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进来看她,她保持着那个动作,垂着头,脸色灰白。
“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赤井秀一的?”他问出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他自认为对那个家伙足够了解,模仿的也够彻底,就连FBI那些和他多年共事的人都没能看穿,她怎么会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确定了一切。
他想不通。
她毫无反应。他上前,从散落的棕色头发里抓住她的下巴,强迫抬了起来,面对着他,她目光暗淡无神,虽然对着她,但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他。
“说啊。”他没来由的起了怒意。
她的嘴巴动了动,几天之后第一次开口:“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爱人。”
她的声音哑了,吐出的每个字都那么费力。
赤井秀一放开她,冷笑:“不也是用了三个月吗?”
他打击她,用这三个月他们有过的甜蜜生活。他想看到她崩溃大哭的表情,她却无动于衷。他的心被狠狠扯了一下。
“振作起来,扮演好赤井太太的身份。”他毫无感情地安排她接下来的命运,“都已经这样了,如果不能杀了我,你所能做的不也就只剩下这个了吗——赤井秀一的妻子,站在拥有赤井秀一样貌和身份的我身旁。
虽然是替身,但是对于很多连触碰都不能的那些女人来说,你已经够幸运了,不是吗?”
他要她做她的傀儡,去帮他完成他见不得人的任务。
“你杀了我吧。”雅美虚弱,语气却坚定,一心求死。
赤井秀一嘴角浮上奇异的笑容,“你不想看看赤井秀一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吗?”
“如果他不是FBi的成员,只是你的男朋友诸星大,现在你们会是怎么样呢?是结婚生子成为普通人,还是感情变质分手了呢?”
“如果他为了你退出FBI 只做一个普通人,又会怎样呢?是会被FBI继续纠缠带回去呢,还是被组织盯上,不断争取无果后痛下杀手呢?你们可能会过着居无定所日夜不得安宁的逃亡生活,到时候这段感情还经得起考验吗?”
“再或者,他顺利进入组织卧底,在由基层成员向上爬的时候,手上沾染了无数的肮脏、恶臭、人命,信仰不足以支撑的时候,又会怎样呢?在毁掉组织之前他会先成为不伦不类的怪兽吧。到时候你还会爱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吗?”
“还有可能……”
“够了!”雅美厉声打断他挑衅的行为,抬起头瞪他,目光雪亮。
赤井秀一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他活着,会有几十种可能的人生,你不想替他看看吗?和他有着相同容貌相同身份相同能力的人,在不同灵魂的驾驭下,会有怎样的人生?”
他的笑容里有魔性,给她发出了通往地狱的邀请函,一路荆棘遍地妖艳的曼珠沙华环绕,他们得共同走下去。
雅美看到了一个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邂逅
8
遇见他那年,她20岁。 还是南洋大学的学生。
听说她所租住的公寓搬来了新的住户,她一直很忙,开始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回来的时候在楼下听到了大家的聊天,说什么新住户神出鬼没,搬来这么久了没几个人见过,更别提是进一步的接触了。
她这才意识到那个人搬来已经一个月了,她几乎每天回家,却一次也没见过他。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学生会遇到的麻烦是显而易见的,要做的功课也是很多的。
她立刻就把用来观星的天狼望远镜搬到了窗前,藏在了厚重的帘子后面,目标对准了对面楼的住户。请了几天假整天躲在房间里,最后果然让她抓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是一个男性,二十岁左右,个子很高,估计超过185公分,脸和身材跟雕刻过似的完美,有时候会抽烟,有时候也喝酒,喜欢靠在墙上,双臂环胸站着,不管是慵懒的时候还是思考问题的时候。
如果靠近一点会看到墨绿色的眼眸,不经常表达出什么情绪。
至于穿着,黑色、黑色、黑色,还是黑色!黑色针线帽,长过腰的黑色长发,黑色外套,黑色长裤,黑色的鞋子。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这位先生是黑夜之子吗?
雅美的心里涌上不安。
阳台上抽烟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雅美所在的房间,之前漫不经心的目光也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如一颗子弹,闪电般射进雅美的心里,雅美惊呼一声,后退。窗帘被她撞的乱晃,她躲在无法被透视的厚重窗帘,心跳如擂鼓。
好可怕,刚才的目光。竟然在对面那么多扇窗户里准确找到她,并且直接就看向她的天狼望远镜,仿佛看到了她的眼睛,与她直接对视。
冷峻,慑人,像要杀人一样。
雅美的恐慌比之前更甚。她待了一会,等到恐惧消散了一些,才鼓起勇气再次回到望远镜前面,继续看对面的人。阳台上空空的,只剩下蓝色的窗帘在风中飞舞。
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个幻觉。她松一口气,重新跌坐回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的,真的只是幻觉吗?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必须要置之死地的对手,好可怕的。难道,他知道她一直在偷窥吗?
