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逆着阳光,容貌虽然看不清,但却给人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高中时代的,白起。
少年微微一笑,用清亮的嗓音说道:“哥哥,好久不见了。真想你啊。”
“白夜。”
只是两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白起所有的力气。
少年脸上仍然是仿若无害的微笑,抬起食指,轻轻抵在唇边:“你还不知道吧?无用的骑士。Queen已经苏醒了。”
“你是说,悠然已经……”
白夜忽然笑起来,似乎很开心:“你真的不知道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要让你昏迷五天呢?”
五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在夏悠然身上做手脚了。他们已经在那五天里找到了唤醒她记忆的方法,并且成功了。
“为什么现在跑来告诉我?”
“偶遇而已。”白夜歪着头,将视线移向一旁微微发呆的木离,“哥哥,这位小姐是?”
“跟你无关。”白起懒得再理会,看了一眼木离,“我们走吧。”
木离“哦”了一声,跟上去。
这个少年,是白起的弟弟?
直到身后白夜的身影消失不见,白起才开口:“我去一下别的地方。”
木离心知肚明,这家伙,又要去找夏悠然了吧?
心里闷闷的,可她嘴上还是干脆无比地说了声“去吧”。然后,她抬头看着他再一次乘风离开。
同样的背影,到底要看多少次?
微微叹了一口气,木离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地图,独自前往第二起案件的现场。
戴上耳机,里面是周棋洛的新曲,名为《停留》。
“擦身而过的瞬间,你从未回头,也不曾停留。”
木离慢慢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天空里,仿佛有风离去的轨迹。
☆、8。1
许墨收起所有的仪器,然后俯身抱起沉睡的女孩。
“实验失败了呢。”他喃喃自语,“居然制造出了一个杀人魔,真是可笑。”
“在实验阶段,发生一两次失败是正常的。”许墨身旁,长相酷似白起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尽快把失败品找回来吧。”
“嗯。”
失败是无可奈何的。
而失败品,则需要及时销毁。
……
白起说,犯人也许会重回现场。然而白起离开后,木离紧张兮兮地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到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倒是她自己,似乎在前往第二起案件的案发地时,迷路了……
“手机居然没电了……”
木离挠了挠头发。四周是清一色的绿树与高楼,道路的样子也都差不多,根本分辨不出这里到底是哪里。
默默叹气,木离蹲下身子,手指轻轻点在一棵摇摇欲坠的野草身上,以根本不抱有希望的语气对小草说道:“告诉我,去警局的路。”
然而等了半天,开着一朵紫色小花的野草只是晃了晃身子,什么也没传达给她。
看来这棵草也是个路痴。
唉唉,就知道。这种一看就是今年夏天才长出来的野草,怎么可能会回答她的问题嘛。
那就换一棵再试试?木离仍然不死心,伸出手指,点在另一株粗壮一点的小草身上。
如果这时候有偶然路过的人,就会发现这里有一个蹲在路边和花花草草说话的白痴。
“你是白痴吗?”身后传来一个略带鄙夷的声音。
“你说什么?”木离气得咬牙,正要反击,却看到对方“衣衫不整”的样子,脸色不由红了,“你……你把扣子扣好啊。”
来的人是John。
此人大夏天穿着黑衬衫,大约是觉得太热了,于是解开了两粒扣子。木离看着对方大大咧咧露出的锁骨,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虽然说,她觉得锁骨好看的男生很诱人。
但是这个人,能不能不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露出来给人看啊!
“你脸红个什么劲?不会是迷路了吧?”John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刚好我来这边找人,不介意的话,我带你走?”
她本来要回警局的,因为去警局的路稍微好认一点。但既然有人带路了,那就干脆再跑一个案发现场好了。
木离道:“我要去玉兰东路120号的玉兰咖啡馆。”
John有点无语:“你真直接。走吧。”
案发地点在咖啡馆后门的小巷子里,案发时间是晚上,女服务生杨乐乐晚上下班之后,在巷口被害,尸体是第二天上午被同事发现的。地上还留有黑色的血迹,木离跨入警戒线,视线却被警戒线外一束花吸引了。
刚刚在第一个案发现场也看到了这种花……
她不顾John奇怪的眼神,把献给死者的花束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同样的气味?
清甜的花香入鼻之后,脑中忽然变得昏沉起来。John伸手扶住了木离的肩,“阿离,你怎么了?”
