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陆思索了再三,还是答应了牧云寒,之后他带着从牧云栾和牧云德那搜刮来的奇珍异宝谒见严霜,身边还带着一个颇有英气、举止得体的姑娘:“皇嫂,这是皇弟在宛州结识的姑娘,她叫菱蕊,求皇嫂替我们赐婚。”
原来牧云陆在宛州清理邺王势力时,差点被邺王的旧部暗害。幸得有菱蕊出现,把那些暗器打散。牧云陆见菱蕊孤苦无依却有一身好功夫,便让她跟在身边做近卫。一来二去,近水楼台的两人就互生了情意。
严霜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忙,只是自从牧云勤看开以后,朝臣发现对牧云勤进谏没用,就把炮火对向了牧云寒和她。要是她直接给牧云陆和菱蕊赐婚,那些大臣又要说她居心不良了:“二弟既能找到意中人,我这个皇嫂自然是高兴。只是近来那些文臣实在弄得我和你皇兄脑仁疼。皇嫂知道二弟选的姑娘一定是顶好的。可是若直接赐婚,那些大臣又要说皇嫂居心不良,给二弟挑没有家族势力的媳妇。皇嫂建议你联系与你过从甚密的文臣,让他们收菱蕊做义女,皇嫂再为你们赐婚。不过若二弟为难,皇嫂就成你之美,担这骂名。”
牧云陆一开始只想着要去澜州,就没有多想朝臣的事,可今日严霜的这一番话,却让他想到另一层,他日后要留在天启,虽然菱蕊不需要多出来应酬,但还是少不了要见其他官员的夫人,若是那些人拿菱蕊的身份欺负她,他也无法。
牧云陆首先找了薛彧和孤松直,可他二人自恃世族身份,自己还想给牧云陆塞本家的女子,哪肯帮牧云陆这个忙。于是牧云陆找到了薛岳来做菱蕊的父亲。
来年春日之时,牧云寒在外督察洪水治理,严霜的肚子却提早发作了。恍惚之间,严霜看见一个身着粉衣,戴着几支金步摇,顾盼生辉的绝色女子在她快要把孩子生下之前,来了产房。
那女子对严霜说:“太子妃从未见过银容,却以稀世珍宝相赠,助银容改变命运,求得圆满。太子妃的大恩大德,银容无以为报,只剩这牧云珠,希望太子妃能够收下。他日或能助太子妃逢凶化吉。银容本与太子妃无相见的缘分,可银容还是想亲自向太子妃道谢。银容即将离开,太子妃无需挂念。太子妃的孩子,会是这九州的未来。”
严霜来不及开口对她说什么,银容就走了。
几日后,严霜醒时,牧云寒穿着金黄的龙袍,手里抱着一个天蓝色的襁褓坐在她身侧:“霜儿醒了?这是朕同你的凛儿。朕都不知道说父皇什么好了。你早产那日,父皇召朕回来,就说他要退位,之后便不管不顾地带着银容妃和笙儿走了。这几日朕登基后,又要照看你和凛儿,又要接管朝中事务,累得几日都没合眼。”
银容?严霜张开左手手心,里面的牧云珠在熠熠生辉,看来银容是真的来过。可这不是荒神的法器吗,为什么要给她?
