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文止没有明说，只是一双深幽的眼睛看了风小莫半响，才叹道，“你一会注意，千万不要提到她就是了。另一位幼女就是现今的沈府三子沈树之沈侍郎的妻子，司马荣乐公主，不久你就会见到的。你母亲沈淑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因为当年的事情，太后娘娘也很伤心，你也是，少提到为好。”
风小莫看看司马文止那张又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这也不提到，那也不提到，那待会我们提什么呢？
不过，这沈太后家的关系，也真够乱的。
“那二皇子哥的娘是谁？”风小莫又开始攀关系，我提你娘行了吧？
哪知司马文止听了这话，脚步一顿，转头望着风小莫，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宫中规矩多，莫儿你一定要少言慎行。”
风小莫想自己不就是问了你一句娘吗，又没有骂你令堂的，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幸好司马文止听不到她心里的声音，不然，只怕他会忍不住要掐死这个白眼狼。
几人到了康宁宫，太后早就让人在门外等着了。看见司马文止带着三个姑娘过来，知道必然是风小莫她们，赶紧就迎了进去。
“你就是莫儿？”等风小莫行完了礼，头顶就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风小莫抬头就看见一个年纪大大的老佛爷坐在上面。
面容还算是慈祥，白白胖胖的，皮肤很好，虽然眼角有不少的皱纹，还是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儿。
只是这人的眼光有点散，明明是跟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激动，眼中也蓄着泪，就是眼神有点偏，跑到身后风莫璃的身上了。
难道这就是斜眼症？
“对，我就是莫儿。”风小莫提高点声音，想把那斜光给拉回来。
果然不是斜眼症，风小莫一见沈老佛爷果真把眼光正了正，看向了自己，便讨好的露出一个笑。
沈老佛爷却不像刚刚那么激动了，眼眸中的神光淡了点，点头道，“回来就好，我们可想你了。来人，赐坐，看茶。”
风小莫一听不用跪着了，就高兴的站起来，直言道，“我也想你们。”
“哦，”沈老佛爷微抬了下眼角，好笑道，“原来你也想我们啊？”
“当然了，”风小莫一见这沈老佛爷也不像司马文止说的那般弱不禁风可怜兮兮的，又愿意和她说话，又不拿气势逼人的，也来了兴致，发起人来疯道，“我在樊城啊，就一个爹，天天还不见人影，我可无聊了。”
“是吗，那是够可怜的。”沈老佛爷一边喝着茶，一边微微笑的看着风小莫，“都没有人陪你玩吗？”
“没有，”风小莫一摆手，完全无视身后那两个天天跟在她身后少爷长少爷短的两人，“我一个人无聊啊，我就想，我要是有个奶奶该多好了，天天我给她捶捶背，敲敲腿，她给我讲讲故事，绣绣花什么的，该多好啊。”
风小莫一脸向往神情，逗得沈老佛爷一阵哈哈大笑，直夸她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一旁同坐的司马文止眼角跳了跳，捶捶背敲敲腿，您莫大少爷下手那么狠，谁受得了啊，还讲讲故事绣绣花，您莫大少爷拿过绣花针吗？
这人这脸皮怎么又厚上一层楼了！
“好孩子，你来了这宫里啊，以后常来奶奶这里玩，我们祖孙啊，也好好的享享天伦之乐，”沈老佛爷显然不知道风小莫在樊城的那些恶人恶事，还一个劲的叫人拿糕点给她吃。
风小莫一见有糕点吃，嘴巴就更甜了，“早就听说宫里的人，吃得糕点都是天上的雪花飘下来的，甜的很。”
“你说的那是雪花糕。”沈老佛爷好笑的解释。
“对对，就是雪花糕，”风小莫一边接过糕点抱在怀里，一边做着舍不得吃的表情，“听说这雪花糕是王母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为恭贺老佛爷的功德，特意从天庭撒下来的，半空飘荡，洁白如雪，含香带益，只有老佛爷您的康宁宫里才有呢，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老佛爷？”沈老佛爷双目慈祥，宠溺的看着风小莫，“是什么意思？”
