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失落来得那么无声无息,不如说是在预料之中。什么都没有出现呐。
越前龙悦的注意力不在比分上面,因为前田婼岂的球实在没什么杀伤力,比赛的天平就向他们这边倾斜,这样开头就胜负已定的赛局,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
迹部景吾仰面把汗巾盖在脸上,只露出一角淡蓝色的鸢尾,足以让前田婼岂骄傲的神情坍塌。
硕大的树冠固执地将一切投成暗影,包括薄薄的透不过的日光。
“前田!”白石藏之介的喊声突兀地朝那个远去的身影,越前龙悦这才注意到前田婼岂面无表情地把众人甩到身后老远。
迹部景吾一连叫了几声前田也没有反应。
幸村精市是要消失一个下午吧?越前龙悦拧开水龙头,汩汩的水流淌过她的手腕,她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一任碎金般的日光在水花间跳跃着。
拾眼间有人影由近及远地模糊在小径上,越前龙悦低头用水拍了拍脸颊。
岸友惠坐在长椅上把带跟的靴子翘得老高,边遮挡着日光边啊啊地打着哈欠。
越前龙悦感觉入眼清明,少年的微笑在天空边陲如云舒般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章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
幸村精市的眉眼一点点在视线中清晰起来,越前龙悦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所有电影中男女主角千篇一律的邂逅。大多又都以悲剧收场。
越前龙悦听见岸友惠尖声叫着快看那条汗巾。
白石藏之介脸上闪过瞬间的诧异后,下意识去看神色茫然的越前龙悦。
折道回来的前田婼岂的表情空白省略去了越前龙悦所有的惊惑,她的反应平淡得像杯清水。
“这是景吾喜欢的女生留下的,不是你的。而你,只是恰好有一条相同的罢了。”
越前龙悦她只要看着鸢尾花的纹路就能想象这个图案当初是如何被一个低眉浅笑的女子一针一针刺进,多少细密的心事都被寄托给这个少年。
真相往往连接着苦痛,忏悔和千丝万缕的憎恨,这种逻辑乍听来可笑荒唐,但是的的确确真相如此存在。
她知道关于过去无法落锁,坦然面对也是一种残忍如斯。
所有往事的倒影都在越前龙悦眸底渐渐模糊起来,她把伤口逐渐愈合成风轻云淡。
自我否定的力量可以摧毁一切,越前龙悦的指尖被树林的浓荫凉透。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她在极大的震惊后唯一所拥有的感觉。
她望着被云影遮断的天空,企图寻找风过的痕迹,掩饰住她华年里的痛楚。
她本来以为宫原挽伊和幸村精市的故事是出虚构的戏剧,那她和迹部景吾大概是个一厢情愿的面具。
越前龙悦守着的梦终于灰飞烟灭了,她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裹挟在现实里,照着原来的轨道,不会被抛离原有的高度。
幸村精市始终在观察着迹部景吾的表情。
迹部景吾的眼神也慢慢冷却下来,他的希望——越前龙悦知道后起码会愤怒——也押错了地方。
“走吧。”她对身边的岸友惠笑笑,脑海里无法用语言组织说明的念头。
她要和幸村精市单独走在一起,这种类似预感的感觉愈来愈浓。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在驱使她的意志,让她一刻都等不及。
她只知道她有点难过。她只知道她想见他。
迹部景吾从背后想捉住她的手腕,半空中却被幸村精市打到一边。
迹部景吾挑起眉来很直白的不爽,幸村精市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岸友惠很紧张地去看了龙悦一眼。
越前龙悦不理会身后僵住的气氛,推卸责任地一走了之。龙雅教过她,只有漠然的姿态才能护人周全。
“你只是个过客。”龙雅当初弹着小龙悦的脑袋教她为人处世,她总是边玩边听,内容已经遗漏了大半。
迹部景吾到底没有追过来,他跨越不过他高傲的性子。
“迟到这么久,有电影票补偿啊。”幸村精市显然是有备而来,轻轻扯开话题。
是最热门的电影,网上还没有资源。要拒绝都没有理由。
越前龙悦眯起眼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天空,模模糊糊想起了越前龙雅的脸。
她的凉薄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对,他爱的是一具意象,她负了他的心意又如何。自己不过是延续了鸢尾花的纹络。
