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叶真真接着叹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绣花大盗立即问。
叶真真也并不答,只是说,“你可以尝试一下现在就动手杀我,到时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可惜了。”
然而绣花大盗却并没有动手。
“在杀你之前,我还尚有问题要问。”他说,“古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防便将实话告知与我。”
叶真真简直想笑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并非毫无道理,但也并非是铁率,在许多情况之下,有很大一部分人临死之时的话,亦并非是善的。
尤其是当这句话是你要杀的人对你说的,就算对方本心确实是为善,说的亦是实话,但是……你敢信么?
绣花大盗已经问了出口,“那封信是不是你们拿的。”
“……”叶真真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那封信现在还在不在这间屋子里,又在哪个柜子的底下藏着。”
绣花大盗冷冷的瞧着她,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叶真真也不在意,只是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强盗,但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小偷,所以你定然是不可能找到那封信的。”
“你错了。”绣花大盗立即道。
叶真真问,“哪里错了?”
“哪都错了。”绣花大盗已经开始绣花,准确的说是在拆线,只不过看起来是在绣花,他边绣边说道,“我现在已经不用找到那封信了。”
“为什么?”叶真真这回倒的确是不解了。
“因为不论它是不是你们拿的,为防万一,今日我找不到便只能毁了。”他说,“杀了你之后,我再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到时别说是一封信,就算是十封信也剩不下什么了。”
这倒是实话。
即是信便是纸,更何况就算不是纸,在那么一场大火之下,怕也是剩不下什么了。只不过……“你打算烧死这一客栈的人?”
“那又有什么?”金九龄毫不在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说,“别说这一间客栈不到百十口人,就算是一个城镇,该毁之时,也还是要毁的。”
叶真真轻轻的叹了口气。
金九龄已经道,“你莫要担心死得太过痛苦,因为保险起见,我是一定会先将你杀死,再放这一场火。”
只因为……“你怕我跑了?”
绣花大盗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足一成,然而我这个人,是从来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存在的。”金九龄已经收好了线。
“是时候了。”
他的线已经拆完,在外看来便是一朵牡丹已经绣成功了,这个时候还不动手,又要再待何时?
然而,叶真真却又开口了,“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这时的金九龄倒显得格外的有耐心,或许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任何一个人都是会比寻常时多些耐心的。
他问,“什么事?”
叶真真也不客气,直接问,“你穿这么一身代表性的衣服来此,难道就不怕恰巧被其他人看到么?”
到时候,可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然而金九龄却大笑不已,“谁看得到?”他朝花满楼的屋子指了指,“隔壁的花七公子么?想必他现在的样子,比你还要不如。”
“那你又为何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
叶真真实在忍无可忍,“难道没有人说过你本身的声音尚还算可以,但现在这副嗓子,却是比鬼叫还要难听一百倍。”
原来的声音。
自今日进来,他便一直用的是这副嗓子,叶真真所提到的话显然已经触及到了另一个秘密,金九龄忍不住皱眉,“你知道我是谁?”
叶真真点了点头。
顿了一秒,金九龄却笑开了,“你莫要再拖延时间了。”他并不相信,叶真真会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因为没有理由。
若是他们知道,陆小凤为何还要去抓公孙大娘?他并不认为,花满楼会如此对一个刺瞎了那么多人的他无动于宗。
只可惜……
“我确实也是在拖延时间,只不过……”并非金九龄以为的那样,而是……“为了让某些人在外面多吹一会儿的冷风。”也为了……让被关在箱子里的人多在里面窝一会儿。
金九龄的脸色已经变了。
叶真真已经开口直接道,“金捕头。”她说,“你现在可以打开窗户,去把窗外一直吹冷风的那几位迎进来了。”
而她……
掀开了半盖在身上的被子,并不见一丝中了软精散之类药物的样子,叶真真已经穿好了鞋,平静的往屋门口而去。因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早在金九龄进来的那一刻,这屋门之外便已经多了一个人。而现在,她要开门让对方进来。
☆、大盗露馅
客栈的陈设相当简单;四周只摆了一个小型的梳妆柜,屋中央则是一个小型的圆桌;金九龄一直站在圆桌之后;而叶真真想要走到门口;又势必会饶过这个圆桌。
这是个机会。
对于金九龄这种江湖经验十足的人,自然能快速的判断出现在的情况,从而得知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已经被发现了。
这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现在还需要判断的是窗外是否真的有人;还是这仅仅只是叶真真为了逃脱耍的小计策。
尽管到了这个时候;金九龄依旧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因为陆小凤及公孙大娘的行踪他一直了如指掌,对方显然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赶来这里;而叶真真起身开门之时,竟然还抱着她那盆一直带在身边的花,明显更像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逃跑。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对方走过来之时快如闪电的出手,制住人之后再去确定一次屋外是否有人,有的话便使用手里的人质逃跑,如果没有自是最好,到时只需要继续照原计划办,手指轻轻一动,再补上一把火。
一切便是这么简单。
然而这只是想想而以,不论多么难办成的事情,在想的时候总是轻松无比,然而做起来却……
金九龄在动手的那一刻,便明白自己错了。
这个错误不在他低估了叶真真的武力值,而是在对方握在手里用来挡他绣花针的那柄未开刃的匕首之上。
他认识那柄匕首。
“你……”一脸震惊非常的,金九龄十分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真真,“你竟然是……”
后续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屋门之外的花满楼已经闯了进来,与此同时,陆小凤亦是带着一个沉重的木箱从窗口直接撞了进来。
啪!!!
