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商溱溱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你不老,我从来都不觉得你老,聪慧才10岁,聪恕也不过16岁,你可有见过10岁女孩的父亲说自己老的?”
勖存姿一怔,大步上前将商溱溱搂在怀里,口中喃喃道:“溱溱,我的溱溱……”
商溱溱反手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眼中却不再水光涟漪。
是她赢了吗?是她将两人的关系更加推进一步了吗?可为什么她半点喜悦都没有?她只觉得心很累,她只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
正如商溱溱所期待的那样,那晚表白心扉之后,她和勖存姿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随着学校的开学,她还是辞去了家庭教师的兼职,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便不再和勖存姿见面。相反的,离开了勖家人的监视,他们的相处更加自在起来。勖存姿给了她一把钥匙,是中环一处寸土寸金公寓的钥匙,说商溱溱只要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住进去。
“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情|妇了?”商溱溱半开玩笑说道,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些日子自己的举动,不就已经把自己摆在“情|妇”的位置上了吗?
勖存姿却不接她的话茬,只是说:“若你不愿住也没关系,钥匙放在你那里,就由你决定。你可以租掉,甚至可以卖了它——我会把房契给你的。”
好一个大方的男人。商溱溱心中冷笑着。要是他再年轻几岁,恐怕攀着他的女人会更多。可就算不年轻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有那么多的女人前仆后继想要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只可惜,她们却输给一个什么也没有长相不过中等偏上只有满脸胶原蛋白的商溱溱。
一时间,她忽悲从中来,眼眶忽冒热气。她这是怎么了?嫉妒吗?怎么会?她原不是做戏吗?商溱溱啊商溱溱,勖存姿只不过是一个不爱你的老男人,你为什么要觉得心疼?记住了,你的任务不过是攻略这个男人,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你,让他帮你拿到高分,仅此而已。
“溱溱,你怎么了?”发觉她的不对劲,勖存姿很是体贴地问道。
“啊?没、没什么。”商溱溱深深呼了一口气,挤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脸来,“咱们快走吧,听说美兰里餐厅的牛排是一流,我早就想尝尝了……”
商溱溱挽着勖存姿的胳膊走进了一家金碧辉煌的西餐厅,却没发现在她背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逐渐消失在灯火辉煌深处的背影。
***
商溱溱回到家后,发现总是早出晚归的母亲却已经呆在家中,默默注视着墙上那张模糊了面目的微微泛黄的全家福。
“妈,你怎么回来了?”商溱溱一愣,悄悄把手中提着的一带东西藏到了身后。
不想母亲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举动,她有些严厉地问道:“你手里提着是什么?”
“没、没什么……”商溱溱磕磕巴巴地说,“是买的文具而已。”
“文具?”王红梅冷笑一声,直接上前来夺,“文具需要用这样高档的纸袋要装吗?”
见她动起手来,商溱溱慌了神,忙护住纸袋。争夺之间,只听“啪”的一声,有东西从纸袋里掉落在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那精致的红色天鹅绒珠宝盒显得格外显眼。
王红梅抢先一步捡起那盒子,打开,是一串闪闪发亮的珍珠项链。
“商溱溱,你跪下!”一声怒吼从王红梅的喉咙里喷出,她浑身战栗着,仿佛一只受惊了的母兽。
商溱溱顺从地跪在那张全家福下面,她不想解释什么,也无话可以解释。
像失了闸的水龙头,王红梅的眼泪源源不断从眼睛里喷涌而出,她的声音沾染了痛苦的哽咽:“商溱溱啊商溱溱,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你是我和你爸的骄傲啊!我们辛辛苦苦来到香港,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够出人头地,可你、可是你……你可知道,为了培养你,你爸爸他没日没夜的工作,最终把自己耗死了——”
又像没了电的收音机,王红梅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商溱溱看到她僵直着的身子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医生,怎么样?我妈她没事吧?”急诊室外,商溱溱紧张地问着刚从里头走出来的医生。
戴眼镜的医生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满脸是泪的女孩子,冷静地说道:“暂时没什么事。你是病人家属?那你可知道她过去可曾犯过心脏病?”
心脏病?商溱溱茫然地看着医生,不明白他怎么会提到这个。
看着她的表情,医生已明白了大半,严肃地说:“你母亲的心肌炎已经很严重了,切记这段时间要让她卧床养病,不要引起她心情激动,不要做体力活……”
医生已经走了,商溱溱却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僵成一尊雕塑。
怎么会?王红梅竟然有心脏病?而她引发了这次心脏病?
