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封了你的嘴!”我彻底被她激怒了,手上用力,冷声警告她。
“好啊,我不信你挡得住我说难道能挡得住悠悠众口。”她依旧嘴上不停。我终于忍不住使了个小法术,她的嘴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张着嘴瞪大一双眼,眼中恨意更深。
我躲开她的目光,暗叹口气,轻声道:“早点睡吧,明日一早你便可以恢复正常。”
我不再理她,回到自己房中,全身力气仿佛用尽一般,顾不上衣服还湿着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我梦见自己身处茫茫大海之中,我拼命地游拼命地游,四周始终是深蓝的海水,看不到岸在哪里,猛地一个浪头打来,我便如浮萍般漂浮在海上,任由自己起起伏伏,哪知那浪头一个接一个,晃的我头晕目眩,终于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我看到洛楚芸使劲晃着我,一脸慌张。
“怎么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她指着自己的嘴,急的直摆手,我猛然想起我给她施了法术,她不能说话,忙为她解了咒语,接着问道:“到底怎么了?”
“师兄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洛楚芸一脸焦急。
展昭还没回来吗?难道他去抓清湖姐姐了?他会不会和清湖姐姐起了冲突?
“走啊,你带我去找那个什么清湖,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儿的对不对?”洛楚芸拉着我急匆匆的要出门去。
我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不禁暗暗自责,我怎么那么容易就睡着了,展昭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事到如今只有先到清湖姐姐再说了。
我和洛楚芸站在一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两层小楼前。
“你确定你那师姐在这里面?”洛楚芸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点点头,这里和京城的待月楼很是相似,清湖姐姐还是选择了留在这种地方继续害人,念及此处,我心头不禁一阵酸涩。
“哼,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洛楚芸冷哼道。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留意到门口有几个身穿衙役服的人在转悠,看来展昭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他是想瞒着我自己来抓清湖姐姐吗?他真傻,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这要我们怎么进去?”洛楚芸也有些为难。
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我刚要催动法术,门口一阵骚乱,“让开!”随着一声断喝,人们匆忙往两旁避开。
一白衣人抢先步出门外,是五哥?他紧皱眉头,怀中抱着一人,那人死命的挣扎着,痛苦的撕扯着身上的衣衫,一声声惨呼自口中不断溢出,我的心似被什么狠狠地碾过,那是清湖姐姐。
白玉堂将怀中人抱得更紧,桃花眼微微泛红,低声念叨着:“你忍着点,很快就没事了。”他就这样匆匆自我身边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蓦地想起已过了子时,今日乃是初一,又是清湖姐姐受难的日子,五哥定是带她去城外的河里疗伤去了。
“师兄。”身后是洛楚芸惊喜的呼唤。
我忙回过头,见展昭一身蓝衣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展昭看了看洛楚芸,又望向我,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刚想张口,已被洛楚芸抢先回道:“我们不放心师兄你啊。”
“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展昭说完便欲率领一干衙役往城外而去,我一把抓住他衣袖,双目中满是恳求,展昭轻叹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咦?这是什么?好像是刚才那女人身上掉落的。”身后的洛楚芸俯身拾起一个隐隐有些发光的圆形薄片,放在灯影里细细看了起来。
我则大惊失色,那是清湖姐姐身上脱落的鳞片,看来清湖姐姐的身份已然瞒不住了。
果然,洛楚芸几乎跳了起来,震惊的大喊道:“这是鱼鳞,竟然是鱼鳞啊。”她将鳞片拿到展昭面前道:“师兄,你快看,那女人身上竟然会掉鱼鳞,她会是什么?难道连人都不是?”她的语声倏然顿住,一脸惊骇的看向我,上下牙齿打着战,我却只觉得一颗心直直的沉向不知名的谷底,我想逃开,双脚却似乎被钉在了地上半分动弹不得,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看向一旁的展昭,却见他只轻轻扫了一眼,面上神情没有半分波澜,淡淡道:“芸儿不要胡乱猜测,你若是害怕还是回客栈去吧。”
展昭毫不迟疑的大步往城外而去,我愣了一瞬,终是放心不下,跟了过去。洛楚芸也跟了上来,只是一直远远的缀在我身后很远处,我心底倒也暗暗佩服她的勇气,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吓跑了吧?
天不知何时起了大风,寒风夹着落叶打在人脸上生疼。不远处传来白玉堂急切的声音:“展昭,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要带她回开封府吗?”
“展某不会趁人之危,会在这里等她伤好后再带她回去。”展昭的声音依旧平和而坚决。
“只要有我白玉堂在,你休想带走她。”白玉堂的声音已染了怒气。
“展某职责所在,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回开封府,交由包大人定夺。”展昭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大石般落在我心间,我不由停住脚步,心中苦笑:原来他早就有了决定。
“我白玉堂恩怨分明,我只知道清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允许你带走她。”白玉堂横剑当胸拍着胸膛说的铿锵有力。
河边的风愈发大了起来,带着潮气裹着沙粒迷了我的眼也乱了我的心,夜色中的展昭和白玉堂在河边持剑而立,蓝衣白衫被风吹得鼓胀而起,这两个如此优秀的人今次却要因为清湖姐姐反目成仇了吗?
