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是事实啊……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跟我都不会忘记的!”赵雅慌乱地摇头,她全身被寒冷紧裹,眼泪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冰凉。
“这没什么的。卫国国君曾经也曾要迎娶自己的庶母为后,齐国襄公兄妹相恋,这种事情在山东六国礼乐之地都不胜枚举,更别提远处西戎的秦国。嬴政的曾祖母宣夫人为了吞并西戎,连蛮夷人都能委身,很多很多,我们这些三晋人不齿的事情在秦国都寻常的。嗯?”嬴政轻吻她湿润的眼睛,低低道:“何况你其实跟寡人不是……我们一条心,寡人不会让你有别的选择。”他细细吻着她的面颊,“你只能跟寡人在一起。”
赵雅蓦地打了个哆嗦,寒气从脚底爬上脊柱,身体不断地颤抖,僵硬。
她无法被嬴政说服,先秦的道德虽有周礼约束,但是还是比后世开放很多的。经过宋以来,直到清朝病态的道德准则,现代人的她怎么可以这样?这样的行为,只有变态才做的出来!
可是他说,不会让自己有必得选择。
“如果我不愿意,你也会强迫我么?”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却透着坚毅。
嬴政笑得诡异,“若你不愿意,寡人会回去杀了李斯。”
“李斯?你杀他做什么?”赵雅迷糊了。
“项少龙说,李斯是助寡人统一天下的丞相,也是寡人的儿女亲家。若寡人杀了他,改变了历史,你们的未来世界,是不是就——没了?”
又要杀无辜的人。李园是这样,李斯也是这样,还连累项少龙以及这个书中未来世界的人。
“你要让我们未来世界的人都没了,可是你气的是我。你杀我吧。不要连累别人了。”赵雅叹了口气,脑袋因哭过又被山风吹得嗡嗡麻疼,她想清楚了,她宁愿死也不要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人。
“不对!要是未来的人都没有了,”那么项少龙也不存在了,又怎么会有……《寻秦记》这个故事呢?“那么那么,赵盘不会变成嬴政的。雅夫人死后,他去哪了?兵荒马乱的……”不知觉中她喃喃道。
嬴政眸中一亮,拥紧了她,低低笑起来,渐渐像是抑不住似的,笑声大起来,贴着赵雅侧脸的胸膛被笑声微微震荡。声音在空旷的山中,不断回响。满耳都是快乐。
她很震惊。
她见过他笑,从前在赵国做赵盘的的时候虽然性子古怪,但笑的也多,笑起来或是嚣张或是狡黠。可都是年少的、不识愁滋味的。
等做了嬴政,更是阴沉得令人害怕,连那稍稍的一笑,都让她心里直打鼓。
仰头看他,她从没见他这般快活过。这样的畅快,从心间里溢出来的感觉。
自己……竟然可以让他这样的快乐!
那对应的,自己也能给他这么大的痛苦么?
嬴政笑得一脸阳光,将手掌放在赵雅面前。
她被他的笑蛊惑了,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
嬴政眼里笑意满满,握紧她的手,说一声“走”。便拉着她往东跑,冲下缓缓的山坡。
山坡极平缓,满是枯草,他们手拉手,一口气跑下来,风把广袖涨得鼓鼓的,赵雅被他拉着往下冲,不禁“啊”了一声,灌了一嘴风,却是清冽舒爽,一扫之前的苦闷郁结。心神怡荡起来。
顺着缓坡的助力,两人跌在枯草地上,相视一看,都有些傻。
“李园没事。寡人还需要他这个败军之帅去楚国扯后腿,不会让他死在这。”嬴政随口来了一句。
赵雅看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大王。”赵高从马车上跳下,“公主,快请上车吧。”
赵雅不得不佩服,赵高的职业素质,看到自己装的跟第一次见面似的,毫无破绽。自己若不是清楚,还真以为是楚国公主呢。
她看向那马车,是秦宫的标识,自己真的要进宫了?
