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她想了一盏茶的时间便释然了。拿起绣品来继续刺绣。
如今,她的刺绣进度已经快要接近100%,自然怠慢不得,而舞蹈的进度,也在稳步提升中。唯独琴和书。
她浅笑。如果她没有记错,很快机会便要来了……
————
雍正五年,夏。
神武门外的车流不息,一辆辆马车按照在旗的顺序排列,由太监牵着,慢慢走入那个埋葬了多少女子青春岁月的黄金坟墓中去。
在这其中,一辆宝蓝色的马车格外令人瞩目。
“小李子公公,麻烦告诉前头的,我们家格格来了。”伺画清冽的嗓音在一片炎热中显得格外清脆动人。
长列中一片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都在寻思这位‘格格’是何许人也。
“真不知是哪家的格格,这般无礼!”一位穿着淡绿色褂子的婢女掀了帘子,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悻悻的扔了帘子。
富察·明玉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书,嗔了她一眼:“毛躁躁的,像个什么话?”
“格格!您也听到了,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的,简直。简直不成体统!”淡绿色褂子的婢女眉头皱到了一起,“真不知道她主子有多大面子。这可不是她家!”
富察·明玉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温和笑容:“绿衣,这个月月钱减半了,再管不住自己的嘴,立刻发落回去卖了。”
那穿着淡绿色褂子的婢女一听,赶忙跪了下来:“格格,绿衣知错了,求格格不要生气。”
富察·明玉依旧在笑:“绿衣,等你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在起来吧。”
这厢富察·明玉正在教训自己的婢女,那头却已是让了条路出来。
富察·明玉听到有人路过她的马车,一个清脆的女童轻轻问道:“这就是选秀吗?嬷嬷?”
她悄悄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偷偷望去,却只见一抹宝蓝色消失在眼帘中。
富察·明玉重拾了书,嘴角仍是带着笑,看似专心的看着书上的字句,心中却存了一个巨大的疑惑:那女童究竟是谁?
那女童正是今儿个奉旨进宫的乌拉那拉·雅娴。
这半年来,乌拉那拉皇后总是时不时叫她去宫里陪着。雅娴为了任务的进度,能推的都想尽办法推了。但乌拉那拉皇后毕竟是主子,总推脱并不好。
况且她近日绣工总算是进度满了,于是绣了几个双面绣的荷包并着自己写的诗文,趁着今儿个进宫顺便来和乌拉那拉皇后赔罪。
问容嬷嬷的那句话不过是应景而已,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哪能不知道这选秀时候的规矩?而让富察·明玉听到,却真的只是巧合了。
饶是重活了一世,雅娴也无法未卜先知的猜到弘历的嫡福晋正在那车子里并恰巧听到了她的话。
————
到了堃诩宫,雅娴先老老实实的给皇后磕了头,说了几句自己身子不好,故好几次不曾来拜见姑爸爸的赔罪话,最后奉上送给皇后,皇帝并两个阿哥的礼物。
乌拉那拉皇后见她比起上次,瘦了几分的小脸已然是信了大半,忙命人把上次得来的珍贵药材并保养品送了雅娴。等看到雅娴送上的礼物时,心里更加爽利。
这旁的也倒罢了,那几个荷包却绣的分外可人。
乌拉那拉皇后用手拣出一个绣着牡丹花的荷包,仔细地看了半天。只见那花儿绣的分外灵动,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欢喜:“这是你绣的?”
