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话王桂枝怎么可能会告诉儿子贾珠呢; 她笑眯眯着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反正你帮我问问。”
“知道了; 母亲。”可贾珠这一问; 又跟钦天监渐渐打下了一些交情。
钦天监; 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 制定历法。从秦汉以来都设立; 可打从前朝加了传教士带来的新历法; 本朝皇帝各个都务实; 不太相信天象会与人事相对应; 整个钦天监也只有二十人; 且不得改迁他官; 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如有缺员; 由本监逐级递补。如此一来; 钦天监虽然重要; 却又不被人重视,难得贾家大公子突然找上他们; 还问的是天气这样的事,如何不让他们兴奋起来?
更何况贾珠为了表示客气,带的礼物样样都好不说,特别是男儿酒,实在是难得!
这个酒,也被称为行军酒,壮胆酒。
贾夫人虽然在西平之时就将酒方献给朝廷,可大家都知道她那里的酒,才是正宗,味道与别家仿制的都不同,味更清,入口绵达腹却是火辣如刀劈剑刺一般。
贾珠谦道,“这两坛子薄酒送给大人们下值了尝尝。”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免得他们不敢收,不说母亲的名儿,借了张大夫的由头,“我们那府医张先生最近有了件为难事儿,想求本月间晴时雨来一用,敢问几位大人,这可能告知小人?”
一听是这种小事,贾珠人也客气,漏薄博士、五官司晨就把东西给接了,灵台郎请了属官跟监正出来应承。
没过多久,贾珠就拿了单子回到府里交给王桂枝。
王桂枝一看就微扁了下嘴,“这算是什么。”
“明日应是无雨,后日若可有风……”果然天气预报找钦天监还是不行。
贾珠正想分说,宝玉美玉圆圆兰哥儿也都进来,先去里间给病中的父亲问安,不多时就出来。
圆圆不比宝玉心里有了黛玉,只想着母亲,看见王桂枝像是不悦,就借着人小,趴在母亲身上就拿了那纸看,好奇问着,“这是什么?”
“这是个笑话?”王桂枝看见他们就赶紧让人把点心跟茶拿进来。
美玉忙道,“是什么笑话?母亲说给我们也听听。”
见孩子们要听,王桂枝就把之前在街上耍把戏的人经常讲的上知五百载,下知三百年的小戏法说了一遍,“……它说了,今日是个大晴天!嘿,可不就是个大晴天嘛。青天白日的,众人谁不知道这是个晴天,众人便问,那明天是什么天?那个耍把戏得装模作样把小人儿放到自己的耳朵边装着听它说话的样子,然后突然就大叫着,它说了,它说了。众人急忙追问着,说了什么?手艺人板起了脸,它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哈哈哈哈。”
宝玉一边笑着,一边想着明白要讲给林妹妹听,让她也痛快笑上一回才好呢。
贾珠又是笑,又是觉得有些羞愧,再看那钦天监上面写的话,倒真跟戏耍一样了。可他又知道,人家也没有半点糊弄他的意思。
“可人怎么知道天象要如何呢?要是我们这里也有个袁守诚就好了。”
圆圆笑完就问着。
王桂枝想了一下就道,“可以记录下如果有雨的话,整个环境有什么变化,通过长期超过三年以上的每日种种进行对比,大概可以得出一个可靠的参考数据吧。”她努力回想着,陪着女儿去科学馆的时候,人家是怎么搞天文气象的?
“可这下雨吹风,怎么记录呢?”贾珠觉得难以估量。
“可以做风向标啊,就像很多船上不是也有拿帕子什么的来测风向跟力度的船工吗?一次性弄上好些个一样的,然后固定在不同位置,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段去测量,在下面绑上彩线什么的,以每截颜色的不同来显示风力的大小,你觉得怎么样?”王桂枝看孩子们都在思考,“至于空气中含有的湿度,可以取一张宣纸,一张浸水,一张不浸水,放在同一个地方通过一位去观察……”这个好像不太可靠啊,温度计是怎么来的呢?湿度仪之间她见倒是常过,可原理她是一窍不通啊!
