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俊搔了搔头皮,“我大哥有要事在身。其实,这也是我来的第二件事。”他走近了主座台阶,轻声道:“大王他逃婚,我大哥正到处寻找。我是来找夫人,看看大王是否回赵地了。”
赵盘逃婚!
赵雅大惊失色,她本为了让赵盘甘心做秦王,让他以父母亲族为念,以为有了这个目标,赵盘会更能忍,也更有做大王的。
谁知道剧情还是让他逃了婚。
那么吕娘蓉,是不是也跟他……
而且,赵盘现在岂不是正在劳改奴隶营里做苦力?!
想到赵盘此刻吃不饱,睡不好,被人打,甚至死里逃生,赵雅就心如刀绞,再也坐不住了。
“夫人?”十七见赵雅脸色不好,忙呵斥荆俊:“你胡说什么?我家公子现在是大王,大王可是在禁宫之中,怎么可能不见了呢?”又宽慰赵雅,“夫人,别听他瞎说,这天底下丢什么的都有,还从没听说过丢大王的!”
荆俊被十七这么一呵斥,倔脾气就上来了:“大王丢了就是丢了。【 '他向来喜欢东颠西逛,丢了有什么稀奇。毫无人君之相,要是永远不会来还是秦国之福呢。只可怜我大哥和李斯因为这件事被太后和吕丞相责罚。”
“你说够了没有!”十七又要再骂。
赵雅拦住她,“荆少侠,你家大王不在我这。现在赵国上下人人都知我与你家大王从无联系,你若再这样说,本夫人就要把你轰出去,免得本夫人被王兄责怪。”
荆俊不相信,还欲再讲,赵雅立刻让十七把他扔了出去。
荆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见十七对他动手动脚,便要动武,哪知自己功夫完全不如对方,反倒出了糗,便撂了一句狠话,走了。
打发走了荆俊,赵雅便开始收拾行装。
惊,“夫人这是何来?你现在被大王处处安排的眼线盯着,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惹来横祸啊。”
赵雅手上不停,“我知道,但是,盘儿现在有危险,我不能知道他受苦,还无动于衷!”
十七道:“方才那个荆俊说了,公子一向喜欢到处游玩,可能这次也是这样?玩够了就回来。以前公子也曾经好几天不回来,在邯郸街头过夜,从没出过差错。”
赵雅语塞,她总不能说,她以前在家看电视,看到赵盘被人抓去做苦力,不仅干苦活累活,饭被人抢,还总被毒打,最后被打个半死扔进乱葬岗吧?
想了想,秦国刑法残酷,处处都有监狱苦役,也不知赵盘被关在哪了,还是得从长计议。
便把东西归位,吩咐十七派人调查秦国各地的苦役场所。又让人盯着荆俊,怕他在邯郸出什么幺蛾子,把赵盘失踪的事泄露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邯郸的祭祀一直开展得轰轰烈烈。
赵雅赔钱赔笑也豁了出去。
总算结束了。
这天晚上,有个大夫的夫人求见。
“狐大夫?”
“正是,那个狐大夫跟平原夫人走得极近,三天两头参夫人两本。”
“叫她进来吧。”赵雅倒是有兴致了,这邯郸的贵妇以前碍着自己的淫/妇名头,从来不肯与自己相交,这个狐夫人作为自己死对头的夫人,晚上悄悄来见自己可是稀奇。
“雅夫人,我叨扰了。”狐夫人是个快四十岁的贵妇,一身绫罗绸缎,颜色繁复,头上插满了各色宝簪,流光溢彩。
“哪里,夫人是稀客。十七还不上茶?”便给狐夫人设了个座。
狐夫人也再不客气,“其实雅夫人,我来是有事相告。”
“哦?”
“明日,大王会找你去商议今年的军饷。”
赵雅点头表示知道了,自两年前开始,隔三差五,赵王便以各种名目问赵雅要钱,尤其是军饷为大头。
狐夫人愤慨道:“要我说,大王既然已经把发彩票的事交给平原夫人,就该让她出大头。”
赵雅笑着看狐夫人作出这番义愤填膺的表现,也不搭话,这狐夫人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说罢了。
狐夫人见赵雅不说话,也表演地适可而止,低声道:“夫人可知,明日军饷是多少?”
