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
嘎?苏埃伦卡壳了,在她受过的教育中,从来就不包括回答男人的问题。通常,当女方主动邀请的时候,男人们都会立马答应,即使这个姑娘不是他们的意中人,但是只要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在身边,男人们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展现自己魅力的机会。
这时候,门厅处传来一阵喧哗,一大群男人热情洋溢的谄媚声搅的苏埃伦忘了刚刚憋出来的答案,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只能意味着一种情况——斯嘉丽来了!苏埃伦更紧张也更混乱了,情急之下,最真实的答案不受控制脱口而出:“因为不能让你被斯嘉丽抢走。”话一出口,苏埃伦就懊恼的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光,见鬼的,这不是主动让他去注意斯嘉丽吗?
瑞特果然对斯嘉丽十分好奇:“这位斯嘉丽小姐是……?”他的语气中带着圆滑的调笑意味,这让气恼的苏埃伦更想磨牙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赌气回道:“是我的仇人。”瑞特含笑追问:“什么仇?难道是她抢走了你的漂亮衣服?”苏埃伦无精打采的放弃了胡诌:“她抢我男朋友。”瑞特合理建议:“那你应该去抢她男朋友。”苏埃伦诚实的回答道:“所以我才来邀请你,先生,在场的小伙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可是你不会,我了解斯嘉丽,她今天一定会勾的这里所有男人对她神魂颠倒的,我不想丢脸,先生,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到最后,她设想的所有高贵冷艳妩媚风情全没派上用场,反而像个在魅力战场上被打击的丧魂落魄的可怜虫一样,只能靠好心人的同情来翻身。
瑞特从来就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在他看来,一个女人留不住男人的心就像一个男人管不了自己的妻子外遇一样丢脸,不过今天,他愿意破例帮这个忙。因为苏埃伦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展露出超乎他理解的憎恨和不甘,为此,瑞特愿意花上一些时间来参加这个无聊的聚会,只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不无聊的后续。他打赌,这个小女孩对那个斯嘉丽必有后招。
作者有话要说:
☆、引诱与戏弄
引起整场烧烤宴公愤的斯嘉丽坐在屋后那株大橡树树荫下一张高高的木靠背椅上,她穿着一件绿方格丝纹绸裙袍,裙摆和腰间都装饰着深绿色的荷叶边,每条荷叶边上还都缝着墨绿色的天鹅绒蝴蝶结,这件衣服使斯嘉丽不同于奥哈拉家其他人的绿眼睛显得黝黑,像绿宝石一样耀眼。
而且这件衣服虽然符合上午服装的标准,遮盖住了她丰腴动人的两臂,但是却更加凸显出她被紧身胸衣衬托得隆然的胸脯,并露出了大片白腻的脖颈。斯嘉丽丰满的发育状况也是令苏埃伦妒忌的因素之一,她从来不用像大多数十五六岁的姑娘们那样,在胸衣的衬里中缝上成排的褶皱来显得丰满和曲线分明。这还不算完,斯嘉丽又刻意摘掉了手套,露出那双继承自爱伦的纤细白嫩的双手。而苏埃伦和卡丽恩的手虽然也符合贵族小姐的审美标准,但是却都不如她的手指修长。更别提斯嘉丽的袅袅纤腰,那可是在费耶特维尔、琼斯博罗以及其他三个附近县里公认最纤细的。唯一能让苏埃伦高兴一点儿的是斯嘉丽那件衣服不但是旧的,而且去年在方丹家举行的烧烤宴上还给那条紧身上衣的胸口留下了一块显而易见的油渍。她当然也用了硕大的宝石胸针来遮掩,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很明显的。明显到苏埃伦即使背对着她而坐也能想象出那滑稽的缺漏。