美玉拍手道,“这个好玩,我们来做吧。”
“那就做吧。”贾珠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之后风车转标他还拿了一个到钦天监去。
钦天监没办法,王桂枝又想出了个主意,要领贾政去她那种了不少松树,养菇生茯苓的庄子上去休养治病。
贾政这几天正觉得在屋子里呆着烦闷,虽说夫人温柔小意,体贴细腻得把他跟孩子一般照顾,到底不能多出去活动,他闷在屋子里还好,还让夫人不能常出去逛。
“行呀。”
他这一答应,王桂枝赶紧去回明了贾母,让李纨好生照顾家里跟弟妹们,别的都有回事处的料理,她单要周瑞家的赶紧去问张大夫那里可有什么风湿腿痛的病人没有,若有就找一个来跟车,反正庄子上肯定能安排得下,又让木匠做了好些长短不一的钓杆,让绣房搓了些鱼线不说,还让铁匠赶紧打一些指甲壳大小的铃铛出来。
贾政听着她一通胡派,不忍心打断,见人都出去了才道,“哪里买不到钓杆鱼线了?还用得着现让他们做,铃铛是用来做甚的?”
想来她是要跟自己游山玩水,河边垂钓。
王桂枝一时没想到,可既然让他们做了也懒得叫回来了,“我们两个人总不能干拿着钓杆等吧,每个鱼浮上挂个铃铛,一有鱼咬勾了不就响了,我们拉线就是了。”她一定要找个水浅点的地方,如果等不到晴时雨,装着不是故意把他推到水里去试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看看他狼狈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今天短小了,明天补上。
第232章 虚梦
贾政因在‘病’中; 出门乘车; 王桂枝想着到了庄子上也任她跑了,也在车上陪着他说话,让他们把马牵上几匹也让它们跑跑。
路过铁槛寺; 这样的大日头底下; 王桂枝还瞧见十文饺铺卖的红火; 一时兴起; 就让人去弄一碗素馅的来尝尝。“不许声张; 我只看看她到底用的什么料?”
玉钏儿在车外头应了; 跳下车去跑到后头跟着四彩的车上去回话; “姐姐们怎么说?”
“这倒也不难,你去后头随便找个小么让他去办。”彩云从腰间解下个荷包; 只找到几个大钱; 剩下的都是些碎银子; 只怕要漏了相; “你们那里可有钱?”
玉钏儿笑着道; “钱不用姐姐们拿; 这回跟着太太出来; 娘把上月的月钱都给了我,我有钱。”说完就坐下马车找人去了。
“哎; 你这个傻丫头; 要得是铜钱。”
“我知道了; 姐姐们放心。”
彩云笑着放下帘子,“这个玉钏儿比她姐姐就是淘些。”跟着看向彩凤的肚子; “你也是的,既然身子重了,何必还要非得死乞白赖得跟着,太太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不曾?”
彩凤知道这是彩云怕她辛苦,“跟着太太就是出来顽的,我哪里肯呆在家里,我去咱家的医馆看过了,预产期还早着呢。”
“太太就是知道我们这些女人家的苦,让张神仙连女徒弟也一样带,特别设立了女科跟孕产科,我婆婆连连说,要是早有这样的地方,我那苦命的姑子也不会一尸两命了……”
一听这个,彩莹也笑,“那你们可不知道了吧,最近张神仙有个徒弟,不去治病,跑去治猪狗马驴了。”她说出来都觉得好笑,拿帕子捂住了嘴弯下了腰。
彩霞却道,“那你可错了,这事我我可知道呢,而且那个张普生,就是张神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救下来的一个孩子,难得他虽然不爱说话,却吃苦耐劳,特别是药方汤剂,闻草尝味,别人一天花最多花六个时辰,他还要拼命,费寝忘瘫,每日除非累得睡迷了,不然绝对不会有一丝放纵。他家里再没了别人,混一个名儿叫呆二,还是张神仙领着来给太太把平安脉的时候,张普生这名字由太太起的呢。”
她们在车里说着话,贾政也跟王桂枝并排躺在一起歪着,王桂枝还小心翼翼得不敢乱动,一会儿钗松鬓乱的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这时候怎么想吃饺子了?”贾政随口问着。
哪里有什么时候,王桂枝笑道,“这东西还不是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啊。”她把指甲套套起来,在贾政的脸上划了两下,“就跟你想病,不就病了嘛。”
“这回怎么不带孩子们出来玩呢?”贾政由着她,这回想是用火珊瑚做成的长指甲,轻轻在脸上抚弄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她从来都不舍得离开孩子们,去山西去两广,圆圆打小时候起都被带着跑,虽说这次是去庄子上,可看她的意思,怎么也要呆上了十来天呢。
孩子们若是在场,王桂枝哪里会敢去捉弄贾政?
