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她装凶的语气太可爱，让花满楼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揉了她的发顶一下，接着没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忍不住。”
唐晚枫真想揉回去。
这时孙老爷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唐晚枫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伤患：“我们……还是先把孙老爷带到西门吹雪那里去吧，我觉得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
花满楼附和道：“你说去哪便去哪。”
唐晚枫又忍不住笑出来了：“花满楼你现在好像小说里那些妻管严啊……”
妻管严这词挺生动形象的，所以虽然花满楼没听过但并不妨碍他秒懂这词的意思，孙老爷的性命无碍也让他有了玩笑的心思：“阿晚的意思，是承认你是我的妻？”
唐晚枫安静了很久没有答话。
自从唐晚枫松口承认两人在一起后，花满楼就没有再体会过这样的氛围，这就像是他们没在一起之前自己开口说喜欢时的尴尬。
无论过了多久，这样的沉默依旧让花满楼无所适从。
他很想让唐晚枫开口把一切不能说的不能列的都做出来，否则他一定会被这样的气氛给逼疯。但花满楼却有种莫名的直觉。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唐晚枫会比他先疯掉。
自己再痛苦难过都好。花满楼苦笑。却舍不得她有分毫的委屈。
“阿晚，是我说错话。”花满楼将她揽进怀里拍了拍背，“我们快回去吧，西门吹雪还在等着，孙老爷的伤也需要赶紧治疗。”
唐晚枫揪紧了花满楼的衣服，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回去，然后仰头咬了他嘴唇一下：“好。”
*
两人合力将孙老爷带回了合芳斋，等到了快天黑陆小凤才回来。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看？”唐晚枫问道。
陆小凤阴着脸，情绪明显不高，坐下来连喝了几杯茶，才开口道：“我找到那个牧蛇人了。”
唐晚枫当即来了兴趣，忙问道：“人呢？在哪？”
花满楼按住她，“等陆小凤慢慢说，事情恐怕不简单。”
唐晚枫于是乖乖安分下来。
陆小凤道：“是个小孩子。”
唐晚枫瞬间理解了，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陆小凤是决不可能对一个孩子出手的，即便这个孩子也做错了事。
“还有，熊姥姥死了，欧阳情中毒。”陆小凤语气虽然平静，但唐晚枫和花满楼都能听出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都是那小孩出的手？”
“大概。”
“那小孩……是南王府的人？”
“不知道，可能是。”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们三人都彼此心里都有个数。这人是南王府派出来的可能性太高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篡位成功，君临天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战前日
问唐晚枫要了些解毒的药，陆小凤马不停蹄又跑回了李燕北处——欧阳情是在李燕北家里给陆小凤做酥油泡螺的时候被蛇咬伤的；也就顺势住在了那里。
“不到明日天亮陆小凤是不会回来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唐晚枫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奔波了这一天；还扛着个人跑来跑去；饶是她也累到不行了。
花满楼犹豫了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唐晚枫看他的反应自然放心不下，于是又坐回去，撑着下巴看他。
但花满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道了声晚安就把她送回房了。
*
第二天陆小凤回来的很晚；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脂粉气，浓重的要命；连嗅觉没有花满楼那么灵敏的唐晚枫都闻了出来。
