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斗俊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能叹气：“俊亨的事，谢谢你了。”
“因为什么？”话是这么说，张贤胜并不期待尹斗俊的答案，“‘谢谢’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自己都不愿意，也不能用这个来要求你们”。
张贤胜的用词背后所表露出的那些微妙的东西，尹斗俊察觉到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特别不舒服。
他宁愿自己对张贤胜的理解不体现在这方面。
张贤胜的思路有那么点异于常人，尹斗俊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年少的时候大家朝夕相处同甘共苦，彼此的缺点与优点都能看得很清楚，摩擦多了，也懂得怎样妥协，而年龄渐长之后，人更不愿意改变自身来迁就别人——无论是谁，兴趣作风与他们迥异的张贤胜，也在无形之中与他的队友们渐行渐远。
去年回归的时候尹斗俊曾经叫张贤胜一起出去喝酒，后来喝的半醉的他向这位每每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同岁朋友诉苦：“没有那么早搬离宿舍就好了。”他们在一起住的时候，虽然小摩擦时不时地会有，但没有这种让人无从下手的距离感。
“你想多了”，张贤胜不赞同他的想法，“你学生时代的同学，现在有几个还在联系的？当时不也是朝夕相处，打成一片？”
“你是说我们就像封闭男校里，处得不错的室友？”
“嗯……也许要稍微再亲一点。”
反正没有志同道合到成为真正朋友的程度，随着时间推移感情变淡几乎是必然的事。
“只作为同事，你可不太讨人喜欢。”尹斗俊看上去大大咧咧，本性却相当稳重，如果不是清楚张贤胜不会因此衔恨，即便有酒精的推动，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如果不是有酒精，他想他不会忍心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他听到张贤胜平静低沉得声音，“没有为了团队改变我自己”。
其实“友好的同事”也是可以接受的关系，走在奔三的路上，尹斗俊只是会偶尔感性一下，并没有过多地理想化，可是想到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甚至更遥远的时间里，他们遭遇的一切——为什么所有的变化，都在向“事与愿违”的方向走呢？
尹斗俊感到了深深的怅然。
“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他说。
“什么？”
“‘态度问题’会让你掉粉，还没有到需要你隐退的程度”，尹斗俊说，“还有两年我们就要去服兵役了，就算你很不喜欢朴代表，忍一忍吧”。
“我如果真的走了，不能接受的人应该不多。”张贤胜说。
尹斗俊：“t…ara。”
“是啊。”张贤胜笑道。2012年刘花英与t…ara成员的恩怨情仇差点盖过伦敦奥运会的热度，他们这些纯粹的旁观者也印象深刻。这场戏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一线女团t…ara的口碑彻底完蛋，到现在恶评依然如影随形，刘花英的舆论评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对于人气团体，成员退队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要粉丝舆论两边都过得去可不容易。
“但是”，张贤胜话锋一转，“恐怕不会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觉得他们以我的名义写得道歉文，真的是为了给龙俊亨转移火力吗？“
2月22日龙俊亨因为去郑俊英的生日聚会而被指责，23日张贤胜的道歉文就被放上了网，虽然在cube的沉默之下，对于张贤胜的指责已经在网上蔓延了几个月，这巧合的时间点依然让尹斗俊心里很不舒服。张贤胜不觉得自己是被搬出来给龙俊亨挡枪，这听起来不错。可是他提出的那种可能性，却让尹斗俊更苦恼了。
“你何必要站队，又改变不了什么。”
现任代表朴钟玟与前任代表洪胜成的矛盾日益加深，cube的第一大股东sidushq那边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倾向明显的张贤胜在某些人看来不是一般地不顺眼——而且拿他开刀损失也不大。
“我们的代表也要有能让人认同的地方”，张贤胜冷笑，“我对外不会说什么的，至少坚持到合约结束——我答应过你”。
“合约结束以后呢？”尹斗俊问，“换到一个好公司不容易，自己开更不容易，还是那句话，离兵役只有两年了”。
“他们肯定不相信你的话，与‘beast’相关的东西都被拿去注册了。”
“嗯，我知道”，尹斗俊郁闷地说，“不管你能不能想通，能再坚持两年吗朋友？”
“两个不怎么样的选择之中选一个相对好一点的，他们给我发合约的话我就签名吧”，张贤胜叹了口气，“能够‘看开’是最好的，可是我好像只会越想越困扰”。
尹斗俊：“你、也、知、道！”
郑智雍是从尹斗俊那里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龙俊亨的立场略微尴尬，张贤胜不是喜欢倾诉的人特别郑智雍还是弟弟，尹斗俊就主动承担了解释的职责。郑智雍在被张贤胜提醒后出于谨慎发的ins，替龙俊亨避免了不小的麻烦，在这次的风波中他可以算作半个“自己人”，尹斗俊会对他坦诚一些。