“这些日子寒哥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让我抱抱凛儿。”严霜接过牧云寒手中的牧云凛,虽说牧云凛还小,看不出五官,可她还是想看看凛儿像谁多一些。
见她抱孩子的姿势,牧云寒笑着调整她:“想不到你这个母后竟是比朕这个父皇还不懂如何抱孩子。”
“寒哥哥已经独占凛儿几天了,霜儿能比吗。凛儿还是像寒哥哥多一些。”严霜用手指点上了牧云凛的小脸,想逗他笑。
“可朕倒觉得,凛儿除了不大爱笑,哪都像霜儿。霜儿,朕打算一月后给你举行封后大典。到时候朕也要封凛儿为太子。”
“凛儿才出生几天,寒哥哥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凛儿是朕同你的长子,以后朕的儿子也只会由你所出。可父皇就是因为不早些立储,才导致兄弟之间起隔阂,朕实在是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
“可寒哥哥难道忘记了废帝牧云纲之祸?他就是太笃定皇位是他的,才会昏庸无道,寒哥哥切不可让凛儿重蹈废帝之覆辙!寒哥哥还是等凛儿大些再立他为太子吧。”
牧云寒想到威帝、穆如明光皇后和废帝牧云纲之事,于是同意了暂缓立牧云凛为太子。
☆、皇后
一月后,牧云寒正式的登基大典与严霜的封后大典一同举行。不同于惯例,牧云寒在大殿上将玺绶授予严霜后,直接让严霜起身,与他一同坐在龙椅之上。群臣哗然,牧云寒握住严霜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牧云寒改元太和。如同他当年所说的那样,第一道诏书大赦了天下,第二道诏书便是立太子妃穆如严霜为后,废除后宫。封二弟牧云陆为卫王,六弟牧云笙为隐王。而穆如槊在牧云勤退位后,也打算解甲归田。穆如寒山继任穆如大将军之位。首辅之位则由牧云陆接替。
听完年轻天子的两道诏书后,薛彧立刻跪下说:“陛下,这万万不可啊!威帝与他的穆如皇后甚是恩爱,也未尝有废除后宫的举动。臣请陛下三思!”
牧云寒望着严霜,回答说:“薛卿家请起,朕不知威帝对他的皇后是何样的感情。可朕同皇后识于少时,皇后是朕的心头至宝,又助朕平定越地流民之乱、南枯之乱。于这宗庙,皇后也为朕诞下了皇子牧云凛。无论是对朕,还是对牧云江山,世间再无女子能同皇后相比。”
孤松直走到大殿的柱子跟前:“陛下难道当我们是傻子,编了些理由,以为我们就不知道,皇后根本不是穆如大将军的女儿,而是靖公主牧云严霜!臣今日就是撞柱而亡,也要直言犯谏,陛下乱人伦纲常,必遭天谴!”
牧云寒一把将孤松直的奏折扔在他脑门上,出身世族锦衣玉食的孤松直自然不是这一下的对手,这回就是他不触柱也脑门流血了:“大胆!朕只最后解释这一遍。皇后确是穆如大将军的亲生女儿。只不过皇后出生时身染重病,皇极经天派的天师说,要在越地,皇后才得以康复,因此先帝才着靖王收为养女。朕不希望为这个问题再给众卿家解惑了。”
可见牧云寒只口头说说,没有什么实质性举措,群臣认为牧云寒还是当年那个遇大事优柔寡断的皇子。薛彧和孤松直说完后,跟随他们的大臣又发起了声讨严霜的声浪。
要不是严霜劝他,先不要处置这些大臣,给刚出生的凛儿积福,否则牧云寒真想按军法给这些妖言惑众的大臣一个了断。
牧云寒忍着怒气,用左手拍了龙椅的把手,顿时大殿上寂静起来:“够了,朕意已决。谁要是再敢妄议皇后一个字,以谋大逆处置。退朝!”
下朝后,孤松拓在家中替孤松直查看伤口,孤松拓想了想,还是对父亲说了:“父亲日后还是在朝堂上少同薛大人一起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儿子同陛下和皇后娘娘曾有袍泽之谊,陛下如何待皇后娘娘如珠似宝,儿子都清楚。父亲和朝臣还是不要惹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快了。”
孤松直觉得这个儿子没有长进,苦口婆心地说:“儿子,你还未曾娶妻,不懂。哪个男人不喜新厌旧呢?陛下这时候深爱皇后娘娘,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况且身为帝王,自然是害怕别人会危及他的帝位。你想想先帝和银容妃的前车之鉴。陛下和皇后娘娘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陛下自然听不进去。可当他们渐渐年华老去,感情不如当初浓烈时,哪里还会像现在一般油盐不进呢?陛下若独宠皇后,必将依赖穆如氏,我们这些世族,又将如何存活于这大端呢?”
见父亲没有能够了解事情的根本差别,孤松拓跪下劝道:“父亲,你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啊!儿子求你了!如果父亲能够在朝堂之上不再诋毁皇后娘娘,儿子愿意娶妻,以了父亲心愿。”
孤松直疑惑道:“我不在朝堂上诋毁皇后和你娶妻有什么关系?不对,孤松拓,你是不是对皇后娘娘有意?你当初执意从军,现在执意不肯娶妻,是不是都为了皇后娘娘!”
