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克莱尔放下手上的刀叉,将围着的餐布放下后,她终于起身微笑着看向门前出现的自己的编辑,同时也是好友摩斯坦小姐。
“哦,好朋友,我们足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摩斯坦见到克莱尔后,与她拥抱了。
“是啊玛丽,上回歌剧真是抱歉。”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有难言之隐,这点我懂。”她轻轻拍了拍克莱尔的肩膀,看上去她是个温和贤淑的女孩儿,虽然年纪与克莱尔相仿,但却要比她单纯一些。华生想,也许这正是认识摩斯坦的好机会。
编辑抬起头,当她注意到餐桌上正坐着的三位绅士后,她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唇:
“哦,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她抬起明亮的眼睛问道。
“不,绝没。”克莱尔说道,“他们只是我的房客们,福尔摩斯先生,还有华生先生。”克莱尔说着便让开了身子,侦探朝编辑小姐笑了笑,而华生则唐突地站起来弯了弯腰,这让福尔摩斯感到有些可笑。
“还有一位则是我的哥哥,维克多特雷夫先生,他今天才来这儿。”维克多听闻也朝摩斯坦微笑着点了点头,而摩斯坦小姐的瞳孔似乎有三秒钟的失焦。
福尔摩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进展。侦探弯起了唇角,看向表情和善的克莱尔。
大概很快,他的房东太太也会为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感到头疼欲裂。
☆、Case 27。三角关系
虽然克莱尔对摩斯坦的忽然出现表现得十分惊喜;但还是表现了对她到来的疑惑。
“呃;是一点工作上面的事情。”这位外表温和的女性这才终于把眼睛从维克多身上挪开,“克莱尔;虽然你的新故事可以稍微缓一缓,但报纸这一期有块地方开了天窗;本来约好的作者忽然得了急病;其他人也存在这样那样的原因,所以才来问你能否帮着填上这个空白?”摩斯坦的表情有些困扰;毕竟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件小事儿;会来麻烦克莱尔;恐怕也是迫不得已。
“你要怎样的故事?”
“传奇一些的故事。”摩斯坦说道;“但最好还要写实些。”
“那又何难!”克莱尔几乎一秒钟就答应下来;“没有记错;离截稿还有一周时间?”
“嗯。”
“没问题,我的故事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克莱尔说着将脸别向了心不在焉的福尔摩斯,他正注视着桌上的牛肉,或许是在思考牛肉的出产时间也说不定。
“那真太好了!”摩斯坦说完便满心欢喜地准备走,“好朋友,找你真是找对了!”
“等等玛丽,要和我们一块儿吃晚饭么?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如果没约人又不嫌弃的话,请务必留下来同我们一道用餐!”
福尔摩斯双手交叉,他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回过神来,然后饶有兴味地望着身边快要把脖子探出一米的华生,以及一脸心不在焉地维克多。
“可以么,克莱尔?”
“当然!”女人欢快地说完,便拉着她往餐桌走去,“你应该从没尝过我的手艺吧?大概会和平时的菜有些区别,希望你能喜欢。”
“哦好吧,”她点点头,“我可相信着你呢,克莱尔!”她说完,便被克莱尔拉到了自己身边、维克多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那你就在这儿坐下吧。”
“诶?啊!”摩斯坦点了点头,在座位上坐下后她继续说道,“抱歉各位,忽然加入你们。”
“完全…完全没有问题,我记得房东太太今天好像多煎了几块牛肉。”华生说着便将目光别向了克莱尔,而她也为华生忽然之间有些反常的表现弄得很是奇怪:
“唔,是啊,所以玛丽你不用担心。”克莱尔弯起唇角,她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知心朋友一样,连说话的态度都温和无比。
摩斯坦微笑了一下,她接受了克莱尔的安慰,并且安安心心坐下来同自己的朋友以及桌上的另三位并不熟悉的男士一同进餐。
“我听说福尔摩斯先生您的职业很神奇,”摩斯坦说到底还是个大方的女性,一般来说会在报社工作的女性都是这样,“流言更多一些,克莱尔虽然也和我说过一些,但总觉得您很神秘。”
“我的工作是侦探顾问,在那些私家侦探或是警察办案时遇到困难时就会到我这儿,然后将困难告诉我,让我给他们提出一些建议。”福尔摩斯没想到这位小姐会先向自己提问,但既然被问到,他还是热情地告诉了对方。
“啊,原来是这样。”摩斯坦点点头,“那么华生先生呢?”