“师兄,那个女人呢?你快趁她受伤抓住她啊,要不然等她法力恢复了,说不定会使什么妖术出来呢?”洛楚芸一溜烟跑到展昭身边抓住他手臂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你给我闭嘴。”白玉堂低吼道。
“芸儿,你还是回去吧,此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展昭无奈的说道。
“不不行,我要留在师兄身边才放心。”不知是天冷还是害怕,洛楚芸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吓得一个激灵,抓着展昭的手更紧了:“师兄,我们还是一块走吧。那个女人身上竟然会掉鳞片,说不定是什么妖怪?她是妖怪,那她的师妹不知会是什么,她刚才还用法术令我说不出一句话,太可怕了,我们是人哪里会是这些妖魔鬼怪的对手?我们还是走吧。”洛楚芸几乎是哀求了。
“住口,不许你胡说。”展昭的脸色沉了下来,低声喝止她。
展昭侧过头与我四目相对,我只觉得胸腔酸胀的厉害,眼里却没有眼泪,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退,只能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对峙。香殒
“你来了。”展昭看向我的目光中依旧柔和中带着隐隐笑意,只这短短的三个字却令我眼前瞬间模糊,他没有惧怕,也没有嫌恶,而是静静的走到我面前,轻声道:“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为难,而今你既然已经来了,要如何做你自己决定吧。”
“哼!展昭,你要她如何决定?一边是她师姐一边是她所爱之人,若换了你你待如何?你把她推到如此两难的境地,现在却假惺惺的要她决定。我看你还是如你师妹所说回去算了。”白玉堂不由冷笑连连。
“我……”展昭怔住,一时间竟无言可对。
“不不不,是我自己愿意帮展昭的。”我连连摆手替展昭解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清湖姐姐她始终是杀了人的。”
“丫头,你清湖姐姐若是听了你这话不知该有多伤心,她为何杀人你心里最清楚了。”白玉堂苦笑。
我垂下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默默走到一旁的大树下,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不管什么原因,杀人总是事实,就该受到律法制裁。”洛楚芸的声音又一次不识时务的响起。
“臭丫头,你要再敢多说一句话,五爷我杀了你。”白玉堂的声音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洛楚芸住了声,靠在展昭身边不敢再说一句话。
四周一时静的可怕,只余呼呼风声,我只觉得这风直吹的我四肢百骸都寒冷异常,冬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直至天光微亮,风才渐渐住了。有衙役送来了早餐,展昭唤我过去,我轻摇了摇头,此时此刻我是真的什么都吃不下。
我听到洛楚芸轻声问展昭:“师兄,我们在这里等什么?那个女人究竟去了哪里了?”
展昭低低一叹:“芸儿你别问这么多了,还是回去吧。”
“师兄,她不会真的是妖怪吧?难道是一只鱼进了这河里?”洛楚芸的声音愈发低了。
“我也不知道,她既不出来我们便等着。”展昭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我不禁看向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微乱,黑眸中也隐含血丝,他的心里定然也是不好过的吧?展昭也朝我看过来,他的眼神中有着各种情绪,可是我却读懂了,那里面有心痛有歉疚有信任,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也许他早就不在乎了,只有我还傻傻的作茧自缚,庸人自扰。
洛楚芸愤恨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日过的异常漫长,我们却没有一个人离开,终于又到了子夜。
原本平静的河水突然泛起金黄色的光芒,这光芒慢慢变得耀眼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靠在展昭身上快要睡着的洛楚芸起身大喊道。
“清湖姐姐。清湖姐姐。”我跑到河边急切的呼唤着她。
“清湖,你怎么样了?”白玉堂亦是关切的喊道。
河水如沸腾一般冒起泡来,紧接着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直冲夜空,清湖姐姐便立在水柱之上,她的脸色依旧惨白,神情冰冷的看着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白玉堂身上:“五爷,你看到了,我这个样子还值得你如此待我吗?”话音方落她便腾空而起,双腿已然化作鱼尾,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之中。
“啊,她真的不是人啊,是一只鱼妖啊。”洛楚芸惊骇不已的大叫道。
“我白玉堂只知道你是清湖,是那日水下救我一命,又在船上为我煮酒唱曲的清湖。”白玉堂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错了,我是妖,是随便害人性命,人人谈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的妖。”清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凄凉。
“清湖姐姐。”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清湖看向我,眼神凄楚:“小狐,我们本就不该下山来,不要说天庭就是人世也无你我立身之地。”她说完手臂蓦地伸长将我拉上云端,厉声道:“展昭,你今日若不放我姐妹二人离开,我就引这武臣河水淹了这东升县城。”
我在云端尚未稳住身形,便被清湖姐姐的话惊呆了,一把抓住她手臂,急道:“不要!清湖姐姐,你不是一直教我行善积德的吗?你怎么能乱杀无辜?”