见赵雅的迟疑,赵高道:“小人扶公主上车。“便伸过手来。
嬴政却是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冲怀中一脸受惊的赵雅一笑,将她抱上马车。自己则骑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一扬马鞭,联翩西北驰。
车夫也快速赶着马车跟上,接着是赵高等仆从拍马跟着。
赵雅看着车前鲜衣怒马,情绪高涨的嬴政,心里乱糟糟的。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姑娘,若你愿意嫁给我,我会立刻喂马套车前去迎你……
沐浴后的赵雅粉颊雪嫩,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穿了宽大的禅衣,坐在塌上拥着被子,由两名宫婢用干布拭干头发。
这是章台宫,秦昭王最喜欢的一处宫殿,也是秦咸阳宫的主殿。在咸阳附近其实还有好几处宫殿:水景离宫的兰池宫、北梁山上的梁山宫、还有北边的甘泉宫。但是嬴政把自己放在了章台宫,是因为他也在。
赵雅挥了挥手,让宫婢退下,头发已经八成干了。
殿内有广大的窗户,从这里看去,殿前宽大的石陛垒垒叠叠,身处此殿好似高耸的云中。
“噗噗”两声,窗子上拴着的鹦鹉扑打着翅膀。
“咦,这个时代已经有人驯养鹦鹉了?”赵雅又想到这是电视剧里的世界,有些是有些不是,这鹦鹉说不得就是编剧给写岔了的。
“喜欢么?”不知什么时候嬴政进了来,站在她身后笑眯眯。
“它会讲话么?”
“它又不是妖精,讲什么话。”嬴政白了她一眼,“对了,今天下午你看到的那匹白马送予你了。”
“好好地送我马做什么?咝——”赵雅捂着额瞪他。
嬴政收回给她爆栗的手,撇嘴:“自然是陪寡人打猎了。”
赵盘喜欢打猎,她是一直都清楚的,“可是马上开春了,秦律不是严禁春天打猎,违反要去修长城吗?”
“你倒知道很多啊。”嬴政一挑眉,大包大揽地拉过她坐到榻上,“来说说,你知道几条律法。”
赵雅只以前在网上看过个秦法科普贴,还是那种搞笑版,依稀记得,“呃……好像,春天的时候偷桑叶也要服几个月的劳役,也就是修长城吧。要不就是骊山墓。”
嬴政哼了一声,“寡人今日早晨刚刚定下在骊山修墓,你却是早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等你统一六国之后,全国除了秦地的士兵,别的地方的当兵的要转业,还有些职业造反派、**武装要再就业,你呢就开建政府工程——阿房宫。不过呢,我们那个时代,都说你有个情人叫阿房,你是金屋藏娇!”赵雅难得见嬴政傲娇,也跟着调笑起来。
却见嬴政突然不笑了,一双黑眸认真地看自己。
“怎么了?”赵雅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似寡人在你这里没有任何的新鲜。寡人未来做的事情,你都知道。而寡人对你,除了你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知道。觉得有些沮丧。”嬴政叹了口气,又揉揉她的头,“你祖先是谁人?寡人不如加封他?”
这里当然没她的祖先。可是,早就想好,不能告诉赵盘这是个电视剧的世界。否则谁知道自己是个书里面的文字,谁都要崩溃。
“两千多年太久了,打仗阿什么的,社会动荡好多次,我家族谱上最多往前数个二百年。”
嬴政想问,自己的子孙如何了,但想了想还是咽下去。
“那,上次你说你们那的皇帝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云云。真是皇帝的诏令?如此浅白?”
“他啊,雅俗共赏。其实他也写过挺多文雅霸气的文字。”老毛还写过“不许放屁!”算了不说给你听了。
“那个皇帝治下,你的家族是做什么的?”
了解自己,就是查户口啊。盘子你也太没意思了。
“那个皇帝的治下,太爷爷算是从龙吧,散尽家财招了十几个人打仗这样,不过还没等皇帝坐龙庭,就没了,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外公,是个额……就是教人读书的那个……”
“博士?”