渐渐的,意识离开了商溱溱的身体,眼前忽然一黑,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医院的走廊里,有人大喊:“医生,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
再次睁眼时,眼前是一片雪白。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床帘,就连枕边柜子上摆放着的百合花也是雪白的。
商溱溱想,白色真是最让人讨厌的颜色了,她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亦舒笔下的女郎们总喜欢穿一身白。
这时候,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溱溱,你总算醒来了。”
商溱溱挣扎地想要坐起,却被对方按住了:“你目前身子还太虚弱,还是躺着好好休息。”
商溱溱脸色苍白,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这个让她们母女都住进医院的男人,冷冷道:“我妈还在病床上躺着,我要去见她。”
勖存姿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难道你去见她就会让她好转吗?”
商溱溱沉默了。最没有资格去见母亲的就是她。勖存姿说的有道理,自己的出现不仅不会让母亲好转,更有可能加重她的病情。
“你放心,我已经请来一个专家组,都是心脏方面的顶尖人才,有他们在,一定能够控制你母亲的病情。”
商溱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这一切他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他怎么能够表现得和局外人一样?
“还有你的弟弟,我已经派人去照顾他了,你放心。”是了,还是他考虑周到,她竟然忘了弟弟还留在吴奶奶家。
“溱溱,你放心,一切有我呢。”看看,他是多么温柔多么体贴,简直可以去竞选香港先生,去做全港女人的梦中情人。
勖存姿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好像是他有工作要处理,又好像是他要见什么人。可是,管他是什么原因,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工作和她无关,他要见的人也不是她在乎的人。
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涌上心头,商溱溱忽然感到一丝迷茫:作为岑钰,她应该不顾一切只为求得勖存姿的爱。而作为商溱溱,她应该及时抽身远离那个年纪可以当自己爸爸的有妇之夫。可是,现在的她到底是岑钰还是商溱溱?谁能告诉她她应该何去何从?
这是第一次,一种悔恨感涌上她的心头。她当初不该同意进入这个系统,不该选择接受这个任务。
***
勖存姿说的不错,在专家组的救治下,王红梅的病情被控制住了。每一天她都能收到有关于母亲病情的详细报告,但从来没亲自和她相见。
勖存姿说,以王红梅现在的状态,她并不适合见她。于是,她像一只被困在豪华笼子里的金丝雀,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等待着主人的光顾和一时兴起的逗弄。
勖存姿其实并不常来,但每一次来他都会带上贵重的礼物,不是有几克拉的钻戒,就是当季流行的名牌新品。她只是抬眼看了看那堆着礼物的角落,连微笑都不曾施舍一个。
勖存姿倒也是好脾气,没得到想要的回应,下一次依然锲而不舍绝不空手而来。特护病房的小护士好羡慕:“商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
商溱溱嘴角一抹讽刺:男朋友?她商溱溱恐怕没有那么大的福分。
☆、第8章 喜宝(7)
这间特护病房占据这家医院最好的位置,有大大的落地窗,轻飘飘的纱幔。窗外是一大片绿茸茸的草坪和闪着粼粼波光的人工湖,天好的时候,阳光像撒金粉一样均匀地落在上面,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变成金光灿灿的了。
但商溱溱从不走出这间病房,她只是站在落地窗前看坐着轮椅的老人和蹦蹦跳跳的孩童,这世界多么美好啊,可惜与她无关。
小护士劝她说:“商小姐,你看外面天气多好,你也出去走走吧?”
商溱溱摇头:出去?去哪里?走得再远还不是要回来,回到这间惨白的病房,回到勖存姿的身边。
自从住进这间病房以后,她发现自己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着,怎么也甩不掉。她曾对勖存姿说,她想出院,她想上学。勖存姿却是轻描淡写地说:“溱溱,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多休养一段日子比较好。”
商溱溱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她的印象里,勖存姿并不怎么干涉女人的自由,怎么轮到她身上就换了性格?
除非……商溱溱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脸色变得惨白……
勖存姿有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是男孩。
可以传宗接代的男孩。
不管他再怎么富可敌国只手遮天,商溱溱也不得不承认他和上世纪所有香港男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宗族观念,极其重视子嗣。
勖聪恕是他唯一的儿子,因此,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将来能将勖家开枝散叶的人身上。他以为能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但事与愿违,勖聪恕在强势父亲阴影的笼罩下最终成了一个软弱的、只知道荒唐的二世祖。
二世祖别的本事没有,生平最爱同自己那霸道总裁老豆(老爸)抢女人。当初看书的时候她就怀疑勖聪恕大概患上了弗洛伊德所说的俄狄浦斯情结,潜意识里想通过杀父娶母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无疑,和父亲抢女人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理清了这一点后,商溱溱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上的神经突突突的响着,头好疼。她记得很清楚,在《喜宝》中勖聪恕为了与勖存姿争夺喜宝,装疯乃至真疯,差点儿没成了精神病院的头号金主。
系统大神保佑,可千万不要让她商溱溱遇到天下第一倒霉事。
但或许是碰上了系统维护期,系统大神并没有听到商溱溱内心的祈愿。在商溱溱住院的第七天,有一个黑衣黑裤就差骑着一匹黑马的王子破门而入从天而降。
王子没有黑马,却有一辆红色的费拉里狄若。
“溱溱。”王子深情地握住商溱溱的手,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温柔,“你不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最后还是偷听老爷子讲电话才知道原来你在这里。老爷子太可恶,竟然把你关在了这里!”