“行善积德?”清湖自嘲的笑:“行善积德便能改变你是妖的事实吗?能改变世人对你的厌弃嫌恶吗?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和他们平等的站在一起,在他们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异类。”
“我果然没有猜错。师兄,这个白灵也是妖怪啊,怪不得她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我们快离开这儿吧,不然她们会吃了我们的。”洛楚芸惊恐的声音都变了,拉着展昭就要离开。
“你看她怕成那个样子,是人都会怕妖,所以我们注定不容于人世。”清湖看着洛楚芸轻声对我说道。
我早已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泪眼模糊中我看到展昭的身形丝毫未动,他直直的看向清湖,跨前一步,深邃的眸光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果敢和坚毅:“若是展某都不答应呢?”
清湖愣了愣,继而大笑起来,到最后竟然笑出了眼泪:“展昭,你区区一介凡人到底凭什么说出此等大话?”
“凭展某对白灵的信任。”展昭笑意浅浅眸光异常温柔的落在我身上:“展某不相信她会离我而去,也不相信如此善良的她会有草菅人命的师姐。”他便这样静静的看着我,仿若天地间只有我二人,再无其他。我捂着嘴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痛哭失声,从未想到他竟如此信我。
“展昭,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白灵和我一样是妖不是人。”清湖的声音蓦地尖利起来,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划过我的心,我甚至看到了它鲜血四溅的样子,我绝望的闭上了眼,只愿自己能就此消失不见才好。
“展某不在乎她是人是妖。”短短的几个字掷地有声,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周一片静默,我一时心如擂鼓,缓缓睁开眼睛。
“师兄,你疯了。她是妖怪啊,你怎么可能和妖怪在一起?”洛楚芸使劲摇晃着展昭,试图摇醒他。
展昭不动亦不说话,修长的身形如松竹般挺直,他的眼神依旧温润如初,骨子里的骄傲却令人不能撼动分毫。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原来他一直都不在乎,可笑我困在自己编织的网里杞人忧天,我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嘴角却不由带了笑,有他这句话,哪管将来如何?
“我白玉堂亦不在乎你清湖是人是妖。”白玉堂的声音亦是无比坚定。
清湖浑身一震,看向白玉堂。
“清湖,莫要再一错再错。”白玉堂柔声劝说道。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清湖一声长叹,收了法术降下云端。
洛楚芸见我二人落地,惊得连连后退,目光躲闪,口中自言自语:“疯了,你们一定都疯了,竟然会喜欢妖怪,一定都疯了。”她猛然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清湖来到展昭面前,轻声问道:“展昭,我有句话想问你。”
“清湖姑娘请说。”展昭道。
清湖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笑意:“人间有句俗语善恶到头终有报,展大人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吗?”
展昭怔住,垂眸没有回答。
清湖冷笑道:“我原本只是一个单纯的只想成仙的小妖,却被人骗了感情,夺了法力,终年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展大人,我的冤情找谁去申?”
展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低声道:“展某知道姑娘的遭遇凄惨,可是……”
“可是不能改变我杀人的事实对不对?展大人,我在京城知道你辅佐包拯,是个好官,可是你真的能够惩治天下恶人吗?”清湖接着问道。
展昭抬眸,目光坚决:“但尽展某所能,除得一人是一人,只求无愧于心。”
“哼,无愧于心?”清湖上前一步逼问道:“若是我今日随展大人回京,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之下,展大人当真能够无愧于心?你将来要如何面对白灵?如何面对白玉堂?”
展昭一个趔趄退后一步,愣在当场。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雨来,沁凉的雨丝打在身上,我却浑然未觉,该来的终归要来,躲也躲不掉,我看向展昭,心痛如绞,从未料到我的执着我的感情最终却令他如此为难,也许清湖姐姐说的是对的,我本就不该下山,不该遇到展昭,更不该喜欢上他,人妖本就殊途,我带给他的也许只有痛苦。
“清湖,今日我白玉堂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周全。”白玉堂跨步上前挡在清湖身前。
清湖望着眼前的白衣,温柔说道:“能得五爷如此深情厚意,清湖死而无憾。”她的声音渐低,身形也有些微晃,对面的展昭面色大变,惊呼道:“清湖姑娘。”
清湖姐姐的身子软软瘫倒下去,白玉堂回身一把抱住清湖,大惊失色,悲声唤道:“清湖,你怎么了?清湖。”
清湖姐姐面无血色的靠在白玉堂怀中,唇边有鲜血不停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