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抬头,忙恭敬答道:“小妖是想来求上仙撤了这安平县的瘟疫,救救这里的百姓,他们太可怜了。”无论如何我对高高在上的神仙都是心怀崇敬,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我话音方落,头顶上空蓦地传来一阵大笑,我大着胆子抬头看去,是瘟神旁边那只眼神冰冷的妖,他背着手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边笑还边说道:“让瘟神撤了瘟疫,哈哈,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
“寒暝,给我住嘴。”瘟神不大的眼睛狠狠瞪了旁边的妖一眼,那只妖果然住了嘴,想笑却又不敢出声,忍得相当痛苦,我也悄悄白了他一眼,这个同类莫名的令我厌烦。
“本仙看在你这只小妖不懂世事的份上,便为你解释清楚:本仙是奉玉帝之命在此布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撤得了的,你可听明白了?”瘟神的声音倒也温和。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是依旧不甘心的问道:“那如果人类没有医治的办法,这瘟疫是不是就要就此蔓延下去了呢?若真的是那样,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如果那样的话,那……”恐惧和不安第一次占满了我的心田,我想到安平县城那些被瘟疫折磨的满面病容的人们,想到了天真烂漫的萍儿,想到了那个我一直不懂不服的凡人展昭,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
“哼,这与本仙何干?”瘟神的语气冷了下来,不再看我,侧头对身边的妖说道:“我们走。”随即一甩衣袖,驾云离开。
那只妖凑到我跟前,轻蔑的笑道:“小狐狸,你那点法力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回山上继续修炼吧,哈哈。”他亦大笑着转身离开。即使是笑,也让我觉得通身寒意,他的气息令我很不舒服,也令我醒悟过来,这是一只蜈蚣精。
虽是预料到自己的求情也许会毫无效果,我的心里依旧很难受很难受,神仙不是都应该心怀善念的吗?怎么瘟神竟会如此无情呢?我按下云头,趁人不注意降落在城门外,发现方才正午时分,城门已然关闭,我心中奇怪,忙上前问道守门的卫兵:“这是怎么回事?城门怎么这时候就关了?”
守门的卫兵漠然的看了我一眼,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这城中感染了瘟疫,县令大人已吩咐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来,姑娘不想送死的话就尽快离开吧。”
我吃了一惊,封锁了城门?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瘟疫得不到医治所有的人都会死?这座安平县城将会成为一座死城?
我愣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抬头望向城门上的三个大字:安平?平安?不识字的我将这两个字刻入了脑海,不知道这小小的安平县何时才能真的平安?我挥头甩掉脑子里纷乱的想法,到了午膳的时候了,萍儿还等着吃饭呢,我不再犹豫,避开守门的士兵,闭上眼念动咒语,再睁开眼时,已到了萍儿家的院子里了。
“萍儿,萍儿,快出来,姐姐带你去吃饭。”我一边唤着一边跨步进了屋,刚进屋便看到萍儿小小的身影趴在空荡荡的地上,一动不动。
我大惊失色,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扶起萍儿,触手一片滚烫,她这是病了?我忙抄起她细瘦的手腕,心顿时凉了半截,萍儿这丫头终是没有逃过这场浩劫,她也感染上了瘟疫。
我看着她烧的通红的小脸,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皱着眉头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几乎想都未想,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她眉心,运起法力,我要治好她,我不能看着她这么小就被瘟疫折磨至死。
一道红光闪过,一股无形的力量自萍儿身上发出,我竟被那股力弹得坐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我又摸了摸萍儿的额头,依旧非常烫手,没有任何缓解,这是什么病?我的法力竟然也毫无用处。
我茫然无措的坐在地上,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瘟神为什么要布如此厉害的瘟疫?为什么会有一只蜈蚣精跟在他身边?神仙不是自命清高不屑于与妖为伍的吗?怎么他二人看起来似乎很熟的样子?若这瘟疫我都毫无办法,那展昭那些凡人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吗?