“啊……”郑智雍痛苦地□□了一声，对于cube的这堆烂事，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斗俊哥”。
“怎么了？”
“你们今年还要回归还是夏天吗？还有谁要回归？”郑智雍的计划恐怕要改一改了。他当然有私心和偏向，可是在cube内部冲突日趋不可调和的情况下，是否要表露出他的倾向……是个问题。
郑智雍犹豫不决，打算先多了解一下。
结果是怕什么就来什么。“clc2月29日回归，后面的回归肯定还会有，今年夏天差不多要推新的男团了——你要不要去当评审？”
尹斗俊你别咒我！
但是有些话他是不能对着尹斗俊说出来的，所以郑智雍斟酌了一下：“我要有资格才行，又不是他们的前辈。”
“你是他们的老师啊”，尹斗俊对此并不执著，随口说了一句就过去了，“对了，大制作人，对婚礼祝歌有没有研究？”
“没有”，郑智雍眼珠一转，“你要去祝歌特辑？”
“你怎么知道的？”
尹斗俊是被黄光熙邀请参加《无限挑战》的祝歌特辑的，同时被邀请的还有郑容和与李准。“年轻”和“偶像”这两个标签在祝歌特辑中被黄光熙拿了出来，2009、2010那两年间出道的人气偶像聚在一起，四张在《无限挑战》里很年轻的脸却能给追星族们带来一种微妙的怀旧感。
尹斗俊和郑容和所在的组合无可避免地走起了下坡路，但考虑到出道已逾六年，如今的人气和个人发展足以称为“不错”，黄光熙和李准所在的组合名存实亡，可是就个人而言，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最近2009“女团盛世”时的那些人气女团一个个地解散，看到与她们同时代的偶像还是很让人感慨的。
隔着电话郑智雍能听出尹斗俊的好心情，纯粹的偶像上一次《无限挑战》可不容易，但如果做得好的话，对提高国民度会很有帮助。
不过和他关系不大。
张贤胜虽然对于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怀疑和动摇，但既然他也认同不管怎样撑到兵役再说，又一向清心寡欲，不执著于争取资源以圈粉或提升名气，beast维持形式上的完整与团结问题就不大——只要cube那边别出什么岔子，而这是最让郑智雍心里没底的事。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再找一次洪胜成了。
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知之明、甚至有点没自信的郑智雍想。
现在他还要忙exid那个名为“winter”的特别企划。
2月27日的零时，《signal》一口气公开了两首ost，一首是女歌手赵东熙演绎的、她的哥哥赵东镇的名曲《幸福的人》，另一首是由郑智雍创作、许率智演唱的《事情本不该如此》。
这首歌是郑智雍看完《思悼》后因电影中的父子关系有感而发写的一首于平缓中流淌着哀痛与不甘的bad，应《signal》剧组的要求，他对这首歌的歌词进行了修改。电视剧讲的是两名警察穿越时空联络以求破解悬案惩处真凶，但是这部剧并不是以“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为主题的——它的主题更接近“虽然世界这么糟糕但只有人们努力地去改变它才有希望变得更好”，因此少不了不忿与不甘，也少不了事与愿违。感情可以相通，所以郑智雍的歌被采用，而为了与电视剧更好地契合，他需要把歌词改一改。
郑智雍对此没有太大的抵触。《事情本不该如此》是一首情绪大于内容的歌，如果要讲人与人的沟通，它的“强度”还远远不够，何况《signal》这部电视剧从深度上讲还是不错的。
做过声乐老师的许率智在技巧上堪称炉火纯青，哀切沉重的感情传达相较之下稍逊一筹，不过消化《事情本不该如此》还是足够的。《signal》播放到后面，除了收视率节节攀升，电视剧本身正在逐渐地往人物的情感与意志上倾斜，这首歌曲出现得恰到好处，甚至给一些人带来了惊喜——《signal》这部剧拍得不错，配乐方面却有点乏善可陈。
melon、m、genie、monkey3、olleh五榜一位的成绩维持到了中午，才重新被mamamoo的《你最完美》反超，落到二到五位之间与《太阳的后裔》的ost们杀得难舍难分，郑智雍没什么不满意的。《太阳的后裔》在韩国本土和海外都有很高的人气，ost的热度也堪称惊人，演唱者还都来头不小，不是exo成员chen这样的人气偶像，就是尹美莱那样的实力歌手，世上能人多得很，许率智相比他们没有多少优势，郑智雍也不会过于高看自己。
“明天就要播出你摘面具了吧……今天把歌曲录完。”
录音室内，安希妍还在看着打印在纸上的歌词，郑智雍虽然维持着表情和语调的平和，气场里仍然流露出了少有的严肃，以及紧张。
第217章 217。疾病
所谓关心则乱； 为了安希妍的solo曲； 郑智雍前所未有地头痛了一阵。他自己反复揣摩思考； 又和yedang的人讨论了半天； 最后才将曲目定了下来。
这一次在进行最后决策的时候，郑智雍没有考虑安希妍的意见，甚至没有问过她。不是他觉得安希妍的意见没有参考的价值，而是现在不同于半年前，《you》只是一次尝试； 成功或失败都无伤大雅； 这一次目的性太强，连郑智雍都不觉得轻松，就不必给安希妍增加额外的压力了。
如果失败的话； 是他没有把歌曲写好，或者他和yedang的判断有误，与安希妍没有关系。
最后定下的歌曲名字是《黎明降临》，编曲中运用了大量的弦乐与鼓点； 唱法则偏向于吟唱，曲风梦幻又带着厚重感——但在韩国很少见。
按yedang的制作人的话说，这种曲子应该出现在《魔戒》那样的古典奇幻电影里。
郑智雍：……这还真是一条赚钱的新路呢。
