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中的巨阙握得更紧,这里还有无数百姓满含希冀的等着我们去救他,不到最后关头,我都不会放弃。
回到大院,眼前的一幕令我吃了一惊,萍儿不知何时醒了,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发狂般四处挥舞,公孙先生捂着受伤的手臂,正和几个人拼力拦着她。
我不及多想,上前点了萍儿的穴道,将她放在床上,帮公孙先生包扎好伤口,公孙先生告诉我,萍儿大约是被人控制了心智。控制心智?这又是何法术?
白灵回来后见此情形亦是大惊,犹豫半晌说要试试解了这符咒,我虽心中仍旧疑惑,终是信了她,与公孙先生出了门。
小半个时辰后,白灵开门出来,眼神黯淡头冒冷汗,身形微晃,我见状略一迟疑,伸手扶住了她。
她告诉我萍儿已然无事,而她接下来告诉我的更是令我满心震惊,她跟我说造成这场瘟疫的不是人而是妖,是一只法力高强的蜈蚣精。
这场瘟疫果然不简单,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操纵它的竟然会是妖。这世上果真有妖吗?她说的会是真的吗?我迎上她的目光,听她将所见一一道来,蜈蚣精?吸取人的魂魄?增长功力?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即便如此,我依旧难掩心底怒火,如此草菅人命?不论他是人是妖展某都不会放过他。
白灵说她法力有限,要我帮她一起对付蜈蚣精,怎么她明知自己不是对手还要一试吗?又是为了行善?这原本便是展某的职责,可是她呢?我看向她,天近黄昏,夕阳将她的白衣染成了柔和的黄色,她的脸上虽也有恐惧却没有退缩,我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异样情绪,她虽行事迷糊莽撞,到真的不失善良心性。
这时她猛地起身,变了脸色道:“糟了,他来了。”
我忙提起剑正欲出门却被她喊住,她说要将蜈蚣精引下来再由我出手,我一怔,继而点头应下,嘱咐她小心后目送她出了门。
即便到了此时我对这怪力乱神之说仍不能尽信,直到亲眼见到那蜈蚣精身上伸出无数细长手臂缠住白灵的身体,我方才扬手甩出袖箭救下她的性命。
这一场人妖大战的结果也差点要了我的命,幸亏白灵相救,替我解了妖毒,我才侥幸活了下来。
这一次之后,我对神仙鬼怪之说深信不疑,也是在这一次之后,我与这个单纯懵懂的姑娘之间便结下了再也解不开的缘分。
我整整昏睡了三天,醒来时身边只有白灵这个姑娘了,她告诉我包大人来过又走了,还告诉我蜈蚣精不知所踪。
我记起昏迷前瘟神解了这安平县的瘟疫,那么蜈蚣精呢?他作恶多端,岂能如此便放过他?我打定主意回京后将一切禀明大人,由大人定夺。
我醒后,这个白姑娘对我的“照顾”令我很是无语,喂我喝水将水洒了我一身,给我弄吃的弄来鸡鸭鱼肉四样荤菜,我发觉有很多事情不直接告诉她她根本不知如何去做?她真的是和师父在山上修炼的吗?可是为何她看起来像是从未照顾过人。直觉告诉我她对我有所隐瞒,只是她不说我也不好再问。
这件事之后我对她的印象倒是颇有改观,看来她的确是有些本事,只是太过不谙世事,若是经人指点细细雕琢,将来倒也不失为一块美玉。
我与白灵骑马一同赶回开封府,一路上这个姑娘的所作所为常令我哭笑不得,如若不是她的年龄在那,我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莫不是她以前与师父隐居避世一心修仙,故而人情世故一概不懂?可看起来又似乎不尽如此,究竟她身上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不禁心中苦笑,明知不该去探寻,却仍旧常常会想起,定是这些年公门生涯习惯使然吧。不管怎样,这个姑娘明澈澄净天真无忧的笑容令我暂时忘却了这些日子蜈蚣精在安平县城酿成的惨剧,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我与白灵在一个山洞避雨,我突然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同起来,她炽热而浓烈的凝视使我浑身不适,我不得不躲避着她的目光,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眼神,但如同她这般直白且毫不掩饰的表露自己的感情着实令我无所适从,我被她看的脸上隐隐发热,不得不想办法转移话题。
我记起我多年前的遭遇,身受重伤的我被人追杀闯入一个山洞,醒来后身上的伤口竟然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没有,这是埋在我心中多年的秘密,不知为何竟想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对于我的疑问,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她问我昏迷前看到什么?我看到了什么?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吗?真的会是她救了我吗?她没有再回答我,周围陷入了黑暗只余漫天语声。
原来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兜兜转转都逃不过缘分二字。
快到京城时,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我眼见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在顷刻间化作一滩黑水,这会是什么毒术?自茶摊老板处得知这个年轻人自午时便在此处等人,他留下的只有一个铜制的令牌,上刻青竹二字。
我与白灵回府后将案情细细禀报大人,同时道出自己的猜测:这种毒可能来自苗疆。包大人遂派了张龙赵虎前往调查。
天色渐黑,白灵却提出要带萍儿离开,而且似乎颇为急切。
我不解地看向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脸色竟又苍白的可怕,连双唇也失了血色。她这是怎么了?这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偏偏此时变成这样?