大概不再有重逢时的惊喜,当初的一切已转为她的桎梏,又终于卸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彼时彼地彼情彼景
铺天盖地的海报就好像物语的横流要将他们淹没,女主角男主角放大的面孔带着悲恸的表情,背景是一只巨大的摇摆不定的钟表。
没有人会说不知复述了多少遍我爱你的演员们虚伪。因为观众从来不相信他们的眼泪。
越前龙悦的位置和幸村精市的挨着,白石藏之介岸友惠却和一对情侣调换了位置。
《时差》里的内容几近荒诞,却让昏暗中在不同方位的人群潸然泪下。
女主角明显地受过生活的风尘,一颦一笑透着戒备,那双眸子却是悲喜莫辨的深不见底。
男主角是公司推销员追了女主角两条街才追到,产品说明书却找不到了。
他的手表慢了整整两个钟头,他却也不太在意,只看分针照样活着。
在城市的光影下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相离、相弃。
女主角结婚时约定了两人逃婚,男主角却因为忘记手表慢了两个钟头,在酒店望着一桌桌残宴,在空荡冷落的婚礼现场,痛不欲生。
上演到这里哭声已经呜呜咽咽地开始发出,这是故事的□□,幸村精市却头靠在越前龙悦肩头睡着了,高度差导致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幸村精市实在是太累了。
他气息安稳,仿佛不受世俗干扰
电影看到半途意外地停格了,四周还沉浸在桥段的悲伤中,越前龙悦琥珀色眸子映出这突兀的画面,她只觉得有些压抑的气闷。
有人慢慢地抽着烟,眼眶干涸得只剩下两片暗影。
并不是所有感情都需要被回应。
男主角片尾时脸色灰白黯淡,头发蓬乱地被风□□,下巴上也有淡淡青色胡茬再不复当初的风流模样。
越前龙悦的目光跳过煽情的片尾,努力搜寻着岸友惠与白石,可每张面孔都被电影荧蓝的光线映衬着,无比陌生。
走了走了电影散场了。
周围也衍生了嘈杂,幸村精市一觉醒来有片刻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方,越前龙悦活动下僵硬的身体,白石和岸友惠的身影在视线里跌跌撞撞。
幸村精市和她一起裹挟在人潮中,紧紧抓着对方的手,隔得太远就只能被人潮冲散。
越前龙悦明明看到岸友惠看见了自己,但是她和白石却朝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寂寞的人群这样的拥挤。
幸村精市和越前龙悦又只好先坐到靠里边的座位上,准备等一会儿再出去。
人渐渐走光了,越前龙悦拍拍酸麻的膝盖,幸村精市却浅浅开口说再等一会儿。
这已经是下午最末的电影了。
“悦。”在一片嘈杂中她听见幸村精市在唤她,那声音里有低低的疼,让整个空间变得逼仄起来,越前龙悦抿着唇角等他的话。
在东京与大阪的这些日子好像都飞驰过去,遥远得缩成一个芒点。她的往事毕竟不是电影无法快进,也无法定格,那些哭与笑在她脑海里如同奔腾错乱的激流。
她下意识捋着马尾辫,好像头发可以在瞬间疯长到膝盖,就像之前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关于告白
等电影院里只剩下她和幸村精市的时候,幸村精市觉得漫长得如同度过了一个光年。
他没有发觉他一直在等待,找准一个合适时机和她说。只是等待的时间都积淀在那恍惚的一瞬间,使他产生错觉刚刚过去的时间如此难熬。
“不管你怎么说,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悦啊。”他嘴角浅浅噙起笑来,看着两个人脸上慢慢都涌上红潮。
他暗恼着话到嘴边原来这样难以开口,自己事到临头却忽然拿不出足够魄力和定力来。
越前龙悦的手慢慢垂下来,目光胡乱找了个虚无的焦点。
幸村精市怕她开口就加快了语速:“让我说完……我喜欢的是笑容纯粹的越前龙悦。”
越前龙悦没有去看他眸子里的一片海蓝,整个电影院只有幸村精市的声音,转瞬消散的尾音却像是藏进了她的心里。
将尽未尽的日光镀在两人脸上,时光好像停顿住忘记了旋转。
“不管你是哭,是笑,变了,没变,明媚了,难过了,胖了,瘦了,高了,还是矮了。”
“……”
“我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你。暗恋的滋味,原来这样难受。想你知道又怕你知道,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
“想看你写字的样子,想听你说话的声音,想见你每分每秒。”
“……”
“也好像控制不住地去想你……我分得很清楚,我喜欢的是越前龙悦。”
“……”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在一起好吗?”
