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媚娘的墓前,一个面白如玉的男子背手而立。这个男人已不年轻了,穿一身华丽的锦袍,虽然两鬓并未显出斑白之色,却是满面沧桑,目光中时时流露出的孤寂之色,昭示着这个人定有一翻不凡的来历。在男人旁边站着一年轻的男人,年轻人满面严肃,一看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实人,这人赫然就是前去朱家提亲的快活王座下气使宋离,而那个满目沧桑的男人,正是如今将汾阳城搅得风起云涌的快活王。
几个人将李媚娘的棺椁从坟墓中挖了出来,快活王亲手抚去棺椁上的尘土。想他一代枭雄,在江湖上更是无人敢惹,可在心爱的女人的尸骨面前,却只是个悲痛得抚棺痛哭的普通人。他争了一生,斗了一生,想的、念的,全是
与这棺中的女人共享富贵荣华,可当他荣耀一身的回来找她时,昔日的佳人却早已不在,想来怎能不伤心。快活王是真的伤心,伤心到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数十支利箭正对准了他,只等着最佳时机,就要将他一举击杀。
埋伏的人当然不只一个,而是一群年轻的女人,这些女人脸上都来着花纹诡异的面具,每人手中一张硬弓,成半月型排开,弦已拉满,箭在弦上,所有的箭尖,都对准了快活王。为首的女人更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快活王,虽然离得远听不见快活王说什么,但快活王突然发狂,把他带来的手下一一击杀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可真是千载难缝的好机会,立即大喝一声:“放!”一瞬间箭矢如雨,大有要把快活王射成筛子的架势。
快活王因心中悲伤过度,对突来的箭矢不一时不查,而宋离因快活王突然发狂,运功抵抗快活王的内力,虽然发现了箭矢,却仍是慢了半拍,这一箭正射中了快活王的左肩。快活王到底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虽一时不查中了暗算,但立即反应过来,人影一闪,但已到了暗中埋伏的人面前,双掌一挥,两名女子应声而倒,竟活活被快活王的掌力震碎了心肺。
于伤心之际遭人暗算,快活王心中杀竟顿起,一掌便打了两名刺客。这些女子见状纷纷举来刺向快活王,快活王正想迎战,可一运内力,却突感不对劲,被箭矢射中的手臂发麻,没一会便没了知觉,竟连动都动不了。运用内力时,更是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的痛。此生死一瞬间之时,哪有那么多时间给快活王思考,眼见数柄利剑刺到,快活王只能强行忍痛运功,谁知不运内力还好,一运内力,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刚才只是手臂发麻,现在竟是大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只能堪堪避过要害部位,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柄利剑在自己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主上!”早已和这些面具女人打斗起来的宋离见状心焦难已,有心过去救援,奈何这些女人早就明了他的意途,故意将他们隔开。眼见快活王就要死在这些连面目也不知的女人手下,更是心急如焚,手下更是发狠,只是他很快也感觉到身体发麻,一运功五脏六腑就疼得厉害,竟有吐血的征兆。宋离跟着快活王身经百战,哪里还能不更白,他们这是中毒了。刚才宋离也被射中几箭,显然对方是在箭头是涂了毒药,这是要制他们于死地啊。可惜带来的下属都被主上给杀了,就算活着的,也是受了重伤,不过还喘口气罢了。要不然,怎么也能护着主上逃出生天。
快活王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手掌竟隐隐泛着青绿色。虽然面上不显,但快活
王心中却暗暗吃惊,这是什么毒,竟这么厉害!难道他纵横江湖一生,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左腿又被刺中了一剑,不自觉的一个趔趄,旁边斜着刺来的来没有闪开,斜着划过手臂。这是天要亡我吗?眼前越来越多的剑影扰得快活王眼花缭乱,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时,突然剑光一闪,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几柄刺向快活王的剑全部被一个年轻男人格挡开。连着几下刺、撩、崩、截、穿,把那些围攻快活王的女人生生逼退。
为首的女人见快活王来了帮手,到也不再纠缠,一挥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同时在怀中摸出一物纷纷掷向快活王。
“主上,小心暗器……”宋离的话声还没落,就听见“轰”的一声,飞沙石块四处纷飞,快活王所在的地方已被一片爆炸声,以及爆炸引起的火光和烟尘笼罩。宋离有心去救,奈何火药的威力太强,还没等靠近,就被火药爆炸引起的气流崩飞晕死过去。
☆、风起云涌
天色微亮,白飞飞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朱七七和小泥巴躺在床上,睡得正沉。如意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见白飞飞正临窗而立,单腿屈膝跪倒在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两个人,又看了一眼白飞飞,欲言又止。背对着如意的白飞飞就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不必担心她们,她们喝了安神茶,不到时间是不会醒来的,事情办得如何?”