或许在王子的想象中,她商溱溱是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而“老爷子”成了邪恶的喷火龙。
要不是两只手都被对方握着,商溱溱简直想扶额。她几次欲张口,却实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把他骂走?有了喜宝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想搞出个疯疯癫癫的傻子来。
勖聪恕却好像没看到商溱溱的脸色,继续深情款款忧心忡忡:“溱溱,这些天你受苦了吧?”
商溱溱转头望向窗外,太阳公公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这人间的悲喜剧。
勖聪恕絮絮叨叨了一通才发现他的公主一言不发,没有丝毫配合他表演的意思。勖聪恕急了,摇着她的肩膀大声问道:“溱溱,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得,童话故事变成了琼瑶八点档。他和她是被迫分离的真心相爱的苦情人,其他人都是面带煞气的大反派。
商溱溱好不容易从他的手下救回了自己的肩膀,立马后退几步逃离危险区。她这才开口:“聪恕,你来做什么?”
勖聪恕傻傻地看着她:“我来接你出院啊。”
“出院?去哪里?”商溱溱平静地看着他。
勖聪恕一愣,正想开口说话,就被商溱溱打断了:“去勖家?还是去你名下的房子?勖聪恕,你想过没有,你以为你所拥有的这一切,真的是你的吗?要不是因为你姓勖,要不是因为你是勖存姿的儿子,你以为谁会理你?”
完了,自己的话好像说得太重了……商溱溱看着勖聪恕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后悔:他不过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大男孩,十六年都顺风顺水地活着,听惯了别人的奉承,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吧?
“聪恕?”商溱溱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勖聪恕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商溱溱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应该没事吧?
勖聪恕果然还没有那么脆弱,他说:“溱溱,你是因为害怕老爷子吗?你放心跟我走,他不会找到我们的。”
商溱溱再次想仰天长叹,方才是自己白担心了,感情这大少爷还没弄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恐怕在他的想象里,自己是好莱坞电影里的孤胆英雄,而勖存姿是不管怎么厉害最终都会被干掉的大反派。
果然,中二期的少年你惹不起。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商溱溱觉得自己不得不下一剂猛药了:“勖聪恕,我问你,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要带我走的?”
勖聪恕显然被她问懵了,扭扭捏捏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出来。
“那你知道我和你父亲,勖存姿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勖聪恕脸色顿时一变,反问道:“你们……你们难道是……”
“是。”商溱溱的态度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说好听点,我是你父亲的红颜知己,说难听的话——我是他的情|妇。”
勖聪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三步,仿佛见了鬼一样瞪着商溱溱。好半天,他才开口:“你……为什么?”
“为什么?”商溱溱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谁不知道勖先生英俊潇洒事业有成出手大方,不选他难道选你这么一个毛头孩子?”
这话说是字字诛心也不为过。商溱溱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可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心软,不趁机快刀斩乱麻,以后怕是会后患无穷。
勖聪恕艰难地开口:“溱溱,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商溱溱看上去丝毫不为所动:“勖少爷,按照过去的说法,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妈。”
勖聪恕终于受不了了,他痛苦地大吼一声,夺门而出。
***
晚上勖存姿来看她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善:“溱溱,你的话说得太重了。”
商溱溱冷笑:“重?我以为作为勖存姿的儿子,他早就练成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了。”
勖存姿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溱溱!”
商溱溱盯着他的双眼,丝毫不见畏惧,却笑了:“这不正是勖先生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怎么,如今又来怪我了?”
勖存姿的表情有所松动:“话虽是这么说,可你不应该太打击他,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孩子?商溱溱简直想对天花板翻一万个白眼——“勖先生以为我有多大?我商溱溱不过比勖聪恕大4岁,难道就应该是一个大人应该承受成人世界的痛苦了?”她忽然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被囚禁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有家不能回有学不能上,眼泪忽然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溱溱,你太偏激了。”勖存姿不赞同地看着她,手上却是温柔地给她擦去泪水,“你们在我眼中都是孩子。可聪恕毕竟是……”
商溱溱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可勖聪恕毕竟是你勖存姿的儿子,是要继承亿万家业的宝贝瓜子,而我商溱溱不过是你一时兴起包|养的女人,我和他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勖存姿的表情痛心疾首:“溱溱,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么,你爱我吗?”商溱溱忽然问道。
勖存姿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沉默了几秒,道:“溱溱,今天你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