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她就直奔一个房间,片刻之后拿了一个药箱过来,招呼他到沙发坐下,他才知道她的用意——跟那个女人火拼的时候,他也没那么占尽上风,还是受了一些伤的。最明显的伤口在胳膊上。他回去接雪莉之前已经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了,但还是瞒不过那女孩的眼睛。
所以才破例让他进去她的家吗?她之前可是连站在她门口都很抵触的呢。
“谢谢。”他道谢。
“就当成是你为我拼命的报酬吧。”她眉目淡然,认真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还真是吝啬。”黑麦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与魔鬼的交易
雪莉的伤口处理已经接近尾声,正在给绷带打结。她还是那么认真的表情,跟做极其复杂的药物试验一样。可是,这对一个这方面顶尖级的科学家来说,认真的未免过了。连黑麦都忍不住好奇,扭过头看她的脸。
她是日英混血,异于日本人的茶色波浪短发,五官轮廓是令人惊叹的精致。尤其那一双眼睛,是冰蓝色的,犹如纯净的蓝宝石镶嵌其中,美丽不可方物。
“怎么样?我有成为小白鼠的潜质吗?”黑麦戏谑。
雪莉的包扎工作做完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好。
“我有事要问你。”她看着他的眼睛。
黑麦点头,也毫不回避地回视过去。
“那个人你是怎么查到的?现在怎么处理了?”
“……你是想通过我怎么查到那个人,来判断我是否找对目标吧。”
黑麦略一沉思,一语道中她心里真正介怀的。换句话说,即使他为此差点丢掉性命,但她对他的能力仍旧无法百分之百信任。被说中真正意图,她略略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点头。
在这个组织里长大,她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如果不是绝对确定,就绝对不能相信。更何况,那些人之前让她失望了三次,其中一次还是这个人。还让她怎么再毫不怀疑地相信。如果又是一次障眼法该怎么办?她可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那么完全的交出去。就算是死,她也要知道真相和事件和时间。
“那个人死了吗?”她问。
黑麦轻轻触碰着绷带,雪莉不知在伤口上敷了什么药,已经完全不疼了,跟没受伤时一样。绷带也绑得很好,不松不紧。看刚才的动作那么慢,那么小心,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是个新手呢。
他看着绷带,雪莉在看着他,他头也不抬地回答:“……那可不是我能杀死的人。她还活着,但是她答应我放弃你,再也不会进入你的生活。”
雪莉愕然,很快别过脸:“果然是很棘手的人物。”
她顿了一顿,情绪起伏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终于恢复平静,抬起头重新看向他。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那个人的?从你们出现后我就没有感受过那种气息,好像是刻意躲起来了。那么精明的人,应该也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吧。你是怎么找到的,还让她放弃了杀我。”
这也是她一直放不下心的真正症结所在。她对黑麦的了解不多,进入组织一年就得到代号并且被琴酒那种家伙器重,实力不容小觑,她所看到的他的本事,估计只有十分之一吧。所以才不敢确定。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比起她的郑重,他倒漫不经心了许多,像在和认识许久的朋友聊天。她的心一动,诧异之色浮上眼眸。
黑麦这才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都看着她的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吧。想要杀你的人,是组织内部的人。”
那一句话不啻于一记惊雷,瞬间炸走了雪莉多年以来形成的冷淡表情的面具,让她最真实的表情一览无余。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闭上了眼睛。
“没错。”她承认。
没错,杀她的人就是组织内部的人,而且是十二岁那年出现在她面前给过她威胁的人。那种恶毒的气息,她是不会认错的。可是她不能说。尽管无法确定他(她)的真实身份,但已经有的猜测里,他(她)确实是不好对付的敌人。
向上汇报会怎样?如果能正当递交给上面处理,也算不得棘手了。所以她才什么都不说,只一遍遍骚扰琴酒,威胁要告到上面去,给他施加压力逼迫他重视。她希望这件事不要被捅开。那些人能查到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她不想被卷进来。
因为预感,跟她的警惕性一样精准的预感,告诉她,一旦她被卷进来,她的人生将被彻底扭转。那份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我只要猜测到你已经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就行了。”黑麦说,“确定这些之后,再想想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让你无法说出来但是一直深陷恐惧,剩下的再靠推理就够了。”
雪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可是,锁定目标也很难吧。”
“嗯,的确费了点心思。”黑麦微微一笑,“其实我是在今天见到她之后才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
雪莉沉默。
“她是谁,你可以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你已经和她没瓜葛就行了。”黑麦看着她,一字一句都那么郑重,是可以完全相信的程度。
