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王。”乌纳斯回答,
“你也少忙了,不重要的事交给奈肯队长就是,”曼菲士搂着他的肩膀,“回去多照顾你的妻子,生个漂亮女儿来陪我儿子长大,听到没有?”
乌纳斯愣愣地看着曼菲士,一脸茫然之色。
伊宁气往上冲,“你又知道是儿子?是女儿你就不要了?”
曼菲士大笑起来,一拍乌纳斯,“高兴呆了?伊宁和阿笛都怀孕了,你这家伙,自己妻子有了都不知道吗?”
乌纳斯看了一眼伊宁,乐呵呵地挠了挠头,心道:王,你可不也一样么?
他和曼菲士一样高兴,即使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阿笛,他对阿笛有的,只是责任。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带了一堆曼菲士赏赐的东西。
阿笛正躺在床上休息,见丈夫回来,顿时红了脸,“你都知道了?”
“你自己早知道了?”乌纳斯坐在床沿,“好些了么?”
阿笛点点头,“王没有责怪我吧?”
乌纳斯微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照顾好,伊宁那边你不用再去了,这是王特别关照的。还有,园里伊宁做的什么秋千你不可以去玩,否则我就把它拆掉。”
阿笛眼圈有些发红,低下头来,“平常你哪里对我说过这么多话?只是因为我怀了孩子……我知道你永远也不能像待公主一样待我。”
乌纳斯沉默了半晌,拉起她的手来,“阿笛,你为什么一定要计较这些?你和我都是几岁就入宫的人,你不了解我吗?我性格内向,寡言罕语,即使以前和伊宁在一起,也大多是她在说我在听,那时我对凯罗尔寸步不离,如今对伊宁也是这样,这是我的职责,她是王妃,在宫里没人比她和王更重要了。或许我待她好,也有几分私心,可是你在嫁给我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嫁我?”
阿笛哭了出来,“你在怪我吗?我们都应该让你为了公主终身不娶吗?”
“不是的,我嘴笨,说不好话!”乌纳斯温柔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待你好,只是别再猜忌我了,好不好?”
“我怕失去你,乌纳斯。”阿笛紧紧地抱着丈夫,“你可以娶别的妻子,但别抛下我。”
乌纳斯抚着她的头发,“傻姑娘,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别胡思乱想,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你不会失去我。”
伊宁越来越懒了,不愿走动,没有食欲,整天躺在床上,曼菲士减少了许多手头上处理的事陪着她,他可忘不了曾经失去过一个还不曾相见的孩子,这次不敢再疏忽大意。
只是他天性如此,哪里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耐着性子陪了半个月便再也呆不住了,又拉着乌纳斯陪他去打猎巡视。
好在伊宁自小因为家庭关系性格颇为独立,她叫侍女拿来纸莎草,在上面画画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
过了头三个月,反应轻了很多,她开始到花园走动,做一些轻松的活动。
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她自然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她拉着阿笛一起,给阿笛讲解一些做运动的好处。塔莎十分反对,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为此她背后偷偷对曼菲士说过几回。
她并不是喜欢背后告状的人,只因伊宁肚子里是王嗣。
起初曼菲士并不在意,只笑道:“伊宁自己有分寸,她也只是多走动走动,没多大关系,由她去吧!”说得多了,他开始留心起来,有一天竟看到伊宁在花园中和辛巴玩,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辛巴就是他成婚第二天送给伊宁的幼狮,如今早已成为一只拥有一口利齿和满头鬃毛的雄狮。
他急怒之下,大声吩咐:“来人!将这畜生抓去处死!”
“曼菲士,别!”伊宁一把抱住他,“我以后不跟辛巴玩了,你别杀它,它很乖。”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想它活着就要记得你的话!”曼菲士神色霁和下来,叫侍卫将辛巴带下去,揽住伊宁,“闷坏了吧?我带你去尼罗河吧,我们乘船绕一圈回来,去么?”
伊宁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去,我去!”
白天恼人的炎热刚刚散去,花园中的地上铺了厚厚的软毯,王后坐在边上,满脸柔情地看着面前爬来爬去咯咯发笑的小婴儿。婴儿牛奶般的皮肤,浅棕色的眼眸,微卷的浅茶卷发地伏贴在小脑袋上,胖乎乎的小手小腿藕节也似。
王后看着身边的儿子,“伊兹密,你这个女儿真正可人,她是伊秀达尔女神赐予我们的,我喜欢得心都快化了。”
伊兹密微笑地看着坐在另一端的米拉,她正低着头给孩子调糊糊。小夏雅朝她爬过去,这个孩子很亲这个不是她亲生母亲却胜似亲生母亲的女人,她一天也没吃过母乳,却长得十分壮实,这全是米拉的功劳。
他叹了一口气,“母后,你帮我劝劝米拉吧,夏雅没有妈妈,真可怜。”
王后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错愕而羞红了脸的米拉,“我不管你的事,自己想办法去!”