极重的一声声响之后,木箱已经落地,从里面传出来不满的痛呼声,“慢一些,这里面可还有人。”
金九龄并没有关注这一些。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叶真真身上,一脸的疑惑,再缓缓的扫过陆小凤与花满楼,这才又转了回来,颇为不解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叶真真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匕首。
箱子里的人已经忍不住出声,“自然是抓你的情况。”公孙大娘冷冷道,“你莫不是现在要装梦游不成么?”
陆小凤只能摇头苦笑。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朋友是个十恶不赦,坏事做尽的人,陆小凤尤其如此,所以他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公孙大娘已经再次出声,“你还不赶紧将我放出来。”
因为准备用其设计金九龄讲出真话,所以她自己吞了一瓶自己的独门迷药七日醉,并且将自己关在了这个并不算很大的箱子里,直到现在力气也只回复了一成不到,显然是没有办法破箱而出的。
叶真真依旧在盯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瞧。
对她而言,像公孙大娘这种女人别说是在箱子里多关一会儿,就算是被关在棺材里一辈子,想必她也是不会顺手将盖子推开的。
陆小凤已经苦笑着掀开了箱盖。
金九龄亦已经冷静下来,他突然摇头叹息,“真想不到……”他说,“想不到你们竟然会想出这种办法来陷害我。”
公孙大娘已经怒道,“陷害?”
本来这就是金九龄设了一个局,在环环相扣的在陷害她,现在听到这种话她自是气极了,只可惜身上迷药药效未过,她根本不可能冲上去扇对方一个耳光,让其为这不负责任的话负出代价。
只见金九龄点了点头。
他又接着道,“只是很可惜,你们就算这样陷害我也是没有什么用的,世人皆之,我金九龄自十三岁入公门,到如今已近三十余年,这其中从来也没有做过半件枉法的事情。”
所以……
“就算我们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也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到时你只需要将事情都推到公孙大娘身上,并说我们意在陷害便可逃脱罪名。”
金九龄点了点头。
“陆小凤一向风流自赏,却不想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他似乎已经将所有的理由都想好了,慢吞吞的说道,“不过箱子里的这位公孙大娘也确实是美,比你以前认识的四大美人都美,也怪不得……”
这样的理由,说出去是任何人都会相信的。
比起一个在公门中呆了三十多年的名捕,一向行踪诡异,并且个个身份都并未干过什么好事的公孙大娘自然是更容易的被怀疑,哪怕本身在这件事情之上她是无辜的,说出去亦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与事实无关,只与人品有关。
就像一个前科无数的人就算本身只是路过,但别人恰巧丢了东西,第一个怀疑的人肯定是你,哪怕到时真正的小偷正站在旁边,也是可以变得毫无存在感的,因为对方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是你偷的。
金九龄可谓是将人的心思分析得很透。
“哪怕你们如此算计我。”他说,“将我引来这里再以药物制住,迫使我不得不换上这么一身衣服,带上一个大胡子似的面具,但是……”
“依旧没有用。”陆小凤接话道。
金九龄得意的点了点头。
没有证剧,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剧,想要让人相信他就是绣花大盗谈何容易,到时轻而易举的,他便可以寻个理由将自己摘出去。
更何况……
他的目光移到了叶真真身上,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了,更何况到时若是花满楼的女人出面替他做证,陆小凤与公孙大娘等人即使说的是真话,也会被人认为是谎言。
他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日之事是陆小凤早就算计好的,他只是不小心的中了圈套,还好对方手里亦有自己人的存在,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把劣势变回了优势。
陆小凤对此只能叹气。
因为他十分清楚对方说的是事实,就如同之前叶真真与花满楼提出金九龄便是绣花大盗之时,哪怕对方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亦是以为这只是花满楼二人的错觉。而那时若是花满楼与叶真真并非他的好友,兼之又并不十分确定花满楼的人品,他一定以为对方是在诋毁金九龄。
就连他都会这般做想,更何况江湖上的其他人。
只不过……“虽然看似的确是这样,可惜了你刚刚说的话并非只有我们几人听到了。”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高声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确实也有人应声从窗口处飞进。
这几人不是他人,正是之前被刺瞎了双眼的江重威,常漫华与华一帆,扶着他们三人的是三个尼姑装扮的女子。
“这……”
金九龄又一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真真,后者依旧只是若有所思的瞧着手里的那柄匕首。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小凤已经率先叹道,“不论是有着再强力的后路,一件事情只要你做了,便总有被拆穿的一日。”
金九龄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之上。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尤其让他想不通的是拿着那柄匕首的女子。
“难不成你们要放弃我?”他突然开口问。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就连陆小凤也听得是云里雾里,然而叶真真却似乎明白了,她试探着道,“你说的是九公子?”