“他教小孩子术数。”
“哦,是学官。”嬴政道:“术数好,总不像那帮子儒生酸腐。”
“也没什么好的,那个皇帝不像你,还有个好恶,他只讲主要矛盾,挑拨人多的一拨斗人少的一拨。全国人都在互相斗,他的江山才稳。”赵雅嘟囔,“外公当年就算是人少的那拨。”
哪知嬴政扑哧笑出来。
赵雅叉腰瞪眼:“你笑什么?”
嬴政摸摸鼻子:“其实儒生也很少。法家势大。”
赵雅愣了一下,才想起,儒家还是汉武帝搞起来的。汉初还是老黄政治。看来孔子的传播也不行嘛,还是得看刘野猪的。
这样坐着说了一会话,很快,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雅咽了咽口水,搜肠刮肚,平时明明好多话的,而且好玩的话也很多,可为什么一说出来就好似味同嚼蜡?看着嬴政配合的干笑,也跟便秘一样。
于是冷场。
再然后,嬴政看看天:“天黑了。”
“哦,那我送你出去吧。”赵雅站起来,刚要走两步,却被猛地一拉,倒在塌上。木做的塌,发出“啪嗒”的声响,背生疼。
接着身上一重,赵雅便对上嬴政黑幽幽的眸子,在几豆油灯下亮得惊人。
她一个慌乱,一手捂住他的双眼,“不要这样看我。”
嬴政没有生气,没有说话,只伸手盖住那只捂住他眼睛的手,唇却低下来,准确无比地吻上了她。
嬴政吻得很轻,如蜻蜓点水般,描画她的唇线。好似一朵花儿,舍不得吃,细细舔着,轻轻地咬。一丝丝的麻痒在唇齿间漾开,赵雅压住心里要逃走的冲动,试探性地回应他。在张开嘴的那一刻,他的舌伸了进来,勾住了她的,加深了这个吻。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地,死命地纠缠,直到那根稻草也沉没。
耳边不停地传来“啧啧”的亲吻声,赵雅很想哭,但是还是张臂环住嬴政的脖子,任他予夺。
他停下了,拉开她捂着他眼睛的手,轻声问:“这么难接受吗?”
赵雅用手背抹了眼泪,“我,不是有意要哭的。可是……”
嬴政起身坐在她身旁,揉了揉眉心,“算了。只要你跟寡人在一起,寡人等你就是了。”
他不勉强她?
赵雅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他,反被他捏了脸。
“只要你认清,你喜欢的是寡人。”
赵雅被这一捏,融化了。
他喜欢的是我,她想,不是拥有这美艳容貌的自己,而仅仅是我自己本人。这样,根本够不上蒸母吧。
“你不怕我自己其实长得很难看?”
嬴政斜眼看她,“别丑的你自己都看不过眼就成。”
赵雅:“…………”
嬴政白了她一眼,掀被躺下,拍了拍身边,“还不过来?”
赵雅一缩,“不是才说等我的么?”反被一拽,扯进他怀里,听他鼻音重重在耳边呢哝,“思无邪。”
接着,赵雅做了一个梦:青山绿水之间,一个英武少年骑着白马,翩翩而来。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这是寡人赐你的白马,你取个名字吧。”
她恶趣味地道:“白兔。”
她蓦地睁开眼,眨巴眨巴眼,白亮亮的电脑屏幕,某论坛大量水军在灌《千山暮雪》的水,中间一个“白兔突然清仓日本国债,日本傻眼。”的标题很是孤单。
我是在做梦吗?赵雅试探地点了一下鼠标。
素以神楼的二楼回复:铁血去多了吧,日本国债大多国内持有。
原来又是YY强国贴。
她打了个哈气,头向后仰一下子用力过猛,磕在椅背上,疼!
赵雅懵了,怎……怎么会疼?