可是,就算是真的,也用不着这么凶残的目光吧。
雅美来到浴室,仔细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容貌:日英混血,精彩的的五官轮廓,棕色及腰长发,高挑完美的身材……
竟然用那种目光看一个还不至于丑到被扔进垃圾堆的人,真是太过分了。
9
雅美端着自己做的苹果派敲响了对面男人家的门,她敲了三下,动作很温柔,三下之后停下来等里面的动静。
几秒钟之后门开,露出一个黑色的人。
“你好,我是你的邻居广田雅美,我刚刚做了很多苹果派,特地来拿给大家品尝。”雅美规规矩矩地奉上自己做的点心,一脸无害又热情的笑容。
男人的目光只在雅美端的盘子上扫了一眼,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谢谢。”
说着,伸出手接过盘子。雅美愣住:这个男人看起来像个淡漠的独行侠,不像是会轻易和别人有接触的人啊。
“还有事吗?”男人问。
“啊。”雅美回神,“我叫广田雅美,南洋大学二年级学生,请多指教。”
“诸星大,东都大学工科生。请多指教。”诸星大同样方式做了自我介绍,不过比起雅美满脸谦和的笑容以及礼貌,他的表情和语气则淡漠多了。
“啊,是。”又是一次出乎意料的干脆,雅美真的弄不懂他了。比起男人的冷静,前来试探做好万全心理准备的雅美则变得很被动,简直是糟糕透了。
门关上,雅美僵立在人家门口,久久回不过来神。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回家的路上,雅美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知道,她沉浸在自己推理猜疑的世界里,对面正在被她剖析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阳台,吃着她送过去的苹果派,看着她的背影。
夕阳西下,漫天晚霞。
因为人家第一次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态度,雅美便当成是愿意亲近的意思,隔三差五便端着自己做的点心上门拜访。虽然只能在门口简单交谈几句,一直没有机会进到屋子里面去,不过比起什么都不做,只能在那里担惊受怕,如今能够近距离观察,雅美已经知足了。
不过,因为担心被人看出居心,她每次都要把准备很多份点心分给很多个邻居,跟每个邻居聊一下,这样子才不显得突兀。几天下来的结果是:她的生活费猛增,跟邻居的关系更融洽了,也确实是很多天一直在浪费时间,什么都没做成。
再不去打工,下学期就要休学了。而且这么多天也实在没看出什么端倪,应该不会怎样的,雅美收了心,开始为下一步的生活而纠结。
10
从打工的地方往家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零点,正是传说中鬼魅横行的时间。不过,现在可不是回忆那些恐怖片的时候。
雅美握紧皮包,飞快地往家走,午夜错乱,她的脚步更慌乱。离开餐厅没多久就感觉到身后尾随的身影,前面离家很远,后面回餐厅则会和跟踪狂撞个正着,未必能得救,相反的后果则更有可能。
左右不行,她只得心一横加快脚步往家走。身后的人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她跑,那个恐怖的家伙则飞一样紧紧跟在她身后,近到好像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
好在一路上都有路灯,也有店铺,她一直有惊无险,不过很快就脱离了闹市区,到了安静偏僻的地方,离家更近了,也更危险了。
好在还有路灯。雅美心存侥幸。
可是接下来看到那一片狭窄的漆黑,她一下子就傻眼了。最危险最安静的地方,路灯什么时候坏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她死吗?她停顿了几秒,料也无法回头,眼睛一闭,撒开腿冲进危险的黑暗中,她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分外明显,身后影子一样跟随了很久的人也终于到了抓住猎物的时间,也加快了脚步追向她。
比起之前的跟踪,这次是抓住。心里算过时间,发现在被追上之前根本逃不出去,她绝望,心脏都快爆炸了。身后的人近在咫尺,向她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
“ 啊!”她尖叫,同时重重撞到一个障碍物,障碍物是活的,被她撞的向后挪了一步,她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撞到的是一个人,男人,个子很高,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熟悉的气息。她心里一动,懵懵懂懂地抬起手去摸对方的头,却被一把抓住。
“这是要举办高跟鞋运动会吗?”黑夜里的声音戏谑着开口,是雅美第一次听到的语气。
嗒的一声,打火机窜出火焰,照亮了方圆……几步之内的范围,雅美清楚看到了脑海中刚才浮现中的脸,激动地她差点跳起来。
“是谁?”跟踪狂竟然也没有及时转身逃跑,大着胆子从暗处走出来,明目张胆地挑衅。
“你的朋友?”诸星大问。
“不是。”雅美急忙回答,在他耳边悄声,“是个跟踪狂,跟踪我好几天了。”
“ 那就回家吧。”诸星大无视危险,搂着雅美的腰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淡然地说话,“还是换个打工的地方吧。女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对身体也不好。”
额。好奇怪的聊天内容。
“喂。”被忽视的人大怒,在身后高喊,发出危险的讯号,“不关你的事,不想死的话最好滚开。”
雅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抓住诸星大的衣服,她还真担心会被还不算熟悉的邻居丢下。倒不是因为怕死这些杂碎的原因,而是因为不熟啊,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管对他无益的事情。
诸星大却继续冷漠,将后面的警告当做空气。雅美的心稍稍放下。