柔软而温热的身体靠进怀里,John有些无措地扶着她,小声呼唤:“阿离?阿离,你别在大街上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木离才慢慢清醒过来,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喃喃:“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这是木菊花,花香有催眠的作用。但是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出现?是犯人刻意留下的线索吗……”
木离努力搜索记忆。她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这种花原本生长在非洲,后来经常被用在和催眠相关的领域。提起催眠,她不由想到一个人。
脑科学研究者。
许墨。
提起许墨,她才终于回想起来。这种味道,她曾经在许墨研究所的地下室闻到过。因为气味极淡,她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那天在现场,如果不是白起提醒,她也许根本不会注意。
“不是犯人留下的。”John轻轻说了一句,就不再继续了。木离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会又是你们组织的人干的吧?”
“你指什么?我们的人可不会随便杀人。”
“即使犯人不是你们的人,但也一定和你们有关。”木离抬头看着他,眼神多了几分冷意,“我听说Queen已经觉醒了。”
“你怎么知道的?”John有点惊讶。
木离却没有理会,自顾自说下去:“Queen的基因是特殊的,可以利用她的基因,将普通人同化为evolver。这一次的连续杀人事件,出现的时间刚好是Queen觉醒的时间,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John哑口无言。
虽然一直知道她很聪明……好吧,她本来就很聪明。23岁却已经是犯罪学博士的女人,能不聪明吗。
“算了,你知道就知道了,反正也不影响。”John将她手中的花束拿走,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你们也在找那个杀人犯?”
“是。那个人,算是实验的失败品吧,不能算是真正的evolver。”
“那你们有线索了吗?”
“算是有吧,就是最近发生的三起杀人案件。”
“犯人的evol呢?你们肯定知道的吧?”
“是风。”John叹了口气,“杀伤力很强的风。”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木离打算今天先收工,明天继续调查,John却喊住了她。
“怎么了?”半橙半紫的天空下,木离疑惑地转过头。
John却一时失神。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是再冷漠的人,看起来也会有一瞬间的温柔。而这种温柔,几乎从来没有从她身上看到过。
木离皱着眉:“你傻了?什么事,快说。”
John有点无奈,但还是好脾气地问:“就是突然有点好奇,你的evol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她的语气不太好,像是回想起了不愿意记起的往事。“高三那年,十九岁吧。”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怪问题。”木离嘟哝一声,却认真思考起来,“应该就是十九岁吧。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就不用……”
说到这里,她及时停了下来,瞪着他:“问那么多干嘛,你该回去工作了吧?”
已经快到酒吧的开店时间了。
“知道了,知道了。”John笑嘻嘻地冲她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这里离家很近了,木离没有在街上停留,直接回家。
十九岁的时候啊……
木离稍微有些发呆,脑海中不由回忆起久远的画面。
不过,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了。
☆、8。2
小鱼在厨房做晚餐,嘴里哼着歌。听到门开的声音,回头看到是木离回来了。“回来啦?今天下班很早嘛!”
“嗯,今天不用加班,就早点回来了。”木离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晚饭吃什么?”
“很丰盛哦。今天我做了——红烧排骨!还有——油焖大虾!然后还有你喜欢的——蜂蜜桂花烤红薯!”小鱼笑呵呵地举着锅铲,“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木离由衷赞叹。这些菜她一辈子也做不出来,看来让小鱼暂住在自己家,还是很明智的嘛!
换上拖鞋,她嘴里跟着哼起了那首《停留》。
“擦身而过的瞬间,你从未回头,也从不停留……啦啦啦。”
“别唱了木离姐……你一唱这首歌,就会有一种刚刚失恋的怨妇的感觉。”
“怨妇……?”