“你这是去哪了？”唐晚枫捂着鼻子离他更远了点。本来就对这些奇奇怪怪的香粉胭脂过敏；陆小凤还染了一身回来；“去妓院了？”
花满楼无奈的将她护到身后。虽然唐晚枫很讨厌脂粉的气息，但出奇的却很喜欢他身上常年侍弄花草染上的清香。花满楼道：“这种味道不是青楼楚馆里会有的，倒像是……太监窝？”
陆小凤露出了回来后第一个笑容：“花满楼，什么都瞒不过你的鼻子。”
花满楼谦虚的笑了笑。
“昨天太仓促了，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等我一点一点说吧。”陆小凤有些疲累的抹了一把脸。
“你们应该都知道京城城南城北各有一大户，城南的叫杜桐轩，而城北的李燕北却是我的朋友。这两人都将身家性命全数压在了这场赌局之下，李燕北压的是西门吹雪，杜桐轩压得则是叶孤城。昨日我去见李燕北的时候有人向他下毒，让他去春华楼找解药，我们去了以后杜桐轩带着一个黑衣人出现了，这个黑衣人我问孙老爷他的来历之时孙老爷就中毒了。”
“在春华楼的时候我也见到了叶孤城，他和唐门的唐天荣打了一架，落实了他在张家口与唐天仪交手的传言，顺便也将叶孤城中毒的消息传了出去。但叶孤城好像有点发挥过头，李燕北很慌，觉得西门吹雪打不过叶孤城，不过我昨晚一直担忧欧阳情没怎么在意。结果今天在我被人拉去太监窝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全部家产盘给了别人。”
听到这里唐晚枫忍不住问：“谁拉你去了太监窝？李燕北把家产盘给了谁？”
陆小凤苦着脸道：“一个外号叫‘杆儿赵’的乞丐和我说在太监窝见过西门吹雪，我于情于理，都该去探访一番。”
花满楼笑容温和，拍了拍他的肩。他既然知道这个地方，就知道太监窝里的太监到底多凶猛。他想了想，道：“辛苦了。”
陆小凤摆摆手：“以后这种事啊，千万别找我了。你们不知道，被那些太监摸着的滋味，实在恶心得很。”
抱怨了一番，陆小凤继续说下去。
“太监窝自然没什么收获，于是我又回去找李燕北，这时候他已经把手上所有的地盘产业全都转给了一个叫顾青枫的道士，速度之快，让我连阻止都来不及。那道士用一笔虽然李燕北挥霍一辈子都不一定花得完的钱拿走了李燕北手上比那些钱要多上十数甚至数十倍的地盘，不过他也接手了李燕北和杜桐轩的赌局。说老实话，若不是我知道内情，我也会赞同李燕北的决定。”
“那么，这个顾青枫一定就是南王府那边的人了吧。”唐晚枫道。
“八九不离十。”陆小凤苦笑，为自己的朋友感到悲哀。
“放心。”花满楼安慰道，“待南王世子伏诛，这些还会回到李燕北手上的。”
“无妨，钱财身外之物，李燕北自己都看开了，已经下江南去了。”陆小凤倒不觉得皇上会把这些钱还回来。“不过在接下来我去找顾青枫的时候，却遇到了大内侍卫。”
“谁？”
“大内四大高手之一，‘富贵神剑’殷羡殷三爷。”
“噗……”唐晚枫喷了茶，“对不起我没忍住……”
“你笑什么？”陆小凤完全没有get到唐晚枫的笑点。
花满楼笑得一脸宠溺，揉了下她的发顶：“大约是殷三爷的名字吧。”
名字有什么好笑的？陆小凤默默地念了几遍：殷羡……殷羡……阴险……
｜｜｜阿晚你为何如此无聊……
自觉笑点颇高的陆小凤已经懒得理她了，继续道：“然后我被殷……殷三爷带到了皇城脚下，见到了其他三大高手，‘潇湘剑客’魏子云，‘大漠神鹰’屠方，‘摘星手’丁敖。”
“你这是要被围攻的节奏？”唐晚枫道。
“不，他们给了我六条缎带。”陆小凤说着，摸出来六条闪闪发光的缎带。
唐晚枫以她缝纫九十级的眼光断定，做成缎带的料子十分罕见，一时半会，寻常人是做不出仿品的。
“他们一来不愿做煮鹤焚琴之事，阻止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二来也不希望过多的人进入宫里，恐防生变，所以只让六个人进去，还要让我来选。”陆小凤苦笑。
“能者多劳吧。”唐晚枫做远目状。
陆小凤继续唉声叹气：“哎……明晚就是月圆之夜，我这六条缎带却不知道给谁。”
唐晚枫突然傻了眼：“等等，明天？怎么过得这么快？”
陆小凤疑惑道：“没有啊，我们路上就跑了好几天，来了又耗了几天，明天就到九月十五了。阿晚你是忙傻了吧，连日子都不知道了。”
唐晚枫脸色不大好看，摇了摇头：“大概吧。”说完，她捏了捏花满楼悄悄递过来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陆小凤也没多问什么，抽出两条缎带递过去：“你们一人一条，我正好少点事。”
唐晚枫笑得有点勉强，将缎带又递回去：“不用了，明天我有办法带花满楼一起进去，你还是自己留着玩吧。”
陆小凤见状耸耸肩，然后收好缎带起身道：“那我先去发缎带了。阿晚你要不要再去和叶孤城商量一下明天的计划？”