对了,所有的病人都送去了那个大院,我该把萍儿也送去才对,也许和他们在一起会有办法。多年以前我被人追杀时慌乱无助的感觉又回来了,难道是在人群中时间长了?我如今只想有人可以在我身边,我不想再和以前一样一个人。想到此处,我抱起萍儿,起身朝那座大院跑去,到的大院门前,差点撞上一个急匆匆出门的身影。
“白姑娘,是你?”入耳的又是展昭的声音。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让我紊乱的心跳平稳了许多。
“萍儿怎么了?”他略带疲惫的眼神扫过我,落在萍儿身上,声音一无既往的温润。
“展大人,萍儿也染上了瘟疫,烧得厉害,我需要帮忙。”我听到我的声音也慌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疑惑。不安
展昭不着痕迹的自我手中接过萍儿,转身疾步要跨进大院,我紧跟在他身后,谁知展昭突然顿住了脚步,我一个收步不及,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展昭挺直的后背上。
“展昭,你……”我捂着酸疼的鼻子,连展大人都忘了叫,直接直呼其名。
“这里很危险,姑娘还是莫跟进来的好。”展昭侧头,声音低沉。
“我是修仙之人不怕瘟疫的。”我揉了揉我那可怜的鼻子,方才对展昭的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我的语气又开始有点冲。
展昭没有说话,接着大步进了院子,我翻了翻白眼,不满的嘟哝着跟在他后面。
刚步入大院,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脚步也不觉慢了下来,院子里躺满感染了瘟疫的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消瘦而绝望的面孔,他们的哭泣和呻吟声,无形的堵在我的喉间,我只觉得鼻头隐隐有些发酸,定是方才碰到鼻子弄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我收回思绪,发觉展昭已经抱着萍儿进了屋,我忙快步跟上。
展昭径直将萍儿放在里屋的床上,对正在屋里分草药的公孙先生说道:“劳烦先生为她诊脉。”
公孙先生停下手中的活,在床边坐下,捻须沉吟不语。
“萍儿怎么样?”我耐不住性子,一步跨进屋,急急问道。
公孙策见是我,面色微怔,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看了我一眼,深深一叹说道:“自脉象上看她也是染上了瘟疫,不过却发作的相当厉害,为今之计,要先把烧退了才好。”随后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展昭身上,吩咐道:“展护卫,你去后院端碗药来,先给她服下。”
展昭应声离去。
“哎,等等我。”我见状急忙跟上:“展昭,你们可找到医治瘟疫的方法?”
“没有,只能暂时控制。展某怀疑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背后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操纵着。”展昭边走边说道。
“啊?”我停住脚步,想到了瘟神和那只蜈蚣精,想到了我的法力也治不了瘟疫,难道这背后真的有什么阴谋?若真是这样,他们这些凡人除了坐以待毙还能干什么?我回过神来,展昭已经端了药出来。
“展昭,你怕不怕?”思量之下,我终于问出了口。
展昭的身形微微一顿,垂眸看向手中那碗药,低声答道:“展某怕。”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免提高了分贝。
“是。”展昭抬头沉声答道:“展某怕,怕无论怎么做都救不了这里的百姓。即便官府有心也只能封锁城门,避免瘟疫外传。可是这城里的百姓呢?没有高明的大夫没有足够的药材,他们早晚都难逃一死。”展昭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压抑。
我疑惑的瞪大眼:“那你为何不离开?”
展昭的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展某职责所在不能离开。”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停留,端着药进了屋。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更加迷惑了,职责?他的职责便是在这里等死吗?他能做什么?难道他不怕死吗?这个人愈发让我看不明白了,他与我这两年多见到的很多人都不一样呢。
我回到屋里时,萍儿已然服下了药,展昭低声向公孙先生说了句什么便匆匆出门而去,经过我身边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说道:“白姑娘就留下好好照顾萍儿吧。”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出了屋门,正午的阳光照在他颀长的背影上,一身蓝衣有些炫目。为何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灾难临头时的恐惧不安?他看似单薄的双肩上到底可以承担多少?直至他的身影拐出门消失不见,我才收回目光,来到床边坐下,呆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萍儿。
“白姑娘,听展护卫说姑娘乃修仙之人?”公孙先生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冲他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那这面巾姑娘是否还需要?”公孙先生手拿一条面巾问我。
“谢谢先生好意,我不会感染上瘟疫的。”我微笑着拒绝了。
公孙先生了然的笑笑,转身继续分他的药材。
“可惜我法力低微,不能治好瘟疫,不然的话这一定是一桩极大的善事。”若真的可以治好瘟疫,也许可以到观音菩萨那里将功赎罪也说不定,我的心中颇有些遗憾。
一声哭喊自院中传来,公孙先生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向门口,一个身材粗壮的小伙子蒙着面巾眼眶红红跑过来:“公孙先生,李大叔他……”声音哽咽已然说不下去。
公孙先生长叹一声,无力的说道:“你和阿贵将他抬去城南土地庙吧,记得通知他家人来见他最后一面。”小伙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是又有人被瘟疫夺去了性命?当真是可怜。如此说来这段日子阎罗殿里应该也是相当忙碌的了,那次我去阎罗殿里见到的一黑一白两个小鬼,据说是专门收魂的黑白无常,如今青天白日的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他们?他们又是如何拘捕魂魄的呢?
我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几步跑到院里,两个小伙子正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往门口走去,我凝神望去,那尸体上空果然有一缕如烟似雾的魂魄飘飘忽忽徘徊不去,我睁大眼四处看了看:没有黑白无常?哪里有人死去他们不是该最先知道吗?怎么这一次如此奇怪?