孤松拓还是扯着父亲的衣襟,却不作答。
孤松直拂掉儿子扯着自己衣襟的手:“那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本事。陛下为了她废除后宫。你一个杀生都不敢的人居然还去从军?”
“父亲,我对皇后娘娘是什么感情不重要。只是希望父亲能够不要再诋毁皇后娘娘了。陛下不是先帝,如果父亲想用当年对付银容妃的办法对皇后娘娘如法炮制,今后第一个受害的便是父亲。儿子是真心为了父亲考虑,请父亲听儿子一句。儿子与陛下、皇后同在一处一年多,难道不会比父亲知道得多吗。陛下手握重兵,母族与后族皆是穆如氏,又将宛州财富收归己手,越州靖王又是皇后的养父。陛下如今大权在握,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畏惧地方藩王又忌惮穆如氏的先帝。陛下若是真想对孤松家动手,孤松家又能存活多久呢?”
孤松直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认为乳臭未干的儿子居然想到了这么多自己没有想到的事情。权衡利弊以后,他发现触怒如今陛下的后果真是他从前未曾细想的,于是同意了儿子的话。
天启的夏日,午后亦是十分炎热。严霜抱着牧云凛在从前牧云笙常待的竹林里散步。姬昀璁突然带着一个白发老头出现在她面前,想必这个老头就是龙锦焕了。
姬昀璁一见到在严霜怀中的牧云凛,笑了笑,张开手道:“姐姐,这是我的外甥吗?给我抱抱好不好。”
严霜想着她没办法对牧云凛做什么,眼神中又一副期待的样子,于是便把牧云凛交给了她。姬昀璁试着抱了抱之后又将牧云凛交还给了严霜。
姬昀璁坐下后对严霜说道:“姐姐,那日听了你的一番话,我又想到自己之前的失败举动。没有军队的姬氏想要复国,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反正姐姐的孩子有姬氏的血统,也算是姬氏复国了吧。既然父王的任务我已完成,我只想放下自己承担了十五年的复国重担,跟随牧云笙一起泛舟海上。姐姐能否告知我他在哪里?”
想不到姬昀璁还是爱上了牧云笙,感情的事情严霜也不好劝。而且即使姬昀璁和牧云笙不能结成良缘,她出去看看这九州也总比待在这地下城好:“他同先帝和银容妃应该还在路上,你去泉明港寻他应该还能寻到。”
姬昀璁指了指一旁的龙锦焕:“对了姐姐,这个是天罗堂堂主龙锦焕,姬氏同他们的契约,我交给姐姐,让他们保护我的外甥,也就相当于保护了姬氏。这个是父王给我的藏传国玉玺的地图,但是另一半玉玺我也不知道在何方。黄金库里的黄金我拿走了一半,姐姐不会在意吧。姐姐,妹妹走了,虽然我们统共也就见过两面,但希望我们的姐妹之情能够一直延续。昀璁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就是姐姐了。”
严霜抱了抱姬昀璁,虽然不过几面之缘,但她也对这个坚韧的妹妹深有好感:“你且去吧,有什么事都可以传信给姐姐,姐姐等你。”
姬公主离去后,龙锦焕却仍不离开。
严霜疑惑地说:“先生怎么还不走。我这里暂时没有要交待给先生的事。”
“我真是想不到,我们天罗居然要来保护以前的仇人。”
一边逗着牧云凛,严霜一边对龙锦焕说:“世界万事瞬息万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好办事,合我心意,说不定,我会考虑给魅族一片净土呢。”
当晚,严霜拿着地图和姬氏同天罗的契约,给了牧云寒看:“我真是没想到,我的父亲居然是姬玉王。我的妹妹竟爱上了笙儿,要去寻他。还说凛儿身上有姬氏血统,她也算完成复国大业了。把藏有半块传国玉玺的地图连同这份契约给了我。只是天罗算与牧云家有血仇,不知寒哥哥怎么想的。”