额，看来她还不知道这是风小莫在叫她。
“老佛爷就是您啊，您看您，面容慈祥满目慈悲，广布恩德悲悯天下，孕育一国之主，成就万年明君，您这个，那就是佛主在世，您说这天下，除了您这么伟大这么善良这么有功德的人能称得上是老佛爷，谁还能称得上是老佛爷呢？”
“哈哈哈哈……”沈老佛爷有些矜持不住了，锦帕捂着嘴就大笑起来，“你这丫头真有意思，我喜欢，呵呵，那我问你，你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不止是我说的，樊城人，我一路来上京遇到的好多人都说呢，大家都说我们羽唐过的太后那就是佛主转世，菩萨降临，给我们羽唐国带来了平安带来了康乐，带来了福音呢？”
“哈哈，真的吗？大家真的都这么说？”沈老佛爷笑的皱纹都有些深了，心情美得很啊。
“真的，不信你问问二皇子哥，他也听到过？”风小莫见沈老佛爷美滋滋的样子，也乐了起来，指着一旁的司马文止就要让他做见证。
一旁正在暗笑风小莫这些话都是睡梦里听过的司马文止，见风小莫大言不惭的指向自己。
眉头一挑的看着吃的欢的风小莫，心中暗骂，你自己要拍马屁，把我拉上干什么，再说我什么时候听过了，不就刚刚才听你这么讲过吗，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听过第二次？
“是吗？止儿也听过？”沈老佛爷又看向司马文止的方向。
司马文止一起身，弓腰道，“文止这次奉密旨去樊城找莫儿，一路上也常听民众提起，说到太后功德。”
“好好，莫儿不仅招人疼，我看还是个福星，这次要不是莫儿回来，我还不知道这外面的民众都叫我老佛爷，这叫法好，不错不错，来人，快快看赏。”
这样就看赏，风小莫捧着怀里的一堆金银珠宝好乐啊，这比放利子钱好要来的快，来的多。
“小心看路，不要让金子晃了眼，一会要是摔到了，可要被人笑话的。”司马文止一出了康宁宫的门，脸就又冷了下来。
“不晃不晃，就是再多一点也不晃，二皇子哥你要是觉得金子银子晃眼的话，可以把你家的那些金银财宝都给我，嘿嘿……”
风小莫自己喜滋滋的，不理身后各人的冷笑白眼不屑漠视……
“有钱的地方就是好啊，来钱多快啊，我们老佛爷多好啊，出手这么大方。”风小莫还在乐乐的感叹。
“你怎么知道太后信佛的？”司马文止快了些步子，和风小莫平齐走，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和她说过啊。
“信佛？信什么佛？”风小莫淡了笑容，不明白的看向司马文止。
“你说太后是老佛爷，不是知道她信佛吗？”司马文止瞪了她一眼，自己说就是了，还把自己给拉上。
“哦，”风小莫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了，“原来她老人家信佛啊。”
顿了一下，又走了几步才道，“我瞎掰的，那知道这么巧，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你个混蛋！司马文止暗骂。
“这里是皇宫，以后切记不要露出这副惹人生厌的狂妄笑声。”冷声警告两句，司马文止再也不想理这人了。
“二皇子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是饿了吗？等等我，就算饿了你也要等我一起才可以开席的，你没听前面那个小太监——说，这是我的接风宴啊。”
风小莫一边追，一边把她那惹人厌的声音荡漾在这宫墙中。
这是她惹了第几个人了，荣芳抬头无力看天，前面的那个小太监招她惹她了，为什么非要把“太监”两个字咬的那么突出呢？
第八章 皇家御宴
“莫儿，来，吃，朕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御厨做了些拿手的，你不要客气，都尝尝，要是有什么吃不惯的就说，我让他们改。”炎宗皇帝指着桌上满满的一桌菜，和蔼的对着风小莫说，示意荣嬷嬷给风小莫布菜。
立刻，风小莫身后的荣芳就上前来，按着刚刚炎宗皇帝手指先点过的顺序，每样都夹了些。
“不客气不客气，我从小就不挑食，什么东西都爱吃。”
