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鄙夷地斜他,听说帕洛斯是宇宙知名的骗子,他的十句话里有九句半是假的,剩下半句还是半真半假,被他骗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面对曾经的雇主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想到这,我的心情有些微妙,以前的雇主暂且不说,对他来说,现在类似雇主的存在应该是雷狮。
不知道他对待以前的雇主是什么样的态度,做完事之后反利用之类的?要不要提醒雷狮小心一点?
转念一想,雷狮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连我都知道帕洛斯的来历,他没有可能不知道,既然他都知道,却还是要留着帕洛斯,难道有其他什么想法?
“我说,你真的不用这么防备我,这次我可是真的没有给雷狮传消息……”他抱着胳膊,转脸正面看我,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毕竟,有些话可是不能让他听见的呢。”
我心里蓦地一沉。
不能让雷狮知道的事,绝对不会简单。
他毫无防备地向我走近几步:“这场预赛实在是无聊了些。”
我握紧风刃,凝视着他走近的脚步。
他毫不在意:“想让事情变得有趣一点呢。”
他在距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脸上的笑令人毛骨悚然:“刚好,弗娅小姐倒是个很不错的催化剂呢。”
“毕竟是那个人的弟子呢,所以应该不会让人失望的哦?”他面带微笑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风刃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我垂下眼,瞬间移动到他面前,在他没有还手或者说并不打算还手之时,用出了鞘的风刃抵着他的脖子。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也可以阴沉如愠怒中的狮子。
“你刚才……”我轻声在他耳边说着,“说什么?”
即使脸色再阴沉,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但控制风刃的力道刚刚好,只要他向前动一动,便会如我再遇雷狮那次,血溅当场。
他无所谓的音调近距离响起:“这样的情况,你看,我是不是很有诚意?”
他所谓的诚意就是没有动手阻止我威胁他的动作么?一个宇宙皆知的骗子竟然愿意将生命拱手送出?
呵。
我冷笑一声:“你的诚意就是让你的元力技能在我身后飘着,随时准备对着我的心口来一击么?”
身后的气息虽然近似于无,但无论怎样,终归不能抹消那一点点的气息。
“怎么说也要公平一点,不是吗?”他笑得有些冷,“希望你的手可不要滑了。”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说着,没什么情绪地收回了手,“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一下你刚才所说的‘那个人’。”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他似有些惊讶,“难道那个人,不是你的师父么?”
他顿了顿,笑着补充:“那个叫洛希尔的,雷王星鼎鼎有名的深居皇宫的女人,难道不是你的师父吗?”
洛、希、尔!
师、父!
我忍住再次想将风刃送到他脖子上的冲动,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干掉他——虽然能不能干掉他还不一定。
“你从哪里知道我师父名字的?”
宇宙里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毕竟师父已经离开雷王星很多年了,而我又一向没有存在感,因此,除了雷王星的部分人晓得我的身份,外面的人基本都没听说过我,尤其我的名字又是如此大众,宇宙重名的多了去了。
但帕洛斯他不应该知道的,他既是局外人,之前又不认识我。假如他真的知道这其中的关联,那只能说明他和我师父有一定的牵连,不管是大是小,总会有点关系。
我有点想把他的脑袋剖开仔细观察一番的冲动,至少要从中找到和师父有关的线索,但那么做不现实,我太心急了,只要牵扯到师父的事,我很难冷静下来。
毕竟,师父在我生命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我自己。
我凝视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
没了我的威胁,帕洛斯放松了下来,抬手摸了摸脖子,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把刀还真是可怕,即使没有碰着我的脖子,也让人觉得命悬一线了呢。你的元力技能还真是不容小觑。”
我皮笑肉不笑:“谢谢你的夸奖,可是这和你知道我师父名字的事,并没有关系吧?”
“也许有一点呢?”
“哦?那不妨说来听听?”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吗?”他说,“就算是骗子,做生意也总归是要报酬的,不是吗?”
“你的报酬,在过程中不是就已经得到了么?”我冷笑,“帕洛斯的乐子,想必这报酬应该很丰厚了吧?”
在我寻找师父的过程中搅和一些事,从而从中获得乐趣,不得不说,这人当真适合做生意,不过一句话的事,会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我倒也挺好奇。
“这样可不行,”他说,“比起寻乐子,我更看重我这条命……”
他刻意顿了顿,高深莫测地看着我,缓而慢地说:“毕竟,雷狮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我愣了愣,瞧见他眼中闪烁的诡异光芒,心口一滞。
“你说什么?”
雷狮?