牧云寒看了看严霜手里的东西:“威帝剿灭天罗时,他们几乎在九州绝迹。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他们又卷土重来。看来只要人族恐惧魅族这个根基存在,他们就会存在。不过既是有这契约,不用担心。或许铲除他们不是根本之法,对他们采取利用和限制结合的手法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更一天
因为前一阵天天更新,灵感有点枯竭而且码字速度有点跟不上节奏
停更是为了以后的更新质量更高~~
☆、升平
牧云寒登基后,第一项改革便是他同穆如寒山自少年时就渴望进行,但是由于双方父亲求稳的心理,而一直待到现在才有契机进行的武举。三百年来,穆如铁骑和牧云银甲采用兵将世袭制。穆如铁骑作为牧云王朝的守护者,对自身战力的要求较高,因此这三百年世兵制之积弊较之牧云银甲少。但两者的战力因为世兵制还是展现出了明显的衰退。牧云寒和穆如寒山想通过武举的方式,在民间选取优秀将才,为牧云银甲和穆如铁骑注入新鲜血液。
严霜同牧云陆见牧云寒和穆如寒山想从民间选拔武学人才,于是也提议可以在民间选拔一些有才学并对时事有己见的寒门学子。南枯祺事败后,南枯世家新空出的势力急需填补,而且朝堂若任由薛彧、孤松直等世家大族放肆下去,一是有些行之有效的措施会遭到他们的万般阻挠,再是世家大族的势力若进一步强化,可能会成为腐蚀大端朝根基的蛀虫。
武学人才之事倒好说,有掌握兵权的帝王和穆如大将军同意,纵使那些文臣再嘴碎,也没法翻天来。
可是科举之事,却正好打在了文官世家的七寸之上。若以科举选拔寒门学子,那么会大大减少他们的子弟可以为官的数量。因此这项改革引发了群臣的反对。
当牧云寒宣布将在来年春日举办文武两项的科举时,薛彧拿起奏疏说:“陛下从六岁起就沉迷兵法,对这文官体系倒是不大熟悉。臣明白穆如铁骑和牧云银甲因为世袭而战力衰退,需要武举。可文臣这边,世官制之下,都是忠于陛下,忠于我大端江山的。若陛下执意打破这种体制,臣恐怕没有了文官世家,牧云氏江山遭小人觊觎啊!”
牧云寒看了看薛彧的奏章道:“哦,薛大人倒是对我牧云银甲治军有些办法,朕就不拂你的意。让你去澜州当个参将。”
薛彧惊吓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跟在陛下身边辅佐陛下是臣毕生所求!”
牧云寒看了薛彧这般模样,就没有再吓唬他。
孤松直道:“陛下,这世官制是牧云氏祖宗之法,陛下若无超越牧云氏先祖的自信,这祖宗之法还是不废为好!”
宇文慎谨道:“时迁则法异。祖宗之法再为精妙,现在也已经过去三百余年了。若如今还强调世族与庶族之差别,等待端朝的,不再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而是一场自下而上的民变了!”
孤松直不可置信道:“宇文慎谨,你在朝堂上说些什么!你为的不就是能够提拔与你家境相似,将来能同你一齐控制朝政的人吗?”
宇文慎谨道:“科举选拔的是世族还是平民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科举可以给大端带来更有益的建言和更出色的人才。这才是臣希冀能够推行科举的原因。臣心中只有大端和陛下的福祉,求陛下明鉴。”
朝臣当中出身世族的有想以死犯谏的,也有指着帝王的鼻子大骂的。
牧云寒也不说话,静静地等他们说完:“众卿没有其他的意见了吧?是朕的不是,早朝前忘记跟众卿说了,科举之法朕已经决定要施行,今日在朝堂之上供众卿讨论,只是想看看众卿有何修改之法,而不是想征求众卿的同意。既众卿没有修改意见,那就退朝吧。”
科举之事让朝臣彻底地明白,如今龙椅上坐着的帝王再也不是那个任由他们支配的明帝牧云勤了,而是大权在握的、不在乎他们生死会给他带来污名的牧云寒。
科举过后,牧云寒和严霜进一步废除了端朝的分封制度。以后牧云氏皇子可以被封王,可以被授予官职,但是只能留在天启,也不会再拥有王子亲军。
来年秋日,文武两项科举结束后,牧云寒抱着牧云凛同严霜一起站在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