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前面那么多人围着看什么呢?”心砚踮脚张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走!”人潮似堵墙,“麻烦让让,借过,借过,”周绮带着心砚左挤右挤钻到最前端,其他人只好等在人群外围,“原来是皇榜啊!”两人定睛默念皇榜,越往下读脸色越发难看,“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西域七族木卓伦之女霍青桐才貌双全,德行出众,娴雅端庄。正与一品大学士傅恒之子福康安适龄婚配,特以将霍青桐指婚于福贝勒,交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七嫂。。。。”心砚不知所措,周绮目瞪口呆,“怎会这样?”文泰来、骆冰、徐天宏在人墙外闲聊等待,不多时见周绮和心砚着急忙慌的挤出人群,“你俩怎么这副表情?”“出大事了!”其余三人不由严肃起来,周绮急得词不达意,心砚一旁插到,“霍姑娘要和福康安成婚了!”“什么?!”三人怀疑的互相看看,“搞清楚没?不会又是误会吧?”“对啊,上回说青桐妹妹要嫁给艾卓尔就很离谱了,这次居然是福康安,岂不更离谱?”“冰姐姐,千真万确,”周绮蹙眉,眼神游离,“皇榜上明明白白写着,乾隆赐婚的!”这下不相信都不行,众人沉默驻足。人群哄散,几个百姓迎面走来,小声议论着,“官兵半个时辰前张贴皇榜,有个人疯了似的揭下来你们看到了吧?他难道不知道乱揭皇榜是死罪吗?”“嗳~你瞧他不费力就打伤了官兵,定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我听他嘴里念叨什么不是真的,他大概与皇上赐婚的事儿有些关联吧?”红花会各人听觉出此人应该是陈家洛,“兄弟,请问你们方才说的那个人什么模样?”文泰来打听确认。“他啊,模样斯斯文文的,挺儒雅的一位白衣公子。”“多谢!”“看来是总舵主没错!”他们五人一路快马加鞭都没赶上陈家洛,他必是比他们先到瞧见了这皇榜。“以大哥对青桐姐姐的深情,怎能经受住此般打击?”周绮不禁担心起陈家洛。“总舵主肯定是伤痛欲绝,可别一蹶不振才好。”“四嫂且不用过于悲观,我想总舵主应是进宫找乾隆算账去了,”徐天宏安慰众人,“霍姑娘既不是三心二意之人,那必是迫于无奈,被乾隆所逼为七族安宁答应了联姻。”“七哥,那我们。。。”“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等待总舵主的消息吧。另外十四弟夫妇尚未到达,留下记号便于他们和总舵主寻至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多少痴儿女,情到深处无怨尤。。。
☆、洛桐谣 肆拾伍
厚重的宫墙外,灯火万家,然而今晚的皇宫必将不归平静。一个黑影探向另一个黑影,“艾卓尔?!”蒙面黑衣打扮的霍青桐作势回头,发现身后的黑衣人竟是艾卓尔,“你怎么在这儿?”“听说你上京进贡,怎都觉得可疑,料理妥当族里事物就赶往京城了。”“你来找我?”树影下两人窃窃私语。“是呀,一到京城就见皇榜张贴说你要与福康安成亲,是真的吗?”在艾卓尔求证的目光下,霍青桐默默点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也是,你和陈总舵主。。。。”艾卓尔瞧霍青桐神色黯然,顿住话头不往下说,“打探得知你没在大学士府,便想起你说过要找乾隆报仇的话,就猜你准在此,总不能让你孤身前往啊。”“艾卓尔,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与乾隆间的血海深仇,”霍青桐感激,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万不能把艾卓尔牵扯进来,“你速回七族吧,我不在七族需要你主持大局,而且朵哈也需要你。”“目前迪斯族长主持七族大局,你且放宽心,”艾卓尔歉疚由生,“再说,木族全军覆没、木卓伦族长枉死,我也有错信歹人的责任。”“艾卓尔,你何必耿耿于怀?”“哎,时间不多,快走吧!”艾卓尔率先朝前走,霍青桐劝他不住,只得跟了上去。