“是的,姑爸爸,雅娴卧床在家,旁的事儿做不了,就这个还能做点儿。”雅娴低了头,淡淡说道。
皇后心头更加爱怜。
容嬷嬷磕了个重头,说道:“皇后娘娘容奴婢插句嘴,这绣可不是普通的绣。我家格格特意用了双面绣法。这里头可是……”
“嬷嬷,”雅娴轻斥了一句,“住嘴,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地儿。”
皇后却难得的没有追究,而是把荷包翻了个底朝天,果然见到里面也有刺绣,更难得是是,绣的居然是一句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注1】”她念出,然后看了一眼雅娴。
雅娴适时地低下头,红了脸。
“不错。这是娴儿写的?”皇后问道。
雅娴轻声细语:“雅娴想给姑爸爸绣个什么,但这凤纹是内务府督造的,雅娴不敢逾越,又想着牡丹被成为花中之王,与姑爸爸最相衬不过了。这两句也是雅娴胡诌的。只望姑爸爸不觉得雅娴写的不好就知足了。”
皇后一时心头更多了几分看重,上前牵起雅娴,慢慢握住她的手:“娴儿果然蕙质兰心,乌拉那拉家的荣誉,今后就要交到雅娴手上了。”
她心头此时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只等一个时机,便会尽数将那些东西付与雅娴。
雅娴并不知道,她这无意中的讨好之举,竟为她获得了上辈子不曾得到的一大笔丰盛的馈赠。让她的‘降龙’之路,走的更加顺畅。
第10章 纽咕禄的恶意
弘历进了堃诩宫后,便看到皇后拉着雅娴的手亲亲热热说话的模样。他突然想到了几天前,纽咕禄氏皱着眉头叹气的样子——
“母妃,您怎么了?”弘历受不得纽咕禄氏不住的叹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著子。
纽咕禄氏抹了抹眼角,强装出一副笑模样来:“四阿哥快吃饭啊,臣妾没事的。”
弘历见亲母说的如此可怜,怎么还吃的下去?
“母妃,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弘历问道。
纽咕禄氏赶紧否认,却在否认中,又隐约透露出几分子不安来。
“母妃,究竟是怎样了?你说吧。”弘历越听越生气,只恨不得上去撕了欺负自己生母人的皮。
纽咕禄氏被他再三劝慰,终于叹了口气:“臣妾只是在感叹自己没有一个好娘家,无法哥四阿哥些许助力。”
弘历听完,也沉默了。对于这一点,他不是不怨恨的。
纽咕禄氏又道:“四阿哥只能去靠妻妾的力量,唉。都怪臣妾命不好,无法给四阿哥强大的……”
她说着,竟又流下泪来。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弘历将纽咕禄氏拥在怀中,叹息了一声:“母妃,儿臣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无论儿臣的福晋是谁,若是敢不敬母妃。儿臣都不会给她好看。”
纽咕禄氏叹息了一声:“四阿哥,臣妾不是在犯愁四阿哥的福晋,臣妾,臣妾是在愁雅娴格格啊!”
弘历一愣,放开了纽咕禄氏:“雅娴格格?”
他疑惑了,这雅娴小丫头和纽咕禄氏有哪点不对付了?
纽咕禄氏点头:“是啊,皇后娘娘喜爱雅娴,说不得日后定会让雅娴嫁给四阿哥,可是这丫头,母系庞大,臣妾平日里一心讨好,可是雅娴格格……雅娴格格,仿佛是瞧不上臣妾呢。”
说罢,纽咕禄氏竟然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回想完毕,再看看这雅娴果然与皇后亲热无比,弘历心头只剩厌烦。
【叮咚。目标人物对玩家亲密度减50。玩家和目标任务的亲密度为-44。请玩家继续努力!】机械的提示音后,又出现了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亲,你又怎么得罪龙抽抽了?】龙抽抽?雅娴想起脑海中因为那颗‘初级十万个为什么’小丸子而了解到的知识,不由得有些嘴角抽搐。不过,说实话,这外号挺适合弘历的。
但系统君这个问题,雅娴也觉得纳闷呢。她什么都还没做,就被扣了亲密度。果然抽抽的思维永远和正常人不再一条水平线上么?
好在扣亲密度并不会影响已得到的亲密点。
“四阿哥来了?”皇后招手让他近身,“快来看看雅娴给你和你母妃准备的礼物。”
这一句话,却是让弘历既惊且喜。
他走进接过皇后手中的两个荷包,一个是绣着芍药的,还有一个是几根青葱的绿竹。按照皇后的提示翻了个底朝天一看,居然各绣着一首诗。
再想起纽咕禄氏的话,弘历心里暗道:果然是小家子气,一心讨好人惯了,没得到个什么回应,便疑神疑鬼以为是遭了人讨厌?