“哦,我的话……”他显得有些慌张,虽然注意力一直都在这位皮肤雪白又眉眼清秀的女子身上,但被她直接提问,他还是会因为紧张而表现得不太利索,“我是从阿富汗退役的医生。”
“哦,您是一位医生么!真了不起!”摩斯坦礼貌地微笑道:
“您才是,我从未想过像您这样的一位女性竟然会在报社工作。”华生的脸上总有些不自在,而福尔摩斯则将这些尽收眼底。
“您过奖了。”摩斯坦笑眯眯地回答道,接着,她又一次扭过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另一位绅士。但福尔摩斯却发现,她同看自己以及华生不一样,目光中竟然有一点点胆怯:
“呃,特雷夫先生是克莱尔的兄长吧?”
“是啊,我比她大两岁。”维克多虽然在克莱尔的事情上显得有些神经质,但除此之外,他绝对是个外向又热情的人。他微笑着看向摩斯坦,这让这位女士很快就不好意思地扭过了脸:
“啊,是这样,那您现在也住在伦敦么?”她的视线方向有些偏折,这让对话显得莫名地奇怪起来:
“并不,我在特拉伊,而克莱尔是因为任性才来伦敦的。”他带着一点宠溺说道,“亲爱的,这样果然挺奇怪的,跟我回特拉伊多好!”他探出头看向远一点的克莱尔,而他的妹妹则抿了一口葡萄酒,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与其这样,维克多,你还不如考虑一下今晚睡在哪里比较靠谱。”她歪着脑袋说完,便看向了福尔摩斯和华生,“你别想在我的沙发上睡觉,为今之计,你要么去外面找个旅馆,要么就和他们中的一个挤一挤。”
“……”维克多看向桌上的两个人,他发现即便是一向冷静的福尔摩斯,似乎在这种发问下也变得紧张起来。他表现得十分淡定,但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反倒能看出紧张的影子。但维克多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笑眯眯地对克莱尔说,“哥哥和妹妹住在一起明明也说得通!”
“走开!”克莱尔瞪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扭过头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那就和福尔摩斯住在一起吧!”没想到维克多那么爽快地就决定下来,本还想开口的克莱尔愣了愣,随后便点头表示可以。
大侦探抬起头,将视线平移到维克多的方向,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他。
“怎么,老朋友不欢迎我么?”