我跟着他们出了大院,一路朝土地庙而去,那缕魂魄一直在尸体上方游离着,最后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拉扯着朝更高空飞去,空中一道红光闪过,那缕魂魄瞬间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人死后魂魄不该去地府的吗?怎么去了天上?那道红光又是什么?联想到我今日所见,还有展昭说的那句话,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解咒
我在大街上愣了半晌,方才想起要去那红光消失的地方去看看,左右瞧了瞧并无人在,遂驾云来到半空中,四下望了半天,在缥缈的云雾中我看到了那只蜈蚣精,一身银衣闭眼盘膝坐在那里,这身打扮更是让我觉得这只妖通身透着寒意不好接近。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还未到跟前,只见他猛地睁开双眼,冷眼望向我,吓得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下云端。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他见是我,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在那样的目光下,我除了冷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即便这样,我还是大着胆子回视他:“方才那人的魂魄你弄去了哪里?死的人不该下地府的吗?”
“你果然发现了。”蜈蚣精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小狐狸,看在我们都是妖的份上,我奉劝你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你究竟干了什么?这瘟疫不是玉帝的旨意吗?为什么因瘟疫而死的人魂魄却不能去地府呢?瘟神可知道此事?”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把我心里的疑问一股脑问了出来,这件事太奇怪了,我必须问清楚。
颈间蓦地一痛,没提防被蜈蚣精扼住了喉咙,大惊之下我忙伸手去掰他的手,却不料他的手越收越紧,我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心急之下双脚攻向他下盘,被他轻巧躲过。
“你想干什么?”我拼命自喉间挤出这几个字。
“想活的久一点的话就不要问那么多。”蜈蚣精恶狠狠的说道。
“你不能如此为所欲为。”我依旧不死心。
蜈蚣精一把将我推开,我捂着喉咙张大口拼命地喘着粗气。
“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小狐狸,我寒暝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不想你的命丢在这里,就赶快离开。”蜈蚣精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消失了。
我立在云端不知所措,只这一次简单的交手我就知道蜈蚣精的法力比我高得多。瘟疫死了这么多人如果魂魄都没入地府,阎王爷肯定会知道的。除非…一记闷雷在我耳边炸响,难道瘟疫也是他所为?这么说来那瘟神所说的也是假的了?他们收集人的魂魄做什么?不行,他这样枉害人命破坏轮回我必须阻止他,可我法力有限要如何阻止?难道眼睁睁看他害死全城的人?
这是我在菩萨那里立功赎罪的大好机会,我不可以错过,我没有救兵可以请,唯一可以依仗的恐怕只有那个凡人展昭了,他的武功好像很高,可终究是个凡人,若我跟他说了要对付的敌人是个妖怪,他会不会害怕?若我和他联手能不能打过这只蜈蚣精?
我突然变得没有主意起来,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拿主意,却落得个鲁莽不计后果的评价,如今此事事关我千年修行还有这安平县众多百姓的生死,我必须得找个人商量商量,这个人恐怕只有展昭了,至少他和我一样是不希望这里的人死的。打定主意,我念动咒语朝那大院赶去。
我急匆匆的赶回大院,冲进门径直来到屋里,进了屋我才察觉出不对,四下里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药材洒了一地,萍儿坐在床边,双目呆滞,四肢僵硬一动不动。
“萍儿这是怎么了?”我走到她跟前自语道。
“展某点了她的穴道。”展昭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见展昭扶着公孙先生进了门,我的目光落在公孙先生的胳膊上,他的右臂衣袖半挽,裹着纱布,纱布中隐隐有血迹渗出。
我心里更是奇怪,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展昭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萍儿醒来后,突然发狂伤了公孙先生,还欲伤害外面的百姓,幸亏展某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这样?”我吃惊的跌坐在床上。这短短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招架不住。
“据学生猜测,萍儿姑娘应是被人控制了心智。”公孙先生说道。
控制心智?难道是失心咒?又是蜈蚣精干的?怎么我一开始没有发觉呢?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先不想这么多了,或许我可以试试先替她解了这符咒。
想到此处,我对他们说道:“劳烦你们回避一下,我试试能不能用法力解了她中的符咒。”
展昭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我并无十足的把握,只能先试试,如果不尽早解除这符咒,她的穴道解了,定然还会发狂伤人,到时又要对付蜈蚣精,又要治瘟疫,又要应付萍儿,恐怕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我坐在萍儿身后,闭目催动体内法力,将右掌置于她头顶百会穴处,开始为她解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觉得如置冰窟,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我咬牙坚持着,直到力气用尽歪倒在一边,方才长松了一口气,我发觉自己的衣衫已被冷汗打湿,强撑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