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弗娅!”
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叫我整理头发的双手立刻僵硬,片刻后,后背的寒毛一根根竖起,冷气渐渐袭上头皮,宛如置身冰窖。
“咦?弗娅?你怎么不转过来看看我们?”
那道亢奋的声音继续说。
我却在他的声音里愈发僵硬。
而这时,另一道不同于他的略显戏谑的男人嗓音也响了起来。
“弗娅?她是谁?”
“她啊……啊,我也说不好了,该怎么说呢……”他似乎有些苦恼,在我提心吊胆之时,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手心相拍的“啪”。
他说:“非要说的话,就是一个自称喜欢雷狮老大但很快又移情别恋的花心大萝卜吧!”
我:“……”
形容词好长,能不能删掉点?
那道戏谑的声音又说:“哦?原来真有人会喜欢海盗?这实在是让人敬佩啊……忽然有点兴趣了呢。”
“弗娅!”
我心头一跳。
“来打架吧!直到我们两个有一方倒下为止!”
我心想,你特么有病吧?我好不容易才从雷德手底下脱离,怎么可能继续和人打架?尤其跟他那种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家伙?
“赢了我就不告诉雷狮老大你在这里!”
我头皮一麻。
这个诱惑实在是大。
但是——
“佩利,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脑子思考问题了?”
我转身,语带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没什么大的变动。
☆、诸因第三
对面是两个人,一个是我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大狗佩利,还有一个拖把头,陌生人。
我微微眯起了眼。
拖把头长相有点不合我胃口,但应该和雷狮挺合得来,气质略显狡猾,眼睛闪着光,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我在心里迅速给他下了个定义,很快又想到这人和佩利看起来很熟,而佩利基本不和海盗团以外的人友好相处,如此一说,拖把头……是雷狮海盗团新成员帕洛斯?
我不免皱了皱眉,心情有点复杂。
雷狮他应该知道这个人很危险,但还是让他进了海盗团,是不是太大胆了?俗话说智人千虑必有一失,雷狮又不算智人,毕竟智人多是圣人类型的,雷狮可是属于大奸大恶的坏蛋,他……能控制得住这个人吗?
帕洛斯双手抱胸,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哦哦,原来长这个样子,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说:“是你给佩利出的主意吧。”
我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因为我确信以佩利的智商绝对想不到威胁我的那种下三滥主意。
“一个很不错的建议而已,看来挺有效果不是吗?”他笑得丝毫不在意,“雷狮老大就在附近,也许现在只需要一个信号,他很快就能来了。”
我盯着他狡猾的双眼,握紧双手:“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么?”
他不答反问:“没有坏处,不是么?”
“只是这样?”
他笑:“找点乐子,不介意吧?”
“很介意。”
“那真可惜,你只能继续介意。”
我觉得太阳穴有点疼,握刀的手微微颤动,想了想,转而看向佩利。
“佩利。”
“啊?”
“打架这种事,你应该选择男人。”
佩利看起来很茫然:“为什么?打架还分性别?”
我说:“因为你打架不就图个爽快吗?”
他很赞同地点点头。
我继续说:“女性一般都不喜欢打架,所以,一旦真的打起来,几乎都放不开,打起来一定很没有劲儿。”
“是、是吗?”他愣愣的,看起来好像真的相信了我的话。
“当然,尤其是和我这样的熟人。”
但我心里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佩利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家伙。今天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可以很轻易就把佩利敷衍过去。就算佩利见到了我又如何?既然我敢用真名来参加凹凸大赛,就没想过不被他们发现。
我知道他们不会特别浪费时间精力去寻找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所以并不担心他们知道我在。但是被他们知道名字是一回事,被他们亲眼看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海盗是睚眦必报的类型,尤其是雷狮那种从皇族变成海盗的家伙,他的尊严与心性永远都出乎我的预料,我不喜欢揣摩他的心思,因为那会让我觉得他愈发恐怖。
我脑子里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将这个拖把头帕洛斯给对付了,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看起来都不像是会上当的类型,这非常棘手。
然而就在如此胶着的情况下,事情的发展却又出乎了我的预料。
对面的拖把头忽然收到了一条讯息。
他低头扫了眼,略微沉思后,眼中升腾起浓浓的兴味,我心想这可能不是个好预兆,但没想到他却忽然摸摸佩利的头。
“卡米尔说该回去了,走吧。”
“可是……”佩利盯着我不放。
“女人打起来很没有意思,换个目标吧。”
佩利眼里冒出光:“找到下一个目标了?”