但歌曲的质量很好，非常好； 这是他们的共识。他们选择《黎明降临》也正因如此。让安希妍去唱歌是为了尝试一条新路以丰富她的形象； 她的唱功虽然没有想象中弱； 离音源大物或者实力唱将却还有相当远的距离。bad固然是最容易在音源榜上取的好成绩的曲风； 可是唱bad且唱得好的人那么多； 安希妍被拿来和他们比较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准还会自曝短处，让去《蒙面歌王》转的那一圈成为无用功。倒不如刷一刷音乐性，就算热度不高，安希妍加上郑智雍的关注度，总会有人去听歌并给出评价的，得到好的口碑也不难——郑智雍的作品反响有好有坏，但是从没有听过歌的人说他粗制滥造。
圈粉什么的还是指望已经到了“尽人事听天命”阶段的《蒙面歌王》吧，只凭一首歌提人气太少见了，去年《you》的音源可以说是相当好，可是三方账户里数字的增长，远远要比因为好歌带来的那点热度有实感。
“可以开始了吗？”
脸色苍白的安希妍点了点头。
郑智雍却没有让安希妍唱，他的手都放在了耳机上，却又停在了中途。
“你……不舒服？”他的眉毛在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不久之前与安希妍的通话被记起，“没有去医院看吗？”
“还没来得及”，安希妍勉强地笑了笑，“今天能早点结束的话，我就有时间去了”。
“这是把压力放在我头上了啊，我尽力——你也要。”
现在还能开得出玩笑，郑智雍也很敬佩他自己。
“前路花朵纷纷，正值灿烂青春。途经灰暗困顿，短暂一瞬。”
“停。”
郑智雍扶着耳机，忍住将它摘下来的欲望：“你还没有投入。”
“对不起。”安希妍向她道歉，但没有再解释什么，解释什么都没有意义。
郑智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安希妍现在不舒服，也知道身体不适确实会影响状态，但是在需要克制自己的行为，以免让任何人察觉到不对的情况下，用一个词描述现在的他就是：爱莫能助。
不能表现关怀，也不能放宽要求，他也不想那天通话的时候一样给安希妍出个主意——事实上看到安希妍没有吃止痛药，郑智雍心里是有一点欣慰的。他并不把这东西当洪水猛兽，郑智雍从受伤到开始复健，中间还有好几次手术，那段时间里面他与这类药物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少。不过，他是在无可避免的时候（疼得实在受不了）大大方方地用，不是借此逃避解决实际问题。
安希妍……不滥用是好的，可是她到底是有多忙，这都一周多了怎么还不去看医生？
维持表情和举止的正常对郑智雍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吧”，郑智雍还是硬不下心，他这一次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一点点恳切，“试一试？可以吗？”
安希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力站直，想从身体里挤出几丝元气来：“我尽力！”
郑智雍没有回答，默默地又打量了安希妍一眼。这个时节外面的气温并不高，但是录音室内十分温暖，安希妍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若非必要，她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那件厚厚的黑色毛衣看上去是够用的。
由于不是在公众场合，安希妍连妆都没有化，郑智雍很快就察觉到了她脸色的难看，也许这是原因之一，头发则是松松地在脑后拢成一个马尾，还有几缕碎发在额前耷拉着。如果不是颜值在线，这形象还真像在家里和泡面电脑相亲相爱了一个月以后的产物。
但郑智雍仍然需要节制自己不要让目光留恋太久，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安希妍即使病病歪歪、精神状态与之前相比也不算好，郑智雍依然能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生命力。
抛开目的性，郑智雍也觉得《黎明降临》很适合安希妍——现在的她处在《上下》逆行以来最艰难的困境里，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知道安希妍与他有着相同的理解。
就是生理性疼痛实在很拖后腿……
抛开他的感情问题和为难的处境，在制作人领域还是个新手的郑智雍对于这类情况也没什么经验。
这一次录音格外艰难。安希妍对于音乐的理解不存在问题，唱法方面郑智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生理因素的影响实在太强大了，这让双方都很煎熬。安希妍终于唱完第一段的时候，郑智雍居然犹豫了。
他不会是因为不忍才让安希妍通过的吧？在剧烈腹痛的情况下，安希妍真的能够唱好吗？他是不相信安希妍能够克服痛苦，还是过于相信安希妍？
“先休息一下。”郑智雍说。他闭上眼睛，反复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录音工作本身上，他理应保持客观公正。这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闭上眼睛，郑智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情绪从他隐隐发疼的脑袋里一点点地清空，最终只剩下音乐，以及音乐带来的意境。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通过。
“可以尝试下一段了，后面那段音量有些高，不然我们直接跳到结尾的重复……你怎么了？”
郑智雍一边想着腹痛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