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一行人都坐好。乾隆给雅娴撕了鸡肉,雅娴又撕成小块给了三个孩子,一家人喜乐融融。却看的永琪刺疼了眼。
雅娴叹息了声,戳了戳乾隆的手臂,示意他还有五阿哥和还珠格格。
乾隆却从鼻子里头哼了声:“不管!”
雅娴便拿了鸡肉放到永琪和小燕子的盘子中。
永琪一愣:“谢夫人。”
小燕子也有些傻眼:“其实,你要是不让容嬷嬷折腾我,我说不定,还会挺喜欢你的。”
“规矩是必须学的,”雅娴道,“就连瑚图里,学不好规矩也要罚!”
小燕子扔了筷子:“少假好心,你就是看不惯我!令妃娘娘都告诉我了,你就是……”
旁边的福尔康吓了一跳:“小燕子,闭嘴!”
然后小燕子便闭嘴了。
这下轮到永琪心疼了:“尔康你干什么怎么凶小燕子?”
小燕子扔了他盘中雅娴给的鸡肉:“不准吃她给的!”
“好好,不吃,你说不吃,我就不吃。”永琪忙安抚。
于是,其余人都看傻了。
紫薇忙呈上菜去,期望打破他们两个不分场合的行为:“老爷,这菜是‘红嘴绿鹦哥’。您和夫人都尝尝吧。”
其实,到了这时候,众人都失去了继续品尝菜肴的心思:‘皇家这水深不可测啊?还珠格格对皇后似乎有怨怠之心;令妃娘娘对皇后似乎很有敌意;包衣奴才敢骂格格;五阿哥这做派,简直不像是对妹妹的行为,比方才皇上对皇后的行为,似乎还要过……’
不过,这气氛,还是须得有人来打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聪明人啊!
“这名字听着听雅致,不过只是菠菜么!”郑太医夹起一根菠菜摇头晃脑道。
“郑太医,在这如画风景中吃饭,必须得诗意,叫菠菜好听么?还是‘红嘴绿鹦哥’好!”纪晓岚立刻反驳。
“我也觉得红嘴绿鹦哥不错!”傅恒说,“听着便觉得吃的是肉了!”
郑太医万分鄙夷:“只可惜,吃一口,还是菜!”
“这便是素鹦哥么!”纪晓岚笑道。
“这就和你们文人似得,尽不说实话,明明是假的,还得说……”郑太医正摇头晃脑呢,突见乾隆脸色变了。
“福琪!小燕子!”他说,“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一直埋头静静吃饭的五格格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永琪和小燕子牵着的手,眼神无比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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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璟看着面前的五格格:“你这话不可在同别人说起了。”
五格格笑了声:“我省的。”
永璟犹豫了下,方道:“善保……”
“十三,”五格格道,“我近日一直在想,我到底欢喜他什么?”
“后来,发现,我欢喜他,不过是因为,他从最底层慢慢爬到了朝臣的权利之巅,不过是因为,他身为皇阿玛的宠臣,却从未失宠,又不过是因为他贪,却并非无所作为,最后,不过是因为他死与令妃之子的手中。你看,我欢喜了半日,皆是因他日后成就。”
“瑚图里……”永璟见她流泪,忙道。
“近日思起前番种种,皆如大梦一场,我欢喜他,他却不一定会欢喜我。之前是我,太强人所难了。我如今,已在努力忘记。”她笑道。
“可是瑚图里,他不一定对你无情。”永璟叹息。
“可,他心中最重要的,却不是我。”五格格叹息,“皇阿玛和皇玛法,哪个好?”
她不待永璟说话,便道:“若为帝,皇玛法最好,可是作为女人,却宁愿嫁给皇阿玛那样的男人,也不能欢喜皇玛法那样的。皇玛法心头最终的永远是江山社稷。永璟,你和十二哪个好?若女子,我觉得,还当选十二。因为你的心太大。皇玛法,你,善保,皆非女子良配。永璟,你且扪心自问,若你欢喜一个女子,但娶了那女子,便得不到这江山。你还会不会娶?”