不过,纽咕禄氏好歹也是他的亲母,他寻思了一回后,再看雅娴的目光却已然是不同了:一个绣工出众,诗词歌赋也都不错,再加上长的也十分漂亮。这丫头,若是皇后有意配给他,他纳了便是了。
可是龙抽抽啊,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乌拉那拉皇后一定会把侄女嫁给你啊?!
且不提脑残龙是如何意。淫雅娴,雅娴已经被脑海中一连串的提示音给砸蒙了过去——
【恭喜玩家‘锦绣文章’进度达到90%】【恭喜玩家获得目标人物亲密度90点!玩家当前亲密度为40点!】【恭喜玩家当前可使用亲密值为53点!】【恭喜玩家‘谁家有女初长成’进度达到60%】还来不及思考,53个亲密值该如何分配,雅娴听到了雍正帝的声音:“雅娴这首诗写的不错,皇后,三日后的御花园赏花宴也叫上雅娴吧。”
雅娴抬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雍正已经过来了,正翻着雅娴绣给他的松柏荷包在看呢。
不过——
这御花园的赏花宴,正是雅娴想要一举将‘锦绣文章’和‘浑然天成’及‘高山流水’一举提升的机会!
这也是她要在这时候选择进宫的原因。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想尽各种办法获得参加这个宴会的打算。想不到,还未开始行动,居然就这样获得了参加宴会的机会!
更难得的是,不知为何,她的诗文仅仅只是被雍正皇帝、乌拉那拉皇后和四阿哥夸了几句,便达到了任务的90%。
————
景祺阁畔北三所。
雅娴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一年多而已。
但,这却是她人生最后一段岁月。一段,寂寞,冷清,却第一次觉得释然的岁月。
她站在景祺阁前,看着北三所,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是她的死亡之地,亦是她的新生之处——学会释然,学会不爱。
“我,乌拉那拉·雅娴,回来了。”她说,然后抽身离去。
“阿玛……母妃……”少年的呜咽声在她耳畔响起,断断续续。
那声音,让雅娴的步伐慢了下来。
她记得,那一年,永璂也这样一个人蹲在阿哥所哭,然后被她发现了。当时,她是怎么做来着呢?哦,对了,当时她狠狠的骂了永璂,说他太过软弱,不像个皇子。
当时的她,心心念念只想抓住乾隆,只想让他看到自己,为此,逼迫自己的儿子拼命念书,逼迫自己做到最好。
可是,越做越错,越错越做。
如今想起来,只落得一声嘲讽。嘲讽前世中那个痴傻的自己,嘲讽那个看不透世事无常,看不透君王之爱的废后。
雅娴知道,这皇宫内充满秘密,她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速速离开这地方。但那哭声如同魔咒,让她身不由主的上前去一探究竟。
景祺阁。一颗腰粗的杏树下,一个穿着淡紫色袍子的少年蹲坐着,他的头紧紧埋在双膝之间,手紧紧的抱着双腿,身子抽搐着,那呜咽声便是由此发出。
时光诡异的重合。雅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永璂,额娘……”
“母妃,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那少年的一句带着哭意的叫喊把雅娴从幻觉中惊醒。
不对!面前的人不是她的永璂!