我蓦地想起她第一次来开封府时也好似病了似的,为什么这一次还是如此?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其他原因?即便有所怀疑,她的样子还是令我隐隐有些担忧。
公孙先生和包大人也极力挽留她,她见推脱不过终是应了下来,经过我身边时她依旧冲我笑了笑,那笑容虽是有些勉强,但却莫名的令我心间一暖,我知道她这是告诉我她没事,自己难受成这样竟还来安慰我?真是个傻姑娘。
白灵走后,大人告知我另一个消息:昨日夜间,一直供奉在大相国寺的血玲珑被人盗走。我不由心底一惊,这血玲珑的传说我以前隐约有所耳闻,据说它身上带有很强的邪性,能助恶人为恶,助善人行善,一直靠着大相国寺的神佛之力压制着它的邪性,如今竟被人盗走,若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中,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一下两案齐发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捉拿蜈蚣精之事只能暂缓。
☆、(三)
作者有话要说: 祝看文的朋友三八快乐!
翌日一早,护送大人下朝之后,我便寻了昔日江湖旧友打听苗疆毒物和与青竹有关的线索,又去了趟相国寺,得知盗取血玲珑的二人武功招式怪异,不似中原之人。一个念头自我脑中闪过:难道这两起案件之间是有牵连的?这只是我的怀疑,线索还需一一查证。
不知不觉间到了正午,日头有些毒,我正想回府将一切禀明大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眼中,是白灵?她正低着头噘着嘴晃晃悠悠的走着,还不时扯扯鬓边的碎发,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懊悔不已的样子,我不禁莞尔,这个姑娘丝毫不知隐藏自己的心事,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我上前轻声唤住她,她看清是我之后,竟拉了我衣袖便走,我不禁大窘,耐着性子让她放手,谁知她毫无所觉,急匆匆拉着我不知要去哪里,路上的行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她却浑不在意,怎么她一个姑娘家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最终我忍无可忍甩脱了她的手,呵斥她道:“大街之上,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哪知她却一脸茫然,一副面带委屈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竟令我心底一软,一肚子的火竟不知要如何对她发了,轻叹口气,无奈问她到底要带我去何处?
她指着对面的一家客栈告诉我昨夜她在那里看到一人带着和昨日死去的人一模一样的令牌。我不禁一愣,怎么她昨夜终究没有宿在开封府吗?以她的法术想要离开轻而易举,只是她为何非要离开?
我看向她,正午刺眼的日光下,她的面色早已恢复如常,毫无昨夜的病态,怎么会这样?联想到她几次来开封府的反应,我感觉到她对开封府异常排斥,却又说不出原因,算了,这到底是她的私事。眼前查案要紧,已然无暇顾及其他。
在客栈中只知道那人名叫丁汝成昨夜匆匆入住又匆匆离开,怀中似是揣着什么可以发光的宝贝。从客栈出来,我皱眉思索着:此人莫不是盗取血玲珑之人?他也有刻着青竹的令牌,难道和命案也有关联?
我顿住脚步问白灵可看清那人怀里东西的形状?她迷迷糊糊答不甚清楚。我又问她可听说过血玲珑此物?她转着眼珠想了半晌,最终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我难掩心底失望,白灵却一直跟在我身旁,一副歉然自责的模样,其实这件事又与她有何关系?她又何苦这样?
我猛地想起她也许是可以帮得上忙的,忙问她可还记得那人的样貌,她脸上顿时有了笑意,仿若六月的天气前一刻还是阴霾后一刻便晴空万里,她点头告诉我她还可以画出那人的样子,我倒是有些惊喜,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一路无事,我与她方步上开封府的台阶,她的脚步便慢了下来,脸上的血色也渐渐淡去,神色也变得惊恐迟疑。
果然,开封府于她便如龙潭虎穴一般,即便如此她也跟了我来,只因为可以帮到我吗?真是个傻姑娘。不知为何?我虽心中奇怪,却不想开口问她,我等着她有一日亲口告诉我原因。
原来白灵的画功便是再次运用她的法力,我震惊之余不禁失笑,我当真是高估了她。画完画像后,她再一次急切的要求带萍儿离开,她对这里如此惧怕自然是心急离开的,包大人没有阻拦,只问她需要帮忙时要到何处寻她?
我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期盼来,只愿她能告知住处,也许相见有期,可谁知她竟只说找到住处会来通知大家,这里会令她如此不适她还会来吗?