木离一脸受伤,小鱼笑着把她推进浴室,“好了好了,先去洗个澡。洗澡水已经帮你放好了哦。”
眼看木离已经关上了浴室的门,小鱼回到厨房。在她身后,一个十七八岁、头发凌乱的少年从厨房内的储物间走出来,扔了一包迷药给小鱼,小声道:“放进饭菜里,别忘了。”
女孩看向少年,眼中满是犹豫。“哥,真的要……”
少年冷哼一声,有点烦这个优柔寡断的妹妹:“她是警察,总有一天要来抓我们的。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小鱼慢慢将白色的粉末洒入碗里,咬着唇:“这样……可以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躲入了厨房边上的储物间。
木离什么也不知道,吃完晚饭,打算回房玩一会儿手机。刚刚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插上充电线,她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倒在床头睡着了。
饭菜里的迷药,起作用了。
然而昏迷中的木离什么也不知道。反而在梦里,梦到了十九岁那年,宛如梦幻的回忆。
十九岁,正是人生中如同樱花一般的年纪。
……
琴房中传来的钢琴声和往常一样,听不出什么特别。
她虽然不认识琴房里弹琴的女孩子,但是很熟悉她的琴声。每天午后,她都会来到琴房外的银杏树下看书。
今天从图书室借来的书是茨威格的《人类群星闪耀时》。向她推荐这本书的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她原本对这类书不感兴趣,但毕竟是学习委员推荐的,还是姑且一看。
原本以为是无聊的说教文学,但序言中的一句话,却让她稍微留心了一下。
那句话是这样的:
一个影响至为深远的决定,往往系于唯一的一个日期,唯一的一个小时,甚至常常系于一分钟。
她看着这句话,从头到尾读了三遍。
作者似乎在无意识间肯定了命运的作用。
命运……或者说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真是个浪漫的词汇。
在她抱着书出神的时候,头顶的银杏树叶缓慢落下,然后像是被黏住了一样,牢牢粘在毛衣上。
就在此刻,琴房中的琴声达到了某种高潮。头顶的树梢有树叶在簌簌震动。
木离疑惑地抬头,却看到了此生难以遗忘的场景——
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狂风席卷着泛黄的银杏叶,一瞬间无数叶片随风而起,在风的带领下飞上了天际。
少年在风中惊讶而无措的神情,落入眼中。
你……是谁?
怀中的书页沙沙作响。
胸中的惊讶慢慢转为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到底……是谁?
你在看哪里?
少年的目光却透过玻璃窗,无声地注视着琴房中的少女。
风吹过,飞上天空的银杏叶失去依托,哗啦啦落了满地,将树下看书的人“埋”了起来。仿佛梦被惊醒,她慢慢拨开厚重的树叶,起身离开。
什么命中注定啊。
都是骗人的。
木离拂掉粘在发上的树叶,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座可以称作浪漫的琴房。
然而就在木离大步离去的时候,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沉入心底。
“不要伤心……”
略显惊慌的木离一瞬间回头,却谁也没有看到。眼前唯一的生物,便是那棵看起来有几百年的银杏树。
刚才,是银杏树在对她说话吗?
“不要伤心。你们之间,存在共鸣。”
“小姑娘,你的能力,因为他而觉醒了。”
木离恍然抬头,看向琴房外发呆的少年。
少年右耳的紫色耳钉熠熠发光。
记得他的名字是叫做……
白起。
作者有话要说:
☆、9。1
白起漂浮在夜空里,心里烦躁不安。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踯躅不前,像个蠢货一样犹豫不决。
“不可能。因为,她是我的。”傍晚时候许墨所说的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他有什么理由继续保护她?她是许墨的女友……不是他的。
就在白起微微走神的时候,心脏却仿佛被什么抓住一样,微微地震动。
什么声音?
“白起……”
微弱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这个声音是……
木离?
而在此时,警局特别搜查科。
“科长!你听,木离家的监听录音!”林远摘下耳机,将录音声外放。监听器里陆陆续续传出对话——
“哥哥,你真的要杀了木离姐姐吗?”
“不然怎么办?她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留着她,对我们有害无利。”
“可是,姐姐对我很好……”
听到那个“杀”字,林远几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科长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去木离家!林远,你去联系一下白起!”
“是!”
此前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木离家安装的监听器,这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只希望在他们赶到之前,木离不要有事……
……
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脚边抱着膝盖哭泣的小鱼,还有脸色冷如冰霜的白起。
“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白起的语调冰冷,小鱼哭得更凶了。
大约二十分钟以前,白起接到林远的电话,得知木离那边的情况。
“我现在过去。”他只说了一句,立刻挂断电话,试图感知木离此时的状态。
——睡着了?
刚刚那一声极其微弱的呢喃,似乎也是从她那里传递过来的。
是身体对危机的自动反应吗?
“别拦着我!”少年面目狰狞,手中握着从厨房拿到的尖刀,怒气冲冲地踢开年幼的妹妹,“蠢货,居然想要帮着外人!这个女人不死,就轮到我死了!”
“哥哥……”女孩抱着被踢到的膝盖,疼得弯下了腰,然而她却没有哭,而是怔怔看着窗外。
窗外,夜风中神色冷峻的男人……穿着警服的大哥哥?
这个人,不就是木离姐姐喜欢的人吗?
白起一枪打碎了卧室窗口的玻璃,继续前行的子弹刚好擦过于小河的手臂。于小河下意识松开手,手里的尖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少年捂住手臂上的擦伤,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白起:“你是谁?”
白起懒得理会,抬起枪口指着前面的少年,语气冰冷:“你是于小河吧?站在那里别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