雪莉沉吟了一会,重重点头,两人的想法终于达成共识,之前心里像玫瑰刺玻璃碎片一样搁在心里的尖锐都随着这一下点头而而流去,彼此都舒服多了。
“不过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强的杀意,你是怎么让她放弃的?”雪莉的神情轻松起来,语气也娇柔起来,比猫还要多的好奇心也跟着冒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黑麦,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嘛。”黑麦淡淡一笑。
怎么做到的?当然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种狗血的剧情,也不是纯粹的暴力恐吓,仔细算起来算是威胁加交易吧。他抓住了她的把柄,她终于肯和他谈。
敢擅自残害对组织来说可以算得上最重要的科学家,她犯下的罪,估计不管地位多高,曾经立下怎样的功劳都足以被抹杀掉。这一点,他不说她自己也知道,他要做的就是如何让她相信他能够做到一切,能把这把火引到她身上。
子弹壳,金色的长发、伤口上滴落的血迹,以及他们刚才对话的录音。
他搜集她的犯罪证据,一步步把她逼到绝境,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他。
“好吧。我放弃她。”她终于肯妥协。
她那时候还顶着另一张脸,红色的假发在刚才的交战中掉落,金色长发披散开来,遮住她的表情。身上多处受伤,看样子不轻,但是没有露出一点示弱的迹象。就算是最后输了不得不放弃,还保持着骨子里的那份骄傲和倔强,没有一点狼狈和害怕。
高超的枪法、车技、易容术,卓越的搜集情报的能力以及易容术。
不到两个小时,她所展现出来的技能着实令他惊叹。琴酒是这样、她是这样、雪莉也是这样。这个组织里,到底有多少让人折服的人才啊。进入FBI 都绰绰有余的能力,却用在这个非法组织里,能够同时将他们兼容到一起的幕后掌控这一切的那位先生,又该是怎样一位风云为之变色的角色呢。
那时候他分明感受到一阵冷意。
“我答应你放弃她……在你们还是组织成员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当人家以为她已经放弃的时候她却忽然转了语气,提出自己的条件。
“别以为那点小把柄就可以制约我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你经受不住组织的优胜劣汰出局了,或者她先被组织抛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所以,好好努力吧。不是一直这么强的话可保护不了她的。那只小猫。”
她放声大笑。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很疼的,但她丝毫不介意。倒显出一份令人敬佩的豪气。
黑麦原本已经收起的枪忽然改变了方向,重新对住了她。女人无所畏惧地瞪回去,迎上他泛着杀意的眼睛。
“我真的应该考虑现在就杀掉你。”黑麦眯着眼睛,唇角泛起冷意。
“算了吧。”女人不理会他的恐吓,站起身,腿上的伤口剧烈疼痛,她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站稳后便挺直了身体,不屑地看向他,“以你的能力现在杀掉我当然没问题,可是以你的身份还太早了些——进入组织一年才得到代号的新人?呵呵,你再修炼两年,等爬到琴酒那个位置,等见到那位先生之后再考虑吧。”
她清楚自己的优势,也知道对手看得比她还要清楚。所以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不过,你也被她迷住了。”临走前,女人想到一件事,回头打量他。
黑麦停了一下脚步,背对着听她的话。
“看来我是小瞧了她身为女人的魅力。”她仰望月空发出一声长叹,但听着语气,倒更像是戏谑。黑麦冷哼一声不理会她。她却转过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在衣服里面握着已经装好子弹的枪,神情瞬息万变。
“你最好离那个女孩远一点,她比你看到的还要危险。”她在他身后大喊,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忽然回手就是一枪,目标正是她的心口,她身上还带着伤,狼狈地躲过。等到抬起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上了车,消失在月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他失去她了
17
静下来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个女孩,想起她说过的话。
“没有人说你很像琴酒吗?”那天晚上她这样问他,在他的目光下涩涩地笑着,“长发、帽子、左撇子、枪法、车技、推理、身手、霹雳的行事风格以及面对敌人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的气息。太像了,我总是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雪莉流露出恐惧的表情。显然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男人,在她的生命里并没有刻下什么好的印记。他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雪莉对他表现出来的若有隐若现的抵触,是因为这个。
她的话就说了那么多,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她打着哈欠道了声晚安,丢下他就回房间睡觉去了。他关上灯,锁好门,自行离去。
他还是没告诉雪莉那次交手的细节,只是让她相信了她已经安全,不会再有人打她的主意。她相信他了,不再追问什么,可是他知道,她并没有真的放下心来,也没有对他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如果有,她就会对他说更多,比如说她和那个女人的瓜葛,到底是什么。
她不说,他也没问。只是暗暗利用手头的证据调查,有了一个符合条件的嫌疑人——贝尔摩德。