“……”福尔摩斯不说话,他虽然早知道维克多对克莱尔的爱护已经过度,但他从没一次这么直接地体验到他这几近变态的情绪,这些都让福尔摩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特雷夫,我晚上会拉小提琴。”所以他开始找理由。
“你的小提琴是什么水平我想我很清楚。”维克多笑眯眯地说道。
“我还要把一个强酸实验做完才睡觉,我想房间里的气味一定不好。”
“大学你还拿强酸烧了我的衣服,我想你应该做不出比这更出格的事情了吧?”维克多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今晚会睡得很晚。”
“正好我们叙叙旧。”
“……”福尔摩斯明白这家伙今晚是笃定要和自己一起睡了,所以拧了下眉心,报复似的看向对面的克莱尔,“好了太太,我想你明天一定有空。”
“唔,我明天确实有空。”克莱尔没想到对话一下子就波及到自己这里,她连忙抬头看向福尔摩斯。
“我明天也有空,我想我正好能陪您出去买条裙子。”
“哎?”维克多吃惊地看向福尔摩斯,然后扭头看向克莱尔,而克莱尔似乎也看出福尔摩斯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明明可以不提的事情被他这样一说,餐桌瞬间像是被激起波浪的水面一样,水波四散,“买裙子是怎么回事?等等,福尔摩斯你最好说清楚。”
而大侦探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朝屋内走去,完全不去理会身后的维克多略显聒噪的询问声。
克莱尔抽搐了一下嘴角,她想如果可以的话,福尔摩斯一定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为了找回一口气而故意这样说的福尔摩斯,今晚一定会被维克多烦死不可。
但很快,她就收回了思绪。这事儿的矛盾点虽然在自己,但说到底也是两人自找的。克莱尔起身,她伸手开始收拾桌子,一边的摩斯坦也就跟着一起收拾起来,看到如此,华生便也跟着赶忙站起来帮忙。
这之后,华生一度在寻找与摩斯坦的共同话题,克莱尔虽然注意到却并不很关心,又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她对这方面有些麻痹,所以尽管华生表现得要比平时殷勤,但克莱尔却并未起疑。
而摩斯坦的心里也揣测着另一件事,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飞向福尔摩斯的房间,维克多正在里面死缠烂打着房间的主人,他是个看上去机智又有亲和力的人,这都是让摩斯坦倾心的原因。甚至小心翼翼的,她还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克莱尔一些关于维克多的事情。而克莱尔也在朦胧之间猜测到了什么,虽然对于华生的事情她没太关心,但摩斯坦的心事她却仿佛抓住了一星半点。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发展,而被拉入这奇妙关系的三个人中的两个,则在今晚都周旋在这奇妙的缘分之中。
※
第二天清晨,克莱尔早早将餐点放在了桌子上。
天还没有亮,窗外有淡淡的蓝,朦胧的清晨被雾全部淹没,克莱尔站在窗前眺望着屋外,街上已经有零星的马车经过。
不久之后,福尔摩斯的房门被打开。当女主人看到大侦探从屋内走出来后,她意外地发现这位向来精神充沛的男子,现在却表情疲惫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Case 28。楼梯秘径
克莱尔站在窗边;伦敦还未醒来;迷蒙的街上鲜少有人。
客厅内昏黄的吊灯时而会被那流入房内的风儿轻轻摇起,而此刻;灯影则在墙壁上缓慢晃过,就像是一张柔媚的纱;涂抹着安静的墙。
客厅内的女人站在那儿;不远处的房门前站着她的其中一个房客,他正一脸疲惫地看着她;但也许那只是在迷离状态下的呆滞也说不定。但克莱尔认为;福尔摩斯还真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是她哥哥;表情与他有着几分相似;视线都是那种找不到焦距的模样。
“福尔摩斯先生;您的…您的衣领还竖在那儿呢……”她伸出手比划着;然后小声提醒完,便又将视线对向自己的哥哥,他的问题就更严重了,严重到克莱尔不得不拧着眉心走过去:
“哦维克多,你真的是27岁么!”她深吸一口气,绕到他面前,然后抬起手,“你的纽扣完全扣错了哥哥,简直…无法理喻!”
话虽如此,但身为妹妹的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替他将扣子重新扣好,而原本梦游状态的他则仿佛因为自己妹妹的这个举动而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接近于难以言表的激动:
“太感人了…太……爸爸,克莱尔真的长大了!”维克多在嘴里糊里糊涂地说着这些内容,却让女子抽着嘴角瞪了他一眼。
福尔摩斯正站在她身边,在瞥过他们之后,便扭过头向餐桌走去。几近一夜的折腾让他有些头疼,他想如果今晚维克多还要和他住一块儿的话,他一定选择去旅馆住,当然他也会向克莱尔要求减免出外居住的房租。
早饭是克莱尔做的,怀特还没起床,房东太太的仁慈以及勤劳简直有种拯救了所有人的味道。
“但是福尔摩斯先生,您似乎平时也不会这样早起床。”克莱尔向餐桌走去,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她一样,因为父亲的关系都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但这段时间她也多少知道些福尔摩斯的作息,虽然他常常比华生起得早,但这样早倒也少见。
“……”他深吸一口气,“……实在没法睡了。”半晌才淡淡说出这样一句话。
“朋友相见,叙旧是当然的!”维克多笑眯眯地说道,似乎从克莱尔替他把纽扣扣好开始,他就开始精神满满。
“朋友,”福尔摩斯听闻有些愤懑,“叙旧不是关键,我从没想过,特雷夫你的睡姿这样糟糕!”他带着抱怨说完,一边莫名精神矍铄起来的维克多便端起咖啡说道:
“男人的话,不拘小节也很正常啊!况且福尔摩斯,睡前做强酸实验已经难以想象,会拿刀子不断划伤木头就更让人费解了!”
