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之声迅速地穿过罗密欧露出的破绽,长剑自下而上,狠狠地朝着罗密欧的要害攻去——
所有的这一切全是都在一瞬间发生,当罗密欧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剑尖已经指向了他没有护具保卫的咽喉。
“认输吧,先生。”阿尔科的胸口大幅地起伏着。他将剑尖又推进了半分,在距离要害的部位停了下来:“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罗密欧的脖子微微后仰,“哦,是吗?”他的眼睛因为昂扬的斗志闪闪发亮,像是正燃烧着熊熊的绿色的火焰:“那可不一定,毕竟,”他微妙地勾了勾嘴角:“……世事无常嘛。”
阿尔科心道不好。但说时迟那时快,罗密欧一个弯腰,矮身绕开了闪着寒光的银色长剑。他握着长剑的手腕一转,被刻意磨钝的长剑灵巧而准确地击上阿尔科的手腕。他击打的位置很是巧妙,虽然力道不大,但是被打中的阿尔科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酸一麻,原本紧握着长剑的右手竟然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银色的长剑落地。
罗密欧手中的长剑顺势逼上,迅速地抵在了阿尔科的胸口。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情势便立即逆转了。
六个……哦不,大圆满。
罗密欧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得意的笑意来。
“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优雅地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左手贴在胸前,居然在赛场上向对方行了个漂亮的礼:“世事无常,先生。”
☆、第41章 chapter40
场上剩余的骑士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少。报幕官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巨大的沙漏看。当最后一粒沙子终于落下的时候,他猛地站了起来:“停——!”报幕官的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刻意拔高的嗓音盖过了场上的一切声响。无论正在交战与否,所有的骑士都不得不在丢给对手一个不甘心的眼神后立即分开停下,等着裁判官的下一步指示。
在等候裁判官清点人数的时候,班伏里奥驱马凑到了罗密欧的旁边。
“哎,”他相当哥俩好地搭上罗密欧的肩膀:“你干掉了几个?”
“六个。”
“那咱俩差不多。”班伏里奥默默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你说等一会我们在致辞的时候要不要好好地感谢茂丘西奥一下?要不是因为他那些变态的魔鬼训练,我估计咱俩还挺不到这会儿。”
“唔。”罗密欧假装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感谢什么?谢谢那些年他把你揍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滚!”
这边两个人在旁若无人地互揭对方的黑历史,那边裁判官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对方的场上骑士剩余人数竟然刚好只比他们多出了一个人。因此,即使罗密欧和班伏里奥是击落敌手数量最多的两个,他们两个还是不幸落败了。
最大的荣耀被对方队伍里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赢走了。
“啧,真是倒霉。”结果被宣布出来的时候,班伏里奥发出一声懊恼的响亮咂舌声:“我本来还以为会是我们中的一个。”
“啊,没有关系。”罗密欧遥遥地看了一眼包厢内正紧张地望着这边的罗茜,接触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她居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处,没有藏起来。罗密欧将目光收回,唇角缓缓地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反正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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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比武大会的最后一项赛事已经落下帷幕,剩下的,便是彻日彻夜的宴饮与狂欢。
比赛结束后没多久,狂欢舞会的邀请函就已经由专人送到了各家贵族的府上。信封封口处暗红色的火漆纹章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就像是大罗马一样的热情。
舞会就定在明天晚上的八点。
房间里,朱丽叶把身上的裙子脱下,又重新换了一条。一旁的床上已经凌乱地摊放着着好几条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被她否定掉的裙子了。她提起裙摆打量了脚上配套的小羊皮舞鞋一会,好半天才终于差强人意地点了点头。朱丽叶的双手在自己的腰上比了比,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茜茜?”她抬头问坐在一边的罗茜:“我的腰是不是太粗了?”
“不会呀。”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最近已经瘦掉一点了呢。”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没想到腰还是这样的粗。”
“哪有。”罗茜翻了个白眼:“明明就细得连我都能搂过来好吗。”
“可是……”朱丽叶依旧显得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什么呀。”罗茜说:“要是班伏里奥连你都举不起来的话,我就该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比赛的损耗过大以致柔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你胡说什么呀。”朱丽叶的脸红了:“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突然扯上班伏里奥?谁说我是因为他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罗茜往咖啡中倒入了一点牛奶,用小勺子搅了搅:“你可别告诉我是别人,我才不信呢——而且就算真的有别人,那班伏里奥也是肯定会把他出来决(da)斗(si)的。”
她边说边斜斜地瞥了朱丽叶一眼,那神态语气明显就是——小样,别装了。
机智如我早已看穿一切╭(╯^╰)╮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恼羞成怒的朱丽叶愤恨地跺了跺脚:“你跟罗密欧还不是一样?”