他摊手:“有些事,透露的太多,雷狮可是不会放过我的。”他笑,抱着胳膊退后两步,“我这个消息如何?应该很不错吧?”
☆、解因第六
我现在脑袋有点糊涂。
帕洛斯他知道我师父的事,还说如果他透露的太多,雷狮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的意思是,雷狮知道的比他还多?可是雷狮明明知道我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如果他真的知道,为什么一点也没有透露?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我当初离开羚角号究竟是对是错?
想到羚角号,我的思维顿时像被塞子塞住了似的,停滞不前。
羚角号,羚角号,雷狮当初抓我上羚角号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缺厨师?他打算去做宇宙海盗,自然会计划好一切,食物之类的怎么可能没有法子得到?即使只是在宇宙飘两天,中途遇到一个星球,直接上去抢储备粮不就行了么?至于特地带上我这样一个会碍手碍脚的人物?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要带上我?这和师父有什么联系么?难道他和师父之间有什么恩怨,所以想利用我?
不对,如果他真的想利用我,大可以直接动手,没必要对我、对我……
我有些迟滞,刚才我好像是想用“对我那么好”来形容他。
但是雷狮他,对我很好?明明事实看起来并不是那样,但为什么我潜意识却那么认为,而且还很坚定的样子?
我有些茫然。
虽然很多地方都没有想通,但有一点我还是能确定的。
雷狮他知道很多我所不知道的关于师父的事,说不定他甚至已经猜到我参加凹凸大赛的目的——为了寻找突然失去联系的师父。
没错,我会来参加凹凸大赛只是为了寻找师父,虽然师父离开了雷王星,但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几乎一直存在。但就在我决定离开羚角号的前两个月,我们突然断了联系。
师父不会突然主动断开与我的联系,这其中一定是出了很棘手的事,以至于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和我联系。
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我必须要去找她,雷狮他们是海盗,不可能为了我这事而放弃他们的旅行,所以我不得不离开羚角号独自寻找有关师父的线索。那期间,我踏了数十个星球,寻到的痕迹却寥寥无几。
直到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凹凸大赛的事情。
有人说曾见过一个与师父有|八|九|成相像的人来此,我心知这可能是我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了,毫不犹豫地就来了凹凸星球,成为参赛选手之一,从排名靠后的成绩一直杀到前一百,我却仍然没能获得有关师父的任何消息。
就好像她从没有来过凹凸星球。
我不是没想过被人欺骗利用的可能,但来都来了,想出去也不现实,再说我也还没确定师父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鬼狐天冲的情报能力是个中翘楚,我曾经委托过他帮忙寻找师父的消息,得到的却只是大赛里没有这个参赛者的结果。
废话,如果有,我也不会找他办事了,他之后又说,会继续注意这方面。
但他至今依然没给我准确的消息,我甚至都失去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场凹凸大赛,究竟有什么是能让人稍微信任一下的?
没有。
全部都没有。
这场大赛,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可以去信任,即使是曾经的伙伴、情人、亲人,全部都不能信任。
我和雷狮连伙伴都算不上,就更谈不上所谓的相互信任了。
所以,雷狮,他究竟知道多少事?又究竟隐瞒了我多少事?
****
帕洛斯看了眼时间,继续后退:“你现在的表情,是在怀疑雷狮么?”
我看他一眼,没有吱声。
他遗憾地耸耸肩:“那咱们雷狮老大还真是委屈了呢。”
我有种想踹死他的冲动,之前诱导我怀疑雷狮的是他,现在委婉告诉我雷狮不应该被怀疑的也是他,他到底存的什么心?
“这就是骗子的本质啊,”他退到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抬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你不妨猜猜,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又或者……全部都是假的?”
为什么不可能全部都是真的呢?
雷狮他既骗了、瞒了我,又有不想告诉我的理由——也许可以说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他本来就是这样,就算做了天大的事,别人不问他,他也懒得说。
就像在雷王星那段时间,他会在背后清理某些曾嘲笑、欺辱过我的人,若不是某次和师父联系时她偶然提到这事,我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永远不知道雷狮他竟做过那种事。
如果这话不是师父说出来的,不管是谁,我可能都不会相信,但那人师父,她从不会骗我,所以她说的话绝对就是事实。
而她所说的事实里,包括——
“任何时候,都不要相信别人嘴里所说的雷狮,包括我。你要知道,除了你亲眼看见的,别人所说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所以她让我不要远离雷狮,在这期间,用我的眼睛仔细去看,用时间慢慢看,终有一天,我是能看清楚一切的。
“你可以怀疑雷狮,却不能不信任他。”
——这是师父最后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然而还没等我彻底看清雷狮,师父她便突然失去了消息。
因此,我只能放弃雷狮,转而走上寻找师父的不知何时才能到头的道路。
帕洛斯说:“现在,你还打算走么?如果你坚持的话,也许我可以考虑当做没看见你哦。”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走?走去哪?走去找鬼狐天冲?还是走去继续寻找师父?