这时候父权夫权在上,她哪里敢在外人面前轻易擅越,挑战他的威信?就算她心里知道如今的贾政对她自然是有情义与体贴,她也不会故意在外人面前让他出丑啊。
王桂枝便道,“我的好老爷,您可以借口说是病了才去庄子上清静养养,把孩子们带上,岂不是让人怀疑?再说平白几天让他们落下些功课来,这季考马上就要到了呢。”
她一向在孩子们的功课上也十分上心的,“你其实特别在意他们的成绩,怎么从来不在孩子面前说?”
“你都够严厉的了,一板起脸来,谁人不怕?轻易呵责倒把孩子给吓唬傻了,你凶我自然要温柔些。他们虽是孩子要教导,也不用急赤白脸的,就跟你说……那一样,有些事情哪里是急得来的?”治病救人却还罢了,这学习知识自然是要日积月累的,就是再厉害的天才,也得有个消化的时间吧?王桂枝也怕孩子们渐渐大了,他这要求高了,还跟原著里似的只知道在孩子们面前讲大道理。
“说到这个,我就是想叫你出来好好散散心,纵然有什么压力不舒畅的,对着那些不会说话,感觉不到伤心疼痛的石头河水发泄去。”王桂枝想了想又想着道,“又或者是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淘换来,好不好?”朝堂上的事她都不懂,可不论什么时候,想站得稳就必须得承担重压,她还没傻白甜到认为贾政只要办好自己的事儿,就能安枕无忧了。他要不是没了办法,何苦要诈病?
再说不对他好一点儿,一会儿捉弄他的时候,她的良心怎么过得去呢?
一会儿有人追着把饺子送到车上来,里面是几种菇类并新鲜的韭菜制成的,咬下去汁嫩菜脆,倒也香甜,可惜王桂枝到底让那些大师傅的手艺把嘴给养刁了,尝了一个就不愿意动,还是让贾政帮着吃了两个,到底吃不下,只好让他们收拾了。
“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还好。”王桂枝也是一时想起,怕王药家的日子久了,就轻浮起来偷工减料,饮食行业就怕如此,那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呢。
“还不错。”贾政这几日里都是王桂枝事无巨细得安排膳食,哪里看得起这碗饺子了。就是素饺子,她用不知道什么瓜切出来的可比这个好吃多了。韭菜还是要配鸡蛋或者鲜肉,河虾才好吃。
看他还有兴致,王桂枝也就寻些闲话来跟他说,顺便告诉他,家里的二姑娘前儿传了喜信来,这才过了头三月,等再过两月日头不晒胎儿也稳固就回家里来请安,贾政握着她的手闲闲得听着,心思到底还是在延载帝跟朝局那里。
到了庄户院,那庄头并管事的,还有先头来打点的人早早在路上等着,巴巴迎了进去,就怕地方没归置好,污了老爷太太的脚。
王桂枝倒还觉得不错,这时候也没什么污染,可到了外边,还是觉得天高地阔了些。
赶紧让彩霞去看便所净室,反正她们自己用的铺盖都是带上的,这肯定不怕,就是怕那五谷轮回之所不方便。
“这附近可有小河小溪没有?”
