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把邀明月挂牌出来。
挂牌,那就是开始正式接客的意思。
当然,嗜钱如命的老鸨也不会放过,邀明月还是个处子。这样的美丽容貌,虽然还没长成很标致的身段,但是邀明月那浑自天成的女人味道,那双勾魂夺魄的细眼,已经足够让所有的男人都毫不犹豫的打开他们的钱壤。这一点,对老鸨来说,就已经是足够了。
邀明月到现在都记得,那天那个灯火辉煌的客厅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有财大气粗的满身肥肉的财主富商,有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文士,有达官贵人,有富商弟子。可是所有的这些人,他们坐在下面的唯一目的,都是为了邀明月这个初夜。
那些人,一个个兴奋发红的眼睛,还有那志在必得的目光,荒淫邪恶的神情,都让当时在台上的她瑟瑟发抖。那种像一个笼子里被人估价的感觉,像是一件物品任人品头论足的感觉,邀明月到现在还能记得。
她记得,记得那些嫖客淫邪的言语和眼神,她记得,记得当时自己一心求死不得的无奈,她记得,记得当时自己害怕孤立无援的处境。
她还以为,她那天会就那样被人给买卖了,然后任人蹂躏致死。就在台下众人兴奋的加价声中,就在那个满脸肥肉的什么官员出价之后,就在老鸨高兴的要把邀明月给卖掉之时。她还以为她这一生要完了,辛辛苦苦的垂死挣扎也要活的这十几年,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吗?难道还要像自己的娘亲那样,一辈子被这个老鸨逼着出来接客,最后被抽干了血和肉,然后凄惨的病死吗?
就在邀明月绝望奔溃的时候,她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必然是要咬舌自尽的。都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没想到,少爷终于来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邀明月非常近距离的接触少爷。那个出价最高,甚至高出那个满脸肥肉的官员很多的价格,稳稳当当的买下了邀明月的那一夜。
那只是一间很僻静的雅间,视线却很不错,刚好把台上的邀明月都看的清楚。低垂的帘子里传出来的男声,似乎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但是和楼下的这些声音不同,邀明月可以听的出,这声音里没有一丝邪恶的意思。
看着台下气急败坏的那位官员,邀明月想,不管怎么说,也比这人强。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自己还是会咬了舌头的。
可是,只到自己都站到了这雅间前,那低垂的帘子也没有打开,里面却有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干净清澈,听着像林间轻轻飘过的风。
他不过是问了自己几个问题,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什么小小年纪就会在妓院里挂牌。
自己那时候心中好一阵苦笑,除了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明月,至于姓什么,到底是哪里人,为什么从一出生就活在这妓院里,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么悲苦的身世,当时自己却把她当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几句话就答完了。帘子里面听了之后,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过来良久,邀明月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叹,然后那声音说,“既然你没有姓氏,不如我就送你一个。我见你眉目清秀,面容娇白,倒比今晚的月亮还要美上三分。今晚你若是在外面,只怕你只一开口,这明月就会随你而来,与你相伴了。既如此,不如你就叫邀明月好了。也总比这般无父无姓,任人欺凌嘲笑的好。”
别人都说自己怎样怎样的美,他却叹自己的身世悲苦,邀了这明月与自己相伴。
少爷那晚便买下了自己,送了明月楼,从此自己就是这明月楼里的邀明月。
第十九章 名动京师
五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又过的很慢,自从那日起,邀明月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少爷,他只是偶尔让人送来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个名贵的字画,有时候是一把难得的好琴,有时候只是些小玩意儿,甚至有一次,少爷还让人送了只鹦鹉给邀明月,说是给她搭个伴,陪她说个话什么的。
但是少爷这个人,邀明月却再也没有接触过,连他住在哪里,家在何处,甚至他长了什么样子,是美是丑,年纪有多大,邀明月都不知道。她对少爷一无所知,甚至那天晚上的那个一直垂着的帘子,对邀明月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很不真实的梦。要不是邀明月真的有了这座明月楼,邀明月自己也可能认为,那只是一场梦。
邀明月正对着镜子出神,倚绿已经急急地走了过来,催促道,“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走神呢,外面都要炸开了,来了好多人呢!”