永璟仔细想想,便摇头:“不会。”
五格格笑了:“自古英雄无良婿。”
“瑚图里……”永璟想劝,却不知如何劝起了。
五格格笑了:“还是之前那句,我觉得五哥和还珠格格,有私情,你且留意些。好了,回去吧,别让阿玛和额娘久等了。”
她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永璟一人,看着她的背影。
末了,永璟低声叹息一声:“她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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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永琪和小燕子有私情的人,不止五格格一个。
这日,行到一个小镇,几人打了尖住店。
里屋水声作响,外屋的乾隆,解下了一只信鸽腿上的书信。
书信上是半月形的暗记,独属于粘杆处。
书信很短,却是两件极不普通的事情。
一则,乃硕王府十九年前换子之事,一则,乃夏雨荷的表弟一家,已秘密押至京城。这则中,隐约提到,五阿哥,福家,皆是知晓真假格格内情之人。
乾隆瞬时便失去了所有游玩的心思。
他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回了信。让那信鸽飞走。便听得门声轻响,原来,雅娴已经沐浴好了。
他换上一副笑颜,便袖了她的手,下楼用饭。
用饭刚半,便听闹哄哄一片,只说是什么镇上的一位千金要抛绣球招亲了。
小燕子一听,便几口扒了饭,说是要去。
永琪,紫薇,福家两兄弟自然要跟着。
雅娴和乾隆都有些乏了,永璂要和纪晓岚请教学问,永璟却是要和傅恒探讨领兵之道。只剩下一个郑太医,也推说要休息。
他们却不晓得。正因此时未去,便让那几个没轻重的,闹出个大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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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和雅娴正在补眠,忽听得门口人声鼎沸。
又听得永琪和小燕子叫门。三个小的叫他们小声一些。竟惹得永琪和小燕子大吵起来。
雅娴半梦半醒之间,便要起身,却被乾隆按下:“你且歇着,朕出去看看。”
他披衣起来,按捺住火气,开了门,正好瞧见小燕子举手要打永璂。
他冷喝一声,又见门口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便更生气:“小燕子!福琪!你们是要翻天了?!”
“皇阿……”小燕子立刻要叫,却被永琪捂了嘴。
“老爷,紫薇和尔康尔泰,都被杜家的人抓了。您快救救他们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雅娴。她看向永琪:“怎么回事?”
乾隆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气:“快进去!五儿,十二,十三,快陪你们母亲进去歇着,这外头太乱!”
雅娴不理他:“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看抛绣球?为何又被抓了三个?”
“老妖婆!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吗?”小燕子大怒,“我警告你,就算……”
‘啪’
乾隆在永琪呆滞的目光中,收回了手:“堵着她的嘴!”
“老爷!”永琪喊道,“您那么仁慈,那么高贵!小燕子不过是说了句实话,您也知道,她直来直去惯了,怎么能打她呢?”
永璟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瞧瞧你的衣服!不过是个丫鬟,小厮,却敢骂夫人?郑先生,开服药来,让他们闭嘴!”
永琪不敢置信地指着永璟:“你。你小小年纪,怎么能那么恶毒!”
小燕子跳了起来:“就是,就是!这么恶毒,你还不如死……”
‘啪’
又是一巴掌,这次却是雅娴打的。
她语气冰冷,不复之前的温和:“你是什么东西!敢骂我的儿子!”
乾隆眼神冰冷如刀:“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对夫人,少爷,小姐不敬,你也不必活着浪费食物了!”
永琪脸色大变:“老爷!您怎么变得如此残忍?您以前……”
人群中却是议论纷纷:“这家小厮和丫鬟莫不是有病?竟敢骂主人?”
“就是,就是!骂了主母和小主人,竟还铮铮有理觉得自己对呢!”
“这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这家主人真是心慈,若是寻常人家,早将这种奴才打杀了!”
“嘿!还别说,我这辈子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奴才呢!”