“ 狂妄的家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跟踪狂果然被激怒了,大喝一声冲过来。之前被跟踪的时候雅美就见过,他带着锋利的刀子,而且之前雅美也花钱找过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假装撞到,趁机教训他,却被他三拳两脚打败了。
凶器,利索的身手,激怒他意味着什么,雅美的心都快停止了。
她被搂着的腰忽然松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一偏,脱离了诸星大的怀抱。黑夜中,响起了交手的声音。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雅美不太了解诸星大的背景,不知道他的伸手如何,想着有可能刺到他身上的锋利的刀和跟踪狂前日与人交手时的凶狠,她快急疯了。
一分钟后,一个人落于下风,被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到地上,落地之时发出痛苦的声音,雅美仔细辨认着,心里升起喜悦。打火机的火焰再次燃起,跳跃在一个男人脸庞,雅美飞快跳到他身旁,揽住他的手臂。
趴下的人是跟踪狂。锋利的刀到了诸星大手里。
“以后别出现在她周围,无聊的话可以来找我。”诸星大睥睨着站不起来的人,把刀子丢在他眼前,转身走,雅美急忙跟上。
她一直担心那个人会站起来重新拿着刀子从背后突袭,对诸星大把利器还给他的行为有小小的不认同,但事实证明诸星大对自己出手的力道很了解,一直到最后那个人也没有站起来,雅美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家门口雅美才松开诸星大,在他身上一顿乱摸,被他抓住了不安分的手。
“你受伤了吗?”雅美焦急,“我刚才看到刀子上有血。”
“不是我的。”诸星大放开她的手。
“你伤了他?”雅美没敢说出来捅伤或者刺伤的字眼,反正是用利器,鲜血淋漓。
“是刺过来的时候手腕被抓住,反手推了一下而已。是学习武术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诸星大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还解释了。想象到刀子刺进身体的情形,雅美的脸色白了白。
诸星大看着她,轻声笑了一下,“不过最后关头翻转了刀,只让刀柄撞向他的身体,再加上拳头的力道,肋骨是肯定断了几根的。”
“啊?”雅美露出吃惊的表情,“那血是怎么回事?”
“是他自己带的血浆,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雅美终于松一口气。
“觉得我下手太狠了吗?”诸星大揣度她的表情。
“不是。”雅美急忙解释,“我怎么会那么想呢。如果不是你的话,明天我可能就上了新闻头条了,什么女大学生尸体、绑架什么的。那个人那么恐怖,还带着刀子,这样对他太轻了,应该送去监狱关一辈子才对。”
“是吗?”诸星大神情淡淡的。
“我说真的。”看人家的表情似乎不信,雅美觉得自己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急忙再解释,“其实我自己也找人来对付他,只是低估了他,都失败了而已。所以,谢谢你。”
她再次郑重道谢,诸星大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直接走向了她的家,低头认真看门锁。
“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诸星大冲她伸出手。
“什么?”雅美不明白。
“钥匙。”诸星大蹦出两个字,“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也没办法确定他对你做的到了什么程度,说不定早就进去过家里,不检查一下怎么行。”
雅美大惊失色,立刻交出了钥匙。诸星大开门进去,把几个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看来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雅美终于松一口气。
“这是什么?”诸星大指着客厅厚重的窗帘问,雅美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走过去看了一眼,像被烫了一样冲过去,拦住了诸星大想要上前探寻的脚步。
“没什么?”她死命拦住诸星大,心里暗呼不妙。
诸星大连跟踪狂都轻而易举对付,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很快就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看到了那台天狼望远镜。顺着望远镜的角度,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家。
“我家有星星吗?”他背对着她问。
“不是。”雅美的大脑飞速转动,支支吾吾现场编起了瞎话,“其实是因为有一天我在你家阳台上看到一只猫,因为太可爱了,所以就看了一会。”
诸星大回头看她,静静道;“我没养猫。”
“我知道啊。是邻居山本太太的,看见出现在你家,我还以为是送给你了呢。很好奇所以……其实是因为她的猫丢了,我以为逃到你家,所以……我说的是真的。”
诸星大不说话,一直在看她。
“天哪,都这个时间了。”雅美大惊小怪起来,“不早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晚安。”
雅美直接动起了手,将还没打算离开的人推出了屋子,留下一个笑脸,关门。隔绝一双能看透她的眼睛,她松一口气。
再看一眼罪魁祸首,不免懊悔起来。怎么没藏好呢。不过,凌晨一点多他一个人在那个漆黑的地方干什么?而且看刚才的表情,看到望远镜以后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怎么像是早就知道故意来抓偷窥者的呢?
这个问题缠绕了她好几个小时。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的初恋
11
第二天广田雅美小姐就送来了各色日式料理来答谢恩公了,诸星大还是站在门口接受吃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