听白飞飞如此说,如意才放下了心:“回宫主,属下无能!属下带人依宫主的指示,伏击快活王,但是快活王被人救走了。”如意停了一下,抬眼看看白飞飞,见她没有任何动作,就接着说道,“救走快活王的人,就是跟宫主在一起的那个人。不过,快活王受了重伤,快活王手下的气使宋离被咱们的人活捉了。”
“沈浪!”白飞飞的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却不带任何情绪,跪在地上的如意一时间也猜不出白飞飞的用意,只是宫主行事一向狠厉,此次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办砸了,也不知道宫主会怎么处罚她。
白飞飞的食指轻轻的敲在窗楣上,不快不慢,一下下发出闷闷的声响,如意只觉得这一声声都敲在自己的心脏上,仿佛下一刻,宫手纤细的手指就会穿透自己的胸腔,狠狠的捏在自己的心脏上。
“属下办事不利,请宫主责罚!”与其等宫主降罪,不如自己请罪,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白飞飞并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如意却觉得比一年的时间还要漫长。
白飞飞长叹了一口气,如意办事她是清楚的,不能算不尽心,只是没想到这快活王的命竟如此的大,居然能在霹雳雷火弹的伏击下活下来。还有那个好管闲事的沈浪,自己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沈浪这个意外。转过身,如意还跪在地上,满脸的惶恐,收回目光:“算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浪会突然出现,是我疏忽。你回去,再办几件事,如果再办砸了,也别等着我罚你,自己就了解了吧!”
“是!”前一句话让如意心头一松,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白飞飞后面的话,却又让她放下的心提了起来。
此时的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一层昏暗的光晕透过窗纸照在白飞飞面无表情的脸上,把这个言词狠厉的女子映衬得分外单薄,凄婉的面容、含烟的水眸,以及微促的眉间那一点化不开的愁绪,谁能把这个如江南烟雨般美如让人心痛的女子和心狠手辣的幽灵宫宫主联系起来?可是这个女人却偏偏就是幽灵宫主白飞飞,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人。
朱唇微起,婉若黄莺啼鸣般清脆的声音,却吐出完全不相称的字眼:“命人在江湖
上散播两个消息,第一,就是快活王被人偷袭,身受重伤快死了;第二,就是把咱们历年来所查到的,快活王所做的恶事通通散播出去,也好叫那些活着的苦主,有冤的报冤,有愁的报愁。另外,快活王人身在汾阳,我会想办法拖住他,让娘派人攻打快活城。此一役虽然不一定能够成功,但也可以让快活王手忙脚乱!他越乱,我们就越有机会要他的命。”说完挥挥手,示意如意退下。如意答应一声,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客栈内。
白飞飞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沈浪还没有回来,床上睡着的朱七七和小泥巴却醒了。这个朱七七没一刻安静的时候,一醒来就又吵又叫的,吵得白飞飞也无法安静的思考了:“朱姑娘,你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我问你,沈浪呢?”朱七七指着白飞飞的鼻子,完全忘了这里是客栈,而不是朱家。白飞飞暗自摇摇头,对朱七七的家教不置一词。反正人家爹是天下首富,背后又有仁义山庄撑腰,耍大小姐脾气,人家也有这个资本。
对朱七七的胡搅蛮缠白飞飞并不想理会,可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沈公子去找快活王了,到现在还同有回来。到是朱姑娘你,昨晚我只是出去一下,再回来就看到朱姑娘你睡在我的房间里,朱姑娘,你不觉得这样不请自来,不觉得有失礼貌吗?”
“你……姓白的,你这不破地方本小姐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要不是我爹身中巨毒,就这破地方请本小姐,本小姐还不来呢!再说我来是找沈浪来的,跟你没关系!”说着,朱七七赌气似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就猛喝了一口。
这一番歪理说得白飞飞哭笑不得,也不去理会,只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是来找沈公子的,自然与我无关,只是沈公子的房间在隔壁,这里是我的房间,朱姑娘你走错地方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浪勾勾搭搭的,他要是回来,肯定先来找你……”
“朱姑娘,请你自重!什么叫‘我和沈公子勾勾搭搭的’?飞飞人轻命贱,朱姑娘你是朱爷的掌上明珠,是千金小姐,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请不要侮辱沈公子。还有,朱姑娘你如此口无遮拦,若被旁人听去,只怕笑话的不是飞飞,而是笑话令尊贵为天下首富,却是养女不教,养出一个如此粗俗无礼的女儿!”
“你!”
朱七七被白飞飞这翻话气得怒气上涌,正想说什么,门一开,却是沈浪从外面走了进来:“够了,你闹够了没有!”