“当然。”
“那行!”佩利面向我,一脸遗憾,“弗娅,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打了,我还是更喜欢和强点的人打架。”
我:“……”
我应该感到松一口气还是该气他看不起我?
罢了罢了,总之只要他们赶紧离开,我就谢天谢地了。
佩利最先向出口走去,帕洛斯见他走远了才转身瞧着我。
“真是可惜。”
我面不改色:“是啊。”
他笑:“我说的可不是佩利。”他扬了扬手里的通讯器,上面有光闪过,我不明所以地看他。
“刚见到你,我就已经把位置信息传给了卡米尔,可惜啊……”可惜卡米尔并没有在意。
我微顿。
所以他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我讲条件?而佩利威胁我的那法子,只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战略?
我心里霎时一突一突地,恨不得立刻就地解决了他,但现在情况还不容乐观,如果真闹起来,他若想拖延时间等雷狮赶到,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因此,我不得不暂时按压下胸口的怒火,冷冷地注视着他。
不得不说,雷狮的眼光有够毒,居然选了这么个厉害人物作为新成员,就是不知道他们俩最后是谁更厉害了。
他看起来丝毫不介意,甚至还不嫌麻烦地给我深度解说了一通。
“你所担心的事早晚都得发生,与其提前观看必然发生的事件,倒不如去观看一下他在得知今天这事儿时的表情……两相对比,不亏。”
说完就兴致勃勃地跟在了佩利身后向门口走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厅上方破了的洞里漏下一束阳光,明明是极温暖的颜色,但我却只能感到从齿缝冒出来的寒意。
雷狮……
今天的事不管他知不知道,他的反应对我来说,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越想越头疼,不管怎么样,在凹凸大赛里遇见雷狮是必然的,过去我靠着小裁判球透露的路线,一次又一次错开与雷狮相遇的机会,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不能一直逃避。
我的名字就挂在排行榜上,卡米尔一定早就注意到了,但他们并没有刻意寻找我,也许他们并不在意我,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这个无所谓的人身上。
可这只是他们的主观因素,若是算起客观因素,比如意外相遇……
情况也许会不太一样。
我想,我得快点做好心理准备,做好与雷狮再次相遇的最糟糕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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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来说服自己不要怕遇见雷狮,我已经和雷狮海盗团没有关系了,雷狮也一直都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人,也许对他来说,我在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中,只不过占了一条细细的犹如铅笔画上的小线段而已。
雷狮和我不一样,他从小见的就比我多,在意的点也永远和我不一样。
我这样低劣的人,若不是因为当初那个意外,想必穷尽一生也无法入了他的眼,更别说在他人生中占据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线段。
所以我完全可以不用那么担心,因为雷狮那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我。
可是,尽管我已经告诉自己无数次这个理由,最后还是很轻易地就败在别人一句“听说雷狮对那个叫弗娅的挺有兴趣”。
我觉得他们不了解情况就胡说,这种行为非常不好。
他们之所以会产生那样的误会我不是不知道,因为那段时间我的名字就在排行榜靠前的位置,海盗团的人一定发现了。同名同姓在宇宙不算少见,估计他们那时候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就随手找了几个人问弗娅长什么样。
于是流言从那时起便飞快地流窜了出去,这事我真的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老实说,如果当初我选择用假名来参加凹凸大赛,想必海盗团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我。但隐隐的,我可能存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心,而就是这种可恶的私心,在我迷茫之中狠狠推了我一把,擅自给我下了决定。
名字的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只是想看看,雷狮他有没有可能还记得我而已,结果是,他确实还记得。
我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我不贪心,所以当初才会离开雷狮海盗团;但我又是个不够清心寡欲的人,所以才会在怀疑某件事时,马不停蹄地赶到凹凸星球参加凹凸大赛。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心情不由地复杂起来,想得便也多了些。但不管怎么说,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无论再怎么在意都没办法回去。
如此一想,心情便稍微通畅了些。
转头看了圈周围,小裁判球已经不在了,大厅上层还站着不少人,一眼扫过去,倒是有眼熟的。
比如说双剑的安迷修。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突然压了一层诡异的沉闷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种感觉无形之中催促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决定跟随感觉走,趁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
而世界总是非常让人惊喜的,就在我打算离开凹凸大厅时,厅里猛地爆发一阵骚乱,噪音之大,几乎所有人都嫌弃地看向了声源处。
我自然也看了过去,结果是嘴角抽搐。
铁角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凹凸大厅?它不是应该在自由丛林自由地玩耍吗?究竟是谁把这种小怪物放进来的?
