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后，风小莫这才看见，司马文止也是刚跟着炎宗皇帝进来的。看了眼风小莫的方向，司马文止便也向着司马文壁的方向走去，那边刚好有个位置，旁边还坐着花紫嫣。
羽唐国风俗和别的地方并不一样，男女之间也不甚避讳，当然，像风小莫这样不避讳也是不对的，男女之间常见面可以，但是很少会拉拉扯扯的，肌肤相碰更不可能了。像司马文止和花紫嫣，虽然不久就要大婚，但是见面，也不用避讳的。
所以，这两人，虽然还有些含羞，相见也不怎么的对看，风小莫心中偷偷好笑，看两人这样坐着，还真有趣。
可能是察觉到风小莫的目光，司马文止本来低头置酒的手就停了下来，抬头一瞧，就看向风小莫这边。
风小莫见他远远的瞧来，目光沉静无波，比往日还多了份平静。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眨不眨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般。
这样一想，又记起前些晚上，这家伙发神经一般跑到自己的床上，躺了半天，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走了。
只是他走了，自己躺在床上翻身打滚了一夜，鼻子里闻的全是他身上的问道，直接就没睡着过。
一想到这，就有些生气，冲着远方的司马文止一瞪眼，就低头啃自己的鸡腿去了。
自己当时脑袋糊了，承诺等他结婚了要送他一份大礼。风小莫抬眼偷瞧了司马文止那边，他不是要跟我讨要了吧。
见司马文止已经收回了目光，倒是花紫嫣有些不解的又看了过来。风小莫对她微微一笑，有些讨好的点了点头。
花紫嫣向来高傲，更不喜欢风小莫这样性格的女子，只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风小莫见她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想着司马文止以后要是嫁给了她，不是，要是娶了她，自己肯定是不能像以前那般讨他的宝贝了。
再想到那些个金银珠宝，还有那把白玉骨象牙柄的扇子，风小莫的心中就是一阵疼痛，只盼着这两人的婚事要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风小莫这里胡思乱想，那边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先是来了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姑娘们，一个个媚眼含笑，扭着小蛮腰啊看得风小莫好不高兴。
看得正欢，小蛮腰啊扭完了，风小莫抓着鸡爪子就鼓掌，刚要开口喊“再来一个”，前面不知道炎宗皇帝说了些什么，小蛮腰们喜滋滋的就开始退下了。
小蛮腰们一退下，风小莫就没有了姑娘，也就没有了什么兴致。太后喝了不少酒，高兴的提议，要不来个比诗大会什么的。
想到上次西子湖游宴，也比诗来着，好像还是沈玉儿迎了。
再看看沈玉儿一脸谦和的对着身边的司马文壁笑，风小莫连一点点的兴致也消耗没了。低头啃鸡腿！
前方众人不会因为风小莫没兴致就不比了，相反，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主意到她，一个小小的将军府的女儿，还是闹了许多笑话的女儿家，谁会想去管她！
比诗好像很得太后高兴，风小莫见大厅里热热闹闹的，诗什么的她没兴趣，就听太后说好，炎宗皇帝说好，众大臣说好，整个小阿房除了说好，就都是好了。
好不好，跟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风小莫今天入宫，本就是炎宗皇帝的旨意。刚才在羽乾殿，风小莫喝了口酒，用心品味了品味，满是苦涩。
炎宗皇帝的意思，似乎是同意了司马文壁的请求。一个是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幼子，一个是护卫有功的将军之女，真要是同意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风小莫就算是嫁给了司马文壁，她也不可能大过了沈玉儿去。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个一同嫁入的侧妃！
侧妃，在很多人看来，这对风小莫，应该算是个莫大的荣幸了吧！
风小莫看看身边的风百里和赵武，这两人好像也对大厅里的比诗没什么兴趣，都低着头，看着自己桌上的酒菜，一杯一口，吃的甚是仔细。