瑞特好笑的看着眼前傻乎乎捧着一个几乎没有动过的盘子奸笑的女孩儿,她那明显的小女人似的嫉妒展露无疑,这让瑞特觉得十分有趣,一个合格的淑女,是不应该嫉妒的,当然,她们也不该虚荣、虚伪和虚情假意,就像身后那个吸引了满场男人目光却山鹰般凶狠的盯着威尔克斯家年轻的男主人的斯嘉丽小姐一样。瑞特端起高脚杯抵在长着短短的黑髭须的唇上,轻轻抿了一口,真是一对有趣的姐妹,他开始好奇她们的父母了,两个完美的上流社会庄园主和贵妇人究竟是怎样教养出一双表里不一的女儿来的?当他知道还有第三个截然不同的卡丽恩之后会更惊讶,并因此对杰拉尔德和埃伦报以崇高敬意,能把三个女儿养成三种模样而且都不是标准淑女模板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斯嘉丽太虚伪,苏埃伦太阴暗,卡丽恩太梦幻,杰拉尔德太好骗,埃伦太不容易!瑞特再次举杯,默默向奇葩的奥哈拉全家致敬。
太不容易的埃伦正坐在凉亭里,蹙眉看着远处被众多小伙子包围着的斯嘉丽,她端坐的模样倒是规矩,衣裙上的荷叶边即使刻意掀起也没有让草绿色的羊皮软鞋露出超过两英寸;她低头咀嚼一口热饼的样子显得斯文而没有胃口也值得称赞;可是她夸张的摇晃着耳坠子,咯咯大笑,露骨的和十几个男人调情,甚至连别的姑娘、包括自己妹妹的情人都不放过可实在让埃伦无法容忍。
出身萨凡纳豪门的埃伦从小接受教导,在这种宴席上,文雅端庄的年轻小姐们应该同她们的男伴坐在餐桌两旁长长的条凳上,最多只能两边各坐一个男人,再多就不体面了,可是斯嘉丽坐的那个位置,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男人,要不是因为凉亭位于半山腰,埃伦压根儿就无法看到自己的女儿了。
由于受到斯嘉丽突如其来的青睐,来自亚特兰大的查尔斯汉密尔顿牢牢地站在她右边,任凭塔尔顿家的孪生兄弟合力挤他也不挪动一步。他一只手拿着她的扇子,另一只手端着自己那盘连碰也没碰的烤肉,把自己几乎订婚了的未婚妻撇在脑后。埃伦用力抚摸着胸口好让自己不至于昏倒,因为在斯嘉丽的左边,凯德懒洋洋地待在那里,不时拉拉她的衣角让她注意,同时用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瞪着斯图尔特,这让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几乎已经靠在了斯嘉丽的腿上。而虽然因为离得远,让埃伦听不见他已经开始和塔尔顿家孪生兄弟斗起嘴来,但是那挑衅的目光也足以说明气氛是多么的一触即发。埃伦的扇子扇的又急又快,刮起的风让她整整齐齐罩在发网里的鬓角都有些凌乱了,不这样做她没法让自己冷静,因为弗兰克肯尼迪正像一只带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在瞎忙着,从橡树树荫下到餐桌旁来回奔跑,殷勤的替斯嘉丽挑拣好吃的东西,仿佛那儿的十几个仆人都不中用似的。埃伦带着花边长手套的修长玉手捏紧了裙角,他这样做,把可怜的苏埃伦置于何地啊?埃伦担心的四下寻找苏埃伦的踪影,可是只看到了扁着小嘴看向斯嘉丽方向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的卡丽恩。埃伦惊的差点儿站起来,更加焦急的想找到苏埃伦,结果下一秒,她连卡丽恩都看不到了,因为方丹家的托尼和亚历克斯晃来晃去的挤在圈子外面,频繁的推来搡去,随时准备只要一有人站起来他俩就立刻挤到斯嘉丽身边去。埃伦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手上的扇子无力的垂落在膝头,心中打定主意,今晚一回家就要和斯嘉丽好好谈一谈。
斯嘉丽还没发现自己的即将面临的困境,事实上,眼前所遭遇的不可理喻已经占据了她本来也不算丰丰富的全部大脑空间。尽管周围有了那么多向她献殷勤的小伙子,可是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昨天昨上她想好的那些计划至少在艾希礼身上已经彻底完了。她吸引来几十个旁的男人,偏偏艾希礼没有来。因此昨天下午她所感到的那些恐惧现在又都卷土重来,笼罩在她身上了,使她的心脏时紧时慢地跳得很不正常,脸色也红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
苏埃伦十分欣赏她那红红白白的焦急恼火神情,可是她没法欣赏瑞特那漫不经心的漠然表情,自从确定完斯嘉丽计划惨败之后,苏埃伦就高高兴兴的把她抛在脑后,开始一门心思的奉承起瑞特来了,力争在晚上的舞会开始前圈定瑞特的所有权。不过十分钟之后她就自我降低了要求,只要瑞特能开口邀请她做舞伴就可以了。然后再过十分钟,苏埃伦不得不把目标设定的更低一些——只要瑞特不拒绝陪她去参加舞会就可以了。