“……什么呀?”罗茜的动作猛地一僵。小勺磕到咖啡杯的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也许是因为心虚,她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什么罗密欧?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借用你一句你刚刚才说过的话,”朱丽叶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呢’。”
“……”在朱丽叶那样的目光注视下,罗茜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她紧张地扭着自己的手指,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怎么……”
“你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但是很多时候你做的事情都太过刻意了,反而很容易叫人从中发现端倪。比如捡耳环的那一次,我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朱丽叶不满地双手叉腰:“你居然骗我!我早就该发现你是假装的!”
“……朱丽叶,”心虚的罗茜眼神漂移试图转移话题:“你这个样子真是太不雅观了,宾斯夫人看到会哭的,真的。”
“这不是重点!而且宾斯夫人也不在这里!”朱丽叶继续以一副恨不得冲上来咬她一口的表情瞪着她:“重点是你居然瞒着我!我可是什么事都和你说的!”
“……对不起嘛。”罗茜讪讪地低下头:“我、我那个时候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应该说,她那个时候压根没想过自己和罗密欧居然真的能成。即使知道这和她的所知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是作为多年的铁杆粉,原著对她造成的影响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消除的。
朱丽叶愤恨地扭过脸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嘤qaq(尔康手)”
气场全开的朱丽叶爆发出了难得的高冷女王样(……),小媳妇罗茜不得不嘤嘤嘤着签下了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围观群众纷纷表示,这简直是听(xi)者(wen)伤(le)心(jian)见(xi)着(da)落(pu)泪(ben)。【大雾】
心满意足的朱丽叶:“不过你以后还是注意一点的好。我和班伏里奥没有关系,要是被别人发现可就糟糕了。”
“……”罗茜讪讪地低下头:“有那么明显吗……”亏她当时还为自己的急智点了个赞呢,虽然当天晚上就被罗密欧揪出来算总账了……咳,不提也罢。_(:3)/)_
“简直不能更加明显好吗。”朱丽叶用力点头以增加自己的话的说服力:“而且,”她随即补充道:“除非是瞎子,否则只要一看到他看着你的眼神就会明白——他爱你。”
虽然早就知晓,但是当这三个字终于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被说出来的时候,罗茜还是禁不住呼吸一滞。她的表情凝固成一个滑稽而分外不可思议的样子:“……他爱我?”
“没错。”朱丽叶再次很肯定地重复,一点都没有考虑到罗茜这个唯一的听众的承受能力:“他爱你。”
罗茜怔怔地看着朱丽叶,看着她黑色的大眼睛中映出自己的倒影。她看到红晕一点一点地在自己的脸上晕开,满满的羞涩与喜悦点亮了她的眼睛。朱丽叶眼中那个人的样子,是她无比熟悉的,也是她无比陌生的。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可思议。
满心的喜悦令罗茜感到手足无措。但是渐渐地,这种纯粹的喜悦却慢慢地变了味道。
黯淡的烛光在房中摇曳,不时发出噼啪的一声脆响。
罗茜抓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这是她苦恼时常常会有的小动作:“朱丽叶。”她将自己闷在枕头里,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可……可他是个蒙太古。”
“……”朱丽叶不说话了。
“还有你和班伏里奥,”罗茜将抱枕拉下了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你可是凯普莱特家唯一的女儿……不管是凯普莱特家还是蒙太古家,他们都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嗯。”朱丽叶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地发着抖,罗茜瞬间就心软了。“来,”她向朱丽叶伸出一只手:“过来。”
朱丽叶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的年纪本来就不大,此时又满怀心事惴惴不安的,看着愈发像是一个还很天真稚嫩的孩子。罗茜将她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茜茜……”朱丽叶微弱的声音发着抖:“你说……我们四个私奔……好不好?”
“什么!?”罗茜吓得一把放开了她:“你说什么?”
朱丽叶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我说,私……”
“打住!”罗茜异常严厉地打断了她:“不行!绝对不可以!”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欧洲还是中国,被家庭阻挠的苦命小情侣们最常用的一招都是相同的——私奔。
世界文学作品中不乏私奔的桥段,某些人称赞那些勇于私奔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爱人。”但是,爱情又不可能真的饮水饱,人类还是得吃面包才能填饱肚子。他们四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就算真的侥幸私奔成功,以后又要靠什么来养活自己呢?