“有有有。”庄头赶紧回着,来传话的小爷说了,太太想垂钓玩呢,这贵人就是跟他们不一样,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还跟瞧什么新鲜似的,“就在那山腰间上,有条盘绕而上的玉带溪,此时正是水厚的时候,前个儿我家小子还在那里寻摸好些软壳蟹……”
见他越说越多不太像样,管事的轻咳一声想让他打住。
但王桂枝却是听起兴致来了,回头下意识就想挽贾政的手,好再又想起来这时候可不能这样才停住,笑着道,“老爷,不若我们就去那里散散?反正她们在先在这里归置东西,尘土飞扬的。”
贾政应了一声。
庄头兴奋得在前头领路,彩云等才回屋子里交待丫头婆子怎么放东西,一回头就没见着太太人影。
“啧,你们怎么还不跟了去,把滑杆软轿备着,找几个脚稳力气大的赶紧清洗一番……”把外头的小么都吼了上山,彩云赶紧跟彩霞安排起一会儿的膳食,沐浴等事来。
贾政看着这水清草绿的,也起了些兴致,问了些庄头地里的庄稼收成等事。
王桂枝就一心一意得猜测着这河水的深浅,好容易找到一处林繁草多之地,水势平缓如同一个倒扣得葫芦,河底的石头水草都清晰可见,这里好,河边之处,恐怕也就是半人多高,定然是淹不着人的,她便兴致勃勃道,“这儿好,我就要在这里钓鱼!”
庄头一看这里哪里有什么鱼窝子,就是有也是些小猫鱼耗子,可钓不上来,忙道,“太太,这里可没什么鱼,您瞧一眼就……”这话还没说完,就让管事的站在后头掐了一记,真没个眼色,太太不过是见这里风光好,哪里就真想钓上什么鱼不成?
“啊?不行吗?”王桂枝看向贾政。
傻夫人,水至清则无鱼,贾政却没反对,只当陪她玩了,“就在这里吧。”
众人赶紧拔草垫道在河边树阴底下弄出一块儿平整些的地方,拿出几个熏笼点上香,让老爷太太可坐下玩着,他们也在另外一处地方架起桌子茶炉,备着主子们点东西。
王桂枝见旁人都自有眼色得躲开,赶紧拿起鱼杆来就要往下甩,兴冲冲插了三四个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连鱼饵都没放,瞪了一眼在旁边乐的贾政,赶紧又把鱼杆收回来。
贾政看她忙得可爱,见她要打开那小盒子,赶紧拦住,“这个还是让我来吧。”耍下鱼杆鱼线倒还罢了,一会儿让她看见那地虫与拌的食料定然要怕的。
“噢。”王桂枝本意也不在此,见他正专心给那些钓勾上穿饵,她偷偷把鞋袜脱了,自己伸腿下去想试试深浅。
她双手后撑着地,慢慢把水放进去,一阵子清凉之意,却又浮了上来,划了划水玩了两下就往下面踩去,本来无事,她撩高了自己的裙摆,抱起裙子发现这边上才没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面,心里一松才要抬脚起来,却不知道踩着了什么东西,滑滑得似乎从她的脚心一动,又像是微微一麻的刺痛感,让她顿时就惊叫了一声。
“啊……蛇……”
贾政扔下鱼杆过来拉她,才发现她趁自己不注意又在胡闹!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脚跟腿都露了出来,见她怕得直抖,赶紧要把她抱起来,本来以贾政时常抱王桂枝的体力根本没问题,可惜王桂枝吓得直抖,根本没抱住裙子,几乎半截身子就浸在了水里,就比平日里的她竟然要重上好些,加上河边泥地不是实土,都是冲刷的淤泥,贾政双脚一用力,那处立即不稳,两个人都掉进了水里。
那扑通一声让众人听见,忙就要上前去。
可巧管事的就听见了太太的笑声,赶紧死死把庄头等人拉住,人家玩呢,这时候去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贾政就是刚刚掉下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是不会水的,可一听见夫人的笑声,他这心里也就安了,慢慢拉着她站起来,除了身子湿了大半,这水不过深及他的腰处。
“胡闹!”
王桂枝心愿得偿,还弯腰拿水泼他,看他发乱须湿,到底比平日里正儿八经的样子看起来狼狈,就只顾着乐了。
水都下了,贾政见她难得如此放纵开怀,也就由她嬉耍了一阵,然后把她推举上岸,脱下自己的衣裳把她裹上,才叫人拿衣裳过来。
夜间两人就着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