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好人,”沈辰逸一边说,一边也自觉地帮了把手,彼时东方已现了些鱼肚白出来,一夜战斗,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时刻。晨光熹微,如轻纱一般轻轻撒向大地,三人细看地上尸体,通体黝黑的人形妖物,脸上除了两个窟窿,一张嘴,其余仍是漆黑一片,即使是在有了光亮的如今,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沈辰逸问。
苍羽道,“想不到无所不知的帝君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沈辰逸横他一眼,“你知道?”
苍羽道,“若你诚心求教,我就告诉你,如何?”
季云鹤叹气道,“不要说的你知道似的,这种怪物只在南瞑出现,我们三人中,应无一人知晓。”
沈辰逸看苍羽神色,心道果然,差点就上了这只狐狸的当。
当鸭蛋黄终于从远方的天空露出半张脸庞时,地上躺着的尸体突然出现了异变!尸体上冒出腾腾烟雾,将尸体裹住,季云鹤惊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沈辰逸和苍羽站的略靠前,将季云鹤护在后面,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尸体上的烟雾散去,白日里见到的寨主、英子、寨中众人翻身坐起。
“??你们怎么在这里?”寨主挠挠头问,满脸疑问。
“哈哈哈”,寨主用力拍着大腿,头上的五彩羽毛随着动作上下摇动,“吓到你们了吧?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是厉害,我们居然让你们杀了个一个不剩。”
旁边众人纷纷附和,眼里居然还配合地生出几分崇拜。昨晚上死得是你们耶,崇拜地看着杀自己的人是几个意思?
“可是昨日,你们分明。。。”不,还有一种可能,三人异口同声道,“是瞑帝君!”
瞑掌管生死,南瞑子民死而复生并不奇怪。
“昨晚你们看到的是逆体。”
逆体!那个神秘的女子也曾提到过。“帝君将我们的善念和恶念分开,白天是善,夜晚是恶,昨夜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也会互相争斗而死,等到天明又会复活。”
季云鹤道,“如此反复,你们不痛苦吗?”
寨主道,“为什么痛苦?我们并没有身为逆体时的记忆,我们所拥有的记忆中,寨子里人人良善,没有尔虞我诈,也不用防着小人暗地里插刀,生活不知要轻松多少。”
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只是苦了他们这些门外人,轻则像他们一般还能和寨子里的人见上第二面,运气不好的,一个不小心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瞑帝君为什么这么做?”
“我们这一支族民,世代就是为守门而存在,阻止所有人进入南瞑,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昨日你说只要有你们的信物,就能过那面墙…”
“不错,若你们需要,我也可把信物交你们。”
说好的阻止呢?怎么分分钟就能交信物了?
季云鹤道,“你们不是说……”
寨主叹息道,“原本是这样的,可是帝君不在了。”
“不在了?”沈辰逸和季云鹤对看一眼,心知苍羽说的没错,瞑帝君果然出事了,遂又心思各异的看了苍羽一眼,苍羽看他们齐齐看向自己,莫名其妙道,“你们看我作甚?”
“你家主上不在了,你居然一点都不悲伤?”
苍羽一怔,忙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沈辰逸侧目,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
寨主道,“就是不在了的意思,从四十年起,我们就听不到帝君的声音了。”
沈辰逸追问,“四十年前?你确定是四十年前?”
“你等一下,”寨主出了门。
剩下英子和几个寨民局促的坐着。英子偷眼看苍羽,看他脸色不豫,又看沈辰逸,也是十分不爽的样子,嗯,果然还是最后这个好说话,她鼓起勇气拉拉季云鹤的衣角,“这位阿郎,昨晚上我没做什么吧?”
季云鹤道,“没什么,姑娘你…不必在意的。”
“那画像的事…”
苍羽眉一扬,居然还敢提画像?
沈辰逸道,“让她画,倒也没什么。”他将昨日的绢帛递给季云鹤,苍羽凑过来,只见泛着流水般光泽的洁白之中,一人遗世而独立,黑色长发,宽袖长袍,头戴着。。。一个长方形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背在后面的手里捏了一把。。。木棍?牙签?就这么一笔,宽度都没有是糊弄人呢?腰间悬着一个。。。圆圈?而且。。。
“。。。背面?”仔细辨别了半天,季云鹤终于接受了脑袋上一团黑不是因为人长得黑,而是本来就是画的背面这个事实。
“因为。。”英子红了脸,“正面好难画。”
所以说你脸红什么个什么劲,我们根本没有夸奖你啊!就这画面,能认出来是谁绝对是真爱啊。
季云鹤看看沈辰逸,后者也是一脸无奈,这条线索又这么断了,正要将画像交还给英子,途中却被一只手突然抽走,季云鹤惊讶的看着抽走画像的人。苍羽极其自然的将东西塞到怀中,对目瞪口呆的几人道,“画像是吧,我同意了。”
沈辰逸瞪着他,“你认识这个人?”
