茶。
夜幕降临,小壁虎带了巧二叔回来。一路溜边到后院的小厢房里,看见忧心忡忡的纤云。
纤云一下抓住小壁虎,问:“那位吕厅长还没走吗?”
小壁虎拿来一壶酒和两个酒杯,说:“放心,现在关天涛是块肥肉,多少人抢都怕来不及呢。”
纤云好奇的笑问:“谁会抢关天涛啊。”
小壁虎道:“你不出门,当然不知晓藏在外面黑暗处的传言。”
纤云问:“什么传言?”
小壁虎看看正在练字的孩子们,又看看站在门口守卫的牛嫫嫫和八哥。将巧二叔拉到一边去喝酒,才转回来凑到纤云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在外面打听到一个传言,听说倭国人暗中已经找到十八颗金头的买家。他们还要利用关天涛找到葛九爷的弟子,帮助他们获得更多的宝藏,然后偷运出去。”
纤云大叫:“葛九爷?”(注)
小壁虎瞪眼,一下捂住纤云的嘴巴,小声说:“小声点儿,别让他们听见。”
纤云缩缩脖子,小声说:“葛九爷已经死了十年。从未听说过他有传人?”
小壁虎抓抓辫子,茫然不知所措的说:“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糊涂,似乎有一个很大的诡异在笼罩着咱们。”
纤云傻眼了,诡异的事情从她的肃王府被毁那夜便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次的诡异事情又会牵扯出多少人命来?
**(注):葛九爷,原著中的人物,已死,是位经验丰富的盗墓人。
第九章第1节
更新时间20131231 13:10:20。0 字数:2209
京郊。
一场秋雨一场寒。密密秋雨下了整夜,直到东方露白,阴云仍层层堆积不散,空中依然飘着细微的水气,湿冷沁骨的林风让人忍不住打寒战、缩脖子。
密林外茂盛的黄枯草被踏入烂泥中形成一张杂乱无章的草席。荷枪实弹的警察将密林团团包围,即便远远的羊肠小道上走来某个平头百姓,也会被巡逻的警察一一验明正身才允许通行。
羊肠小道边停了一辆汽车和一驾马车。瘦黑猴和大高个站在汽车旁一副威仪神武的样子。
大高个伸长脖子往林子里望,黑压压的干草和树枝遮挡了他的视线。
瘦黑猴歪着嘴巴“嘘嘘”两声引起大高个的注意,小声说:“你看什么看?那里面有个女鬼,早晨进林子里砍柴的壮汉都吓的尿了裤子,你这老鼠胆子还不吓的见了阎王?快把你的眼睛闭上,站好!”
大高个立即扭回头乖乖的站好。他最怕鬼了,没准里面的女鬼会吃人呢。环视四周阴森森的,一股股寒风从衣领里钻进,极像是鬼站在背后吹气的感觉。
“妈呀!”大高个丢了手中的枪,害怕的抱头蹲在地上,大哭着说:“女鬼大姐,你千万……别、别、别、别找我呀,我我我可不是害……害——死你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快去找那——个人吧,别、别来害——我呀。”
“吵什么!”寻声而来的巡警不客气的抬起穿了马靴的脚狠狠踢了大高个的后背,大骂道:“再吵吵,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大高个被踢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疼,回头看着疾言厉色的巡警,委屈的咬紧嘴唇不敢出声。
瞪了一会地上的大高个,巡警端着枪与同伴转身往羊肠小道的出入口走去,嘴里碎碎骂着:“妈的,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长的挺大个子竟然是个怂包,哈哈哈!”
他的同伴笑道:“那蠢货是走后门进来拿饷的,干不干活都是面子上的事儿。走吧走吧,小心隔墙有耳,得罪谁都不知道。”
得意忘形的巡警立即收起笑,背好枪跟着同伴离开。
密林深处,已经围了三道警戒线,最中间以十米宽的方形围好。夜雨残叶、泥洼枯草掩埋下一具女尸已腐烂,偶尔迎风吹来阵阵恶臭让许多警察退壁三舍,掩捂口鼻仍抵挡不住恶心的气味。
吕厅长双手背后挺胸站立,像是闻不到恶臭的气味一般面无表情。目光直直落在女尸已经没有完好皮肤的尸身上,说:“天涛啊,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关天涛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说:“佩理兄可愿与我同去查验尸体?”