唐晚枫摆摆手道：“我有分寸，你快去吧。”说完她就陷入了沉思，连陆小凤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花满楼也不催她，静静地等着。
突然，唐晚枫一把拉过花满楼，在他脸上啃了一口道：“花满楼，我现在去找叶孤城再确定一下明晚的事情，然后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花满楼被她的突然袭击弄得有些脸红，却还是温柔的示范了一下什么叫正确的亲吻，在她眼睛上浅浅的吻了一下后，道：“好。”
只要是你，就什么都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措手不及
花满楼这一整天其实都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现在这个时候几乎提升到了顶点。
“阿晚。”花满楼摸摸唐晚枫的头；柔声劝道；“乖；快回去睡了。”
唐晚枫埋在花满楼怀里的头猛地摇了摇：“不要。”说完；她顿了一会后，软绵绵的哀求道，“再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花满楼就是再想说什么也让她弄得没了脾气；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抱紧了她；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花满楼……”唐晚枫的声音从他胸口处传出，显得闷闷的，“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直像今天一样，做什么都一起，你和我。”
花满楼失笑，将她的脸抬起，柔柔的印了一个吻上去，“傻瓜，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都会一起的。”
人生的路是很长，但我似乎已经看到尽头，并没有光。
唐晚枫终于从花满楼怀中挣脱，摸着他的脸笑的有些难过：“花满楼，晚安。”说完，她松开手准备回房。
奇怪的感觉里突然混入了强烈的不安，花满楼一把抓住唐晚枫没落下去的手腕，将人又拉回怀里。
唐晚枫感到莫名其妙：“花满楼，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花满楼自嘲一笑。这个问题他也想问问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都在反常。
花满楼又用力抱了抱唐晚枫，然后松开手：“回去吧。”
*
一个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只不过闭眼和睁眼的功夫罢了。一个白天的功夫同样很快，在陆小凤头大发缎带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和小皇帝最后打了个招呼，唐晚枫再回到合芳斋的时候，距离决战时间，已经是近在咫尺。
“今夜你我一战，我不会手下留情。”西门吹雪道。
唐晚枫笑了笑：“没打算指望你留情过。”
“时间不早，叶孤城呢？”西门吹雪难得话多。
“一个叶孤城已经去了南王世子身边。”唐晚枫看着皇宫的方向，无意义的勾起了唇角，“另一个，将在一盏茶时间内出现在你面前，和你决战紫禁之巅。”
到底是朋友，西门吹雪还是问了一句：“你有把握？”
唐晚枫道：“我想我从没这么有把握过。”
西门吹雪默不作声，只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留了句“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唐晚枫愣了愣，然后转身回屋子。
*
切了三内剑纯后，抄起雪名，唐晚枫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阿晚，要走了么？”花满楼问道。
“不急。”唐晚枫按着花满楼坐到床上，“花满楼，你不好奇我用什么剑法去和西门吹雪打吗？”
花满楼笑意温柔：“好奇，不过我一会就能知道了不是么？”
唐晚枫亲了他侧脸一下：“我想先让你知道，好不好？”
花满楼想了想，吐出了一个让他事后恨不得将自己给弄哑了说不出话的字。他说：“好。”
唐晚枫勉强牵了牵嘴角，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后干脆不笑了，手握雪名起招凝神静气，然后对着花满楼就是一招大道无术。
