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是义骸。
她果然,还是忘记了自己的嘱咐。
白哉深吸了口气,一手握紧仍在轻微颤动的千本樱,开口时的语气却安静到仿佛品茗闲谈。
“京乐总队长,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自请前去现世。”
仿佛三月之前的那一场噩梦重现。
一只,两只,三只……怎么,还有这么多……
反手一个刺突,利刃送入肢体之时的顿挫感已经把手指震到麻木。
露琪亚陡然凌空后跃,与之前紧追不舍的数只虚拉出一段距离。
“雷鸣的马车 纺车的缝隙 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冠上人之名之者啊 此物有光群集并一分为六在苍火之壁上刻下双莲在遥远的苍穹之间等待大火之渊——”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
两只距离较近的虚被六道完美的光杖封至一处自半空中跌落,而剩下的几只被陡然袭至面前的巨大火球惊得乱了阵脚。
“次の舞 白涟!”
细碎的冰霜四处飞散,反射着月光美到虚幻,紧接着锋刃之中喷射而出的大量冰雾,化为绵延半里,其中包裹着数只虚的巨大冰翼。
露琪亚再不恋战,身形一转离竹林边缘又接近了数十米。
这彼时看来极为幽静雅致的竹林,此时更因为遍布着在月光下闪耀着细碎光芒的冰雪,静谧安详得如同梦境。
而露琪亚却只觉得杀机四伏噩梦未醒。
兄长大人肯定又要生气了,回去要去求求平子队长绝对不能让大哥知道。
这是她在看到那个挡在结界边缘,已几近人形的高级虚之前脑中最后出现的想法。
然后她举起袖白雪。
“咔——”
耀眼的火星此时不过是几只小小的萤火虫罢了。
那只虚的瞬步此时不过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小花招罢了。
抬手用长臂手套挡下那刁钻的一爪,露琪亚嫌恶地瞪了那只虚一眼。
这双长臂手套是大哥新送的啊。
“啪——啪——”再次格挡了从前后快速出现的两次袭击。
——抱歉呐,我还要回去,那支葵还没有送给他。
“嘶——”露琪亚如同没有感受到一般,看都没看自己左肩上又新添的伤口,双手收回袖白雪由送至右肩。
稳准的一刀狠狠地刻在对手的胸口,她的额发散落溅上几滴鲜血。
——更重要的是,他说今年若我回去的时间合适,他就陪我去暮华祭看花火。
被雨水和血水湿了又干的死霸装黏黏地粘在身上,露琪亚已经顾不上想象自己自己有多狼狈。现在的她只想快点放倒这只怪物,然后取回那个被她扔在某个废旧阁楼里的义骸,回去朽木本宅听她的大哥发火。
这一个月的分别,她再也无法否认,自己有多想他。
迅速用闪花的步法迫使对手露出破绽,露琪亚跃至半空,凌空转身的姿态翩跹如燕鸟,纤细的手指紧握着袖白雪直直向地面刺下。
“树白。”
月光之下,莹白的冰晶之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生长,那姿态美丽的枝桠却更像一只只凶险的触手,向着那只虚的方向快速延伸出去。
“该死!”它竟然躲过了半边。
那只虚一掌拍碎了冰之树,又向她转身扑来之时。
右手按上刀镡,比平时拔刀的角度要向内倾斜半分。同时左脚起势,身势虚晃几不点地,重心换至右足尖之时突然发力之时出刀。
腰部要绷直,否则上身会摇动,刃锋会有所偏移。
近至敌人身侧之时右脚错后三寸,左腿微曲旋身之时用手腕力量连挑刀剑击向“锁结”、“魄睡”。
它在与她错身之时露出绝望而错愕的眼神,然后有鲜血喷溅而出。
“哦呀,这个步法……是故人呢,真是,有失远迎了……”
远在被盛放的紫阳花围绕的,结界之内的小小房间中,传出低沉优雅如同吟唱的轻缓嗓音。
“嘛~看在这步法的份上,今次就放你回去吧。”
“这样,这个游戏才能更加有趣,不是吗?”
