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没有这样抱过他,却一次次被他这样抱过的女人,她清冷的笑意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却像是秋天的苍穹,冬天的海岸,一半是景,一半是萧瑟,浮光掠影般清淡的忧郁却总也挥之不去。
总是她转头的笑,总是只有半张脸的表情,茶法轻柔地飘动,挡去她寂寞的容颜。
他手下一紧,用力地抱住怀中的女人,仿佛这样他能忽略掉心中沉闷滞涩的钝痛……
他的声音轻轻飘动着:“兰,我回来了……对不起”
“新一,为什么!”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泪沾湿了如栀子花般宁静娇美的容颜,她哑着嗓子只问这一个问题。
“新一~~~~”身后有希子的声音拖着耍赖的语调适时地出现,“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回头,餐桌旁工藤优作表示默认地严肃表情和有希子使劲地鼓着腮帮子却愣是鼓不出来的样子,哀叹了一声,真麻烦啊……
“我接手了一个案子,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看起来十万分的诚挚。
“真的?”小兰一向好骗。
工藤优作咳嗽了一声,有希子代言:“小!新!新!麻烦打个草稿,别忘了你爹是谁,你妈是谁,还有你——是哪来的!”
工藤新一举双手投降:“我被绑架了,又被人救了,现在回来了。”
“新一,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小兰着急着去摸电话。
有希子眯起了眼睛:“毫发无伤?这是被绑票的细皮嫩肉的新一应该的样子吗?还有,这件衣服——是谁的?”
“新一,家人,不是用来忽悠的。”工藤优作扶了扶眼镜,继续喝茶。
“总之,这件事不想追究了,我有分寸的。”工藤新一也认真地扫视了众人,方才回答道。
餐厅有些安静,只有早春的阳光,迷离的色彩。
工藤有希子一合掌,轻快道:“那好,准备婚礼吧!”
工藤新一右拳一握。
时钟一声一声地走着,嘀嗒声逐渐变得凌厉,狠狠刮蚀着她的耳膜,她坐在客厅中,只裹了一件绒毛大衣,在宽大的衣中,形销骨立,如同幼女。
她想,她在这个点骤醒是有原因的,明天是他结婚的日子,她注定是要清醒着面对这一结果的。
指针终于指向12时,她拿起话筒,拨了一个极陌生乃至遥远的号码。
旁边的屋子早已没有灯光了,她肯定,他搬到新房,这处房产不过是有希子坚持保留作回忆的。
电话线路却是通的,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好,我是工藤新一,我不在家,有事请留言。
突然伸手掩住口鼻,重重地闭了眼。
那些七岁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的拨打她姐姐公寓的电话,只为听电话里姐姐的声音,就像她尚在,从未离开。她始终清晰地记得那份懦弱连同电话线被柯南毫不留情地掐断。
光阴流转,时光荏苒,多少物是人非后,她再一次拿起听筒,在空荡的客厅中,却不再会有人来阻止她。
指尖颤动,连同着脆弱的心跳一道战栗。
她又笑了笑,风平浪静,如端坐莲花之上的佛陀一般沉静而安定。
兀自开了口:“嗨,工藤,真是打扰了。突然给你打电话……听说,你要结婚了,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说一声恭喜,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了的……
你有了她,以后就不要再被正义感驱使,便不考虑任何后果地追求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让别人受到伤害,就自己背负一切……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保留着这种像少年一样的天真性格,即便让人看了很感兴趣,但你知道么?这样干净的香味……反而会使她、我、还有你自己,被这种既孤独又危险的味道牢牢束缚住,像花那样既脆弱又短暂……
暴风雨来临时,记得保护好她。
我对正义这种抽象的东西没兴趣,但是我总相信你是正义,并将永远继承阳光,这样很好,很好……
你是不是想保护我,最近的行为愈发令我混乱了,就像曾经一次次将我从组织的阴影里拖出,你笃定地告诉我,‘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那样愤怒,那样的恨铁不成钢,你想保护我,是否是,但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你的保护。
曾经是,现在更加是了,作为宫野志保,我不会再逃避了。
太阳的最终宿命是什么?