苏埃伦不得不气馁,她使出浑身解数想吸引瑞特,毫无保留的施展出这些年从埃伦和黑妈妈的教导中学来的一切手段——埃伦告诉她,要使男人感兴趣并抓住他的兴趣,最好的办法是拿他做谈话的中心,然后渐渐把话题引到你身上来,并且保持下去。苏埃伦虔诚的照办,她做出羞涩的微笑,娇滴滴的找话题赞扬瑞特。结果怎样呢?当她赞美瑞特高贵的出身时,瑞特微笑着告诉她自己已经被父亲驱出家门,连带整个巴特勒家族也对他的存在讳莫如深。苏埃伦尴尬住口。
黑妈妈告诉她,男人们想要的是小兔子般胆小害羞的姑娘,胃口要小的像小鸟。于是苏埃伦捧着盘子全程一口不碰,可是瑞特却格外热心的向她介绍每一种食物是如何的营养美味,殷勤的逐一端到她面前,几乎是亲昵的舀起叉子要喂她。苏埃伦又是得意又是痛苦,得意的是瑞特的亲密举动让她收获了全桌姑娘们惊讶和羡慕的眼光——因为瑞特是目前在场唯二两个没有被斯嘉丽勾走的未婚男人。不过她痛苦的也正是这个,且不说在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目光压力下她连嘴都不敢张开,便是她能毫不在乎,她也着实没有那个胃口去吃。因为黑妈妈订下的铁律:奥哈拉家的女孩子动身去赴宴会之前,必须先在家里把肚子填得满满的,好让她们在宴会上什么也吃不下去。苏埃伦哀怨的想:自己二十英寸的腰身就是这么撑出来的。
她婉转的表达过自己胃口很小,瑞特很开明,理解的放下了盘子,可是在盘子轻落桌面的瞬间,他略显失望的无声叹了一口气,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但是眼神充满宽容,把苏埃伦看得十分内疚,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道:“先生,我想,我还可以再吃一点儿。”瑞特扭头,用几乎是温柔的口气确认:“你不必勉强的。”苏埃伦坚定的抿抿嘴唇:“不勉强。”于是,她吃了烤牛排、烤鸡腿、烤羊肩、烤脆皮猪肘、烤香菇、烤玉米饼、烤什锦蔬菜串……虽然每样只有一两口,但是架不住好客的威尔克斯家准备的烧烤品种太过繁多,瑞特才喂了不到三分之一,苏埃伦就已经痛苦的去了两趟洗手间了。在第三次回来之后,她终于崩溃的哀求:“先生,这回是真的吃不下了。”瑞特体贴的放下盘子,转身,肩膀抽搐,表情奇幻——他是真的很想笑!但是又实在不能笑!所以只好很辛苦的忍着!这一回合,苏埃伦再度扑街!
鉴于肚子涨得太满,苏埃伦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打出嗝儿来,或者更糟,直接呕吐。那就要命了,因为只有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和老太婆才不怕周围的人议论敢在宴度上打嗝呕吐呢。
瑞特好不容易费力的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一回身看见苏埃伦痛苦的一眼大一眼小、鼻子微皱、小嘴紧抿的好笑表情,刚收好的坏心眼立刻又冒了出来。这个小女孩儿实在太好玩了,让瑞特觉得不好好逗弄逗弄简直对不起自己。他见苏埃伦不住的拿帕子擦嘴,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便非要引她说话不可。正巧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对树荫下的梅兰妮和坐在她脚边小凳子上的阿希礼,瑞特挑起眉梢,他差点儿忽略了这场宴会上另一个有趣的美人儿呢。
这时,作为梅兰妮主要迷人之处的嫡滴滴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来:“我恐怕难以同意你对于萨克雷先生作品的意见。他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我想他不是狄更斯先生那样的绅士……”瑞特漫不经心的接口问苏埃伦道:“奥哈拉小姐赞同汉密尔顿小姐的看法吗?”苏埃伦傻眼,她连萨克雷先生和狄更斯先生是谁都不知道,让她赞同什么?为什么瑞特会同她讨论文学?是文学吧,梅兰妮提到作品,或者也有可能是艺术家?见鬼的,她为什么要去关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萨克雷先生和狄更斯先生?男人们不是应该喜欢毫无见识的女孩子吗?黑妈妈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啊,她总是如果一个男人怀疑一个姑娘比他更有见识的话,他就不会同这位大家小姐结婚了。埃伦也告诉她,作为一位姑娘只要可爱、温柔、美丽就足够了,淑女的迷人之处不需要靠良好的教育来展现。苏埃伦几乎抓狂,为什么瑞特会这么另类的同她讨论那两位见鬼的作品先生?