“露琪亚——”
“露琪亚酱——”
“朽木桑——”
“兄长大人……”
当那之前仿佛从未出现过的,在竹林之外的结界打开之时,五位队长瞬间收回的灵压之时显露出的错愕神情,真是难得一见啊。
我这下,可真是让大哥气坏了。
好在,这次是,站着见到他了,还成功地用了一次闪花。
真好。
至于为什么这个结界会出现,而现在又为何消失,现在先放一放,可以吗?
结界之外七歪八倒正在逐渐消散的大虚尸体,正在救治负伤死神而跑来跑去的四番队队员,还有正在清点人数的各位副队长们。
这混乱而亲切的一切,都比不过,那个正安静地站在一旁冷冰冰施放寒气的,好像比自己制造的霜天竹海都要寒意十足的,那个男人。
他的身边,靠坐着穿着那件烟胧紫和服的,自己的义骸。
“当啷——”袖白雪,你先等一下。
她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
大哥。
露琪亚现在,才觉得冷。
带我回家吧,回有你的家。
花朝物语
之十、霜天之舞
完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嘛嘛每次都是虐露露,我也好不舍得啊……不过总觉得大白这么强悍的男人很难虐到啊只有虐心了(你其实是后妈吧啊喂!!)
分别了一月的两人,终于不用再靠白哉暗搓搓地偷听露露的日记联系了~~大白你也给点表示啊(大白:乃不给机会好不好!!)
民那桑来吧来吧,顺便给阿踪留个言呗~~让我知道自己的文文是有人看的啦啦啦~~
P。S:谢谢小染和阿鸢小盆友的支持,爱你们~~
☆、之十一 笼目
“笼子缝,笼子缝……”
叮——叮——
“笼子中的鸟儿,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
“唔……”四肢酸软,头痛欲裂,这是哪里……
要快点回去,快点回去找到平子队长,让他不要向大哥告状。
叮叮——叮——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鹤与龟……啊?露琪亚酱,你醒了吗?”
“哗——”身上覆盖的和服滑下的声音那么轻柔,却令榻榻米上辗转不安的人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叮叮——
露琪亚惊讶地揉揉眼睛,迫使焦距不稳的紫瞳适应了在身侧打开的移门之外过于明媚的日光,逐渐清晰的视野之中,除却那挂自屋檐垂下的,正在随着初夏的风团团转的青瓷风铃,还有斜斜靠着试图探进来的半个逆光身影。
她花了一段时间才分辨出风铃上绘的金鱼图样,又皱着整张脸试探着叫了一声:“平子……队长?”
“嗨——咿——~~”那个即使逆着光仍旧露出闪亮笑容的砂金色沙宣头男子,就在露琪亚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自门外一跃而入,顺便奉送风流倜傥地整理领巾动作一枚。
“醒了就喝点水吧,喏~”
“谢谢平子队长……”露琪亚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只纤长的手递来的温热水杯,迟疑着开口。
“对了现在这个是……我大哥他……”
露琪亚有些语无伦次地想要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可是刚刚说出有关朽木白哉的半句话,她就看到面前人的嘴角戏剧化地完全调转了方向。
平子真子此时的三白眼表情完完全全地显示着“怨念”二字。
“那个嚣张的朽木家的小!鬼!”
嗯?露琪亚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朽木家的小鬼”指的是谁,就这么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一张露着洁白板牙的嘴巴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开开合合。
“我离开尸魂界了一百年,他都长这么高了还成了朽木家的当家人,露琪亚酱你说,这么个结过一次婚的人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嗯??”
“……”
啊~平子队长露着门牙吹刘海的动作也是久违了。
“我又没有求着他过来现世,凭我们三个打开结界当然也是早晚的事,啊,当然露琪亚你可能会多受点罪。”拖着关西腔的某人就这么长手长脚地在露琪亚旁边一坐,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接着抱怨,“代理罗兹带着三番队来现世本来就很烦啊,我原本在五番队待得好好的说什么这次的事和诡异的虚有关系罗兹不是也会虚化嘛……啊不对跑题了,他朽木白哉啊怎么还这么嚣张啊!”