“是啊,是啊,这奴才,当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
————
傅恒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才敲门进来禀告给乾隆他们听。
原来,那家小姐生的极好。小燕子便生出了心思,要让永琪得了这个绣球,把那小姐娶回去做的老婆。于是,便拼命去接了扔给永琪。
而永琪每每碰到绣球,必立刻打开。这一来一去,最后那绣球,竟落在个落魄睡地上的乞丐怀中。
杜家自不能让女儿嫁给乞丐,便说要重抛。而小燕子却死死赖住,说那杜家小姐必嫁乞丐不可,说这便是‘天作良缘’!杜家大怒。小燕子便和杜家家丁动起手来,这下子,永琪和福家兄弟也不得不加入战局。
说实话,往日永琪和福家兄弟自诩文武双全,却不知,是别人放水了不敢认真。如今遇上不放水的,立刻就怂了。
好不容易才带着小燕子冲出重围呢,却把福家兄弟和紫薇给落下了。这两个知道自己不行,才急急冲回客栈,来找乾隆搬救兵呢。
此时乾隆听罢便一声冷笑:“娴儿,你瞧瞧,朕不过是想带着永琪,顺便调。教他,结果,却生生被这几个,给败了兴。”
“也是臣妾不是,”雅娴皱眉,“臣妾只想着,难得小燕子能出一趟宫,且能来山东。顺便可以拜见她额娘,毕竟。她年龄已大,以后指了人,或许便再无机会去给她额娘磕头了。”
“天赐良缘!”五格格咬牙切齿,“让人好好的大家千金嫁给一个乞丐。竟说是天赐良缘!真是!”
“这不仅仅是嫌贫爱富的事,”雅娴道,“一个男子,妻家强于自家,日后定生怨怠。若这姻缘真成了,那小姐日后定然苍凉。”
“寒门之子,同千金小姐相配,”永璟看向五格格,“本就是有问题的,两人生长处境不同,看待事物方式有异。更严重者,就连世人都觉得是寒门之子高攀,只怕。他活的也不自在。”
五格格嘴角噙着一枚苦笑:“是啊。”
“让小燕子他们去给人杜家道歉。”乾隆道,“若她真欣赏那乞丐,朕不介意将乞丐指给她。”
傅恒吓了一跳。觑见乾隆满脸不耐,只得应了:“嗻!”
他心里,免不得要重新掂量:‘这五阿哥和还珠格格,虽能来伴驾,却原是如此不得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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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小燕子虽爱打抱不平,却从未想过要把自己贡献出去。
于是,第二日,那福家兄弟和紫薇便又都回来了。
只是这一来一去间,免不得神态萎靡了许多。
乾隆如今竟看都不想看他们,随意让郑太医开了服药,保证他们不病了拖后腿,便又上路了。
而经此抛绣球一事后,五人之间,早已暗生间隙。
哦,对了,应该说是四人。因为福尔泰,他是个唯恐他们不乱的。
这不,当看到路上跪着个要卖身葬父的白衣女子时,福尔泰心思一动,想起了那富察皓祯和白吟霜。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心头有了主意:‘其实,若是因此,让紫薇和尔康闹翻,尔康无心去帮紫薇谋划,让她成为格格,福家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呢。’
紫薇因为在杜家之事,对小燕子也生出了一丝不满,此刻小燕子喋喋不休地猜测那跪在地上白衣女子的身份,她便皱了眉头,一言不发。
“紫薇,紫薇,你说句话,好歹说句话!”小燕子说了半日,没人应和,便急了。
紫薇闭了眼:“小燕子,你吵的我心乱。”
小燕子张大了嘴:“紫薇!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永琪听了半句,便不分青红皂白道:“紫薇,你怎么能这样对小燕子?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为了让你能跟着南巡,吃了多少苦头?你怎么能这样自私冷酷!”
紫薇愣了愣,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和满腹心酸。看着面前这个本应该叫哥哥的人,突然觉得很讽刺:‘她错了?可,她原本是不需要小燕子帮忙就可以有机会南巡的,原本,她才是格格啊……’
“奴婢……”她忍住苦涩,行了个礼,“奴婢知错了。”
永琪这才有了笑模样:“这才像话!”
紫薇看向了正在和福尔泰说话的福尔康,心头委屈无比:‘尔康,我只有你了……’
小燕子突然飞身而起:“混蛋!放下那个姑娘!”