在外人看来，风小莫如果真的能和沈玉儿一同嫁给三皇子司马文壁，这对将军府，也是个莫大的荣誉吧？
第五十六章 初露头角展朝华
荣不荣誉的，风小莫一点也不在乎，她所在乎的，只是沈虔对自己的那份心意。
正喝着酒，前面不知道是那个缺心眼，居然就提到了风小莫的名字。
一听有人提到风小莫这三个字，风百里和赵武就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
“那不如让莫儿也来一首，都是姑娘家的比诗，也不能单把莫儿给去了呀！”好像是太后的声音，说的虽缓慢，但是声音倒不小，大家刚好都能听见。
众人一听太后如此说，也不约而同的就看向风小莫坐的方向。就有些不知深浅的人，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太后身边的人也都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自然也没人阻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全当是在听笑话。
“虽说风小姐和沈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一位勤勉好学、天资聪颖，近夫子而远小人，另一位却是顽劣不堪，资质愚钝，近小人却远君子，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说还闹了不少笑话！”一个附和。
“就是就是，那个风姑娘好像还是个哑巴养大的，能说话就不错了，口出无言，目不识丁那是肯定的了。”
一句“哑巴养大的”生生是把隔的不远出几人给愣住了，就连沈玉儿都微皱眉头：这俩个人当真的口无遮拦，让人生恨啊。
风小莫本不太理诸人，只想着不出声，众人说几句也就算了。自个儿正安静的自饮，此刻倒酒的手却是微微一顿，放下酒壶，目光直视两人。
那二人却是浑然不知，还在继续调侃：“听说过樊城闻名的《女儿娇》吗？”
“听说过。现在在京城也开始流传了，一个蚊子哼哼哼吗？”
“哈哈哈哈……”两人都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神情看起来真是猥琐刺目之极。
“啪！”的一声，赵武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一手直指二人，骂道：“大胆狂徒，我四妹当初乃是为掩护三皇子而男扮女装，不得已才去那勾栏庭院，但也和众人以礼相待。更鲜少和旁人接触。那首打油诗也是我四妹为扮纨绔子弟而写，你二人怎可仅以此就对我四妹罔加诽薄、毁她清誉。再说我四妹是何等冰雪聪明，敏捷机智。又岂是你等下流无耻之辈可以评说的。”说着竟然不顾场合，就要跨过案桌去揍那二人。
那二人不料荒唐无比才貌平庸的风小姐，传闻很不得风将军欢喜，却还有人为她抱不平，而且还是个粗暴直肠的赵少将。虽然当着皇帝众位大臣想必他不会真的大打出手，可忍不免心下颤颤，面色发白。
“孽子无知，风将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老夫给您，给令千金赔罪了。”一不认识的大臣向风百里鞠礼。又向风小莫抱拳。
风小莫微一点头，继续喝酒，风百里却还是冷着脸。只顾着吃着手里的酒，竟然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赵少将莫要生气，大家都是同僚，不要伤了和气。”众臣也开始劝解，推推嚷嚷的。场面看起来都有点混乱了。
风小莫依然自个儿静坐喝酒，抬眼撇去。司马文壁、司马文止等人也是静默不动。
“都坐下，”皇帝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为了一点小事，就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陛下，微臣倒也是听说过，那《女儿娇》风靡樊城，上至八十老翁，小到三岁小儿，无一不会吟诵，就连近日，在京城也逐渐开始流传。”有一人出列拜言。
“如此说来，倒是让人好奇。”皇帝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眼光瞟了眼风小莫的方向，看不出到底是何意思。
众人都默默伸着耳朵，唯有赵武还是不愤的盯着刚才那二人。
只是皇帝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这人风小莫认识，是沈府的小辈，好像叫沈侍郎什么的，应该是个官名。