我送她和萍儿出了门,望着她的背影,她能否找到住处?又以何为生呢?我不禁摇头苦笑,她会法术哪里还需要我为她打点,我未免操心的有些过了。
之后便是忙碌的查案寻人。一日,有人来报城东发现丁汝成,我忙带了张龙赵虎前去捉拿。
待追到城东处,我竟意外的发现了白玉堂,他正自丁汝成手中救下一名妇人。我方欲动手拿下丁汝成,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展昭。”
是白灵?我不由身形一僵,疑心自己听错了,此刻由不得我有半点分心,巨阙出鞘,朝丁汝成攻了过去。
丁汝成的武功虽不弱,却也不是我的对手,几十招过后,他便渐渐不支起来,我忙乘胜追击欲将他一举擒下,岂料他怀中一物突然发出红光,而他的功力亦是登时大涨,我正拼尽全力抵御,一道白影持剑朝那丁汝成刺去,竟被他震得生生后退几步。
最终又是白灵出马压制住血玲珑的邪性,将丁汝成抓获归案,我急于将凶手押回开封府,只匆匆说了几句便要告辞离开,方走出几步远,忽的记起不知白灵是否找到了住处,忙又顿住脚步问她。
听到我叫她,一身淡绿纱衣的白灵几步迎上前,低着头双颊通红不敢看我,她的心思我如何看不出?只是我又如何能接受?恐怕最终还是要辜负她。可即便如此,我为何还是问了她的住处?大约是她终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总不能对她不闻不问。
我并没有思虑太多,便急急赶回了开封府。经过审问,丁汝成交代了他盗取血玲珑且用蛊虫杀害同门师弟的罪行。将丁汝成押入大牢后,包大人吩咐我将血玲珑物归原主送回大相国寺。可不知为何那血玲珑在包大人的书案上一直发着红光,竟没人能动它分毫,请来了大相国寺的慧光大师亦无能为力,我又想起了那个会法术的姑娘,也许她能想到办法也未可知。
我去了她今日告知我的住处去寻她,她却不在,这么晚了她会去哪?房东徐嫂絮絮叨叨的和我说起白灵如何用假银子骗她,直说自己看错了人。
我虽有些吃惊,却心知她定不是有意的,若是存心骗人大可以骗人后一走了之,哪里还会留在这里等着人揭穿,看来她的法术并不能帮她解决生计问题,我替她付了所欠的房钱,带着萍儿出门寻她。
这一路上我隐约听到还有人在议论白灵用假银子骗钱之事,这样下去恐怕她将很难再博取他人的信任,看来我要想办法帮帮她才是。
我和萍儿很快便在大街上找到了垂头丧气的白灵,我带她们去会仙楼吃了些东西,她极力为我解释假银子之事,我并没有太多苛责她,她本性善良,并非有意骗人,再说了一个姑娘家要她以何为生?
我向她道出了来意,果然我一提到去开封府她的脸色就变了,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只因为这是我提出来的吗?所以不论有多为难多冒险她都要应下来吗?她为何要这么傻?
我原以为她会拒绝我,并告诉我她为何惧怕开封府,可是她没有,她宁可将自己再次置于险地也不肯告诉我真相,一种很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不肯将我当成坦诚相待的朋友吗?
我带白灵进了开封府,她提出要自己留在书房不许我们靠近一步,我难掩心底担忧:她在开封府法力已大打折扣,若留她一人在此出了事该如何是好?是我带她来此,我总该为她的安危负责才是。她却执意不要我和白玉堂帮忙,我于怪力乱神之事到底知之甚少,怕自己一再坚持反倒害了她,无奈之下只有点头应下。
我立在院中的梧桐树后,目不转瞬的盯着书房,直到红光退散,我方才疾步来到门前,强压下心头不安,焦急唤道:“白姑娘,你没事吧?”
正当我心急的欲打开门锁之时,门内却传来白灵异常慌乱的声音:“不要进来。”
我顿住脚步,耳听得她匆匆告别,书房内归于平静,再无半点声息。
我就这样怔愣在门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乱,是什么让她离开的如此匆忙?竟连现身一见都来不及,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直到白玉堂急声催促,我方才收回思绪打开了门,书案上的血玲珑已变成死物,静静的安放在那里,黑暗的屋子里空荡荡的。
白玉堂兀自在一旁唠叨着:“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离开的?竟连句话都不留,害五爷我白担心了半天。”
我只觉得心底的某处隐隐泛起一丝苦涩来,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不禁苦笑:为何要隐瞒?是我不值得她相信,还是她真的有不想为人知的秘密。
之后的日子,我在巡街时听到有人议论白灵用假银子骗钱一事,便好意上前劝说一番,希望他们能宽容对待这位姑娘,给她一个机会,我相信她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记起曾应下她血玲珑之事过后会给她一笔银子致谢的,总不好失信于她,于是我去账房提前支了我的月俸拿去给她,谁料想她竟又不在,徐嫂说她这些日子经常出门想办法谋生,她要如何谋生?外面人心险恶,她如此单纯善良若是上了当该怎么办?为何我总不能做到对她不闻不问?罢了,她救我一命就当是我欠她的吧。
我未料到那日后半夜一脸醉意的白玉堂竟找上了门,这只白老鼠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我早已见怪不怪。他提着酒壶在开封府的屋顶上大叫,我无奈之下亦纵身上了屋顶,强压着怒火问他为何而来?
他一双桃花眼醉眼迷离的看我,口中含混道:“五爷我为我那妹子白灵而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