可惜……我不是太阳。”
说到这里,眼中酸涩,却未有泪意,干涩的如久驻沙漠的人。
握着听筒的手一寸寸收紧,手背上血色尽失,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令她一下瘫倒在沙发上,听筒却仍紧紧搁置在耳畔,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浅笑,眼中迷蒙似入梦之态。
她轻轻道:“你的正义之眼,看得穿邪恶之心,却看不透女人的心意吗?我从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你没有注意到吗?”轻盈的笑声如飞絮般自唇齿间飘溢而出,三分似痴,四分是怨,还有二分悲伤,一分不甘……
话筒自掌心滑落,如慢镜头定格的永恒,她仰躺在沙发上,缓缓阖上眼,一副极疲惫的模样,渐渐失去了意识,就像再不会醒来一样……
次日清晨,宫野没有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哦呵呵呵呵呵,奴好像犯jian了
第45章 因为我爱你啊
白色礼服衬出他修长如玉的身姿,挺拔如山中劲松,他逆着光走入晨阳中,一片洋洋洒洒沾了他满头满身,周身环着融融的暖。
“不早了,该上路了,新郎官!”屋顶上探下身来的男人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黑色礼服,只除了扎眼的笑,窗内窗外的男人如相生相依的光和影。
工藤并不搭理他。
黑羽却自说自话起来:“咳,老子恨你!你倒能安安稳稳地结个婚,老子这辈子都得是未婚人士了。”一副心碎神伤的模样。
工藤淡淡挡了他一眼,仍是缄默。
“你说,我咋就摊上了这样一娘们,居然没打算,也根本不想结婚。”
黑羽似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还以为有了个儿子,还他妈的是你的种!”
“你倒好,儿子媳妇一手抓,两不误……”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滚出去!”
工藤不善地骂了一句,然面目上仍旧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那只是天外来语。
“吃枪药了,再说老子还没进去呢!从哪里滚!”下一秒,便从窗中钻了进来,拦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胸,“我还就不走了,你看着办吧!”
工藤额上太阳穴突了突。
“工藤新一!”椅中的男人不知换了个坐姿,反坐,下巴搁在椅子把手上,柔软细碎的刘海极似海藻微遮了眉睫,神情有些怏怏的,仿佛是不满现状,却又无奈妥协。
“我突然间醒悟了。”一刹那的严肃,令工藤晃了神,余光瞥向他,“你总是轻而易举地看穿我,我却总也想不透你。”
“然后……”新一意外地开口。
黑羽挑眉扬唇:“作为跟你长着同一张脸的男人,我表示很受伤!”
饶是新一再怎么风雨不动安如山,也禁不住翻了个卫生眼,绷了许久的脸部神经反弹了起来,抽得他莫名得有痛觉。
窗外泛白的天际,是入冬的天色,晨雾寒凉如薄冰藏匿,自风中裹挟而来,迷茫了视线,却洗净了心上一方碎片。
回神时,那张已空无一人的椅子诡异地独自绕着圈,那一条椅脚终是支撑不住,“嘭”的一声跌落在地。孤零零的,似被遗弃了的模样。
工藤新一,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心中似有野兽在狂乱的嘶吼,叫嚣着挣脱捆束。
那一指苍茫处,淡淡流年香萦回百转,终是风过无痕。
工藤新一的心自重逢宫野志保的那刻,便迷失在一片玫瑰花海中,浮沉几许,溺毙尚不自知。
工藤新一的婚礼,一如起初爆料一般的轰炸性结果,其结局亦是轰动了日本。
准新郎不翼而飞,新娘不知所踪。
盛大婚礼倒手转让,世界一流魔术师黑羽快斗现身,仿销声匿迹多年的怪盗基德丢出的一张预告顿时惊艳了日本人民的眼球:
此刻,我要盗走工藤新一的婚礼。
一场空前魔术show,据称,教堂外凭空出现一座露天礼台,神父,亲朋皆已就位,漫天的红色玫瑰如盛开在天际的巨大花园崩塌,倾泻下园中怒放的花朵,随风裂解,纷飞成絮,簌簌而堕。