御书房。霍青桐和艾卓尔悄悄打晕门口的侍卫,冲进房内,“乾隆,拿命来!”不由分说两柄长剑直刺座上的乾隆。本伏案批阅奏折的乾隆慌忙低头躲开,霍青桐和艾卓尔收势转力,配合着朝乾隆斜劈过去。乾隆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左推右挡,避开些许招式,无奈霍青桐武功远在他之上,艾卓尔亦不输于他,而且二人招招索命,渐渐狼狈不堪,“抓刺客!”不留神踉跄一下,被霍青桐一剑划伤左臂,正要刺下第二剑,白振察觉动静跑进来,挡开她这一剑,乾隆趁机往旁边躲去。两人便提剑与白振交手,一番厮杀,艾卓尔暗暗朝霍青桐使个眼色,由他拖住白振,霍青桐了然,横挑逼白振后退,跃起抽剑削向乾隆。白振一瞧不妙,不再和艾卓尔纠缠,狠掌猛推入艾卓尔胸口,“哇”一口鲜血喷出,面罩掉落,力道压身,艾卓尔飞了出去,撞上木柱,瘫倒在地,奄奄一息。“艾卓尔!”霍青桐分心,顾不得乾隆欲前去查看,谁知白振一掌劈来,她不得不应招。这声“艾卓尔”恰传至刚到门口的陈家洛耳中,即刻辨明黑衣女子是霍青桐,情急不及多想,短剑出鞘,招招连贯无破绽,左手轻拽将霍青桐拉离白振掌招,侧身护住她,右手短剑飞转击退白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霍青桐、白振都只觉白影晃过,未察何人,“青桐,你怎样?”以防白振突袭,陈家洛偏头问。“家洛?!”霍青桐摇头,他救她脱离险境,一次又一次。艾卓尔手捂胸口痛苦□□,面色惨白,血流不止,“艾卓尔!”霍青桐两步并一步,半蹲扶起艾卓尔。艰难抬眼,神智迷糊,“青桐?”“是我。”霍青桐摘掉面巾。艾卓尔逞强笑着,“青桐,我。。。总算还清。。。当年欠下的。。。。债了。”呼吸急促又再咳出血。“别说了,艾卓尔。”霍青桐皱眉制止,陈家洛把短剑轻放于脚旁,俯身搭脉,表情凝重的朝霍青桐摇摇头。“陈总舵主。。。青桐,”气若游丝,“如果重归。。。大漠,请帮我。。。照顾朵哈。。。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拜托了。。。”“艾卓尔兄弟!”“你振作一点,朵哈还等着你呢!”“朵哈。。。我对不住。。。。。。”最后一字噎止喉头,尘世种种随气而断。“艾卓尔,你不能死!”陈家洛抚肩安慰霍青桐,缓缓抬手阖上艾卓尔的眼。
乾隆使使眼色,白振会意,剑无声息抵上霍青桐的脖子。陈家洛一惊,“乾隆,你。。。。”霍青桐毫不畏惧的站起身。“嗳~家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占尽上风,乾隆负手于后,自鸣得意,“霍青桐,朕好意放过七族,你反而加害于朕!”陈家洛按兵不动,欲伺机救人。“好意?哼,”霍青桐不屑鄙视,“乾隆,你害了我爹爹、哥哥、香香,此仇不共戴天,与七族和谈无关!”“无关?若朕偏将这笔帐算在七族头上,你能奈何?”“你。。。。”霍青桐气结。“乾隆,”陈家洛插口,“我问你,凭什么将青桐赐婚于福康安?”“凭什么?哈哈,且不说朕是天子,手握生杀大权,”乾隆一手指向霍青桐,“做康儿正福晋乃是她本人自愿的。”霍青桐愤恨怒视乾隆。“定是你卑鄙威胁青桐,她为了族人才会答应的,”陈家洛虽心痛,但从未怀疑霍青桐,他的信任让她欣慰满足,“我要带她走!”“哈哈哈,陈家洛啊陈家洛,你不会以为你曾从朕宫里带走过香香,这次也必能带走霍青桐吧?”