她一脚踢飞了个流氓,护住了身后白衣姑娘:“她都说了,不愿意卖身给你!你凭什么要抓她?!”
原来,她根本没看永琪和紫薇为她而起的交锋,一心只记得看热闹。
永琪见她如此,也忙飞身过去。
留下一个紫薇,还站在原地。
原来有一伙地痞流氓过来,硬说昨儿已经给了那姑娘钱买了她。可那姑娘却说,她根本没有拿到钱,父亲还躺在破庙没有下葬呢。
如今,这白衣女子一看到永琪过来,便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公子!您买了奴家吧!”
永琪扔下一锭银子:“让开!”
那女子银子也不捡,只抱了他的腿:“公子,您如果不买了采莲,采莲迟早会被他们糟蹋了的!求公子发发善心,把采莲带走吧!”
乾隆紧皱的眉头此时终于松开:‘虽是个身份不明的汉女,但若是能因此离间了他和小燕子,倒也不错。’
“哥!咱们也上去帮忙!”福尔泰一见事情有了变化,忙道。
福尔康点了点头,便过去了。
“尔康!”永琪见到了救星,“快帮我说说,让她放开我的腿!”
福尔康便一副深情款款地看着那采莲:“姑娘,你……”
采莲抬起头,先看到了他一副硕大的鼻孔,里头鼻毛鼻屎清晰可见。她浑身一抖:“啊!你的鼻孔好大!”
永琪和福尔康皆是一愣,再看时,那采莲竟已晕了过去……
福尔泰很是失望。
那采莲一见到福尔康便发抖。
竟是一心只认准了永琪。竟磨破了脚,一瘸一拐也要跟着永琪走。
雅娴掀了帘子,见外头实在不像话,便问乾隆:“你真要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跟着?”
乾隆心情极好:“跟着便跟着,你不知,那小燕子同永琪间气氛怪的很。”
雅娴一想平日间的举动,也是有些傻了:“竟……竟真这般……这可如何是好?”
“一回京,朕便立刻着手准备,把小燕子嫁蒙古去,上次永琪是母丧,故未指婚。这番却必须指了!”乾隆叹了声气,看看马车里头的三个,“娴儿,还是咱们的孩子最省心。”
永璟是在进入冀州境内便发现情况不对的。
那天,永琪很高兴,因为一直缠着他的采莲,仿佛终于放弃了,竟没再跟着他们上路。
连番的赶路,雅娴有些困,乾隆便陪着她闭目养神。
而永璟,却在听到越来越多赶往冀州城内的车马声后,偷偷掀开了帘子。
然后,他便看见一个同采莲身高相类的女子,身姿矫捷地上了一辆牛车。
他放下帘子,若有所思。
尔后,一进入冀州城,便听说了城中有庙会。
仿佛之前那些步履匆匆的路人,都是赶来参加庙会似得。
永璟却没放心,他始终记得那个同采莲相像的白衣背影。打了尖,他便一个人离了店,随意找了间小铺子进去要了饭。
然后便同那老板聊天,获知这庙会竟只是寻常事,也并不大时,他心头便隐隐有了猜测。
回客栈,他便敲开了永琪的门
“竟然是你!”永琪黑着脸,开了门。
“五哥,”永璟道,“你可亲眼见到了那采莲姑娘的父亲?”
永琪冷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原来是没见到。”永璟道。
“我见到了!”永琪道,“他躺在破庙里头,被破席子卷着。”
“未发臭?”永璟道,“那几日,天可是非常热!”
“你真恶毒!”永琪大骂,“竟如此诅咒别人!”
永璟行了个礼:“谢谢五哥,我都明白了。”
永琪完全不知道,永璟是明白了什么,他想问时,却见永璟已经慢慢去了。
第二日便是庙会。
永璂和五格格一早便得了永璟的吩咐,拉着雅娴去看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趁着人多,便分开了她和乾隆。
小燕子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又瞧着庙会上有人卖鞭子,便更是兴奋。因想起了容嬷嬷那一手鞭子,便扯着永琪要去买。
傅恒几个,原本是紧跟着乾隆,却也被人流冲散了。
紫薇心有戚戚,不想同小燕子一道走。福尔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