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特眯起一只眼睛,阴险的挖坑:“怎么,你不想鄙视他?”
苏埃伦狂摇头,继而马上反应过来狂点头:“我鄙视啊,我特别鄙视啊!”
瑞特把另一只眼睛也眯了起来:“具体说说,都鄙视哪些?”
苏埃伦吭吭哧哧:“比如说,呃,见异思迁……三心二意……口是心非……意志不坚……花心好色……”
瑞特笑微微的总结:“简而言之,就是在追你的同时被你的姐姐斯嘉丽小姐所吸引,左右摇摆,被人家拒绝了才想起要到你身边转悠,更进一步的是,在向你求婚失败之后投入了前威尔克斯太太的怀抱。对吧?”
苏埃伦痛苦的捂住脸,把手绢儿咬在嘴里,发誓再也不吱声儿了。
瑞特愉快的把傻乎乎的小妻子拐弄的更加傻乎乎了之后,迈着轻快的华尔兹步伐走出门去,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去酒馆里准备准备跟大家一起商量迎接肯尼迪太太的注意事项了。
斯嘉丽从塔拉来到亚特兰大的时候,守寡的阴郁基本消失,面颊显得丰满而红润,那双绿眼睛也重新活泼明亮起来。
尽管还没有想好要怎么保留住维系她和阿希礼之间联系的锯木厂,但是马上就能见到阿希礼的喜悦足以弥补这点不安,正如她曾经在入侵的敌军面前逃离亚特兰大那样,她如今又在极力逃避一切让她苦恼和无措的问题,并尽力把当前的烦恼排斥脑后,不断使用着以前那种自卫的办法安慰着自己:“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它,否则我会受不了的。明天再去想吧!”
阿希礼在全城人无言的威逼之下,耷拉着脑袋赶着租来的马车——辞去了锯木厂的工作以后,威尔克斯家连旧马车都养不下去了,卖掉了破车老马之后,换来的钱刚好够给儿子小博买一个月牛奶——到车站来接斯嘉丽。原本他还想带上梅兰妮的,但是租来的马车空间有限,要是带上梅兰妮,斯嘉丽就只能坐到车轱辘上去了。
“看到你这样精神真是太好了!”斯嘉丽刚踏出车厢,站在踏板上便看到了阿希礼,热情的大声喊道。这是被迫离开亚特兰大一年多以后她第一次见到阿希礼,那火一般炽热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异了。当初她站在“十二像树”庄园的客厅里看着他跟梅兰妮结婚的时候,曾以为自己今后再也不会比那时那刻更伤心更强烈地爱他了。可那时候,她毕竟还是能再见到他的,她可以守在亚特兰大等他从战场上休假回来,可以期盼战争结束之后阿希礼荣归故里再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至于梅兰妮,完全没被她放在眼里。在她看来,阿希礼是根本不爱梅兰妮的,而是深爱着她的。如此一来,他就一定会想出办法来体面的离开梅兰妮和她在一起),即使后来她迫于生计嫁给了弗兰克那个老家伙,她的心也是属于阿希礼的。当她建起了锯木厂,为阿希礼提供优渥的生活时,她心中的满足感和成绩感提升到了一生之中的最高处。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在那个早已过去的夜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一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娇惯孩子的感情而已。长期以来她在梦想着他,同时强制着自己不要说出来,这才把她的感情磨练得更锐利,也更加浓烈了,与此相应的,也更加坚定不移了。她要得到他,她必须得到他,他应该是她的,不然还能是谁的?还有谁能比她更爱他吗?还是有谁能比她更能帮助他?
斯嘉丽信心满满,雄心勃勃,然而现在有一个小问题横亘在他们之间——被那个该死的巴特勒船长忽悠的几乎卖掉的锯木厂。她这回回来,可不是为了顺着那家伙的意思把厂子卖掉,而是为了想出一个好办法,让它继续留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至于这个办法,她想不出来,难道阿希礼还想不出来吗?他那么聪明,读过那么多的书,在联邦军队里担任过陆军少校的重任,这样的他,难不成还斗不过巴特勒那个恶棍?