“往年都是一样的军饷,莫非今年有所变化不成?”
“正是。今年军饷是往年的三倍。而且大王的意思是让你出一半。”
狐夫人话音一落,满意地见到赵雅手中的杯子水撒了出来。
“出一半?!”赵雅也怒了,赵王贪得无厌如此,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么?
“是平原夫人与晶王后撺掇的。”狐夫人以香巾掩口,“夫人可知为何今年军饷如此骇人否?”
赵雅正色,“还请夫人相告。”
狐夫人倒是爽快,一五一十倒篓子般全说了。
原来,赵王联合了韩赵魏楚燕齐六国以及几个如中山这般的小国,共九个国家,欲趁秦国新君刚立,政权相叠,朝政不稳的时候发起进攻。缓解三晋的压力。
不用说了,是丞相郭开的意思。
而李园也正是楚国派出的监军。
难怪!
难怪!
赵雅谢过狐夫人,让十七递了一小匣子珍珠给她。把狐夫人高兴地合不拢嘴,称赞着赵雅的大方,欢天喜地地走了。
“夫人,这狐大夫与狐夫人已经多年不合。想来她说的是可信的。”
赵雅点头,这件事情,不论是历史上还是电视剧上,均是真的。狐夫人没有骗人。
九国联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自为政,最后被秦国大败。这件战事是战国最后一场大规模抗秦战争,此战之后,合纵抗秦再无可能,六国被打残,只等嬴政一个一个收拾。
“十九去楚国多久了?”赵雅轻声问。
十七看着赵雅脸色,小心道:“快一个月了,约莫她已经到鄞都,再等半个月她就能回来了。”
赵雅思量了一夜,第二天闻赵王相招,便胸有成竹地去了。
果然,赵王一见面便提到军饷的事。
赵雅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不仅没有推诿,反而一口认下一半的军饷粮草。
赵王高兴地有些不好意思:“王妹,你素来有才,为我赵国也是尽心尽力,如今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你可有什么要求?”
赵雅笑眯眯看向站在殿上准备煽风点火而不能的平原夫人,“王兄,小雅现今膝下荒凉,想过继个儿子继承家业。”
赵王道:“这是好事。那个嬴政真不是东西,这两年对你不闻不问。你过继了儿子就不会伤心了。我的茂儿如何?”
赵茂是赵王一个得宠的侍婢所生,因为生母出生低贱,自己又毫无才华,便在邯郸混日子,很是潦倒。赵王想照顾他又不能不顾国法,此时见富有的赵雅要过继儿子,便推荐了赵茂。
赵雅笑道:“多谢王兄。只不过,茂儿是王子,小雅恐怕委屈了他。而少原君与本夫人甚是相熟,他此刻行动不便也是小雅照料疏忽所致,小雅想照顾他。”
此话一出,平原夫人便变了脸色。
抢呼道:“大王,不可啊,德儿是平原君唯一的子嗣,岂可过继他人?”
“这……”赵王为难了,赵雅说得有理,茂儿虽过得不好却也是王子之尊,若过继了,便是败军之将赵括的儿子了。可平原夫人又不肯过继赵德,赵雅又刚贡献了一半的军费,足够自己成为这次军事行动的三晋主帅了。
一时踌躇。
便看向站立一旁的丞相郭开。
郭开见赵王看过来,便走近,附在赵王耳边道:“大王,平原夫人不过女流之辈,如今在赵国势力逐渐趋没,而魏国信陵君听说近日来身子越发不好。何必在乎?不过一个瘸腿儿子,给了雅夫人就是。大王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如此之多的军饷,等伐秦得胜归来,那才是风光。”郭开是楚国人,自然尽可能铲除其六国在赵国的势力。
赵王哈哈大笑:“平原夫人。你儿子过继给王妹,不过是他多了个富贵母亲。少原君想来也极是愿意的。就这样定了。”
赵雅谢了赵王便先退了出去。
站在台阶处半饷,才看见平原夫人失魂落魄地出来。
“平原夫人。”赵雅叫住她。
平原夫人看向她,双眼满是仇恨,“你!为何要如此?”