吕厅长说:“可以。”伸出手,警卫马上将遮掩口鼻的白绢为他戴好。
被雨浸湿的干树枝受到外力的踩踏,仍然在寂静之下发出短促的折断声。一声接连一声,一声盖过一声,直到……
关天涛与吕厅长一左一右站在女尸身边,两人对看一眼,各怀心事。
女尸的身上爬满小虫,吸血的虫子在割开的皮肉里钻来钻去。伤痕细长且深入,脊背上几处伤痕深到隐隐能看见泛白的骨头。
女尸双腕被绑,但手腕处却没有瘀伤,显然是死后被绑的。一只向上的手掌心有指甲陷入的血痕,以形状来看是她自己的指甲造成,说明死前她忍受极大的痛苦,以攥拳来转嫁痛感。
女尸的衣服凌乱,身下的裙子和亵裤染有血迹……被侵犯的可能性极大。
关天涛吐口长气,屏住呼吸,戴上白色的手套,微微蹲下身将女尸的头微微抬起……双眼被挖,容貌被毁。
吕厅长戴上手套,说:“我和你一起把她翻过来,看看正面的伤处。”
关天涛走到头,吕厅长走到脚,两人动作一致且迅速。仅仅一声轻响,女尸身上的吸血小虫受到惊吓,纷纷落地逃命。
女尸正面朝天,关天涛和吕厅长同时后退一步,惊恐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女尸的腹部滑出一条血蛇,吐着红信。
血蛇似是酒足饭饱,一下闪入干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再看女尸,腰间缠有一条雪白棉绢,腹部被横向切开,手法极其残忍。从伤痕的侧切面看来所用的刀锋利无比,与身上的多处伤痕所用的刀如出一辙。
关天涛拿起匕首挑开女尸衣领的一边,不出所料在女尸的右锁骨处有一朵粉色的桃花。
吕厅长走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关天涛说:“这位是蝶花阁的粉团姑娘。”
吕厅长惊讶道:“蝶花阁的粉团姑娘已经失踪半月余,这女尸不过四五天的样子。”
关天涛说:“粉团姑娘无端被害,还请佩理兄追查凶手,为含冤百姓主持公道。”
吕厅长说:“我乃京畿警察厅长,自然会追查凶手,保百姓平安。”
关天涛抱拳道:“多谢吕厅长。只是这粉团姑娘毕竟是蝶花阁的人,蝶花夫人还是要告知一声的。”
吕厅长考虑片刻,说:“这是当然,我马上派人请蝶花夫人前来认尸。”
关天涛与吕厅长一起往警戒线外走来,说:“蝶花夫人是女流之辈,这认尸一事不如请个家下的男仆来便罢。”
吕厅长道:“天涛兄,今日请你来帮忙,真是过意不去。不如今晚在惊鸿会馆,我设宴,你携夫人一起前来,可好?”
关天涛笑着摆手道:“佩理兄言重了。你我忘年兄弟,何谈谢字。当日我便说过,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尽可开口,佩理兄太客气了。”
吕厅长与关天涛相视一笑,各自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凝云书斋。
纤云和小壁虎紧张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恨不得把院墙望穿了也不见关天涛的身影。
终于在第二百二十四次张望的时候,关天涛终于缓步走进后院,直奔书房而来。
小壁虎大叫一声,忙跑出去问:“死的是粉团姑娘吗?关天涛,是不是啊?”
关天涛不声不语,任凭小壁虎追在后面急切的追问也不理不睬。一屁股坐在纤云身边的椅子上发呆。
小壁虎伸手要推关天涛,被纤云阻止。
静静的思考了好久,关天涛终于舒出一口郁气,凝重的表情露出悲伤的神色,说:“粉团姑娘被杀了,是倭国女子切腹自戕的手法。凶手必是藤下樱子无疑。”
纤云泪如雨下,攥紧的拳头捂在胸口,抿紧的唇发不出一丝声音……短短的相处了十几天,从陌生到熟悉,犹如亲姐妹一般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第九章第2节
更新时间20140101 12:36:57。0 字数:2297
天桥。
关天涛独自在街上闲逛打发时间。一边打把势卖艺,精湛武艺令围观人群声声叫好;另一边说书人绘声绘色、妙语连珠,听书人兴味盎然、不思茶饭;再往前,一大一小两人你问我答、有来有往,逗的人们哈哈大笑……再往前的公告墙上几张陈旧的告示已经字浸纸碎。
肩头突然被重压,关天涛闪身隔了半步,回头看才心下松懈,说:“你唬人的功夫见长。”
小壁虎美美的笑着,后面跟着巧二叔,一人一猴成为一道奇特的景儿,引来许多人的围观。
巧二叔见许多人把自己围在中心,害羞的双手捂住脸,急匆匆的往前走,毛毛头一下子撞在小壁虎的屁股上。
“哎哟,哪个不要脸的撞我屁股啊?”小壁虎回身,只见巧二叔抱住她的大腿,脸正埋在她的大腿肚上害臊呢。
关天涛呵呵笑,对围观的人群说:“我家小猴子没见过世面,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小壁虎脾气直的反驳道:“谁说巧二叔没见过世面?它连海上的大船都坐过,三教九流的人物它也见的多了,谁敢说它没见过世面?啊?”