“……什么?”克莱尔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福尔摩斯,“你划哪儿了?”她的房客曾经将刀尖插入壁炉已经让她头疼不已,听自己哥哥这么一说,她当然会立刻追问,“先生,这回您再弄坏公寓的设施,我一定会让您赔钱!还有昨天修理那扇窗户的钱,我也会一起加入你的房租!”
“……”福尔摩斯默默地望着克莱尔,他的目光中有一些冷峻,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特雷夫,这是工作!我在研究刀子从不同方向切入木头时所造成的划痕是什么样的,这对很多案件都是相当实用的经验!”
“但事实是,你把房间里那只可怜的小板凳已经划的面目全非的不是么?”特雷夫一边吃着煎蛋一边反驳道。
“……”福尔摩斯不说话,他能感觉到来自对面的克莱尔凶恶的目光。
空气紧绷了半分钟,不久之后,他才不得不抬起头看向克莱尔:
“好吧夫人,今天同您一道去买衣服的时候,我会买把凳子一起赔给你的。”
※
事实上重新提到买衣服的事情时,维克多的脸已是阴云密布。
无奈在这件事情上,克莱尔十分执着。她知道福尔摩斯邀请她去买衣服还有一个原因:关于昨天霍普所说的那句话,他一定是想找机会和自己好好说一说。而现在,维克多挡在两人之间,连正经的事情都很难好好交流起来了。
所以在这样的执意之下,维克多还是被无情地甩在了一边。
维克多感到了由衷的不悦,遭了秧的不光是福尔摩斯与克莱尔,还有才刚睡醒的华生。明明是昨天才刚认识的朋友,今天就拉着他去跟踪自己的房东和朋友,还美其名曰要他去劝福尔摩斯好好工作,这算哪门子事!
华生虽然无奈,但还是被维克多拉上了马车。但上马车后不久,他就开始劝说起维克多。比如:福尔摩斯确实理亏克莱尔,赔一条裙子也是理所当然的;比如福尔摩斯这人平时少有放松的机会,昨天才刚办完大案的他,今天正好能出来放松一下:
“退一万步说,”华生看到焦急无比的维克多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即便他们之间怎样了,朋友,对于房东太太来说,那正是走出婚姻阴影的好事儿,而对于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福尔摩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医生觉得自己说得实在太好了,虽然他自个儿也觉得这种假设太过可笑。
——谁都不可能会往那个方向想的不是么?
“等等华生,难道据你观察,他们真的有那种意思?”维克多将原本焦急看向外面的目光挪回了马车,然后吃惊地看向对面的华生,“难道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
“老天……”华生揉了揉太阳穴,此刻的他终于明白做这样假设的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再说克莱尔和福尔摩斯,当他们踏上马车之后,福尔摩斯便对马车夫说了一个贫民窟的地址,这与他们之前说好的地方不一样。
“先生,您不是说要赔我裙子么?”克莱尔费解地看向他。
“当然,一切都为之后方便行事。”
“什么意思?”
而福尔摩斯则伸手指了指马车厢的后窗:
“特雷夫一定会跟着我们一整天。”
克莱尔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向后看去,才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