风小莫果然不客气，就着荣芳给她夹的菜，就大吃起来，一边嚼还一边不住点头，“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同样的菜就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嗯，嗯，这个红烧肉再给我来点，嗯，不错，比回香阁烧的都好吃。”
炎宗皇帝看风小莫一点也不拘谨，嘴巴里不停的塞着菜，还念念有词的道着好，不禁对风百里大笑道，“百里，你是不是没给她吃饱过啊，怎么这么副吃相，好似挨了多少饿似地？”
风百里听炎宗皇帝的话不过是句玩笑话，心中也就不怎么紧张，不过还是站起来行礼道，“莫儿她从小就不挑食，吃饭方面向来省心。”
“是吗？”炎宗皇帝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今天又是给你和莫儿接风，你就不必拘礼了，你看看这丫头，就比你随意的多了。”
风百里抬头看看吃的满手满脸都是酱汁的风小莫，此刻某人手里正拼了命的和嘴巴较劲，拉扯着那个不知是哪位御厨做的红烧猪蹄，啃的不亦乐乎啊。
看着风小莫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炎宗皇帝不说丑，风百里作为风小莫的前面的那个爹，自然也没有办法再喝她一声孽子，要她注意吃相了。
“父皇不知，莫儿这丫头一直都很随性，单纯又直白，好在她心地善良对人也宽厚，倒也惹人喜爱。”
“咳，咳——”啃猪蹄的某人呛到了，这是在说我了吗？
风小莫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坐在炎宗皇帝身边的司马文止，你是在说我吧？
“喝点水，看看你都呛着了。”炎宗皇帝递过一个杯子，抬手用锦帕给风小莫擦擦嘴角。
“谢谢皇帝老爹。”
风小莫不和对面的司马文止计较，随手接过炎宗皇帝递过来的杯子，呼噜噜的就灌了一口。
“啊——好苦，”皱着眉头看看炎宗皇帝，风小莫一脸的抱怨，“我不喝茶，茶好苦。”
“莫儿。”风百里做在风小莫的下首，一听风小莫居然敢向皇帝抱怨，连忙出声阻止。
风小莫回头，看看面露忧色的风百里，委屈道，“我真不喝茶，爹你都知道，为什么皇帝老爹不可以知道。”
“可以，当然可以，”炎宗皇帝听风小莫叫自己皇帝老爹，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你叫风百里爹，叫朕皇帝老爹，这叫法新鲜，呵呵，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文止说的不错，莫儿果然单纯直白，豪爽有趣。好，莫要说你不喜欢喝茶了，就是别的不喜欢，都可以告诉朕。朕给你做主，额，洪奇，你听着，莫姑娘不喜欢喝茶，以后谁也不可以强求她喝茶，她住的簌风苑也不要给她供茶叶了，还能给朕省上一笔花销呢。”
“谢谢皇帝老爹。”风小莫见炎宗皇帝发话，立刻也给他夹了块红烧肉放到炎宗皇帝前面的碗里。
众人见她这个动作都是一怔，皇帝的饮食向来有专人负责，就算是大家同桌吃饭，这布菜一事也是又宫女太监来动手的，何况，司马文止没忘记，当初他第一次请风小莫去回香阁吃饭的时候，风小莫是怎么防着他的。
炎宗皇帝也显然没想到，这风小莫居然能这么随意了。哈哈大笑一阵，居然就举箸吃了起来。
众人这才把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欢欢乐乐的有吃了起来。
饭后，风小莫就要回她的簌风苑收拾打点了，司马文止和风百里也应该各自回府了。
临走前，风百里和风小莫单独在一处站了一会。
风百里看看风小莫一脸局促不安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有些微微发酸。这丫头在皇帝面前都没有这样局促，怎么到了自己的面前，就这么的待不住呢。
仔细想想，自己和这丫头十八年的父女情分，倒真没有像这个月这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也似乎只知道她不喜欢喝茶，却偏又为自己学得了泡一壶好茶的本事。其他的，倒也真不知道她还喜欢什么东西，又或者，这丫头喜欢的东西多了，自己根本就不清楚她的喜恶。
在炎宗皇帝面前，她故意那么说，那点小花花肠子他还是看的出来的，不就是想让炎宗皇帝知道，自己待她很好罢了。