“平……平子队长……”露琪亚忍着脑壳后面一阵阵的抽痛,挂了一脑门冷汗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话。看来在暴走的平子队长平静下来之前,想弄清楚大哥现在究竟在哪里是不可能了。
自那一日战斗结束,她在奔向白哉的途中被怒极的兄长用白伏直接弄晕之后,究竟过了多久呢。
那时她看到那抹清冷身影的时候,是不是不应该直接跑过去而是奢望着再下一场豪雨来浇灭自己胸口突然熊熊燃烧起来的那种冲动呢。
“……他刚过来的时候手臂间夹着一个你你知道吗?哦不对,是你的义骸,脸臭的像便秘了好几年。当时我们还以为已经找到你了呢,正准备过去问问没想到那家伙就直接卍解不分敌我就攻过来,灵压完全没压制嘛还让不让一般队员活了!!嘛~虽然战斗力很是可观啊当场放倒一匹亚丘卡斯……”
义骸……?
对了,当时情况太紧急,自己就把义骸随便扔在了贺茂祭□□的那条街道上。
露琪亚有点不安地移动了一下身子,顺便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周身还残留这些酸麻无力的感觉,应该是……战斗脱力和淋雨发热的后遗症,还有身上崭新的死霸装,内里洁白的锦缎应该是朽木家的私料吧。
大哥,露琪亚又给你添麻烦了。
伸出手想要抓起滑落在腿上的和服,却看到从袖拢中滑落出来的银色手链。
露琪亚碰了碰那只仍旧笑得开怀的兔子,却怎么也没办法抬高嘴角。
“平子队长,朽木桑现在的情况,还是继续静养一段时间为好,有什么问题还请延后再谈吧?”抑扬顿挫的京都口音从门外传来。
露琪亚慌忙探出头来行礼,“卯之花队长,又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会呐,朽木桑太客气了。”施施然跪坐在一旁的卯之花笑得温婉,而方才还在炸毛的某人却一瞬间恢复了安静。
“卯之花队长,请问,我已经睡了多久了?”再次乖乖平躺下来的露琪亚略有些紧张地询问着仍旧笑眯眯的某人。
“两天而已,不算很久。”
“那么……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了?”露琪亚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没忍住。
“多亏了之前朽木队长用白伏令你陷入昏睡,间接也保存了的灵力,这几日你的灵压还会受到一些限制,露琪亚桑也知道,现世的灵子稀薄,恢复需要更多时间……”卯之花却答非所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小妮子接着说,“露琪亚桑,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朽木队长现在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叮——叮——”
——夏日才刚刚开始,风铃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响起来了吗?
露琪亚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半开的移门之外小鸟的鸣叫和树叶的轻响,听微风经过风铃的短册,悄悄地漏进来,吹在她的发梢上。
——好安静。
就这么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直到有一丝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脸颊上,又触碰了她的额头。露琪亚觉得凉凉的很舒服,迷迷糊糊地笑着睁开眼睛。
——在夏日清风之中,将我唤醒。
白哉就这样从这双懵懂湿润的晶莹紫瞳之中,看清了自己的脸。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帮一旁明显睡糊涂了的小丫头别好一缕额发。然后带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看面前的露琪亚一瞬间变换的数个表情。
“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可是之前梦到了吃人的妖怪吗?”他的手指移到她的鼻梁,不出意料地看到她瞪得更大的眼睛,以及之后出乎他意料的,这孩子一瞬暗淡下来的眸光。
“大……兄长大人……”她一手撑了榻榻米就想坐起来。
“躺着。……叫大哥就很好。”
“露琪亚莽撞,请兄长大人责罚!”她固执地没有改变称呼,就那么黯淡着一张脸跪坐起来,然后深深埋下身子。
白哉看着面前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心就那么细细地疼了一下。
不是之前还一脸欣喜地向自己跑过来吗?