满腔的爱意蒙蔽了斯嘉丽的内心,让她忘记了以前还曾暗暗疑惑过的,为什么阿希礼掌管的锯木厂不但没有立刻大赚特赚,反而比那个凶残的爱尔兰小个子经营的新厂亏损那么多。
阿希礼·威尔克斯穿着一身褪色和补缀过的旧骑装,那还是当初刚从艾洛克兰回到塔拉的时候,用老杰拉尔德的两套衣服拼在一起改制的,料子倒是很好,可是在反反复复的穿了好几年以后也磨得油滑光亮了,再洗两回估计都能当镜子给梅兰妮照了。长期以来的战争和贫苦消耗光了他那慵懒的气质,现在的阿希礼,曾经白皙的皮肤和细长的身材,现在变成深褐色和干瘦的皮包骨了,过去拿宽厚的肩膀和冷静明亮的目光,如今也显得异样的无神和无精打采,但是斯嘉丽仍然爱他,就像过去无数个充满期盼的日日夜夜那样,她仍旧梦想着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臂膀,渴望着能生活在他为她撑起的一片天空之中。上次生日会上遭到全城人的鄙弃带给斯嘉丽的唯一教训就是,她终于想起过去曾立下的志愿了——做个像埃伦一样受人尊敬和崇拜的贵妇人。
被人从亚特兰大驱赶出去的耻辱是她永生难忘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刻骨铭心已经超过了对阿希礼的迷恋。只是她自己可能还没有察觉而已。
相对于斯嘉丽的欣喜,阿希礼的表情就非常勉强了,强硬牵起的嘴角僵的好像车站前被北佬的军刀刻花了的石墩。“斯嘉丽,见到你很……高兴。”阿希礼僵硬的下车走到斯嘉丽身前,快到近乎不着身的做出了一个拥抱斯嘉丽一下,随机马上大步退开。“上车吧!”斯嘉丽一脸娇媚的甜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可惜的是,阿希礼正背对着她抬手去开车门,没有看到。
马车一路疾驰,阿希礼一言不发,连眼角都未瞥斯嘉丽一眼,不管斯嘉丽怎么娇笑、怎么想法设法回忆过去,阿希礼都只以“嗯”、“啊”、“呵”来回答,而且平均每五句才能回一句。
那天的私会后果带给阿希礼的打击可比斯嘉丽大得多,一向背负着别人的目光和评论生活的阿希礼,连自己极端不赞成的南北战争他都迫于面子和地位的压力挺身而出,却不敢像同样反对的瑞特那样公开表达自己的内心。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一样,他甚至没有为自己澄清和辩解的勇气,连斯嘉丽的厚着脸皮假装镇定自若都做不到。也因为这样,被迫来接斯嘉丽的压力已经把他压的差不多要崩溃了。现在的阿希礼只有一个念头,把马车赶得再快一点,赶紧把斯嘉丽送到保守派们的老爷子们面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等文的亲们,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实在是鱼汤这些天精神不振至极,考试周(两周)的压力和搬家的痛苦着实把鱼汤折腾成鱼干了。码字更文神马的,完全变成奢望了,≥﹏≤(滚来滚去,鱼汤求prehending&understanding)
☆、逃避与面对
再次回到亚特兰大的斯嘉丽做好了同任何人战斗的充分准备,她发誓,再也不要灰溜溜的被人从自己热爱的地方赶走了。当初在塔拉庄园被税金威胁的时候,她就下过这样的决心,并且成功办到了。那么这一次,她也同样要成功,必须成功。
以固执严肃的亨利伯伯为首的反斯嘉丽保守派们齐聚贝尔·沃林特的酒吧,各个正襟危坐,等待阿希礼接斯嘉丽过来。瑞特以亲戚为由表示他不方便发言,众人表示理解,纷纷赞成他的回避。揣着一肚子坏水的巴特勒船长遂乐颠颠的呆在家里,抱着大发脾气的小船长预备听转播。
苏埃伦和瑞特的淡定不同,她是抓心挠肝的想看现场版。和斯嘉丽明争暗斗了小两辈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把她彻底从生命中清理出去,苏埃伦焉能坐得住?她迫不及待的想参与到其中,好体会那份难得的愉悦和舒爽。
瑞特坚决不同意:“安安分分呆在家里等着听戏得了。你一出面,好好的事情也得砸锅。”
苏埃伦气哼哼的叉着腰:“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了是吗?喜欢上别的聪明漂亮的女人了是不是?”
瑞特扁着嘴,“委屈”的表白道:“亲爱的,你怀疑我?我伤心了!”