这宫里,这般年纪,又有资格叫出‘母妃’两字的,莫过于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而无论是谁,他们的秘密,她都不想知道。
在这个宫里,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雅娴慢慢的转身,想要趁少年还未发现,远远地离开这里。
‘咔嚓’一根枯枝在她脚下裂成两半。
她心下一慌,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是谁?”少年带着哭音的声音有些冷意。
雅娴转过头,看到了五阿哥弘昼微红的眼眶。
他蹲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含杀意。
雅娴心头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没有用。她转身,面对着弘昼,伸出了手:“我,乌拉那拉·雅娴对天立誓,如果把今天听到的,见到的说出一个字来,我立刻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弘昼轻笑了一声,似是讥笑:“本皇子一直听闻那布尔家的小格格聪明绝顶。”
雅娴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鬼头,比起上辈子的她来说,还是嫩了点儿:“五阿哥谬赞了。聪明绝顶奴婢当不得,奴婢只不过识时务而已,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你这个!”弘昼脱口而出,然后又顿住,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雅娴心头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奴婢说到做到。”
弘昼点了点头,起身,却冷不防地腿脚血液不畅,一下子摔倒在地。
雅娴终究还是看不过眼,上前扶起了他。
弘昼皱着眉头,嘴硬道:“你别以为你这样惺惺作态,本皇子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了。听到了没?不准把你今天看到的说出去。”
这神态,这语气,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子。雅娴恍惚记得,额尔赫在和大哥的福晋撒娇的时候,也惯用这样的口吻。
心下忍不住有些觉得好笑:五阿哥再聪明,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屁孩。
这样想着,雅娴不由得带了些宠溺的语气:“好,好,好,五阿哥说的是,奴婢一切都听五阿哥的。”
“你不许用这种口气和本皇子说话!”弘昼不满地皱了眉头。
雅娴一愣,继而失笑,原来他的耳尖不知何时开始,已然是红透了。
————
“谨以此杯,祝我皇万寿无疆,祝我大清福泽绵长!”酒过三巡,新晋探花郎宋玉明已然是有些微醺了。端起酒杯来,遥祝了雍正一杯。然后大口仰面饮下。
雍正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却也并非刻薄寡恩的主儿,虽然自己不会说些场面话,却也不会轻易驳了别人的颜面。当即也是一口仰面干了。
“皇阿玛,您……”四阿哥弘历见状上前了一步,一副着急的模样看的令人忍不住赞一句‘四阿哥果然纯孝’。
弘昼低头饮酒,遮住了唇边一抹讽刺的笑容。再抬头时,看向弘历,却又恢复了崇拜之色。
雍正摆手让弘历推下。吩咐身旁的苏培盛:“让人把朕珍藏的桃花酿拿过来。”
“嗻!”苏培盛应了声,尖起嗓子喊道:“来人啊,上桃花酿。”
“嗻!”所有的宫女和太监一起行礼应道,随即鱼贯而出……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容貌姣好的宫女捧着杯盏如同蝴蝶般穿梭在花丛中。
美酒斟满,文人骚。客已开始对赋念诗来。雍正眼中闪过一抹羡色。
弘历知道他心中所想,上前道:“礼部侍郎噶礼家的大公子噶尔泰这次也进了两榜。”
雍正看着他,良久方道:“我满人入仕,要么是考笔帖式,要么是做侍卫。开科取士多年,能进榜者寥寥无几,兼之八旗子弟已不务世事。每每想起,朕都觉得……”
他没有再言,举杯轻抿后,方看着弘历,满含期翼:“不知何时我满人方能入前三甲啊。”
弘历脱口而出:“我满洲八旗子弟,在诗文方面并不比那些个汉人差。”
弘历本想说自己的诗文,但记起平日里雍正对他的点评,又咽了回去。
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到了在堃诩宫休息的雅娴。
“皇阿玛,这些个汉人的诗文,连我满人女子都不如。”
这句话却正是骚到了雍正的痒处。他脸色缓和了些,嘴中却仍说道:“那也罢了,终究还是人才太少。”
第11章 两国交锋上
与此同时,乌拉那拉皇后和雅娴正在堃诩宫对弈。
“啊,我又输了。”雅娴放下黑子,看着自己的大龙被斩杀。她有些心神不宁:明明今天是御花园赏花宴,雍正帝之前也说了让她过去,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人来?
这宴会,难不成还没开始?
“你啊,”乌拉那拉皇后笑了,“你今儿的心完全不在棋盘上,对了,前儿个你去景祺阁了?”
雅娴正想应‘是’,突然猛地一惊,抬眼看时,只见皇后娘娘正在饮茶,仿佛那句话真的是无意中顺口说出来的。
她记得她去的时候,支开了身边所有人。不过,皇宫么,本来就是没有秘密的地方。
她摸不准乌拉那拉皇后为何此时会提起这件事。只得笑道:“是啊,姑爸爸,我听说那里可神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