伊兹密说:“那好,我去娶别国的公主为妻,你今生也别想再见夏雅一面!”他是对米拉说的,米拉顿时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把糊糊往旁边侍女手中一塞,起身就走。
“伊兹密,你看你!”王后嗔怪地抱起了小夏雅,“你难道没有一刻能忘掉你的身份吗?除了那黄金公主,你还能真心待谁好?”
“母后,你能别提公主么?”伊兹密起身便走,其实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的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在如此融洽的气氛中,他忘了自己并不擅长这个。
他想去向米拉解释解释,是该放下王子的身段了,这么好的姑娘可是不多。
塔德诺斯将他叫住,“王子,拉格修王来了。”
伊兹密踌躇了片刻,转了个方向往大殿走去。
看到拉格修王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拉格修王么?枯瘦如柴的身体,因为瘦,颧骨高高突了出来,眼睛下方又青又黑,“拉格修王,你这是怎么了?”
“难以置信吧?”拉格修王嘿然一笑,“我也不太敢相信,但又怎么样呢?这不还是我?我会嫌弃我自己吗?请允许我要求摒退左右,伊兹密王子。”
“当然可以!”伊兹密叫侍女都退了下去,请拉格修王上座,这样的拉格修王他用一只手都能推倒,他丝毫不担心什么,“请说!”
“你相信这是我美丽王妃的杰作吗?”拉格修王扯开衣襟,他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可怖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她捅了我几刀,将我扔在一个布满荆棘的深坑里,上面又覆了不少的荆棘,她以为我必死无疑,结果我爬了上来,不过这些都是代价。”
“是很可怕!”伊兹密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妹妹米达文,一阵怒火又窜了上来,“她没有什么做不出来!拉格修王,请恕我说句失礼的话,你根本不该娶她为妃,她的确美艳绝伦,像冰冷而颜色艳丽的毒蛇,没人想与毒蛇睡在一起,除了你。”他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来。
拉格修王并不在意他的嘲笑,探着身子说:“你知道些什么?”
“抱歉,拉格修王,”伊兹密淡淡地一笑,“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知道她已经死了,这些过往说起来毫无意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你真的相信她已经死了?”拉格修王激动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那不过曼菲士的伎俩而已,他想将爱西丝永远地藏起来,那是他姐姐,你想过没有?”
伊兹密皱着眉,他多少已经知道拉格修王来的目的了,“请冷静些,拉格修王,她活着又怎么样?埃及王想藏匿或保护一个人,你确定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更何况当时是多少人亲眼看到爱西丝女王被烧死的,她已经死了,你甘心也好不甘心也好。其实我觉得她这个下场不错,虽然那么一个绝色美人被烧得面目全非有些可惜了,你说呢?”
拉格修王冷笑一声,“你也说尸体面目全非了,谁能认定那就是爱西丝?”
“那么除了爱西丝,还有谁能让西奴耶甘心一同葬身火海?”伊兹密反问,“西奴耶冲进山洞,总不是假的吧?你要实在不信,可以去将那尸体偷出来,看看身体上是否还有你熟悉的部分不是吗?”
他站起身来,“抱歉,拉格修王,我要失陪了。”
“不,不,你得帮我!”拉格修王一把拉住他,“这不像你,伊兹密王子,我记得曾经最爱找曼菲士麻烦的就是你了,你愿意看着埃及日愈强大吗?或者说为了黄金公主,你早已将你可怜的妹妹米达文公主的惨死抛诸脑后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伊兹密先是微微一诧,又摇摇头,“我对这些已经失去兴趣了,我更不会答应和你一起向埃及发难。第一,我相信爱西丝已死;第二,我与曼菲士已签了盟约;第三,我父王不会对发动战争感兴趣,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或者你可以去邀约密诺司王。对了,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利比亚的嘉芙娜女王,女人因爱生恨不是很可怕么?”
“伊兹密王子,你当真不答应?”拉格修王阴沉着脸。
“你在威胁我?”伊兹密微笑道,“请慢走!”
他返身转过墙角,看到米拉站在那儿。他笑着迎上去,“你在担心我么?米拉。”
米拉红了脸,却点了点头,“拉格修王来做什么?”
“这可不是你该知道的,”伊兹密贴近她,低下头来,“除非你肯嫁给我!我想说,不止是可爱的夏雅需要一个妈妈,我也需要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你知道,愿嫁给我的女人不会少,可是我只想要你,怎么办?”
米拉垂着眼睑,她眼睛红了,紧抿着嘴唇倔强的神情。
伊兹密依然凝视着她,“我觉得你会原谅我的,你有一颗善良而宽容的心,我不会说我后悔爱上了凯罗尔而忽视了你,那太虚伪了,事实上到今天我仍然忘不掉她,尤其是看到小夏雅时,她是个好女人,你也是。我可不是只有一点点喜欢你,你看,我拒绝了拉格修王和他联手对付埃及,我只想和你还有女儿一起过好每一天,我这个失去了野心的王子,还能吸引你么?”
“是的,王子,你变了!”米拉看着他,“可我更喜欢这样的你,什么都没有也不要紧,我只要两个称谓,你的妻子,夏雅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援助比泰多
伊宁前后左右地转着观察阿笛的肚子,胸有成竹地说:“我敢肯定,你一定生儿子,因为你的肚子是尖的。”
阿笛狐疑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公主,肚子哪有尖的?不都是圆的吗?”