【尾声一】嬴政的番外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
打量着眼前的小小婴儿,我有些愕然。他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大王,公子的母亲是郑氏,兰池宫喜欢吟唱《山有扶苏》的那位。”赵高在旁边小心地提醒。
寡人记得了。是郑氏。那个女人穿着宽大的禅衣,袅袅婷婷地对自己说,她是郑氏。然后,寡人就幸了她。
从面前红色的肉团上,一点都想不起那个郑氏是什么模样,依稀记得面容普通,说话声音很小。
“就叫他扶苏吧。”扶苏,小木也。寡人看到赵高眼底的惊愕,这个词作为大国长子的名字太过草率,可是寡人突然觉得很烦,婴儿的哭声更加令寡人烦躁。
挥挥手命奶娘将孩子抱走,也没了心情加封那个郑氏。
我大步走出了章台宫,站在宫陛上,远眺,很广很大。这般居高临下的感觉,让那烦躁消了一些。
昨晚,寡人又做梦了。
又一次回到邯郸旧居。
那乌色瓦檐上的燕子嘀嘀咕咕地叫,只可惜它刚筑了一半的巢,被我拿走了。我捧着巢兴冲冲地往里面跑。
刚过过雨水,空气很清新。
跑着跑着,心里满满的清甜。很快就被无边的桃花迷了眼。
粉红色沾了露水,打在衣襟上,湿答答的。
然后,翠竹青青处,广舍的小窗开了,桐油窗棂还沾着雨水,她穿着白色的禅衣,衣袂如云。
“哎,你看,我给你找燕窝啦!”寡人不知为何心里像喝了冰凉甜沁的泉水,敞亮又高兴。
这个女人古里古怪的,腥臭的羊奶拿来洗脸,还要吃燕子的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听她的话,给她她想要的。
却见她脸色一变,吃惊地伸出手指指着我,“你是何人?!”
“我是盘儿啊!”我大叫,“你别不认我,你要丢下我吗?”
她消失了。
就从眼前。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侧头正好看到那铜镜里的自己,眉目阴骛,胡须满面。
我是嬴政。
赵盘不在了。
她,也不在了。
我为什么又梦到她。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寡人从不曾想过她,她凭什么入梦来打扰寡人?!
可恶!
“大王,那个宫人已经杖毙。”赵高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个老鼠。
死了?
这贱婢,竟敢趁寡人熟睡,偷摸上塌。若非这样,寡人也不会做这种梦,不会再见到她!
寡人有那么多女人,她们日日思念我,为了博得我的喜爱什么都肯做。寡人为什么要再见她?
见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赵高,宣卫氏今晚侍驾。”
“喏。”
卫氏是卫国公主,善音律,舞蹈。貌美如花。有如此美人相伴,寡人夫复何求?
很快,卫氏来了。
广袖薄衫,盈盈一笑,百媚横生。
她的秦语还不够好,说话总带着卫语的调子,像唱歌。
她很顺从寡人,寡人让她摆什么姿势做什么动作,再难她都会做。哪怕因此受伤。
“你爱寡人?”
“嗯。”
含羞带怯的模样,却令寡人又想到那个女人。
那是在封地,我看她抱着一大摞竹简,满头大汗地过来献宝。那个破破烂烂的“上古兵书”令我肚里暗笑。家里的兵书早就被父亲毁掉了,又怎会有这种奇书呢?且里面战法多以骑兵为主,这种战术还是赵武灵王首创,怎么可能是上古的书?
我没拆穿她,现在想来该是未来的兵书吧。她倒挺用心的。我故意靠近她,给她擦汗,看她突然脸通红的样子,格外有趣。
她还故作掩饰说什么“臭小子,你擦得用力,我脸都被你擦红了。”
哈哈,真是好笑。
“大王?”卫氏的声音将我拉回神。
“何事?”
“无,只是见大王突然发笑,奴家心里忐忑。”
我笑出来了?
“大王在笑什么?”卫氏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却内心突然空落起来,不理她的话,心里腾着火气,把卫氏折腾了一晚,听她呼喊的求饶声音,才让寡人兴奋地暂时忘了她。
天亮了,我醒来,心里还是空落。
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侧低了头,看卫氏在一旁熟睡,眉头紧锁的模样。
突然觉得很乏味,喜欢一个人该是时时刻刻都欢喜的,哪怕是再生气,心里还是满满的。
我喜欢卫氏,为什么在她旁边还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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