苍羽道,“不认识。”
是瞎话吧?这么明显的瞎话当我们也瞎吗?沈辰逸刚要发作,手背上一暖,季云鹤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只见寨主施施然又返了回来,“数过了,三十九年八个月又七天。”
敢情你消失这大半天是去数数去了?
“可是。。”沈辰逸沉思道,“二十年前,天帝召集四帝君聚会之时,瞑并未缺席。”若瞑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不见,那二十年前他见到的瞑帝君,是何人所扮?而且就算是术法易容,但天帝赐予的转生之术不会作假。如今与墟联手的瞑,真的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瞑帝君吗?
种种谜团与线索交织,像一张大网将沈辰逸的思绪裹得密不透风,丝毫不见名为谜底的亮光。那边英子已经兴致勃勃准备好了纸笔,围观者里外三层将小屋挤了个水泄不通,这只狐狸手上有秘密,且与他们此行大有关系,虽然说不出缘由,但沈辰逸就是这么执着的认为。路上的连番挑衅,一是为他打扰自己与季云鹤的旅行不满,另外,也是存了探探对方武力的想法,没有身体,果然做什么都不方便。沈辰逸合上扇面,叹了一声。
以为他是在忧愁过不了那面墙,寨主笑呵呵地拿出一面铜镜,“看,这就是信物,交给你们,天黑之前赶到树林尽头,将阳光折射到无形墙面上,就能通过了。”
季云鹤道,“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放我们进去?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还能如何?”寨主道,“留你们在这里死吗?虽然我们没有每晚的记忆,但应该也是不那么友善的。”
沈辰逸心道,不那么友善这个说法真是委婉。
“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墙的那边和我们这边不一样。”
“怎样个不一样法?”
“这个。。怎么说呢?不好说,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月亮出来时当心点总是对的。”
从寨子里出来,三人就御剑朝着那面无形的墙而去,苍羽一路都是心事重重,季云鹤连唤了几声才恍然般回道,“怎么了?”
“我们已经过了那面墙,你没发现吗?”
苍羽回神,才发现他们果然已经越过了之前各种术法也无法破开的无形壁障,如今已行走在一片草原之上。过了密林,又是草原吗?
“你不对劲,可是那张画像有什么问题?”
苍羽隔了良久才道,“若我猜得不错,这画像上的,是一位故人。”
“故人?是谁?”
沈辰逸竖起耳朵。
苍羽显然并不打算回答,他摇摇头,认真道,“云天君,我问你,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血屠阵?”
不是季云鹤,是云天君。苍羽神态真挚,眼神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季云鹤心头一跳,“我记得,很久以前,你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是我们初识之时,你并未给我答案。”
季云鹤道,“不错,今日,你同样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
“因为我曾发过誓,绝不透露传授此阵之人的任何讯息。”
苍羽飞身逼近,一把捏住季云鹤手腕,后者吃痛,却也只是皱了皱眉。
“为何要包庇那个人?!”苍羽一反常态,言语激动,沈辰逸想上前,被季云鹤以眼神压下。“你可知血屠阵乃逆天之招,你以为我当年为何接近你?墟帝君为何执意要杀你?!”
“你以为。。。天帝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接到通知,下周要外出培训一周。。。简直是悲剧。
第57章 血屠阵的秘密
“?!!”
“你说什么?!!”沈辰逸惊怒。
“以云天君之修为使出血屠阵,与帝君尚有一拼之力,若再修炼,到最后,天地终将无人是你敌手。墟帝君能想到,你以为天帝想不到吗?他放任帝君杀你,又将魂魄转入毫无灵力的季云鹤体内,为的不过是永远消除你这个威胁。”
“你扪心自问,你术法已是超群,为何却始终无法与季云鹤的身体合契?因为这个身体根本就无法修炼!”
结丹已是极限的身体。。。难道是天帝的阴谋?
“怎么会。。。”季云鹤显然也被如此劲爆的内容震撼,天帝的目标是自己?
“是与不是,时间自会给你们答案。”苍羽临风而立,“传授血屠阵于你之人分明就是心怀鬼胎,如此,你还要包庇他吗?”
季云鹤道,“人有信而立,苍羽,我并非不相信你的话,但是我。。。”
“呵,云天君,原本以为上辈子你总该有了教训,没想到即使变成季云鹤,你依然天真。”
“!!!”
一把折扇陡然攻来,苍羽偏头侧过,撇眼见沈辰逸一脸怒意,他更觉快意。
“沈辰逸!”季云鹤吼道。
苍羽向后一飘,袖袍被风鼓动,整个人如鲲鹏大鸟一般定于空中,“帝君,你可知你此举已等同于与天帝作对。”
“呵,原来你的主子是天帝?”墟瞑合作,苍羽竟是天帝派来的人吗?难怪无相劫内他对墟帝君不假辞色,刚才南瞑之人说到瞑帝君异状时又无动于衷,那么他入南瞑的目的也就不难猜了,找出掉入南瞑的墟帝君和行踪成谜的瞑帝君。
“果然是只狐狸,改不了阴险行径。”沈辰逸道,“自本神在玉华园与天帝闹翻,就没想要和他再讲什么君臣道义。”
“你要反叛?”