苏埃伦精彩的无声表演逗得瑞特十分开心,她越是这样,就让瑞特越想戏弄她,于是,瑞特追问不断:“奥哈拉小姐都上过什么学校?学过哪些课程?在念书的时候,你最喜欢哪门功课?……”
苏埃伦瞠目结舌,茫然失措的结结巴巴回答道:“我上过费耶特维尔女子学校,读了两年,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家里由母亲教导,还请过几位家庭女教师,我,我学过写作、法文、算数,还有科学,诗歌,还听过歌剧,读过历史……”苏埃伦绞尽脑汁的想那些连封面都忘记了的书名,颠三倒四的连去萨凡纳和琼斯博罗听过的歌剧名都背出来了。
瑞特忍笑忍的肠子都快打了结,天呐,她真是太好玩了。卡壳了的苏埃伦满心慌乱,她的眼神惊恐的像被狐狸狂追的兔子,她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更重,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倒在地,或者假装晕倒在地,瑞特能够看出,她已经毫无办法了,为了保住最后的面子,她很有可能会选择姑娘们惯常的把戏,用昏倒来逃避所有她们讨厌的东西,比如蛇和蝎子。
把自己定位在蛇蝎角度上的瑞特先生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可怜的苏埃伦,玩具不能玩的太狠,一次就弄坏了下次就没得玩了!“看样子上午的活动快要结束了。”瑞特懒洋洋的屈膝半站起来,主人之一的阿希礼也正在从梅兰妮身边站起来,黑人们在管家的指挥下陆续上前慢悠悠的收拾着餐桌。苏埃伦满目憧憬,无比希望印蒂亚可以赶快宣布让女士们都进屋去休息,好让她能躲在被窝里好好哀悼准备不足的难堪,顺便鼓起勇气在舞会上再接再厉。
可就在这时,杰拉尔德激烈的大嗓门打碎了她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辩论与支持
“真是活见鬼,你这人哪!祈求跟北方佬和平解决吗?咱们已经在萨姆特要塞向那些流氓开火了!还能和平?南方应当以武力表明它不能让人侮辱,并且它不是凭联邦的仁慈而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在脱离联邦!”满脸通红一看就喝高了的杰拉尔德站在距离野宴席不远的地方,正在同儒雅镇定的约翰威尔克斯激昂争论。
顷刻之间,瞌睡从懒洋洋的人群中逃之夭夭,一种像电流般敏感的东西迅速掠过周围。男人从条凳和椅子上跳起来,挥动着两臂,拼命提高嗓门,一心想压倒别人的声音。本来整个上午都没有谈起政治和迫在眉睫的战争,因为威尔克斯先生要求大家不要去打扰那些太太小姐。如今杰拉尔德吼出“萨姆特要塞”这几个字来了,在场的每一个男人便都忘记了主人的告诫。
“咱们当然要打——”“北方佬是贼——”“咱们一个月就能把他们报销——”“是啊,一个南方人能干掉二十个北方佬——”“给他们一次教训,叫他们不要很快就忘了——”“不,你看林肯先生怎么侮辱咱们的委员吧!”“是啊,跟他们敷衍几个礼拜——还发誓一定得撤出萨姆特呢!”“他们要战争,咱们就让他们厌恶战急——”在所有这些声音之上,杰拉尔德的嗓门在隆隆震响,“州权、州权”被反复叫喊出来。杰拉尔德真是得意极了,可他的女儿们一个也不欣赏。
脱离联邦,战争——这些字眼由于长期以来不断重复,斯嘉丽早已觉得十分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