我这么想着,边淡定地躲开它向我冲来的巨大而笨重的身体,眼见着它再次转向的方向变成佩利和那个拖把头,又忍不住在心里诅咒。
最好能把他们撞飞。
可惜这种不和谐的场景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那俩人可都是狠角色啊。
佩利忽然兴奋起来的脸让我实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连个幻想都不给人留,着实没意思。
我理了理被铁角兽冲来的态势而影响到的头发,叹着气,欲向出口走去。
而好巧不巧的,可能突然有了什么预感,我竟鬼使神差地抬头向双剑安迷修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雷狮。
是那个戴着白色头巾,嚣张肆意的雷狮。
他正在和安迷修说着什么话,隔的有些远,我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其实想想就能在脑中描绘出来。
他那样的人,一个表情都能深入人心。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暴露,雷狮警惕性向来很高,即使在和安迷修说话,居然也能分出心思注意周围。
在我盯着他看的过程里,他竟然敏锐地偏了偏头,在我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的那刻,他的目光精准地与我的相撞。
那一对紫色的瞳孔吸引力太过巨大,我差点跌在里面出不来。
可那又实在太冷了些。
待我艰难地移开视线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看我了,转头继续和安迷修说着什么。
心口倏地一空。
我移开目光,转过身向出口走去,将某种如针一般扎在背后的视线忽略掉,边在心里数着自己走了多少步。
在我数到第十七步的时候,大厅里的骚动也停止了。
那个金头发的少年已经解决铁角兽了吧?我猜测着,边将脚探出大门。
今天天气真不错。
☆、诸因第四
我没想到和雷狮的再见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在我走出凹凸大厅前后不过十分钟里。
“见到熟人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该说真不愧是戏弄过海盗的家伙么?”
最后一个问句尾音上扬,腔调懒散,明明该是轻松随意的语气,但我偏偏从中听出了不可名状的威胁。
他说话的腔调从一开始我就记在了心里,一个颤音,一个长音,一个短促的低音……所有的所有,我都能分毫不差地记住。
这并不是我自愿去做的,而是很久以前在他的喜怒无常之下,生生被逼出来的。
除了对他说话的腔调敏|感,他面上每一个神情的变化,每一处肌肉的牵扯,我都能迅速且准确地判断出他此时的心情,从而采取不同的策略进行应对。
而这不可言说的技能,过去曾多次让我从他手底下死里逃生。
心情着实复杂。
“怎么,到了现在,也不打算打声招呼?”
身后脚步声响起,沉稳,却打乱了我心脏跳动的节奏。
我张了张嘴,意料之中的,喉咙一片干涩,根本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来。
心里发慌。我根本没准备好与他的再见。
男人的笑哼声穿破空气进入我耳朵里,激得我头皮发麻,想移动脚步,整个人却像是被柱子定在了原地般一动无法动。
几乎就在这无法思考的糟糕时刻,肩头倏地一沉,与此同时,他那带着独特腔调的嗓音近距离在我耳畔响起。
“原来你现在的胆子已经大到敢忽视我了啊?”
他将头凑到我耳边,呼出的气擦着我的耳垂消散在空气中。
我能感觉到,凡是靠近他的每一处肌肤,都紧紧绷了起来,每一个还活着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别过来别过来”。
从过去到现在,我每时每刻不处在矛盾的煎熬中,我的身体总是在排斥他的靠近,但是内心却又忍不住试探着去靠近他。
他却总是与我相反。
“弗娅。”
最后的两个字犹如来自深渊的通牒,生生将我从地狱的思考中拽出来。
啊……果然是不可避免的事件。
我吸了口气,被他按住的肩头隐隐发烫,左脸抽搐,但又不得不打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去面对他。
“下午好……三殿下。”
我试图露出一个曾经面对他时常用的微笑,但显然,失败了。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直接面对他了。时间可真是可怕的东西,我曾经面对雷狮时的得心应手,到了如今,被消磨的只剩下手足无措。
“嗯……这个称呼,真是久违啊。”
他单手摸了摸下巴,从我左边一侧伸出头,偏着头打量我,紫色的眼睛冷漠而空洞。
“久违地……”他轻轻地说,忽然加重语气,“让人不爽。”
而后搭在我肩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咔”地一声,骨头错位。
我痛得差点叫出声,脚步踉跄了一下,肩膀却依旧在他掌中,无法挣脱,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就只有这种程度?”
他对我的不反抗感到不满,手下的劲道愈发大:“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太让人失望了。既然这样,倒不如……”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手指上的力道却在提醒我必须懂他的话。
我想,不用他的提醒,我也能懂!比任何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