邀明月见她急急忙忙的来,也不着急,只轻轻的说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他?”倚绿稍微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邀明月说的他是谁,她和邀明月一般,当初也是被少爷从妓院里买了出来的,虽然现在还是在这风流场所里,不过明月楼向来只做清淡生意,真正的皮肉生意是不做的,更多的是注重歌舞表演。
“姑娘,”倚绿看了看邀明月的精致的脸,还是劝了句道,“少爷他……毕竟是事忙的人,哪里就会来了,再说了,他要是真的来了,必然会告诉你。和你见上一面的。”
邀明月也知道倚绿这是在绝了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邀明月每次有比较重要的表演,在心中都会盼着,少爷可以来看上一场。这么多年,甚至是养成了习惯,每到演出之前都会这么出一会儿的神,心中想着盼着。
但是,少爷终究是不会来的,这么多年。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除了最初的那一回,邀明月连少爷的消息都没有听过。更别说别的了。但是,这心里总是不甘心,总是不甘心。
邀明月叹了口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明长了这副好容貌。年纪小的时候。自己恨自己长成这样,恨不得哪一天能毁了才好,也省的日日夜夜被那老鸨惦记着,也省的会落了个接客的下场。
可是自从那天晚上,邀明月就改变了想法,从来没有的欢喜。常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心中欢喜,因为正是这副容貌。让自己遇到了少爷。邀明月也曾悄悄嚣想过,要是哪一天少爷看上了自己的容貌……
可是五年过去了,少爷再也没有出现过。
邀明月叹气,但还是不愿放弃,挣扎着道。“倚绿,这次似乎是和以前不同的。你看少爷给我作了这个曲子,还以明月开头,他说希望我能凭这首曲子名震上京,你说,这一次他会不会来,来看我跳舞?”
倚绿想想,这一次的确是和以前不同。少爷以前从来都没有要求她们这些女子做过什么,但是这一次,少爷却让人传来了消息,不是命令。他只是说,因为在上京遇到了麻烦,希望她们可以帮忙来这上京。具体要她们来做什么也没有说,反而是一再叮嘱,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来,毕竟上京和樊城那种乡下地方是不一样的,来这上京也可能遇到很多的麻烦。
少爷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们几个人一商议,还是都毫不犹豫的就来了这上京。
“这次的确也和以前不同,”倚绿被邀明月这么一说,立刻在脑海里收索了下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客人。年轻的有,中年的也有,文质彬彬的有,风雅倜傥的也有,可是自己根本没有见过少爷,也不知道这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定……少爷也会来,只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哪里能知道,他们中到底哪位是少爷呢?”
邀明月被她这么一说,也皱了眉头,半晌才问,“那你看那些宾客中,可有特别的人,大概二十出头,也许是二十七八了,也许……”
倚绿见邀明月这般推测,也笑了,“你也不知道少爷到底多大了,这人就更难找了不是,姑娘,不管少爷来没来,赶紧出去吧,马上要开始了。再说了,这少爷要是真来了,你迟迟不出场,岂不是让少爷干等着了?”
邀明月听她这般说,连忙就起了身,连声道,“是啊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不能让少爷一直等着。”
两人又认真仔细的收拾了一下,直到邀明月左看右看觉得满意了,才总算是出了门。来到后台,众人已经是都等着了,见邀明月到了,大家也都收拾了下,红娘就准备了让邀明月上台了。
台下的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虽然其他的歌舞表示的也不错,但是各人都是冲着邀明月来的,更有很多人把邀明月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更引来大家的好奇心。
现在一听红娘说邀明月总算是要出场了,台下的哄闹立刻就静了,众人都睁着眼睛竖着耳朵等着要看邀明月的出场。
乐声一起,邀明月便众星捧月般的飞舞了出来,伴随着《明月几时有》的歌曲,邀明月翩翩起舞,轻盈的身材在飘逸的轻纱舞裙中飞扬了起来……
一曲歌舞还没有结束,台下的众人就被邀明月这个翩翩舞姿给怔住了……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追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一曲终了,众人更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明月几时有,这词添的好,这曲谱的好,而邀明月这舞姿,更是好!
直到红娘提醒,众人才从这愣神中清醒过来。台下掌声雷动,欢呼不已。邀明月看着众人兴奋的神情和台下热闹的气氛,她知道,自己借助少爷的这首《明月几时有》,已经在这上京城里打响了名声,从此就一鸣惊人了。
“总算是不负少爷所望,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倚绿看着台下欢欣鼓舞的众人,在邀明月的后面悄悄的说了一声。
邀明月自然也是高兴,举目望去,台下众人欢舞,而楼上的各个雅间,也都坐满了宾客,只是这一间间雅间里面,也不知道少爷到底来了没。
邀明月收回了探究的目光,低下头叹了口气,悠悠的道,“也不知道他来了没有,有没有看到我这舞曲?”
倚绿见她心里还念着这心思,心中也一沉,直叹邀明月怎么会如此深情。不过现在毕竟是在台上,她也不好劝解,只在邀明月身边低低咳了一声,提醒她这还是在台上。
邀明月被她提醒,也只能勉强打起了些精神,对着台下台上都微笑示意,对那楼上的雅间,特别是那些僻静之处,邀明月更是笑得美丽。
一群人在台上站了一会儿,算是对众人都打了招呼,见过面了,邀明月款款一福身,在台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带着倚绿等人都退了出来。
到了后台,邀明月就带了倚绿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换装。
“你说少爷他到底来了没有?”邀明月一边理着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面给自己卸妆的倚绿。
倚绿听她这么说,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劝道,“姑娘,少爷来还是没来您就别在挂心了。这不,歌也唱了,舞也跳了,不管少爷来还是没来,台下的那些人已经能证实,您这呀,算是在上京城里出了大名了,少爷来了呢,就刚好能看见您的美妙舞姿,要是真没来呢,您也不用担心了,少爷一样,也会听到您的美妙舞姿。”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亲自来看,亲眼看到我跳舞。”邀明月说着就想到楼上有几间雅间都是很安静的,转身问道,“你可看见楼上有一间雅间,就在拐角处,特别的安静,那里面的人,你可见过?”