苏埃伦囧在原地,瞠目结舌。这么大一个个子,居然做出如此娇弱软嫩的表情,这效果,怎一个惊悚了得?!
苏埃伦被镇住了,瑞特轻易得逞,把容易坏事的小笨蛋妻子拴在了家里。
不过对于斯嘉丽来说,就算没有宿敌苏埃伦的落井下石,她要面对的重重阻碍也是分毫不少的。脾气暴躁的老律师亨利·汉密尔顿伯伯就是头一号斗士:“合同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了吧。”话音未落,一摞详尽无比的买卖合同伴随着一只笔帽都褪色了的老旧钢笔砸到了斯嘉丽的面前。
斯嘉丽一眼不看,抬手把合同推到一边,回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高昂起头:“瑞特·巴特勒呢?这桩生意是他和我谈的,怎么这会儿不出面了?”
亨利伯伯愈发暴躁:“既然是谈完了的生意,他出不出面就没有必要了。你赶快签合同吧!阿希礼,你也瞧瞧,看看我拟的条款合不合你心意?”不乐意再跟这个害死他亲侄儿的女人多废话,亨利伯伯老奸巨猾的把脑袋快窝到膝盖之间去的阿希礼提溜了出来。
阿希礼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句:“亨利伯伯是老律师了,我就不看了。”
对于绯闻之中的男主角,即使是他宝贝侄女儿的丈夫,亨利伯伯也同样没有好声气,冷哼了一声,道:“你还是看清楚得好。”
阿希礼面色一僵,半晌才抬手将合同拉到眼前,一目十行的扫了开去。
斯嘉丽一把扯过合同:“先别看了。”语气挺温柔的,可那表情却相当不善:“我和巴特勒船长还有些没用谈拢的细节,这次来,我就是为了完善一下这桩买卖。对不起,阿希礼,委屈你再多等几天吧!”说这话的时候,斯嘉丽锐利的绿眼睛从保守派们脸上逐次刮过,从梅里韦特老爷爷到米德大夫,再捎上过去曾经爱慕追求过她的小个子皮卡德和被她开除的前经理休·艾尔辛。一半人或低头或侧目纷纷避开了斯嘉丽的目光,这一类大多是年轻人,另外一半老头子以及半老头子则毫不示弱,瞪大被皱纹挤小了占地面积的眼睛同斯嘉丽对瞪。
阿希礼一言不发,完全不管现场是由斯嘉丽主导还是保守派的老爷子们操纵。从内心深处讲,他并不认为自己和斯嘉丽的一时情不自禁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背叛梅兰妮(即使只是身体上的);而从另一方面来讲,他的性格有决定了他的一生只能活在其他人的目光和评论之中,亚特兰大众人的异样审视带给他莫大的压力,为了逃避这种压力以及其他一些理由,他只想听之任之任由斯嘉丽被人从他的生命中驱逐。优柔寡断是伴随阿希礼一生的弱点,不管是面对家人、朋友还是敌人,他都瞻前顾后,非要在脑子里掂量个三五遍才能做出决断。从父命娶梅兰妮、碍于上流人士的地位加入北伐军、在战场上一边爱护战友一边同情俘虏,就连最后自己成了俘虏以后也没能把脑子里那些没有发挥空间的忧国忧民和胡思乱想给抛掉。现在被迫远离斯嘉丽,除了一部分想要自己独立不依靠女人的骨气,更多的还是迫于千夫所指的压力和梅兰妮含泪的忧伤。
其实要是让瑞特来评论的话——妻子的眼泪高于初恋的萌动,那么心里到底爱谁还不清楚吗?