黑羽快斗电光火石间出现在神父面前,白色礼服俨然是重现江湖的怪盗基德,身后宽大的披风在风中猎猎抖动,落了几瓣花,点缀出炫目至极的妖冶。
一切就绪,唯缺新娘。
在观礼宾客们窃窃私语中,一袭血红长裙,宛如玫瑰织叠而成,处处盛开,随着她轻盈而缓慢的步调,一双冰骨玉肌般的小巧赤足自重重红纱中显出,踩着一地玫瑰花瓣,迎着浮动的风徐徐踏过碎过后重新拼凑的流年。
时间迟缓如纷飞扬尘,那眼中心中唯余的亮色便是那高贵冷艳得恰到好处的女子,妖娆岁月深处的晓月眉弯。
在最后一个足印落地时,她缓缓舒展半垂的眉睫,将瞳仁的全部空间用来装下千百个日夜不断重温其身形的男人。
一笑,刹那芳华烬。
她说:我可不是来结婚的。
眼神抚过观礼座,挑了最近一张优雅落座,拂去一身风尘,荡开万种风情。
她说:是来观礼的。
而台上俯视她的男人,桃眉浅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哦——那么——”他弯腰作礼,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尾音打着颤儿,魅惑十足,微抬额角,目光直直打在红裙妖冶的女子身上,“请允许我抢婚,my lady!”
若是时光能倒流,他不会在门外徘徊如此之久。
自他看清楚随着应声而开的将屋中一切展露之时,工藤新一如此想。
厅中竟也是热得震人,闷热得几乎让人窒息。
窗帘覆盖,密不透风。
本该是这样。
但厅中最小的一扇窗逃过了被遮掩的命运。
素色窗帘半掩,笔直垂下,窗缝周边留出了一掌宽的空隙,像是拉窗帘的人未来得及将之完整覆盖,匆忙中落下的长长的光带。有明亮不失柔和的暖阳穿透窗外斑驳树影洒进,投下清凉的阴影,落在窗畔枕桌而眠的女子的发上。
只是,宫野志保却并非在午睡。
听到开门的声响突兀地回荡,她似是颤了一下,随后如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量费力地抬头,目光迷离,眼皮半阖,在沉在黑暗中的厅内逡巡着声响的来源。
她伏在桌上,肩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羽绒袄,仍看得出身形清瘦,一阵一阵地发抖。
额角不断沁出豆大的汗珠,渗进发丝,滴落下桌面,积成小小一汪水泊。
病态的美人自有一种柔弱的风骨,似迎风摧折的一捧白色雏菊,随风而逝。
一张脸却在潮红的两腮映衬下,无端生出一股子媚态来,削瘦面颊晕染赤霞,胜似桃花。
面色红润得反常,极薄的唇却也苍白的异常。
嘴角缕缕殷红,似是花了的唇彩,但工藤新一一目了然,那是血迹,刺痛了他狭长的凤目。
颠倒众生的色相,却因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好似扯线傀儡,眼神浑浊,不复清明。
飘飘悠悠的散乱视线迟缓僵硬地扫过,她好像看到了他,却又不曾看到。
脚下步子沉重如铅,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僵硬的身体绷得似一根即催即断的弦,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一瞬间变得嗜血,脑中炸开成一片浆糊。
心揪疼得如同凌迟,只因他心疼这个令他不安的女人。
他骤然迈开步子,慌乱地向她靠近,手触及她颤抖不止的肩时,宫野的瞳仁深处闪烁出一道极微弱的光,逐渐绵延扩散,眼睛再次清明。
重重闭了闭眼,似是不相信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你——”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喉口处似被刀割一般痛楚,下一秒,身子凌空,脸贴上一具带着初冬凉意的胸膛,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工藤拥着厚实的绒袄包裹下的纤巧身影,匆忙向她的房间走去,“生病了还下床来睡觉,你脑子有毛病吧。”语气不善,将心底痛意刻意敛藏,然紧蹙的眉梢到底暗示了他的紧张。
重新将她搁到床上,她方才再度开口,声音疲惫,虚弱之极:“今天几号?”