倚绿被她这么一转身,打断了手里的活,也歪着脑袋开始想,“那间雅间是一早就被人定下的,听说那里面的人好像是很有身份,本来红娘还想打听一下来着,被来定房间的人狠狠的训斥了几句,那人特别的叮嘱过,不改打听的别瞎打听。”
邀明月听她这般说,心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破灭了。如果是少爷来了,必然是不会对红娘他们这般凶狠的。
“算了,”邀明月叹了口气,今天自己一天都被这个想法给弄得心神不宁的,失望的又坐回了身子,邀明月道,“上京不比樊城,能出手豪阔的,那就是非富即贵,哪一个都不是我们能惹的起的,少爷又没有让我们做什么,大家还是都安稳一些的好。”
第二十章 归去
楼上拐角的一间雅间,垂着一张帘子,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里面的人却可以透过那低垂的帘子,看清外面的一切。而桌边的窗口,正好对着那楼下的舞台,上面的一切,更是一览无余了。
里面灯光幽暗,却是坐着几个年轻人,桌上酒菜布了满满一桌,却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怎么样,二哥,这邀明月果然厉害吧,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邀明月咱们不过也才几个月没见,没想到这舞技不仅大大的进步了,连着舞曲也是精益了不少啊!”
说话的人,嘴里虽然说着佩服的话,语气却还是很明显的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听起来他们似乎和这邀明月熟悉的很。
“三皇子殿下以前就和这邀明月认识?”说话的却不是那位二哥,而是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几人虽然同席而坐,这人却态度恭敬了很多。
三皇子,原来这几人却是司马文壁几人,那他嘴里的二哥,自然也是刚刚成婚不就的司马文止了。
“不仅是认识,这邀明月以前就是樊城人,你说我和她熟不熟?”司马文壁一点也不避讳,完全不管邀明月这妓女的身份,竟然好不避讳的就承认了。
“原来是这样。”他身边的人略略一笑,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再接下去了。
“于大人不必奇怪,”司马文壁对身边人爽朗的笑笑,看了眼一直坐着不动也无甚表情的司马文止,才继续道,“其实不止是我,就连我二哥,也是对这邀明月相熟的很。要不然,我怎么会特意在明月楼开张这一晚,请各位来此一坐呢?”
“什么,”这位一直在心里暗暗觉得于理不合的年轻人,显然就是风小莫就得甚是啰嗦的于恬之。
他本就觉得司马文壁身为皇子,请自己这么一群人来这妓院勾栏已经是很不合规矩了,心中一直也是有些暗暗的抱怨。又听司马文壁说竟然与一个妓女相熟,心里就觉得大不痛快,现在,司马文壁居然又说。一向严于律己的司马文止都与这邀明月相熟,让他一直敬佩司马文止的心,真是颤抖不已。连说话的语气也早不准了,好半天也只能,“这,这,这……”了。
司马文壁见于恬之被自己稍一逗弄。就变得这般大惊失色起来。要不是几人怕暴露了身份,这雅间里的灯光不甚明亮,他还真想看一看,现在这样老迂腐的于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副表情,想必必然是很搞笑吧。
司马文壁嘴角一翘,微微苦笑了一下。难怪她这般喜欢逗弄这个人。回樊城已经这么些日子了,除了两封报平安的信,几乎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过的怎么样了。听说她一路上咳嗽就没有好过,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那么马虎的一个人,没有莫璃不弃,更没有哑娘。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当初,自己真应该想办法给她配几个周到点的丫头。这样也能放心一些。只不过,她要是知道自己插手她的事情的话,不是更要埋怨怀疑自己了?
看了眼一直静坐喝茶的司马文止,这位皇兄结婚那日偏偏和莫儿立刻上京的日子定在了同一天,要不然,自己怎么着也会有机会和她见上一面的吧?
听说莫儿特地潜人送了他一份礼物,也不知道到底送的是什么东西,明里暗里的打听了好几次,这位仁兄就是死咬了一张嘴,怎么也不说。
司马文壁一想到风小莫的事情,连调笑于恬之的心情也没有了,端着杯茶水,在手里来回的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放到了楼下的台上,那里,红娘正和一大群宾客周璇着邀明月的事情。
思绪,不由自主又想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