乾隆步至门前,“更何况她现在是刺客,这里已被大批精兵团团包围,你们能逃出宫?!”“不论如何,我都要带青桐走!”掷地有声,坚定不移。“家洛。。。。”霍青桐鼻头泛酸,深吸气瞪向乾隆,“乾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你想死,朕便成全你!”示意白振动手。“且慢!”陈家洛喝道,“乾隆,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绝无虚言!”“你在威胁朕吗?”乾隆恼羞成怒,欲要发作,福康安未经通报闯入御书房,“臣福康安参见皇上!”“康儿你来做什么?”怒气未消,乾隆全无平素的好态度。“臣斗胆,恳请皇上饶恕霍青桐!”福康安单膝跪地,低头埋脸看不清表情。“你。。。。”“康儿求皇上成全。”波澜不惊的语调里透着几分急切。福康安竟冒死向乾隆求情,霍青桐和陈家洛皆没料到,陈家洛隐隐悟出福康安要娶霍青桐和乾隆提联姻的初衷大相径庭,一方是利欲熏心,一方则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意。“好吧,朕可以饶了霍青桐,”犹豫片刻,乾隆开口,“起来吧!”“谢皇上!”福康安叩谢起身,并不看霍青桐。“毕竟赐婚已成事实,皇榜张贴,朝廷颜面还是要顾及的,朕想,”乾隆意有所指,暗示道,“霍青桐姑娘你不会违背约定吧?”“青桐。。。。”陈家洛听出乾隆话里有话,有些泛急,他清楚霍青桐的选择。霍青桐低眼看看抵住脖颈的剑,又看看乾隆,得到乾隆应允,白振收剑。霍青桐俯身捡起地上的短剑,双手端平递予陈家洛,不同当日的赠剑定情,今日却是还剑断情,“家洛,你走吧,我们两个。。。没有缘分。”目光交织,痛楚缠绕两人的四肢五脏,此时无声胜有声。“不,青桐,我只相信彼此的心,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有心人分隔,那就是缘分。”“家洛,别再固执了,你我都很了解,为了七族我一定会留下,”咽下涩涩眼泪,“忘了我吧!”“青桐。。。。”乾隆看的不耐烦,“家洛,朕最后网开一面,你速离宫去吧!”甩袖转身,背对陈家洛。“家洛,把艾卓尔送回西域,送回朵哈身边。”陈家洛闭眼神伤,接过霍青桐手中短剑,深深相望,青桐,我不会放弃的。“来人,送陈总舵主出宫!”霍青桐遥望陈家洛离去的背影,诀别叹息。殊不知福康安亦正盯着她的侧影,明知他二人痴情难断,那他的执着到底是对,是错?“好了,康儿你也回吧,”送走陈家洛,乾隆坐于案前,“朕虽饶了霍青桐,但为做惩戒,亦谨防再有差池,先将她软禁宫内,直至与你成婚那日再送入大学士府。”“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本年度最后一更~再见,2014!新的2015年,晴空腾飞,心想事成!
☆、洛桐谣 肆拾陆
宫门二十里外,得到消息的红花会众人焦急等待着。“瞧,是少爷!”“总舵主!”见陈家洛独自出得宫来,面色阴郁萧索,神情疲惫,众人皆知霍青桐嫁与福康安已无法改变。“大哥。。。。”周绮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我们去找乾隆老贼算总账!”陈家洛摆摆手,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总舵主,这是艾卓尔兄弟?”陈家洛点头,脑袋似有千斤重,“心砚,派分舵弟兄快马加鞭把艾卓尔兄弟的尸首送回西域去,多加小心。”“是!”众人不解,“他怎么会在皇宫?又怎会遭此不幸?”“他吃了白振一掌,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吧!”徐天宏应道,“对,我们回客栈细谈,走!”