我没什么情绪地将风刃背到身后,内心浮上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雷狮知道你透露了这样的消息给我,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的事,就不会告诉他,不是吗?”他看起来并不担心。
的确是这样。
从雷狮那里,我肯定撬不出更多的消息,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我,之后也一样。但帕洛斯不同,他的性格捉摸不定,指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就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最重要的是,跟着雷狮,更容易见到鬼狐天冲。
雷狮和帕洛斯不透露,却不代表鬼狐天冲也能闭紧嘴巴,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在他能力范围内的消息,怎么会得不到?
鬼狐天冲,帕洛斯,雷狮,师父,告诉我师父可能在凹凸星球的那个人。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这中间的秘密,而唯独一直在其中挣扎的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他们都无法体会。
“时间好像不早了。”帕洛斯微笑,“做好决定了么?”
“这还用说么?”风刃分解,光点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我摸了摸差不多已经干了的头发,捋下左手腕上的头绳含进嘴里,扒拉着头发,扎了个低辫子。
“当然是……”我放下手,也笑了起来,“去做我应该做的事啊。”
我应该做的事,自然是去寻仇。
帕洛斯好似早已猜到我的回答,因此只是摇了摇头:“那还真是遗憾。”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有些事现在不做,实在对不起自己。
他用食指竖在唇边,笑着:“我说的遗憾,是遗憾你等会儿的打算要落空了哦。”
我微微皱眉,心生不详。
下一刻,果不其然,他向我指了指他的终端,上面有光点闪烁:“我可是骗子啊,骗子说的话,你居然也相信?”
他的目光越过我,向我身后飘去。
接着,我刚扎好的小辫子被人自后揪住,轻轻一拽。
“想逃?”
雷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低沉而危险。
“那你可要……想好了啊,弗娅。”
☆、解因第七
我早就想好了,想得无比清楚,即使雷狮不威胁我,我也不会继续远离他。
至少在找到师父之前,还不能离开他。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执着于将我留下,如果我是某种私人物品,也许还能理解,但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是想把我做成收藏品?
我打了个哆嗦。
收藏品要泡福尔马X的吧?那不就相当于标本了?那还能呼吸么?
“三殿下,您有福尔马X么?”
我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他揪着我的小辫子。
反正这种事,他以前也经常做。比如说曾经和我一起进厨房在我正投入时,他就在我身后拽了把我的辫子,我猝不及防,差点没站稳,扶着流理台,有种想把刀插他脑袋上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倒是没说什么,见我转头看他,便又收回了手,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之后我便总是分神去注意他,免得他又趁我不注意扯我辫子。
类似的事多了去了,再比如过去他让我给他吹头发的事儿吧。他常常会盘腿坐我床正中心,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头发滴一床的水,从发缝间露出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搞得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拿着吹风机爬上床跪坐在他前面,省得继续滴下去,我当晚就没地儿睡。然后吹着吹着,他就不知道抽什么风,忽然抬手拽着我那根不知何时滑到胸前的半长辫子,用力向下一扯,拽得我不由吸口气,却还是得伸手用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头,这才免去把吹风机砸他脑袋上的意外。
……
以前倒是没觉得他那么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儿,但现在回头一想,忽然发觉,他好像挺幼稚的。
但我哪敢真说他幼稚?只能默默想一想罢了。
雷狮斜睨我,对于我那个问题不屑一顾。
“把脸转过来。”他说着,呼出的气在我侧脸留下炙热的温度。
我暗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听从了他的话。
转过的脸直直对上他凑到我肩头上的脸,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让我心里一颤,撇开他的面貌太过好看不说,单就一双眸子透着的淡淡冷光,已经叫我想再抖一次了。
诱惑力太大,意志力太低容易被蛊惑。
后脑勺的辫子被他把玩了一会儿,我看不见他究竟在玩什么,只是感觉被他把玩的小幅度的动作带的发根微微一麻。
他面无表情盯着我:“来,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当着他的面,对着他的眼睛,再重复一遍?重复什么?重复福尔马X么?重复完之后让他真的用福尔马X泡了我?
除非我疯了。
“三殿下……”我动了动嘴唇。
他挑了挑嘴角:“说。”
我沉默片刻,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