伊宁摇着头,“不,不,还是有分别的,只不过不那么明显而已。至于我呢,我一定也是生儿子,不会错的,你相信你的姐姐我么?”
阿笛捣蒜似的点头,“我相信公主,公主一定是神派来的,我晚上就去告诉乌纳斯。”
伊宁捧腹大笑,这时却看到奈肯队长神色匆匆地往宫外走去,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让阿笛回房休息,独自前往议事厅,到了那儿,还未进去,就听到一个人带着哭腔说:“曼菲士王,请快出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已经让奈肯去调兵了,这需要一些时间,你以为我在拖延?”曼菲士说。
“曼菲士,发生什么事了?”伊宁走了进去,里头还有乌纳斯和伊姆霍特布,还有一张稍微面生的面孔,但伊宁认识,这是伊兹密跟前的塔德诺斯队长。
“你怎么来了?”曼菲士皱着眉头,拉她出来,“你很快就生了,乖乖呆房里去,别到处乱跑,这里没什么事,不过是伊兹密出了些麻烦,小事而已。”
伊宁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说辞,在她印象里,伊兹密王子是那种宁死都不会向别人、尤其是曼菲士求助的人。虽然结盟,但他们之间毕竟有过甚多的不愉快,而如果说曼菲士心中对伊兹密已经一点芥蒂都没有了,也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伊宁说:“曼菲士,如果不是出大事了,塔德诺斯将军不会来求你,你也不会答应他出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曼菲士沉默片刻,“巴比伦和密诺亚在攻打比泰多,比泰多节节败退,紧闭城门,但眼看就快攻破了。”
伊宁愣住了,“密诺司王恨伊兹密王子很正常,可是拉格修王为什么这么做?”
“有你什么事?”曼菲士板着脸,“你给我好好呆在底比斯,没多久我就回来,这些不是你的事,生孩子才是!”伊宁一阵气结,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回老家去,叫你见不到我也见不到孩子。”
“你敢!你这家伙!”曼菲士气得咬牙,“你敢跑我非去你的国家把你揪出来不可!”
伊宁仰着头凝视着他,“曼菲士,救急如救火,再怎么说,伊兹密王子救过我们,只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和阿笛要我们的丈夫毫发无伤地回来。”
曼菲士紧紧抱着她,“会的,伊宁,你也要自己保重,我们会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听好,底比斯这里我仍留下一部分士兵,由奈肯统帅,以防敌人使诈,遇事你可以调遣,但要记住,凡事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上。城没了可以再夺回来,人失去了就永远没有了。”
伊宁伏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心头有些酸涩,说不出来为什么。
沿着魔鬼沙漠往比泰多行进,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
曼菲士并没有多么感念伊兹密的救命之恩,当初凯罗尔沿着这条路走到比泰多,从此他就彻底失去了她,他无法知晓当时她的心境如何,只知道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宠爱的她拖着虚弱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比泰多走去,为了孩子,她决绝地向她一直害怕讨厌的人求助。
所以,他也只是为了孩子,为了凯罗尔的孩子。
比泰多被攻下,最好的结果,她的女儿将不再是公主,没有丰衣足食,为此,他要保住伊兹密的性命和地位。
临近比泰多,塔德诺斯引着队伍往偏道走,曼菲士勒马不前,“这不是往比泰多的路。”
“是的,曼菲士王,”塔德诺斯毕恭毕敬,“巴比伦和密诺亚的人都聚集在城门那边攻城,这条路比较隐蔽,可以到达西城墙下,王子的意思是先与你会面,再来共同商议。”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峡谷,两座山夹着狭窄的山道。
乌纳斯催马朝前,“王,请走中间!”他率一个小队领先,塔德诺斯在他旁边,就在行进到中间时,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大大小小的石头从两旁山壁滚落下来,走在前面的马猛地惊了,将人从背上甩了下来,石块滚落下来,灰尘四起。
“乌纳斯!”曼菲士大喊,他看不到乌纳斯在哪里,似乎已经被埋在乱石之下了。忠诚的士兵们围住了他,石头压着人和马的尸体,血流成河。
“回撤!快回撤!保护王!”士兵们大叫,当众人转身原路返回时,他们的退路已被山上滚落的石头堵死了。这时两边山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密诺亚士兵,朝被困的埃及士兵放箭丢石头,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举起盾牌来,背靠背拼接在一起,以此来抵御上方飞来的箭雨石头,饶是如此,还是牺牲了不少将士。
曼菲士毫发无伤,但怒火几乎将他烧尽,这是圈套,是塔德诺斯带他们进来的,但此刻不是将生死未卜的塔德诺斯揪出来问罪的时候。
他突然有些同情伊兹密——塔德诺斯于伊兹密,正如乌纳斯于他,连最信赖的人也已倒戈相向,可见伊兹密在被困的城中早已是四面楚歌。
两边山上的人又消失