而现在又是为了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那支葵不错。”他风姿娴雅地斜倚在旁边的矮几旁边,像变戏法一般从露琪亚看不太清的角度勾出来一个还在漏着袅袅青烟的银香球,轻轻地放在她的身边,然后双手拢住她的肩膀,略显强硬地把在榻榻米上蜷成一只虾米的女孩拎起来抖松散,再示意她自己趁早躺好。
“我话不说第二遍。”
之前也因为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全而怒火万丈,就那么一个人,本事不大却贸然地跟着一大队虚,跟到了人家的老巢不说,还让人关了进去。特意叮嘱了要带着手链,她以为那是说来玩的,他朽木白哉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却在这丫头面前破了无数的例。
可是看到灵力几乎散尽的她,一身狼狈地从缓缓消失的结界之中走出来,她背后不远处是重重高耸着正在逐渐飘摇崩塌的巨型冰柱,以及那只锁结魄睡血流如注仍在挣扎的一只人形虚。
挥去脑中接连不断的疑惑和越来越糟糕的预感,他惊异自己就那么一心一意地,看着月光下那个细瘦的,脸上就那么荡漾着单纯笑意的,扔了斩魄刀就向他奔来的孩子。
那一霎那,之前内心滔天的惶急和愤怒却突然消失不见,而从一到达竹林旁就自发卍解的千本樱,也意外地放软了姿态,纷纷扬扬地回归到原本的模样。
他握着刀镡,如同握着自己那颗终于安静下来的心。
他握着刀镡,却意外地发觉自己想扔开它,任由这小小的身影飞入自己的怀里。
这位常年极为内敛自持的朽木家家主,意外地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克制此时心中翻涌的这种愿望。
最终却还是把她用白伏弄晕了,才踩了瞬步抱紧这丫头转头离开。
不弄晕她,估计这个总冒冒失失的丫头又会灵压飙升,把剩下这最后一点灵子也耗完了。
而且,他不确定自己会用多大的力道,说不定会弄疼她。
露琪亚不安地躺着,欲言又止地看着身边沉思的兄长。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颗小小的葵花球。
“大哥……”
白哉偏过头看着她,眼神是不自知的温柔。
“等精神好了,再告诉我竹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试着这样安慰她。
然后看见这小丫头弯了弯眼角。
“那我现在就躺着说吧,失礼了,兄长大人。”
“叮——叮——”
屋檐下随风转动的风铃,伴着从移门间漏进室内的阳光,带来夏日的消息。
屋内乌发雪衣优雅倚坐的男子,安静地听着平躺在旁边的女孩说着什么,眉宇之间逐渐带上些郁色,视线却始终温柔安静。
院墙之外,远远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笼子缝,笼子缝……”
“笼子中的鸟儿,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鹤与龟滑倒了……”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花朝物语
之十一、笼目
完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章奉上,周末就应该看些轻松温馨的来庆祝一番,大家周末愉快~~
☆、之十二 浮莲
“嘛,总之,露琪亚酱那丫头什么样子,当年我在现世就看得清楚,我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这点眼力见还都是有的吧。不过……”在一边抱着膝团成一团的平子轻巧地拨了一下刘海,说话的语气却远没有手上的动作那么轻松。
“是的,朽木队长,朽木桑的为人我们的确信任,可是这次她一人在结界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可全信她一人之言。”卯之花端着身前的握杯静静地抬起眼睫,叹了口气接着说,“毕竟这次事情太过蹊跷,试问自护庭十三队建队一千余年,单独身陷虚群的死神有几个能够几近毫发无伤生还的?还有那个意外打开的结界……”
“剑酱!剑酱!小露露受伤很重吗?那个结界难道不是被她打开的?”
“嘁——老子怎么知道!要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混球只会缩在那个破结界里瞎鼓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