赵雅笑道:“本夫人一个没儿子的寡妇,好容易的些钱财,经营好了封地。本欲置身事外,可惜夫人一直不肯放过我。”
平原夫人却是笑了:“放过你?你跟嬴政两个毁了我家德儿,害他做了废人,你叫本夫人如何饶了你?!”
赵雅道:“你为了孩童之间的口角之争,放走赵穆,险些害死本夫人,又作何解释?”说罢笑了笑,“你说,本夫人是克夫克子之人,如今德儿成了我儿子,也不知道他命硬不硬。”
平原夫人气极反笑:“你倾家荡产买了我的德儿去,你又落着什么好?呵,等我书信一封与我兄长,叫你人财两空!”
赵雅挥了袖子,便要走:“若非大王知信陵君大限之期已到,又岂会得罪于你,把德儿过继给我?大王的秉性如何,大家皆知。平原夫人,你家德儿原本始终压着盘儿一头,你又压着我一头,并非是你母子二人有多么品格高贵,为人滴水不漏,而是,靠着男人。而我如今压着你,却是我自己的一己之力!盘儿是秦王也永远是你那瘸腿儿子比不了的!哈哈——”
赵雅说完大笑离去,笑得很是畅快,花钱的感觉真好。
回到家中,却听十七回报荆俊在邯郸行为鬼祟,先是去牛家村跟踪裕叟,又是总绕着孀居的两位公主府邸乱转。
赵雅皱了眉:这项少龙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读者中秋快乐
寻找
荆俊发觉有人跟踪他,直跟踪了几条街,便闪身进了一家衣饰铺。
店内老板一见有客人,连忙招呼。
荆俊掏出一把钱,“掌柜的借你厕所一用。”
化装成货郎小贩的几个剑客,跟踪至这家店,便在一旁守株待兔。结果等了半天,还不见荆俊出来。为首的剑客,便装作买东西进去了。
这才发现荆俊早就从后门走了。
欲追也追不上了。
荆俊叼了根草,得意洋洋地去了树林,“琴姑娘?”
琴清闪身而出,“荆三哥。”
“我大哥呢?”荆俊抖了抖手里的竹篮子,“我给他带了他最喜欢的烧鸡。”
荆俊虽是一个人来找的赵雅,却是,随着项少龙、滕翼、琴清一起来的。
出于保密,只让最无人识得的荆俊一个人露面。
正说着,项少龙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大哥如何?你找到嬴政了?”
项少龙没好气地说:“哪那么容易。我真没想到赵雅为了让她儿子当皇帝,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三弟,你去雅夫人府的事,赵雅怎么说?”
荆俊从竹篮里掏出了烧鸡,递给琴清让她给几人分一下,“我照大哥说的,试探她肯不肯回两千年以后,她说她祝大哥一帆风顺。大哥你猜得没错,她果真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项少龙神色不定,他始终记得临穿越前乌博士的话,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就是历史。
所以,在赵盘登基以后,他时常从镜子里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而此前,赵盘在与秦昭襄王做滴血认亲的时候,暗中差遣自己用醋酸粉在里头做手脚,令嬴政与吕不韦是父子的传闻不攻自破。而此前,项少龙明明问过朱姬,得知嬴政根本就是赢异人的儿子,跟吕不韦毫无关系。
赵盘还如此不放心,画蛇添足,实在可疑。教他这个法子的赵雅动机是什么也有待商榷。
现如今,赵雅明明有了可以回去的机会,却要留下来。留下来,很容易行差踏错改变历史,她不知道吗?
还有,自己与滕翼荆俊等人在牛家村明察暗访很久,始终找不到十年前牛家村人的下落。惟有个裕叟还是雅夫人府的老仆,实不敢信。
项少龙深深懊悔,不该当初认嬴政认得那么仓促,导致现在毫无头绪。
“少龙,你忙了一天,快些喝口水吧。”琴清体贴地递来一只卮。
“谢谢。”项少龙结果,低头喝水的时候,果然看不见水面上自己的脸,叹了口气,一饮而尽。
琴清觉察到项少龙的低落,“少龙不必担忧,既然你说那嬴政如此了得,想来会是吉人天相。”
项少龙道:“只希望如此了。”又拄着剑站起来,“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再去找找。”
“少龙小心点啊。”
“大哥小心。”荆俊嚼着烧鸡。
项少龙一身楚国养马人打扮,浓密的大胡子遮盖了大半个脸庞,加上大帽子一戴,不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他顶着明晃晃的日头,慢悠悠地走。
心情很是低沉。
他当初得知赵雅同是穿越人士的时候,是喜出望外的,是能够为了历史责任奋斗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现在呢?