可惜遗憾,瑞特·巴特勒不了解阿希礼·威尔克斯的内心,而阿希礼·威尔克斯则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而既不了解自己内心也懒得去了解别人内心的斯嘉丽则一意孤行的坚持着那份已然渐渐改变了的爱情,义无反顾的蹬车前往巴特勒公馆,找瑞特面谈。
斯嘉丽想保住锯木厂,至少从名义上保住,以便她能维系住和阿希礼之前脆弱无比的联系。而这明显损害了瑞特的利益,整天在亚特兰大出出溜溜的“声名狼藉”风流寡妇实在太影响巴特勒船长全家的“改邪归正”和“弃暗投明”大举了,不管是当初肆意妄为的私自驾车遭致下流黑人袭击导致的三K党浩劫,亦或是去年那场“暗访私会”,连同被人翻出来嚼舌头的战前那场“求私奔”,都让斯嘉丽的名声响亮更甚亚特兰大第一妓|馆之主贝尔·沃林特,再加上她那两个因为雇佣囚犯并以虐待囚犯而风头鼎盛的锯木厂,再被她牵扯下去,瑞特狠狠撇下了嘴角,他的女儿的名声就全完了。一个被所处社会所厌弃的富家千金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虽然自找的和被牵连的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在女控船长的眼里,这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苏埃伦横眉冷对盛装打扮杵在自己丈夫面前的斯嘉丽,酸气四溢的讽刺脱口而出:“哎呦,这不是谁家的新媳妇儿呦?打扮的可真鲜亮!又勾搭上多大岁数的老头子了?50?60?头发白了么?皱纹多不多?……”
斯嘉丽绿眸冒火,手腕一抖,差点儿冲着那张可恶的脸挥上去,幸亏瑞特那极具威胁性的身材就矗立在一旁,冷冰冰的气息压住了她大半的怒火:“生孩子的时候把你的脑子也顺出去了吗?”
苏埃伦小腰儿一叉:“穿的这么光鲜亮丽,不是嫁人难道还是守寡不成?”斯嘉丽脸色一僵,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刚才在酒馆里那群顽固的老东西对她横眉毛瞪眼睛了。该死的,弗兰克那个老家伙怎么不能更早死一年呢?
被毒嘴毒牙的苏埃伦刺儿出巴特勒公馆的斯嘉丽怒气冲冲直奔佩蒂姑妈家——换衣服。她在那座桃树街的老房子里守了两回寡,别的没有,就是黑丧服最多。回塔拉的时候,她又气又羞又恼,更嫌晦气,便全数扔在了佩蒂姑妈家,一件都没带回去。自从杰拉尔德也去世以后,塔拉就是斯嘉丽的一言堂了,她不乐意穿丧服,谁都逼不了她。黑妈妈说不听,威尔装聋作哑,凯瑟琳胆小怯懦,波克更加没有发言权,现在的塔拉已经完全没有过去埃拉苦心经营的气韵和风采了,这其中,战火的波及占大头,斯嘉丽的肆意自我也要承担个三分之一。
看见斯嘉丽放弃胡搅蛮缠摔门而出,瑞特对苏埃伦大为赞叹:“亲爱的巴特勒太太,我最最亲爱的巴特勒太太,你真是太机智太体贴了。为夫的对你激走肯尼迪太太的壮举深表感激,来,亲一个!”
苏埃伦笑着扑过去,撅起红艳艳的小嘴用力印在瑞特嘟的高高的嘴唇上:“跟我斗,她还早呢!”瑞特厚道的没有提示她,没嫁给他之前她都被斯嘉丽挤兑成什么样儿了。
当“无良”的巴特勒夫妇相拥而庆之时,本就已经恼火万分的斯嘉丽正抓狂的面对让她更加火大的情况,那个胆小如鼠、一贫如洗、战争期间靠她陪伴保护、战后重建靠她财物支援的碎嘴胖老太婆——佩蒂帕特·汉密尔顿——竟然拒绝让她进门。后背紧紧顶在门上,两只小□□替踢踏在磨得毫无光彩的红木地步上的佩蒂姑妈哆哆嗦嗦的辩解着:“斯嘉丽,斯嘉丽,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是……我还是喜欢你的,真的,特别喜欢你,但是……但是……多丽她们说,要是我让你进门,她们就再也不让我进门的。还有,梅兰妮也……”
斯嘉丽气得头顶冒烟:“佩蒂帕特·汉密尔顿,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开不开门?”
佩蒂姑妈趴在门缝上,眼泪汪汪的:“斯嘉丽,呜呜,斯嘉丽……”
斯嘉丽大吼:“从今天开始,你再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美分。你就等着挨饿去吧!”说完,扭头就走,只不过步伐不大,她心里还在等,等佩蒂姑妈哭着冲出来挽留她。从战争结束开始至今,佩蒂帕特都是靠着她的救济才能继续过无忧无虑的老姑娘生活。她就不信,她真有骨气拒绝她斯嘉丽提供的可供她维持优渥生活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