“侍郎对小女子知之甚多，了解颇深，不知，可是……”风小莫拉长语调轻声言语，神情故作暧昧的看着殿中姿态甚是潇洒的沈侍郎。
“你别胡说，”沈侍郎一见风小莫的暧昧神情，就立刻变得大惊失色，语无伦次起来：“我，我沈修之就，就算是终身不娶，也断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好感的。”
那神情，风小莫捏捏手里的酒杯，真想过去拍死他，那神情就好像下一刻风小莫就会扑上去逼嫁似的，面色惨白，竟吓的趴软在地。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司马文止和司马文壁那边，也携着各自身边的美人欢笑起来。
风小莫看沈侍郎的那个懦弱害怕的小模样，连心中的怒气也都生不起气来，正要一笑了止，却又见他突的又站了起来，强作镇定，把头一仰视死如归的道，“再说我早已心有所属，你，你，你别妄想坏，坏我清誉。”
大有宁死不屈之意。
心有所属，哼！
“啪！”又是一声拍案惊奇！
风百里前面案桌上的酒水佳肴，不知咋的，也是乱作一团。
“沈侍郎，小女虽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但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芙蓉多姿，我风百里的女儿，那在樊城也是有名温婉聪惠大家闺秀。虽说有些活泼，但那也是清秀灵动，机敏可爱之态，如今也算是将门之女，更是英姿飒爽、知书达理、进退有度。那像你这般明明是个男儿身，却是一副娘娘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天就知道拽些酸文儒调，真真是百无一用的废物，就你，也敢妄想娶我风家女儿，切，我看你是读书读晕了脑袋，不知天高地厚了！”
啊？
风小莫端着酒杯，愣了傻了呆滞了。
赵武说《女儿娇》是打油诗，还可以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想到现在风将军居然说自己是花容月貌，温婉聪慧。那明明都是说风莫璃的，现在风将军居然硬生生的把它嫁接到风小莫的身上，是睁眼说瞎话，风府之人当真个个都是厚颜无耻啊。
不过沈侍郎，这人想象力真是丰富啊，微微咳了一声，正色道，“沈侍郎，我只是想说侍郎对小女子知之甚多，了解颇深，特别是这《女儿娇》，侍郎可是经常流连那青栏红榭之地？”
“哈哈哈……”众人更是狂笑，还有拍桌子的。
“这风小姐从小就喜欢流连勾栏，现在是男不男，女不女啊。只怕是无人敢娶了啊！”又一句冷嘲热讽，狂笑之声又荡起好大一片嘲笑声起。
风小莫抬头看了看司马文壁的方向，刚巧沈玉儿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司马文壁嘴角带笑，温柔的听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景。
风小莫心下恻然，沈玉儿容姿绝美，焯约温婉，一颦一笑，无不柔情似水暗含秋波，才华横溢更是名贯京师享誉全国。
哪像自己这般，相貌平庸，勉勉强强算得上清秀罢了，再加上在樊城闹了那许多荒唐笑话。便若自己真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喜欢上风莫璃那样的女子，而不会选择风小莫……
“既然这首打油诗如此风传，风小姐，不如你就说与大家听听吧，也让众人看看这《女儿娇》到底有何奇特？”
刚才出列的那位大人又出言劝解，说完还看向众人，众人立刻会意，都附和着点头。
风小莫瞪了眼这大人，这老家伙还真是奸诈。
刚刚赵武说《女儿娇》是打油诗那是为风小莫挣点颜面，这位大人也不说破，原来用意是在这里。若说《女儿娇》是淫诗艳词，那在殿堂之上让风小莫说出来肯定是不敬，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女眷在此。如今赵武说这是打油诗，众人一默认，再让风小莫吟来，不过是增添乐趣罢了，只怕连皇帝都不好说什么了。
看看，这些伪道士，居然一个个的还都点头赞和。
“你奶奶们个熊的。”风小莫听到身后翠丫低声骂了一句，还伴着龇牙咧嘴的磨牙齿声音。
“没想到一向以刚正不阿凛然正气著称，令人可敬可佩可赞可嘉的什么大人，也都知道《女儿娇》，这位什么老大人果如传闻一般才识渊博见多识广，当真令人佩服啊！”风小莫略略顿了一下，偏不说是打油诗，却说那众人悉知的《女儿娇》，看你怎么办。