金九龄突然抬起了头。
因为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没有明着提及九公子的称呼,只因为这是一个秘密,绝对的秘密。
他更加不懂了,不懂这女子为何能这么轻易的就提出来。
然而叶真真已经明白了,她轻轻的叹道,“果然是他。”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柄匕首本该是宫主的。”
这是她刚刚想到的。
无数同人小说之中都曾提及,金九龄是宫九的手下,但因为同人只是作者的猜想,并不能代表什么,叶真真一直并未注意,但刚刚金九龄见到这柄匕首后的反应,以及她之前看到的那一身白衣……
太明显了。
陆小凤里,除去她已见过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一身白衣又武功地位均极高的,便只有宫九一人了。
而金九龄之后的反应,更是让她确定了这点。
只可惜……“这柄匕首是我花一百两买下来的。”她笑道,“现在看来,当时的直觉并没有错,这当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是谁的不好,偏是牛肉汤的。
一个牛肉汤并不算什么,可其身后的宫九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招惹的,君不见原着之中陆小凤被耍得几死几生的惊险万分。
金九龄的脸色已经彻底的变白了。
然而似乎还嫌不够似的,江重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其实我们三人均是刚刚才赶到,什么都尚未听到。”
然而……
偏生就这么只是一露面,什么都尚未出口便将金九龄诈得再说不出之前的那翻言论,只能承认自己便是绣花大盗的事实。
只因为……“你在心虚。”
一个人做了坏事之后,哪怕是再怎么自信不会被发现,在潜意识中依旧是会心虚,一旦有了风吹草动,便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就如同现在的金九龄。
☆、所谓单挑
金九龄武功虽高;然而在叶真真等众多高手面前却是有些不够看的,唾沫多了还淹死人;更别说就算单打独斗;在场的众人也是并不怎么畏惧对方的。这一点;金九龄本身显然也是极其清楚的。
然而……
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结局总是未定的,例如五局三胜的比赛之中经常胜了前两局的反倒败了,而造成这一结局的便是对手在败了两局之后不说信心十足;却也并不气馁。
此刻的金九龄便是这般状态。
或者是他比那些不希望自己输的人更要不希望自己死;所以也越发的期待翻盘的节奏。
正常的情况之下,翻盘必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
一个聪明的人;总是会能最快的将局势分析清楚,之后准确的做出判断并为自己创造机会。
金九龄便是在这般做。
他先是故意做出一副被打击到已经无力的模样,跌坐在椅子之上许久之后才抬起了头看向叶真真,“这柄匕首当真是你花一百两买来的?”
叶真真点了点头。
“我不信。”金九龄却说道,“且不说这匕首本身的价值便不止一百两,就单说这是九公子送她的礼物,她又如何会卖出去。”
“因为她需要钱。”叶真真说。
虽不知为什么,但当时的宫主应当是需要那一百两的,或者说,她需要的仅仅是店老板的那个方子。
金九龄听后却笑开了。
“虽不说富可敌国,但她手里的钱却是多到怎么花也花不玩,又如何会缺这区区的一百两银子。”他说,“叶姑娘莫不是歁她年幼武功不足,看中了便抢来了吧!”
叶真真:“……”
“一个将如意兰花手习至化境的人,即使年纪比我小个一两岁,又怎是那般容易好对付的,更何况……”顿了顿,叶真真才道,“你莫忘记她的事情,九公子总是不会不管的。”
所以……“这匕首当真是你买的?”
金九龄似乎依旧并不如何相信,他说道,“且不论是否如此,我今日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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