客栈。“四哥四嫂,七哥七嫂!”“十四弟,沅芷妹妹,我们正想着你们这两天得到,你们就来了。”骆冰拉着李沅芷坐下。“我们寻着沿途记号赶来的,”余鱼同见众人愁眉不展,“各位哥哥嫂嫂是为总舵主和霍姑娘的事情烦扰吗?”“哎~~”文泰来重重叹气,“你们说,总舵主和霍姑娘多般配的一对啊!怎就如此多磨多难呢?”“是啊,先是香香公主,后来她不幸殒命,总以为这回两人能够圆满,谁知偏偏又冒出个福康安!”“我和师兄进京城后先去拜见爹娘,问了皇榜的事儿,”李沅芷娓娓道来,“爹说,乾隆让青桐姐姐留宿宫里待嫁,但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也不知道在哪个殿中。”“这么说来,刺杀已经让乾隆对霍姑娘有所防备,说好听是待嫁,说难听就是软禁了。”“那怎么办?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周绮拽着徐天宏的胳膊,急不可耐,徐天宏抚上她的手,劝道,“别慌,别慌。”“总舵主人呢?”商讨此事陈家洛竟不在场,余鱼同疑惑。“大哥自出宫回来就憋在房里,也不说话,快把人急死了!”“难道真的无力回天?只能任由青桐姐姐和福康安成亲却束手无策?”李沅芷的问话,众人皆答不上来。
你说红尘里还有我,为何却已远走?夜,安静的如同醉了一般。苦酒入喉,屋内一人独酌,烛火里陈家洛的影子忽明忽暗。如今一切都逐渐清晰明朗,陈家洛开始明白霍青桐为什么逃避,明白了霍青桐的挣扎煎熬,明白福康安在平阳府的古怪举动和意有所指,明白霍青桐进京途中为何总是患得患失,只似乎太晚了,来之不易的幸福竟短暂到转瞬即逝。青桐,一切都太迟了吗?我懂你的心,可是你当真要我眼睁睁看你嫁与他人?不,我做不到无动于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彼此早已认定所属,纵然江湖中很多事身不由己,浮世中曾经拥有已为幸事,但余生若没有你,星辰无光,日月失色,我该如何忍受?斟上一杯酒,仰首饮尽,舌头滋味又苦又涩,朦胧间她的嫣然巧笑,她的婀娜舞姿,她的英姿飒爽,她的任性好强,她的羞涩红晕全都现于眼前,“青桐。。。”伸手去拉她的手,却是幻梦,陈家洛不禁自嘲醉笑,“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君。。。。青桐。。。。”又是一杯苦酒,灼灼入喉。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敲在殿棂上叮当作响,窗前立着一个落寞的丽影。“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喃喃自语,案上画卷里的女子无忧嫣笑,仿佛另一个自己,那个多年前世外天山简单无愁的自己,那个尘封心底几乎被遗忘的自己,霍青桐瞧着瞧着竟觉得陌生。曾经那些我们说好不忘的事,说好不忘的人,终将会沉入时间的长河,被我们遗忘吧?家洛。。。“吱呀”殿门推开,福康安走了进来,霍青桐仍面朝窗外,不作声。“这画中人近乎与真人无异,想必是出自陈家洛的手笔吧?”福康安睨过画像,那眉眼、那含笑,恍然觉得那是一个他从未认识过的霍青桐,那般无烦无忧,与他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她判若两人。“福康安,这兰韵轩甚为偏僻,乾隆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你来做什么?”冷冷淡淡,毫不相关的口气。“你是我未过门的福晋,我来看看皇上自是应允的。”“福康安,我虽感激你救过我,在乾隆面前替我求情,但是,”话锋急转,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就算我俩成亲,那也只可能是名义上的而已。”她连瞧他一眼都觉多余吗?名义上的夫妇?即便如此,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冷哼道,“即使是名义上的,我也达到了目的,你和陈家洛再无可能!”“你!”霍青桐愤而转身,瞪着福康安,或许太过思念,那张面孔与陈家洛的脸庞慢慢重叠,相似的让她恍惚,心底的寒冰竟裂开丝许,顿觉累极,叹道,“我和你本没有交集,亦不愿牵扯纠葛,你又何苦勉强?”福康安痛由心生,闷闷攥紧拳头,步步逼近,霍青桐见状愣愣不知作何反应,下意识退后一步,不料福康安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捏的生疼,“你干嘛?”看着缓缓凑近的脸,霍青桐正要抬掌,忽听福康安质询的口吻,像是内心压抑许久的炙热终于爆发,“你难道不成想过,我深知你中意的是陈家洛,却始终不肯放手,”恨恨的无奈,“这是为何?!”停住准备还手的动作,霍青桐呆默不语,福康安深深凝视她困惑的明眸,转头拂袖离去,殿门“砰”的合上,顷刻周遭只剩雨珠滴滴答答。为何,为何?他难道。。。。。。思绪一片混沌。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文已近尾声了。。。
☆、洛桐谣 肆拾柒
大学士府。“起来!”黑暗中两柄利剑交叉横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