可是，风百里扪心自问，自己待她，却不好。
风小莫从小就被作为风府的少爷养，自己又忙于外事，经常不归家，时间长了把她养的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不说，连自己都差点儿忘记了她本来的性别。日复一日，眨眼间就过了十八年，居然就导致了风小莫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养成了现在的这副性格。
风百里感慨一会，叹叹时间流逝的怎么就这么快，风小莫怎么就这么不经意的长了这么大了，再想想这丫头如今又变成了别人的女儿，心中好不酸涩啊。
长长的叹口气，风百里伸出手想摸摸风小莫的头顶，见风小莫一脸害怕戒备的样子，又无奈的放了下来。
“宫中不比别处，你在这里一定要收敛些性子，凡是不要争强好胜，对待下人也要宽厚一些，你莫要小看这些下人，能在宫里当差的，那个不是人精，更何况，好多人背后都有人撑着呢。平时一定要注意言行，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人不会像樊城人那样宽厚仁慈，能容忍你的大错小错的。总之，你记着，慎言慎行。”
“爹，这皇宫怎么给你说的跟个魔窟似地，我听闻三言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说这里繁华富贵，奇珍异宝，美人美食，应有尽有无穷不尽呢？”
风百里看一眼不信他话的风小莫，叹气道，“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天真呢，他是说书的，讲的话能当真么？”
傻丫头？
风小莫别扭的扭扭脖子，显然不适应这个词，也不适应风百里的这个语气。
“要不我跟你走吧，我不住这里了？”风小莫踢踢脚底的石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样我还能和哑娘在一起，还可以继续放利子钱。”
风百里觉得自己的心酸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都是怒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放利子钱，真是的，上辈子穷怕了么，你是乞丐的托生啊？
咽咽吐沫，风百里努力用口水扑压心中的愤怒，严肃了口气道，“总之你记得我的话，凡是要低调，要忍耐，千万不要招惹别人，知道了没有？”
“那要是别人招惹我呢？”风小莫反口问道。
别人招惹你，我什么时候听说过别人会招惹你的，你不招惹别人，大家就都烧高香拜佛祖了，还有人敢招惹你？
“忍，只要能忍就得忍。”风百里咬牙切齿，为什么这都要分别了，临走前交代几句话也能把我气成个这样子，难道我们两人果真没有父女缘分吗？
“那要是不能忍呢？”风小莫很没眼色的忽视了风百里气的发青的脸色。
“孽子，能忍也要忍，不能忍更要忍。”风百里一跺脚，骂了声孽子就转身往宫门方向去了。
风小莫嘿嘿笑了两声，对着风百里的背影摇了两下手，“爹，你一路好走啊，没事可不要到处瞎逛悠，上京的娘们厉害着呢，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孽子！
第九章 风小莫的簌风苑
到了簌风苑，风小莫很是满意啊。
一进门，先是好大的一片葱葱翠翠的竹林，迎着春风，弯弯有些直的腰，打打有些碎的叶，发出“簌簌簌”的清脆响声，好听的宛如一首听不懂的歌。
风小莫点点头，看看风莫璃一脸欢喜情不自禁的样子，暗叹一声，倒是合了她的意啊。
果然，风莫璃开了玉口，“清风在竹林，景致清美，意境悠然，难怪叫簌风苑，果然好名字，好地方。”
“簌风苑应该有枫树才对，栽了这么些竹子，也不能长果子吃，还不如栽梨树桃树杏树来的好，而且既然栽了竹子，就应该叫清竹苑吗？叫簌风苑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翠丫不赞同，看着满园竹子，想到那个风一吹，还不是要她打扫半天？
“清竹苑，这名字也好。”风小莫配合这翠丫的撅嘴动作，回头问向一直跟在她们后面的荣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