工藤微怔,须臾又继续手上掩被子的工作,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我结婚的日子。”
听不出喜怒,却似惊雷一般炸响,宫野脑中有那么一刹的空白,怔怔地望着他淡漠的神态。
那样令她陌生而不安的模样。
她似是触电一般挥开他的手,那样决然地妄图与他划清界限的疏离神情深深镌刻进他彼时尚心存怀疑的瞳孔。几天不见,憔悴了许多,虽说重见她时就未见过她如同幼年时灰原哀那股子清冷的活力。
她的面色越发的苍白,宛如被打平得极薄的宣纸,近乎诡异的苍白在昏暗的房中格外醒目,似是下一秒不慎便要就此湮没在混沌中。
工藤望了望落空的手,目光平静地迎上她充血的双目,眼圈微红浮肿,皱成一弯弧度,与那紧抿的唇线恰好构成一副伤痛难平的模样,她坐在床上,一只手攥着被角,一手死死撑住床沿,呼吸粗缓而沉重,那样痛却不甘。
凤目微敛,犀利的眼似束紧的烛火,明明灭灭,忽又熄了。
她极艰难地开口,“你——怎么可以!”一字一顿,略带狠厉的言语竟仿似喉口一点点挤出来。
艰涩如磨砂石,说到后头便没了声响,只是那呼吸声在空荡漆黑的屋中一声比一声粗重。
工藤将一杯水强行塞到她手心,冷冷一笑。
“为什么不可以,与你何干?”
黑暗另一头许久未作响,却有水入腹之声清清悠悠传来,久到工藤以为她已睡下之时,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从没想过你——也会有想逃避的时候。那,为什么你会离开你和毛利兰的婚礼呢?”
竟是一屋的压抑,挫败的声音隐有一声悲伤的叹息。
“不知道。”他在黑暗中轻轻靠上门边的墙,将头重重一仰,后脑磕墙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荡开,却极重地振荡了她已碎了平静的心湖。
那一沉默的片刻,不知是怒还是恨,不顾嗓子疼得厉害,尖锐的指责脱口而出:“你让她怎么办!结婚当天新郎不知去向,你的婚礼整个日本都在关注,你可曾想过她会就此成为众矢之的,风口浪尖,纵使她再善良再乐观又怎能以一己之力承起社会的质疑,你想过她的感受么,……你不知道吗,你怎可以不知道!”
声声嘶哑,却拼尽全力在指责他的不负责任,他终将毁了一个美好如天使的女人的任性!
当嗓子再无法道出只言片语时,便只有更加剧烈的咳嗽声凄厉而绝望地回荡,布满一屋子的灰败。
她伸手,止住颤抖,拂落床头柜上的水杯和书籍,纷乱的书页扬起终又落下,铺开一把雪白的狼藉,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尖利之极,触动了谁心上一根不堪重负的弦,琴弦绷断,不祥。
宫野志保的咳嗽声渐渐平息。
“啪嗒”一声,满室光线回笼,宫野伏在床上,手肘死死地撑住上身,大口地喘息,室内沉抑闷热,方才的较真顶句竟花去了她仅剩的力气,额上淌下的晶莹的汗珠,折射出琉璃色的光,不适应光线的眼睛颤了一下,反射性地闭上,连带着整张小巧的脸扭作一团,镂出了褶皱的沟,挤下了挂在额角细密的汗。
她的痛苦灼伤了他本黯淡死气沉沉的眼。
灰原,你何必作践自己!
满脸阴郁一瞬转为不忍,眉头同她一样紧蹙,握了拳,快步跨至床畔,不料那女人却非要垂死挣扎一下。
抬头,面色惨白,汗湿一片,却突兀地笑了,那样讽刺而萧瑟的笑,那样残忍却冷淡的笑,那样疏离而拒绝的笑,是跌落云端的折翼天使,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与冷漠,要将匍匐在她脚下的人类驱除。
她只是笑了,工藤却痛了,是陷入皮肉的刺,怎样也拔不出。
他挫败地停住脚步,他知道,这是她的拒绝,不想人踏入的底线,他从来没有资格介入她的生命。
他低下头,声音沉缓如晨钟暮鼓。
“无论你承认与否,你儿子终究亦是我的责任,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