“这，这，老夫也只是……”那位大人果然老脸赫然，本来还想借此机会打击一下风小莫。没想到这风姑娘根本就不在乎，反倒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罢了，既然大人如此想听，我便说与你听听吧。”风小莫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打断他，一副成全他的意思。
“不是我，是，是……”老头大人还要辩解，结结巴巴的看着众人都捂嘴偷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沈爱卿想听，莫儿你就说给他听听吧。”皇帝也来凑热闹，还着重强调了个“他”字。
原来这老头子姓沈！看来，他不是沈府的人，就是为沈府抱不平了？
第五十七章 新女儿娇
风小莫看一眼太后的方向，正好太后也很好奇很期盼的看着自己，见风小莫望过去，还极慈善的给风小莫一个鼓励的眼神。风小莫向太后微微一笑，算是谢了。
再看看沈玉儿的方向，沈玉儿正在和司马文壁说着话，司马文壁的嘴角好像还沾了什么东西，沈玉儿用手绢轻轻在上面一擦，动作轻柔，说不出的亲密温柔。
他们两人远远的坐在对面，相互说着话，不时的沈玉儿就拿着手帕捂嘴低笑，似乎场中的事情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风小莫心中微窒，就别过脸去，再看向正中炎宗皇帝的座位。对着那上面好似不甚关心又好似有些兴趣的炎宗皇帝微微一笑，心中却诽腹：是你自己也想听吧？
只见众人都早已伸长了脖子，洗净了耳朵，等在那里了。皇帝发话了，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听了。
风小莫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女儿悲，”
“嫁个夫婿是乌龟。”那俩个孽子又在嚼耳根了，还这么大声，又引来众人一阵嘲笑。
风小莫瞥了那二人一眼，一口饮尽杯中酒酿。
“青春已大守空闺。”
“守空闺，哈哈，守空闺，就是说嫁不出去了。”其中一个孽子已经是肆无忌惮了，二人的对话立刻引来殿堂的一阵窃窃私语。
十八未嫁，这在古代的确的大大的大姑娘了。古代女子一般在十三四岁便开始议婚论嫁，若是等到十六七岁，除了是有婚约而耽搁的，就像沈玉儿那样，其他再不出嫁，不是貌若无盐无人想娶，便是身有恶疾。不便嫁娶了。若风小莫这般，十八岁既无婚约又无佳誉，只怕是真无人想娶，更无人敢娶了。想当初，沈玉儿还是风莫璃的时候，年近二八，樊城才子上门求亲的也是络绎不绝，风小莫也怕她过了年纪不好，也想为她定下门亲事，就算她那时不想嫁人。以后也不怕再难嫁娶。没想到她那时只是跪下说了一句话，那句话风小莫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如在耳边：“我已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又是这句。想必你二人当时已是心之所仪心有所属了吧。
风小莫向司马文壁那边望去，只见他此刻手中握着酒杯，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司马文止却是看向这边，眼中略有诧异。女眷那边花紫嫣神情冷淡倨傲。瞧也不瞧风小莫这边，倒是欧阳芷雪一脸担忧紧张的看着风小莫。她旁边的沈玉儿看到风小莫望过去，扯了下嘴角向风小莫轻轻一笑，娇颜妩媚风华绝代，只是笑意还未达到眼底便已消失不见，似是带了点挑衅意味。她和风小莫在一起生活多年。想是不信风小莫还能在编出什么花样出来。
“女儿愁，悔叫夫婿觅封侯。”风小莫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再瞧那众人眼色。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风小莫起身而立，走到风将军面前，给他也斟了一杯酒。
“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敬赵武一杯，谢他出言相互之恩。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司马文壁，当初拼尽性命救我的沈钱。怎么会又变作了你，变作了你，那些年月的欢笑心思就变作了一场笑话了吧，就像今日这殿堂之上，或许比这更让你嘲笑吧。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