大道无术，使目标定身，最少半格气持续一秒，最多五格气持续五秒。到了这里技能转化时间加长，五格气，持续时间，五个时辰。
意识到自己中招后花满楼有些慌，努力的想动动身子发现完全做不到，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花满楼急急问道：“阿晚，你做什么？”
“嘘——”唐晚枫凑在他身边，食指按着他的唇瓣，神色温柔，“花满楼，你听我说好不好？”
眼下的情况容许他说不吗？花满楼只能点了点头。
唐晚枫将脸贴在花满楼胸口，缓缓闭上眼：“花满楼，你知道吗？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回到我原来的那个地方去。”
“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回去。即使我再爱你，也要回去。”
“不能留下来吗？”花满楼开口，语气里是难得一见的脆弱。
“不能。”唐晚枫仰头亲亲他的下巴，视线有点模糊，“花满楼，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根本没办法留下来。”
我没办法放弃二十一世纪，只要我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会想要回去。我也不想放弃你，只要能够留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日日生活在两种极端的想法之下，唐晚枫几乎要崩溃了。
最后的最后，花满楼的冷漠成为了这场角力的最后一根稻草，情感成功压倒了理智。
她选择了留下。
留不下全部，那就留下身体。起码，会有什么，成为他们相爱过的证据。
“花满楼，你不知道，我多想穿着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一路伴着唢呐锣鼓，欢欢喜喜的嫁给你。我们的喜堂会有一对龙凤红烛，燃起的烛光在夜晚明明灭灭，映着你的脸。你语气温柔的叫我娘子，明明看不见的眼睛里会有温柔的光，你掀起我的盖头，我们会一起喝合卺酒……”
唐晚枫慢慢的说着，嘴角逐渐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花满楼听着，心里的难过无以复加。
对不起，阿晚。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痛苦，我却还一味的想要逼你，想要我们在一起。如果放手能让你快乐，我宁愿放手的。
“……花满楼，我爱你。”
唐晚枫最后的一句话用这六个字来结尾，说完后，她吻了吻花满楼的唇。温热的泪水顺着贴合的唇缝流进花满楼的口中，苦涩的让人作呕。
*
等到换上叶孤城的衣服，做好了易容，再出现在西门吹雪面前时，后者几乎没认出来她。
“你很好。”西门吹雪缓缓道。剑气、剑意，她全都有，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剑客，而非一个用弩的人。
唐晚枫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的，但后来又想起叶孤城其实是个不亚于西门吹雪的面瘫，于是干脆不勉强自己，回道：“过奖。”
西门吹雪看就她一个人，随口问道：“花满楼呢？”
唐晚枫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然后撇开头道：“他……身体有些不适，我让他别去了。”
西门吹雪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看穿，好半晌才缓缓道：“那我叫人给他请大夫。”
唐晚枫赶紧阻止：“不必不必，他只是略有些不适，我已经给他吃了药了。他现在已经睡下，别让人再打扰他了。时间不早，我们赶紧去紫禁城吧，否则陆小凤又要抓耳挠腮了。”
西门吹雪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也想不出什么不对，于是也就顺着唐晚枫的意，被她拉着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骗局
皇宫今夜异常的热闹。
原本该由陆小凤分发的世间仅有六条的缎带不知为何突然批量生产；比原先的六人翻了几番；但魏子云却丝毫看不出他们的缎带有造假的痕迹；只能全数放了进去。
“叶城主。”一名侍卫敲响了唐晚枫暂时休息的房间的门，“子时将至；西门庄主已在紫禁之巅等候。”
唐晚枫握紧了叶孤城提前换给她的剑，应了一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