赵盘是不是嬴政?得画上未知。
这次表面上是他来赵国追找逃婚的赵盘,其实他根本就猜测到赵盘还在秦国境内,并未离开咸阳很远。他不说,是为了有个借口,来查找真正的秦始皇嬴政的下落。
项少龙走得有些累了,找了个树荫坐下喝点水。
不远处,一个草丛里。
两名少女,一个明艳,一个英气。
明艳少女咬紧下唇盯着树荫下那个无数日夜里的魂牵梦萦,默不作声,大眼睛里水珠转了一圈,终究是落了下来。
英气少女催促:“你的心上人就在那,你快些上前与他相认,而不是在这里耗费我的时间。”
明艳少女抓住英气少女的手,“善柔,我……我只远远看看他就好。你知道我已经,已经不是……配不上他的。”
“廷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还不都是项少龙害的,你必须对你负责!”善柔说着,拨开草丛就要出去。
乌廷芳赶紧将她拉住,可是为时已晚,项少龙已然发觉。
“一束发菜我就知道是……”项少龙吊儿郎当地拨开草丛,“你?廷芳!”
乌廷芳自惭地低下头,转身就走。
项少龙哪里能让,自从到了秦国以后,他才知道乌廷芳根本就是被他伤害才不见了的,乌家堡上下无数遍的找,他自己也是自觉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乌家堡,多次寻找不得踪影,现在踏破铁鞋无觅处,哪里还肯放过?
连忙三步两步跟上,抓住她:“廷芳,你到底跑哪去了?你爹他们都急疯了!”
乌廷芳听项少龙的语气很是在意,心里也融化了一片,但听他光说她爹着急,难道他不急么?当下又硬了回去。
说着“我不是什么廷芳,你认错人了”就要走。
项少龙哪里肯?
两人你推我搡,你跑我追,顺带打情骂俏,占便宜,恍若无人。
善柔默默走远了。
走到了小河边,把那二人的声音从脑子里摘除,深吸了一口初秋的凉气,舒服了些。
“哎,你可看见我大哥?”一个白嫩欠揍的少年走了过来。
善柔被打扰了,反手一枚暗器打进少年的腹部,听他鬼哭狼嚎,不耐道:“你大哥是神仙吗?世上人人认识?!”说罢大步向前走了。
却说赵雅过继了赵德,很是大方地开了宴席,请邯郸城的权贵们到场。
因为出手大方,权贵们近年来战争连连、生活奢侈,经济都很是吃不消,倒是看在礼物的面子上都来了。
这下赵德过继有了所有人的认证,容不得平原夫人再反悔。
见平原夫人咬碎一口银牙,晶王后安慰道:“赵雅豪富,百年后什么不都是德儿的么?”
平原夫人苦道:“这次九国联军,大王让她出了一半的军饷,哪还剩什么钱?”
晶王后不解道:“赵雅的钱大多是靠这两年珍珠赚的,以后有了别的法子,自然财源滚滚。”
平原夫人苦笑地摇了摇头,“有了德儿在手,她哪还费那脑筋?我自不得送上门去送钱给她!”
晶王后唏嘘,“没想到信陵君如此命薄……”
平原夫人的痛苦,赵雅根本不理会,过继了赵德之后,很快就离开了邯郸,自称是回封地筹集军饷,带着瘸子赵德,一路声势浩大地慢慢行路。
两天才走了十里路。美其名曰照顾赵德行动不便,怕他颠簸。
“夫人,秦国囚徒苦役场地都在这张图上了。”十七一脸汗水地跑了进来,秋老虎还是很厉害。几日前派出的剑客已经回归。
“好,重重赏他。”赵雅接过图,一看,大大小小秘密麻麻的小圈圈布满了整张图。
“这么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