他们很有可能饿死街头。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实活生生地折磨成怨偶罢了。
那样的结果,比起不能终成眷属还要更加的可怕。
罗茜死死地抓着朱丽叶的肩膀,迫使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她的肚子里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是因为想要讲的东西太多,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朱丽叶,”她抓着朱丽叶的手用力得指甲发白:“马上停止你那种可怕的念头,并且你还要向我保证,你永远、永远都不会那么去做。”
朱丽叶被她吓到了,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她。
“说话呀!”罗茜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我,我向你保证。”朱丽叶结结巴巴地重复着她的话:“我会马上打消这种念头……并且保证永远都不会和班伏里奥私奔。”
罗茜一把将她勒紧怀里。
朱丽叶温顺地任她抱着,额头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忽然之间,她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
“我们该怎么办?”朱丽叶的眼眶里满是泪水:“茜茜,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罗茜抿了抿嘴:“……但是,我相信……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第42章 chapter41
夜幕已然降临,可是今夜罗马城中的某一处,依旧明亮如同白昼。
罗茜身为贵族,可以毫不自夸地说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为这里的富丽堂皇感到惊叹。
白色大理石制的穹顶极高,弯曲的弧面连接着这里每一根石柱。不管你身在大厅的哪一个角落,头顶都必定描绘着栩栩如生的壁画。在外面价值□□的艺术品,在这里却被当成普通的装饰品随意地放在大大小小各个角落,无人问津。
穹顶上吊着繁复华丽的大吊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固定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金碧辉煌的大厅在这光明的火焰照耀下,给进入者带来一种最为直观的视觉享受。即使是在没有阳光的黑夜,这里却依旧明亮如同白昼。
和维罗纳城里的收获节舞会一样,这一次举行的舞会也是化装舞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厅里的人渐渐地变多了起来,有的人的面具是拿在手里的,细细的金色杆子支撑着面具的本体,显得很是优雅;更多的人的面具都是直接戴在脸上的。女士们带着的面具都装饰着华丽的纱花和羽毛,并且无一例外地都只有半面,好露出她们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和精巧的下巴。相较之下,男士们的面具则要简单得多,有的人戴的甚至只是一张毫无装饰的纯白面具,就像是歌剧魅影当中神出鬼没的剧院幽灵。
罗茜戴的是当初收获节舞会上她戴的面具,朱丽叶说那面具的颜色很衬她的眼睛。她向来对舞会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于是便在大厅相对僻静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兀自想着心事。似乎有人在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看,她有些不悦地回头,没眼却在看到对方模样的瞬间舒展开来。
是罗密欧。
巧合的是,他脸上戴的也是当时戴过的旧面具,鸦羽做成面具就和他的头发一样地漆黑。他和罗茜隔着舞池遥遥地相望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微笑,迈开步子向这边走来。与此同时,罗茜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笑着站在原地等他。
如果这时旁边有人,他就不难发现,此时这两个人脸上的微笑是相同的。
罗密欧在罗茜的面前停下。
“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我亲爱的小姐。”他的左手抚在右胸前,弯腰向罗茜鞠了一躬。
“唔。”罗茜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会,在罗密欧想要重新开口的前一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是不可以的,”她故作高傲地对罗密欧点了点头:“但是我最终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那还真是谢谢您的善意了。”明白这只是恋人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罗密欧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他宠溺地问道:“我能否请你发发慈悲?我想斗胆请问你,你今晚能否只成为我一个人的舞伴?”
“为什么呢?”
“因为是你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所以你当然需要为此负责。”罗密欧说:“虽然我今晚注定错过其他所有的好舞伴,但我却并不感到遗憾。因为即使那样,今晚我的目光也都随时停留在您的身上。”
“但是您不觉得那样对其他有可能想要追求我的男士太不公平了么?这位先生?”罗茜故作严肃地板起脸,然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闪闪笑意却出卖了她此刻真正的心情。“要是也有别的人来跟我这么说,那可让我如何是好呢?”
“我向你保证,亲爱的小姐,没人会来追求你的。”罗密欧凑得离她近了一点:“要是谁敢,”他在罗茜的耳边低低地笑道:“我就伸出腿来把他绊倒。”
罗茜假装惊讶地愤怒地盯了他一会,最终还是崩不住笑了:“那好吧。”她起身将手交到他的手中:“要是我一会儿不小心踩到了你,你可一定不能报复回来。”
“谨遵您的吩咐。”罗密欧低笑着回答。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大厅边缘的一个僻静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