小壁虎一席话逗得众人大笑出声,纷纷指着害羞的巧二叔的头说:“这还叫见过世面?”
小壁虎气不过,拉过巧二叔抱在怀里,大骂:“你们的丑模样吓到它了,走开!走开!”
关天涛当和事佬,说:“大家都散了吧。我家小妹子性格泼辣,向来说话不绕弯子。你们笑她的宝贝,她急了性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谁都不想出门子散心不成,被打得满头包回家。
凝云书斋。
小壁虎还在为刚刚被嘲笑的事情生闷气,巧二叔懂得察颜观色,进到凝云书斋便“唧唧”叫着逃到房梁上蹲着,不管小店员怎么拿食物引逗它,它都委屈的蹲在房梁上躲猫猫。
书斋管事端茶出来,笑道:“小壁虎姑娘莫生气,它不过是只通了人性的动物,哪里懂得你的面子?来,喝杯茶消消火气。”
端茶给关天涛,管事小声说:“鸽子飞回来了,没有瓜棚侦探社的消息。要不要派几个人到南方去找找?”
关天涛端起茶,思量片刻,说:“三天了,警察厅的公告还没有贴出来。”
管事说:“这三天满城的警察在巡街,还有几拨儿在挨家挨户的找凶手,闹的鸡犬不宁、人仰马翻。”
小壁虎冷哼,说:“那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天底下没见哪个杀了人的还敢招摇过市,做贼不心虚的。”
关天涛说:“这次就是‘敢’的那个。”
小壁虎眼一扫房梁,叫道:“巧二叔下来,我们去找有趣的东西玩玩。”
巧二叔飞驰电速般从梁柱爬下来,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小壁虎的肩上。
小壁虎嫌弃的说:“满屋子的油墨味儿,我还是回府里比较舒服。”
关天涛但笑不语,心情大好的品起茶来。
京畿警察厅。
厅长办公室内,警卫将一份拟好的公告放在吕厅长的桌上。
吕厅长正襟危坐,眼睛里映出公告拟稿的字迹,隐在心底的谋划陡然而生,冰冷的面孔出现一丝暖意。
警卫心里一阵发凉,谨小慎微的请示道:“吕厅长,这公告的内容……”
吕厅长冷眼一眯,说:“不必如此唠叨,只要公告百姓京郊密林的女尸乃匪盗图财劫色所至,要百姓提高防范,黄昏过后切勿孤身出城,以免遭此不测。”
警卫恭敬致礼,道:“属下立即公布。”
吕厅长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批示公文,呢喃道:“不过是死了一个丫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关府。
黄昏时分,管家顺喜慌慌张张跑进后院书房,大叫道:“老爷,告示已经贴出来了。”
关天涛打开房门,接过顺喜递来的抄本一目十行,嘲讽道:“吕厅长果然断案如神。明明是骇人听闻的凶案,竟被他三言两语说成是匪盗所为,简简单单的了结。”
小壁虎咬着苹果,说:“我就说他在装腔作势的骗百姓呢。挨家挨户的搜凶犯,鬼才信他能找得到。”
巧二叔抱着苹果啃,顺便表示“同意”的猛点头。
关天涛打发走顺喜,关上门走回椅子上坐好。打开抄本重新看一遍,说:“仍然没有大水泡和索久眠的消息,他们到底被关在哪里?”
小壁虎丢掉苹果核,说:“我知道在哪里能查到线索。”
关天涛双目一亮,笑道:“我也知道。”
“你们两个别打哑迷。”纤云从书房后门走进来,手里拿了两盘绿豆糕和马蹄糕,说:“粉团姑娘死了,大水泡和索久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吕厅长又草草结案,我猜他们会不会被囚禁在京畿警察厅的大牢里。”
小壁虎翻白眼,说:“真要囚在大牢里,关天涛能不知道吗?”
纤云看向关天涛,问:“你在牢里有朋友吗?”
关天涛但笑不语。
纤云脸红的啐道:“呸,谁要关心你和什么人交朋友啊。”
关天涛笑盈盈的离开书房,留下生闷气的纤云,和吃的欢天喜地的小壁虎。
青天宝阁。
卧房里,床榻上,春宵缱绻罗帐,媚声幽情缠绵,云雨欢畅满室,朗情妾美几度酣歌。
蜜花骑坐在古丹青身上,柔情媚骨贴伏在胸膛上,软语轻声说:“今日夫人去赴约,我才偷了空子跑出来服侍爷。”
古丹青屈起食指刮刮蜜花的鼻梁,夸讲道:“真是朵放浪的小花儿,哪日缺了爷的雨露滋养,你心里便痒痒的要死不活,对是不对?”
蜜花媚笑着搂住古丹青的脖子,撒娇道:“我的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哪有唱反调的理儿呢。爷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