幸村精市的话音一落现场好像陷入了沉默。
越前龙悦不是刻意持续很长时间不言语来保持女生的矜持,而是混乱大脑理不清思绪。
即使事先做好准备来听这番告白,可现实伸展在眼前,她又宁肯相信一切都是表象。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可你就是那么好,至少我的眼里再没有比你好的女生。”
“你要不要听我的过去?”越前龙悦看幸村精市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那么凝重地点了点头。
越前龙悦鼓足了勇气把回忆倒放,展现在幸村精市脑海里却是一幅幅模糊不清的画面。
那些勾起的陈年旧事让越前龙悦都觉得恍若隔世,她仿佛看到了花影婆娑里越前龙马的笑脸,沧海茫茫中越前龙雅的身影,日光倾城下迹部景吾的眉眼,花灯璀璨外岸友惠的妆容,净白天际处白石藏之介的招手,都像泼墨般晕染开去了。
越前龙悦下意识将身子往后缩一截,陷入阴影中失去淡然,她眸子里的琥珀色已经覆下了一片暗影。
“那才是我喜欢的越前龙悦啊。”幸村精市说得这样固执,不容辩驳。
他再看越前龙悦时如同赏着一副逆光的画,全然不知这副画默然接受自己的目光。
“真是的,还是快点走吧。”越前龙悦忽然从角落中跳出来,步子跨出老远,心底却舒了一口气。
出去右拐,岸友惠正偎着白石藏之介把小吃摊一个个地逛过去。
重回到灯红酒绿的世间。岁月繁芜。清风不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独家报道
据说幸村精市喜欢类型是单纯的。
“刚刚记事起,就不断有人在背后低声议论。在外边被人欺负了也傻傻地不知道保护自己,只会哭啊哭的。还被嘲笑是野种,最厉害的一次,我躲到了树上,天黑后心底特别害怕也不肯下来,那次是南次郎把我骗了回去,他说他是我的父亲,还说把我的母亲藏在了照片里。”
“这个谎言他背负了很久,甚至使我在恨意中度过了许多年。其实,越前南次郎一直尽他最大的力保护我,和我打网球的同伴们都知道,有怪大叔出现的地方,那些不公平的事就不会发生。”
“大概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就是龙马了,可他什么都不懂。我的话他明白不了不少,我是指话里面包含的压抑郁闷,他只能停留在字面上安慰我。但我也只敢把心事告诉他,因为他总是淡淡的不会放在心上。”
“在噩梦纠缠我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决定离家求学。正好龙雅要去闯荡,我没有征询南次郎的同意就跟去了。好几次我圣诞节去看竹内夫人,她总抱怨以为那时候我和龙雅私奔了= =。啦啦啦是开玩笑的啦。”
“我从小到大最依赖的是龙雅,他打工我上学。他是经济支柱,平时用的是廉价的生活用品,吃的也很节俭。我通常只吃白水煮蛋,饿一点没有关系。龙雅总是满不在乎地告诉我这样的自由最快乐。”
“可自由的代价大得惊人。除了在外吃苦受累,一不小心就很凄凉。有次他躺在床上烧得滚烫,我找不到药,就挨家挨户就找活。被拒了就从报纸上找活儿,听别人的冷言冷语,追张报纸被开过来的车差点撞到。挨了顿骂不说,报纸也没有抓住。只能边哭边求医院,还是被人赶了出来。我当时没有脸面回去,默默走在街上,看到带病了仍陪别人打网球的龙雅,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可龙雅听完我的遭遇,只是随意一笑,‘如果只想靠眼泪博取同情,无济于事的几率比老子考试不及格的几率还大。没能耐的就该忍受弱肉强食的规则。’也就是那时候我隐约懂了生活是怎样一回事。”
“龙雅教给了我许多,但我真正听他的很少。‘无赖活着最舒坦’他总这么和我说,偏偏他那么重义气——虽然在我成长过程中好几次想甩给我一张卡,让我自己回东京。可我没一次让他得逞~”
“龙雅赌球的事我其实知道,他瞒着我,怕我负疚。我心里难过得要命,还要装出表面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我的行踪不会太固定,除了美国德国,就不会出东南亚这一片。”
“也就是受到经济条件限制,我学日本舞不得不中断了。可我觉得没什么,打算上了五年级勤工俭学。我想打工他总是不许,任何地方也不肯收我,他觉得我是一个累赘,什么都帮不上。嘿,我偏要他刮目相看。”
“第一次遇到地震我吓得不轻,龙雅要我快跑,我却拖了他的后腿。在黑暗里我看不到他,他却告诉我要活下来,就不可以哭。”
“被人从废墟里扒出来时见到的日光,我永远不会忘记。学网球时再苦再累的训练都扛过来了,有些事情我回想起来都后怕。在最得意的时候,偏偏在美国遇到了凯宾,把我傲气浇灭了,于是我就回了日本。”
“对了,我打网球的初衷很可笑,是打败最骄傲的南次郎。我欠越前一家的很多,是他们一路包容我,照顾我。当我知道了我的生父另有其人时,我才知道我一直在伤害着越前一家。也就是最茫然无助的时候,我答应了和迹部在一起。”
“可能你会觉得我这样太轻浮,可是从始至终都不后悔啊。和迹部闹翻后的事情你也知道。”
“这就是我,所有的过去你都知道后,你的期望应该落空了。”
越前龙悦语气里淡淡的没有过多起伏,她仰起脸来让灯光打在脸上。已然是暮色四合。
“才这是我喜欢的越前龙悦啊。”少年的笑容在时光中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静谧非为安好
“怎么又没吃饭。”朝吹直纯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把越前龙悦从房间里震出来。
“懒得去。饿一顿又不会死人啦。”越前龙悦勾了个笑脸就推着朝吹的肩膀,走进客厅三两下拉开了窗帘。
朝吹直纯不依不饶地还想再说些什么,越前龙悦笑嘻嘻地把话题扯开,“Eason演唱会你搞到票了没有。”
朝吹直纯耸了耸肩摊开两手作无奈状:“去晚了,都被抢光了。你都不知道排起来的队有多长……”
越前龙悦把票拍在朝吹直纯手里,于是朝吹的叫声快把天花板掀翻。
“挽伊你的大恩大德我会一直记得的诶你从哪儿弄的还有就一张吗可他不是你男神吗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