组织成员之间如非任务需要,彼此之间都未必认识。他进入组织一年才因为那场阴谋见到雪莉,传说中最神秘的女人,就更难见到了。不过,在那件事解决之后没多久,他倒是见到她了。她去找琴酒,路过他身侧时露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就立刻确定她的身份了。
隐隐约约的,也知道了一些龌龊的□□。比如说她和琴酒之间见不得人的来往,比如说她原来是那位先生非常宠爱的女人。
如果说那一次交手还让他对她的能力赞赏有加的话,那么进一步调查知道更多之后,她复杂肮脏的人际关系以及玩弄人心的毒辣则让他彻底地开始厌恶她。舞台上倾倒众生的金苹果?依他看,应该是腐烂的苹果才对。
那件事让他的能力进一步被上头赏识,上头让他成为琴酒的搭档,共同执行更加机密的任务。他的生活更忙了,也更加险恶了。那个女孩那里,便是好久没去。
离开组织后回忆的时候,他曾经认真数过与那女孩见面的次数。从认识到分别正好两年,两人见面的次数还不到三十次,每一次都有工作,没有一次是私人的往来。究其原因,一是担心来往频繁反而会引起组织的疑心,将灾难引到这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第二则是因为琴酒,虽然雪莉没有说过两人之间的纠葛,但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两个高级干部的关系。
至少,琴酒对雪莉的关注不止于此。
虽然明知道其中黑暗,也偶尔接触到雪莉脆弱无助的眼神,但他所能做的,只是一遍遍将它漠视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还要心冷面冷地像琴酒一样来询问工作的进度,催促她,甚至在她停滞不前的时候施加压力。成为下一个被她惧怕的人。看着她曾经对他绽放的如花的容颜慢慢枯萎凋零,终究冻结成冰冷的霜花。他那颗坚硬的心也被慢慢撕裂。
他现在的任务是不断地向上爬,得到上头的信任,弄清楚这个组织的真面目,将他们摧毁。琴酒作为挡在他前面最高的一座山,他无法撼动,也不能去得罪他。所以,也只能如此了。
那之后的两年,雪莉的研究有了很大突破,上头非常满意。他在组织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俨然已经超越了很多前辈,成为了仅次于琴酒的人。
一切发展的很顺利。只等着最后的收网,一切就该结束了。
18
黑暗组织幕后的那位先生比想象中的还要神秘和难对付,赤井秀一在里面潜伏三年了,还是没能见到他的面。而根据三年的潜伏得出结论,他认为只要控制住琴酒就一定能顺利揪出他。FBI 方面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决定第一次收网。
行动的前一天,他去找雪莉,第一次以工作之外的名义出现在研究所,出现在她的面前。
虽然没能按照最初打下的基础顺利发展出很深的交情,不过也成了她在组织唯一的朋友。同样,她也是这几年黑暗里她唯一的安慰,唯一的一点光芒。她也克服了对他的恐惧,看着再也不会想起琴酒了。短暂的交流里会掺杂几句玩笑和对彼此的关心。
总之,在外人看来淡漠的交情,在组织里算得上难得的知己的了。
所以这次他来找她,也如愿看到了她欢迎的表情。
那又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和他们相遇的时候是一样的。她站在花海之中,比两年前高了许多,衣着品味也成熟了,甚至还画起了精致的妆容。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以前更沉默了,幽默和贴心似乎在这两年被磨光了。
她也是在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平素总是一副冷峻的表情,很低调,很寡言。那份邻家哥哥的亲切多话,只在她一个人面前展现过。
“送给我的吗?”雪莉两指捏起蓝宝石项链的坠子,对着夕阳眯起冰蓝色的眼眸仔细看着。
“是。”黑麦站在她身后,习惯性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的背影。
下个月是她的生日,他以那时候太忙为借口,提前送给她这个当做生日礼物。她去年生日的时候他就曾经送给她一本原版的西班牙语的书,是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她非常开心。所以今年同样的方式再不按正日子送一次,并不算突兀。
“现在就戴上吧。”他提议。
雪莉摇头:“这不是生日礼物吗?等过生日那天我会戴上的。”
黑麦走上前,拿过她手上的项链要亲自给她戴上,雪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没躲过去,黑麦站在她身后给她戴上。他似乎没做过这种事,动作没那么麻利。雪莉猜不透他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乱动。
他们认识两年,并没有过这样类似亲密的举动。
“很适合你。”他戴好后走回到她面前,看着那块像海水一样清澈蔚蓝的宝石,“听说蓝宝石能守护佩戴的人平安健康,就这么戴着,不要摘下来了。”
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是有秘密的。
“接下来有很危险的任务吗?”那种猜测让她惊心。
“是啊,很危险。”黑麦的表情风轻云淡,跟说别人的事,“不过如果能顺利结束,说不定还可以亲自给你过生日呢。以后每一年的生日。”
他看着她。已经是夕阳西下,绯红色的晚霞洒在玫瑰园里,醉人的颜色披到他的身上,染上他绿色的眼眸,让那份终年冰冻的严寒多了几分温柔。她产生了错觉,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
她不知道这个项链的意义,她理解的和他真正想表达的并不是一回事。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的人生被狠狠拧了一回,差点就此断掉了。他也没有想到,那会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多做的一步,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