“若他不来招惹,本神自然不会与他作对。”
苍羽冷笑,“天下大乱,你安能独善其身?”
“本神自有考量,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墟瞑帝君先后谋反,若再加上本神,四大帝君已反其三,就算是天帝,也需得掂量掂量。”
“天帝有你昭帝君所赠神器‘九天’,即便是四大帝君谋反又如何?”
“九天?”沈辰逸微微一笑,“若将希望寄托在兵器之上,只怕天帝会输的很惨。”
苍羽反问,“此话怎讲?”
沈辰逸挑着眉不说话,苍羽知道他不会开口,转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昭帝君执意要过鬼门关,苍羽就不奉陪了。”
“等等!”季云鹤急急出声,“苍羽,你曾应我之事又如何?!”
苍羽念动口诀,瞬间消失,只在空中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应你之事,我自当做到。”
意思是以后会来找他吗?季云鹤还未理清,身旁沈辰逸已打翻了一大坛醋罐子,“这只狐狸应你何事?”他居然不知道!
季云鹤没有回答沈辰逸的问题,反而问道,“沈辰逸,你应了解天帝脾性,苍羽所说,你觉得是真吗?”
“假。”明知季云鹤是转移话题,沈辰逸还是认命的开始回答,他了解季云鹤,他若不想说,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开口。“天帝若要你死,何须做这么多小动作,你是云天君时尚需一招,你是季云鹤,只需要动动小指头就能打得你魂飞魄散。”
“苍羽目的何在?”
“谎言不外两个目的,一是欺骗,一是掩盖,你觉得那只狐狸是为了什么?”
若说欺骗,穆云天可说还有利用价值,可他现在是季云鹤,除了一脑袋的术法记忆,再无可取之处。若说是掩盖,那苍羽又在掩盖什么?
“果然狐多奸诈,下次你若遇见他,一定要当心。”
季云鹤也不知该是点头还是摇头,苍羽虽然有奇怪之处,但自他重生之后,也并未加害于他。而且,昨日他说“你可知沈辰逸他!”当时话被打断,苍羽没有再续,那么,苍羽当时究竟想说什么呢?
两人从浩瀚的草原一路向着落日而行,清风徐徐,草地上绿波起伏,一浪追赶着一浪,草也有没过小腿的高度,空中目标太大,前方又凶险不明,是以两人都没有御剑,只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草丛中跋涉。
天帝的目标是季云鹤,这比墟帝君要杀他还让人震惊,虽然沈辰逸言之凿凿苍羽所说不足信,但这个可能,并不是没有。血屠阵之威能,沈辰逸亦有见过。法术低微的季云鹤尚且能用此招撼动墟帝君的手,若是穆云天,与自己战成平手也并不让人意外。更有甚者,对战天帝。。。。
说到底,这阵法,委实逆天了些。
“能排设出血屠阵这般阵法,不知是什么样的能人?”沈辰逸自语道。见季云鹤欲言又止,他粲然一笑道,“我知你不想说,到底是谁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倒是你,虽然那狐狸精嘴里没一句真话,但血屠阵的秘密,你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为什么?”
“如果真让那狐狸不幸言中,血屠阵的秘密将是你最后一道保命符。”
季云鹤道,“我并不畏死。”
沈辰逸抓起他的手,“我知道季大侠你胆子忒大,只是你不怕,我怕。”
季云鹤心头一紧,想抽回,反被沈辰逸抓得更紧,“我怕你不顾自己性命做些傻事,我怕你只顾别人不管自己,我怕你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我还得去茫茫人海中找寻你的转世。”
“我…”
“你什么,你消停点,少管些别人的闲事,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啊呸,谢什么天帝,那老匹夫还扣着我的身体呢!”
知道沈辰逸是变着法为自己分忧,看他跳脚的样子,季云鹤浅浅一笑,“多谢。”
难得见到季云鹤如此模样,沈辰逸心神一荡,他平日里花丛中走惯了,此时该说些什么加深两人感情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只是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吞了回去。明明是个中老手,如今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只为对方浅浅一笑就自乱了阵脚,哪里像统辖一方的帝君,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两人又合计一阵,决定继续朝着前方前行,因为之前曾被提醒当心入夜之后,两人便轮流守夜,一连几日也无异动,莫说是人,就是走兽也没看见两只。而那日出现的粉衣女子和苍羽也再没有出现,季云鹤疑心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他知道苍羽掌握着他们所不知道的一些秘密,但并不愿意说,那个女子,也真如猜测一般,是墟帝君亲近之人吗?
第58章 瞑帝君
就这样又行了两日,两人照例寻了一处绿荫过夜。昨日是季云鹤守夜,今夜便由沈辰逸守,季云鹤也不推辞,斜倚在树旁,沉沉睡去。先还想着若遇见苍羽要如何,到后来,思绪愈重,连如何思考都忘记了,只觉自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全身上下无一着力之处。
“你还要睡多久?”冷冷的女子声音在耳旁乍然响起。
季云鹤赫然睁眼,什么都看不到,他茫然坐起,手下没有触感,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