被沈浪如此责骂,一向横着走的朱七七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看着这出闹剧,白飞飞冷笑一声
,真不知道朱七七这个人的脑子怎么长的?蠢成这个样子,朱富贵的精明她可是一点也没有遗传到。
沈浪看起来和离开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那只是似乎,白飞飞注意到他的袖口破了,不是被刀剑划伤,也不是自然磨损,而是像被什么烧坏了。看来那些霹雳雷火弹也不是一点作用没发挥,至少让这爱管闲事的沈浪挂了点彩。
一边暗暗观察着沈浪,白飞飞一边细听着朱七七和沈浪吵架,敏锐的在他们的对话中抓到一条信息。朱七七闹着要去找快活王给他爹解毒,沈浪却说快活王已经给朱富贵解了毒。如意不是说快活王受了重伤吗?重伤之下还有这个闲心去给朱富贵解毒,看来他伤得也不是很重啊!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竟只是让快活王受了点小伤,这让白飞飞有些气脑,但宋离还在她手上,这枚棋子,到是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两侧是立壁千仞的悬崖峭壁,中间是一片开阔的谷地,一片静谧的湖水波光粼粼,岸边芳草萋萋,绿树如荫,一间茅草屋就坐落在湖水边,周围围着矮矮的篱笆。这里真是得天独厚的隐居地,美丽的景色一瞬间就让白飞飞动了心,等事情结束以后,就来这里隐居好了。这心思只是一闪而过,不禁就忧心起来。沈浪突然带着朱七七、小泥巴和她来到这个峡谷中,害她都来不急给如意留下暗号,还要想办法避开沈浪通知如意一声才行。看着沈浪扶着崴了脚的小泥巴走进茅屋,白飞飞若有所思。沈浪这个人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一定就会在哪里意外的冒出来,而她的计划,最不需要的就是意外。
夜凉如水,白飞飞看着沈浪一身青衣,他要去朱家。快活王虽然受了伤,却仍扬言若是不交出李媚娘,就要朱家上下和整个仁义山庄陪葬。沈浪现在就要去朱家,此时去朱家就等于同快活王做对。沈浪说他明天一早就回来,可是他不明白,这一去,必然就卷进了朱家与快活王之间的恩怨之中,一旦卷进去就再也没有抽身出来的机会了。
白飞飞很想问问沈浪,为别人的事如此拼命,值得吗?但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值不值得只有沈浪才清楚,自己又何需多问呢!就像她,明明可以抛下白静不管,一个人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但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却做不到。执着到愚蠢的要先报了白静的养育之恩,她们只间,恩恩怨怨,哪说得清?白飞飞有些羡慕屋里睡得死猪一样的朱七七,这个女孩多幸福啊,家里要就遭受灭顶之灾了,她却什么都不用担心,自然有一群不相干的人替她担着这些事情。她不会劝沈浪留下,因为留不住,也因为,她需要支开沈
浪,去安排一些事情。
沈浪走了,白飞飞独自坐了一会,转身进了朱七七的房间。朱七七和小泥巴睡在一张床上,这茅屋简陋得很,床也是最普通的木板床,连个床帐都没有。在今天以前,朱大小姐一定没有想过,她这个千金大小姐,有一天竟要在这样简陋的茅屋、简陋的床上睡觉。白飞飞盯着朱七七出神,想些有的没有,很快又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出指如风,点住了朱七七和小泥巴的睡穴,她可不希望这两人突然醒来,发现她不在这里。
出了屋子,走到崖边抓住那根藤条,轻轻纵身便飞上悬崖。夜幕下,一道单薄的身影划过,如一道幽灵,悄无声息,让人辨认不出到底是真、还是幻。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再抽了,晋江受,让我传上去吧!!!
☆、苗蛊
夜幕下,一群身穿白衣,脸带面具的女人聚集在一座看似早已荒废的宅院内,为首的女人脸上带的面具与其他女子并不相同,其他女子的面具上都镌刻着诡异的花纹,而这名女子脸上的面具,别说花纹,就连五官也没有,一张白惨惨的面具上,只有眼睛处有两道细细的、弯曲的缝隙,妖野如狐狸。
为首的女人并不说话,只是快步向宅院中的假山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十多人在院中走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足见这些人轻功了得。到了假山旁,为首的女人不知在哪里动了一下,挡在面前的石头就像自己长了腿一般,缓慢的向旁边移开,发出沉重的、闷闷的声音,露出后面黑洞洞的暗道。
跟在后面的一个女子打开火折子,率先走进暗道之中,为首的女人第二个进去,后面的人依次钻进暗道,但最后一个进了暗道后,石块又移回原位,就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曾发生一般。
暗道的尽头连着一间石室,石室内布置得十分简单,除了一些型具之外,就再无他物了。一个混身是血的男人被铁锁紧紧锁住,铁锁的另一端,连在墙里。男人似乎一直昏迷着,为首的女人掐着男人的下巴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这人是否活着。女人的手上也带着白色的金丝手套,她似乎是想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脸上带着面具,头上包着头纱,就连手也不肯让人看见。良久,石室里想起了女人故意压低的嗓音,喑哑,却出奇的很好听:“阿香”
“属下在!”一名女子从人群中走出,虽看不出容貌,但声音清脆,身段苗条,想来也是个美人。为首的女人挥挥手,阿香便在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给那身受重伤的男人服下。那药丸也不知是由什么药材制成,入口即化,到也不需和水吞服。
为首的女人见那男人已下药丸,转身就想离开密室,突然又停下脚步:“把他给快活王送去,被忠心的属下暗算,也不知道快活王是什么表情?本宫现在不方便和你们联络,有事自会找你们,我不在,你们万不可轻举妄动。”
“是,只是老夫人要宫主早日回去,攻打快活城,还需宫主亲自坐阵!”
“这个……”女子迟移了一下,“待我想个法子脱身,便回去。”说完也不再理会其他人,但出了石室。
阳光遍撒,宁静的山谷里,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